缺氧季節 第19章 晝夜溫差 不要把殘缺的愛留在這裡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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晝夜溫差
不要把殘缺的愛留在這裡(一……
昨夜那場雨宣告了2014年林港夏日的終結。溫度依舊不低,
但正午的太陽已不再那麼灼熱。
終於結束期中考,難得擁有悠閒的上午,餘想去共享空間熱三明治,在微波爐前碰到韓雙鷺,
穿著anito睡衣,
在給自己衝速溶咖啡。
韓雙鷺近日很忙,
白天上課,晚上駐唱,
同住屋簷下都不怎麼碰得到麵。上次於庭碰到韓雙鷺,
向她要了彭澄的簽名——
彭澄出演的電視劇播出,打破電視台八點檔收視紀錄,這張卜卜脆的奶油小生麵孔一夜之間有了知名度。
簡單吃過早飯,
餘想打開電腦,
同時收到一條電子郵件。
“dear
xiang:
ay
l
know
your
pn
after
your
ug
study
lookg
forward
to
etg
with
you
next
onday
all
best,
profesr
wu”
吳永柯通知她下週一進組。
餘想忽地覺得一片晴朗,起床氣消散得無影無蹤。她把這個訊息發給覃憶,對麵回:“這個教授也冇那麼不識好歹了。”
接著,
覃憶又和她說,她托她的劍橋同學問過,
馮千闕每日都正常上下學,
而且積極地在華人圈子裡社交,看不出任何異樣。
因此覃憶更疑惑,不知道為什麼馮千闕突然不回他們微信了。
手機螢幕忽地亮了一下,
來電顯示是“舅舅”。昨日尷尬的記憶浮現,但餘想還是及時接起。
何震威說他的日程表臨時要變,昨日晚上約餘想和陳禹讓吃飯的時間要提前一天,問餘想是否有空。
餘想說冇問題,
何震威道:“那你和禹讓說一聲。”
默了兩秒,餘想慢慢哦了聲。
她點開那個地球頭像,這才發現她和陳禹讓的聊天記錄甚至停留在開學前、他被禁足期間。
當時,她問他送她的那支手錶是不是看她ig的門票,陳禹讓懶洋洋發過來的那條語音,不知哪來的自信,說他看她的ig不需要“門票”。
那支手錶她迄今冇拿出來帶過,但還是從家裡帶來了學校,一直放在寢室。
打破死寂是一件需要勇氣的事。看著這沉寂的聊天記錄,突然間,餘想就不是很想給陳禹讓發微信了。
高考後,餘想換過手機,但si卡裡存有陳禹讓的號碼。
她從聯絡人列表裡找出,撥打,正在腦海演練待會兒應該用什麼語氣告知陳禹讓幾時吃飯,卻聽到電話那頭無情的電子女聲:“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餘想又將那串號碼檢查了一遍,她背得住陳禹讓的號碼,確認冇有存錯。
思忖片刻,她給李仕堯發微信:[陳禹讓電話號碼是多少?]
李仕堯發過來一串數字。
並不是她儲存的那個號碼。
餘想把她記憶裡的那串號碼發過去:[不是這個嗎?]
[李仕堯:eyran去美國後就換號了,你打成老號碼了?]
看著這行字,餘想當即明白了。
心念著,實際上她根本不知道他換號碼。
[餘想:你轉告他,舅舅的飯局要提前至週二:)]
看到這條訊息,李仕堯一頭霧水。不知道什麼飯局,又不知道那二人現在什麼狀態,先給陳禹讓發了微信,冇回覆,於是撥了電話過去。
那頭過了會兒才接起,嗓音還帶著沙啞,明顯剛睡醒:“什麼事。”
李仕堯老老實實當複讀機:“念念讓我轉告你,和舅舅的飯局要提前至週二,冒號,然後一個括弧。”
陳禹讓聲線慵懶:“你轉告她,讓她自己同我說。”
“她應該給你打過電話,但是打成舊號碼了。”說著,李仕堯問:“eyran,你去美國後冇和她說換號了?”
電話筒安靜了下來。
“……b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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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頭,陳禹讓瞬間清醒了。
三年前,他得到餘想和陳尹霄訂婚的訊息。
是母親宮綺告訴他這個訊息,同時宣佈:“eyran,在jocele和你哥的訂婚禮結束前,你就不要出門了。”
房間的通訊信號被遮蔽,房門被上鎖,臥室之外就站著保鏢。看似百密無一疏的囚禁舉措,最後出差錯在冇人料到他敢直接從窗戶跳下去。
那晚從餘家回來,大雨滂沱的夜晚,陳家大宅燈火通明,陳榮峰和宮綺、陳尹霄都在一樓守他。難得的闔家團圓,他被所有人背叛。
“你去哪了?”陳榮峰嚴厲嗬道。
他不語,和站在一旁的陳尹霄對視上,驅步上前,在所有人都冇反應過來的時刻攥住了親哥的衣領,右拳落到陳尹霄的臉上。
一旁的保鏢轟然上前,將二人分開。陳榮峰氣急,摔了杯子,“陳禹讓,你看看自己像什麼樣子?馬上要成為親戚了,你彆弄得兩家人難堪!是我們平時太慣著你了!”
他被其中一個詞灼傷,脊背忽地就軟了下來。陳尹霄臉上依舊平靜,凝他片刻,緩緩道:“eyran,不值得。”
“你和jocele不合適。”
最後宮綺陪他上樓。冇人開燈,他坐在黑暗裡,等自己的母親再度鎖上臥室門。
可宮綺一直冇走,站在門口,最後歎了口氣:“eyran,要不出去吧。”
出國前夜,他把那枚水晶球從行李箱拿出來,卻給餘想發了那則簡訊。
他不是不明白餘想的態度,他隻是不死心。
他抱著那一點點幻想,放棄了在餘想麵前最後的尊嚴。
那天,他在餘家樓下的便利店,要了份關東煮,從傍晚坐到天明。他在簡訊裡問她“你和不和我走”,石沉大海。冇有答案,就是答案。
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他見證兩位店員輪班,終於站起身,將關東煮和手機卡一起扔進垃圾桶,連帶著那條簡訊一起埋葬,在機場辦了新卡。
後來到了美國,陳禹讓才慢慢想出這件事的蹊蹺。可一切發生時他僅十六歲。十六歲的陳禹讓,確確實實被自己的全世界背叛,又用六個字自找羞辱,一條無人迴應的訊息足夠折辱公子哥的驕傲。
那時,他覺得自己在餘想麵前,什麼都不是。隻是一條被颱風雨淋濕的喪家犬,那樣可憐,又那樣賤。她其實早就決定拋棄他。
焦牧發郵件問他,他通過焦牧告訴了大家自己的手機號,唯一的要求是不要告訴jocele。
焦牧問:“你不打算同jocele聯絡了?”
他當時怎麼回答的。
可能嗯了聲,也可能什麼都冇說。
…
手機冇有收未接來電,他先給餘想打了電話,被拒接。於是隻能點開微信,微信頁麵亦冇有來自那條小魚頭像的紅點。
他冇有任何置頂。他一直在等聊天框主動彈到頂端的一天,但最後兜兜轉轉,依舊是他來打破冰凍的聊天記錄。
[yur:週二一起過去。]
…
一週伊始,餘想去實驗室報道。師姐師哥都很友好,但也都很忙碌。吳永柯將她安排給一位學姐。
餘想很清楚,她的背景和實驗室並不是那麼atch,吳永柯隻是因為她的爭取決定給她一個機會。
期中考的成績陸續出來,她大部分科目都是滿分,但微積分隻有86分,不算低,但也算不上高。她化生成績好,但數學成績一般。為此大學後也在微積分上多花了心思,卻冇能做到最好,很多事情都這樣,努力了也冇辦法。
下課後,她留下來問助教題目。但因為期中考,今日向助教問問題竟需要排隊。
正排著隊,門口突然有陣躁動。餘想無意掃過去,看到陳禹讓。
他從外麵走進來,對周遭的聲響和手機偷拍忘記關的閃光燈視而不見,視線在教室裡巡視,先是認出了她放在第一排的書包,最後瞭然地看向講台,和她對視上,擡了下眉骨。
輪到助教給她講題,上了一節習題課,下課後又講了那麼久,顯然有些疲憊,隻給餘想講了關鍵步驟,就叫她自己回去訂正。餘想拿著試卷下來的時候,陳禹讓已經在她書包旁邊的位置坐下,在玩她的筆袋。
看到餘想回來,陳禹讓放下她的筆袋,音線散散地問:“聽懂了?”
“嗯。”
陳禹讓笑:“不如問我,不用排隊。”
餘想冇理,把筆袋塞到包裡,開始收拾桌麵,再擡起頭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試卷被陳禹讓拿在手中。
要是這是她的有機化學試卷,她根本無所謂被陳禹讓看。但這是她的微積分卷子,最後一道大題她幾乎全錯,扣了十分。
餘想有些羞赧,去搶試卷,陳禹讓卻眼疾手快地閃開。
餘想:“還我。”
可陳禹讓卻好整以暇,反問她:“後麵這個答案是你自己訂正的,還是那個助教講的?”
“助教講了,我訂正的。”
“ok。”陳禹讓語氣悠哉地下了判斷,“你們這個助教水平一般。”
他講話完全不避諱。餘想第一反應是看向講台,見助教被問題的同學簇擁著,應該冇聽見陳禹讓的話,這才鬆了口氣。
陳禹讓將她的反應儘收眼底,心底暗笑了聲,把試卷放回桌麵,手指搭在最後一道題上:“用歐拉公式,不用分部。”
餘想隻想快點收拾好書包,懶得理,伸手抽試卷,卻被陳禹讓兩根手指抵住。
陳禹讓頷首:“改了再走。”
默了兩秒,餘想最後還是坐下來。
她就坐在他旁邊。陳禹讓垂眸,看見她伏案的腦袋,學習的時候餘想習慣把頭髮彆在耳後,露出圓圓的小耳垂。
他不知多久冇見過她低頭寫字的樣子了。
餘想最後隻用了六分鐘就把那道壓軸題算出來了。比助教的方法簡潔不少。
收筆後她擡頭看陳禹讓,冇忍住問:“你這次考幾分?”
“98。”
扣了兩分步驟分。
其實陳禹讓不覺得這個分數怎麼樣,畢竟隻是一個期中考。但他見餘想平平淡淡哦了聲,那種神態背後什麼意思他非常清楚。有些暗爽,陳禹讓問:“是不是特崇拜?”
餘想乜他一眼:“覺得你應該去看神經病。”
陳禹讓唇邊的弧度更大。
餘想知道陳禹讓今天來找她是做什麼。那日她看見了他後來發的微信,隻是冇回。但此刻誰都心知肚明,默契地走出教室。
她原以為陳禹讓開了車,但看下到一樓後見他不為所動,猜到這位少爺今日打算走路,於是也冇將那句“你車呢”問出口。
何震威訂的餐廳就在港大附近,兩個人走到的時候,他已經在了。他對二位小輩的口味有瞭解,提前點好菜。
隨手幫餘想抽出凳子,陳禹讓在她旁邊坐下,落座第一件事是用茶水幫餘想涮餐具。
餘想心安理得地被他服務,但落在何震威眼裡就是另一回事,畢竟他和陳禹讓接觸不多,心裡其實是將陳禹讓與林港城其他闊少畫上約等號的。
於是何震威讚道:“eyran當真ntlean——拍拖了嗎?”
“冇。”
“那有喜歡的女仔嗎?”
動作頓了下,陳禹讓放下茶壺:“有。”
見他神情坦蕩,何震威以為是勢在必得,笑了聲:“那要努力啊。”
陳禹讓嗯哼應道,冇再說話。何震威看著他,開始追憶:“對你的印象還停在小時候念念那次生日,你發燒,轉眼就到可以談對象的年紀了。”
何震威說的是餘想八歲生日時。餘想生在1996年2月29日,每次閏年才能碰到的陽曆生日。何相宜堅決不想讓女兒的生日成為上流社會的社交場地,於是隻有家人和餘想自己邀請的人蔘加。
精心佈置一週的生日,最後卻因為一個意外冇進行到最後。
那段時間,陳榮峰在外出差,宮綺遠在美國,陳尹霄還在上學。家中僅陳禹讓和傭人們。
他發了一日高燒,但三年級的小學生總不會照顧自己,懶得喊人,覺得睡一覺就可以解決,第二日睡醒發現還是頭昏腦脹,但是餘想生日,他必須來。
直到壽星餘想發現他臉紅得不像話,一摸,燙得不像話。當時餘想身上還穿著複雜繁重的公主裙,就穿著小皮鞋蹬蹬蹬去找管家要體溫計,這才知陳禹讓燒到了396度。
餘想的八歲生日,是在醫院陪陳禹讓掛針度過的。
何震威的話勾起了餘想的回憶。她還記得陳禹讓病好後,單獨找到她,說日後他的生日,要讓一個願望給她。
這樣想來,她還冇有索要過這個願望。
何震威又想到什麼,問:“我聽說eyran你今年錄了斯坦福?那為什麼又回來唸書?”
這句話出來,落座後冇說話的餘想偷偷豎起了耳朵。她也很想知道,陳禹讓和彆人是怎麼回答的。
餘光瞄見某位肩背繃得筆直,陳禹讓輕飄飄拋了句:“比較念舊,想回國內念大學。”
“那也是。畢竟從小生活長大的環境,而且朋友們都在這邊。”何震威說,“當初你和念念差點成為一家人,現在你也來港大,你們又成為同學。等你們到我這個年紀就會發現,能將這份友誼延續下去是最難得的。”
說話間,服務員推了車過來。何震威配合上菜,冇注意到某個詞出來後,對麵氣氛走調的二人。
何震威身上學究氣質明顯,心地善良,但為人古板。一頓飯到最後,還不忘給二人提供學習建議,叮囑在拍拖之外不要忘記功課,這頓飯纔算了結。
何震威就住在附近的教師公寓,步行兩分鐘就到。於是最後又是餘想和陳禹讓走回去——實際陳禹讓不需要回學校,但他默認送她,她也就不浪費口舌。
太陽落了山,晝夜溫差這時候體現了出來。餘想今天穿了件收腰短袖,露在外麵的肌膚有些涼。不過她向來穿得少,伸手撫了下胳膊就將這點體感拋之腦後。
蟬鳴還冇褪去。行至一棵榕樹下,頭頂此起彼伏的蟬聲如浪潮,身側冷不丁傳來聲音:“你知道我喜歡一個女生會做什麼嗎?”
他在延續何震威飯桌上的話。
餘想冇側目,更冇回答。
但陳禹讓自己說了下去。
聲音有些低,尾音拖得長,沙沙刮過她的耳朵。
他說:“我就一定會得到。”
心頭微動,被蟬鳴吵得有些繚亂。餘想終於偏過頭看他,這次輪到她給他下論斷:“你真說大話。”
在她看過來的瞬間,陳禹讓就揚了下眉。聽到她的話,眼底笑意漸深:“你可以等等看。”
等什麼。
她纔不等。
餘想還在心頭自說自話,陳禹讓卻又在瞬間換了主意,問:“要不要同我賭,賭我是不是在說大話。”
聞言,餘想的眼神有些閃躲:“我乾嘛要陪你賭。”
陳禹讓卻忽地笑了。
“jocele,我就怕你真敢陪我賭。”
那雙眼含著笑意望向她,餘想覺得自己掉進了陳禹讓的圈套。
“賭局裡,隻有一種情況,纔會讓人不敢下注。”
上牌桌的人九死一生,靠著一絲妄念都能博到最後。什麼人不敢下注?除非早就明確自己會輸。
說話間,陳禹讓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蓋到她肩上。
他們依舊是並肩走,陳禹讓站在她左側,卻右手環過她的脖子,將她虛虛圈住,慢條斯理地替她叩好最上方的鈕釦。
他們瞬間離得很近,近到連晚風都穿不過的距離。
手離開她脖頸的瞬間,陳禹讓湊到她耳邊,似笑非笑留下四個字。
“你輸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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