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氧季節 第24章 晝夜溫差 不要把殘缺的愛留在這裡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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晝夜溫差
不要把殘缺的愛留在這裡(六……
29日上午,
烏雲似沉重鉛塊,壓在林港城上空。港大校慶月開幕,校園內豪車雲集。餘想竟在現場碰見幾位以前認識的伯伯,打過招呼。
旁邊一起的學生會成員見她認識這麼多大腕,
有些驚愕,
聯想到學生會近日流傳的部分傳聞。
這時,
一輛黑色轎車緩緩駛入眾人視野,在百年榕樹下停穩。未見其人,
車牌號就先一步彰示了車內人身份的不凡。司機下車打開後座門,
校長和書記紛紛走下台階迎接。
雲層厚得彷彿下一秒就要落雨,大風吹晃樹枝,樹葉沙沙作響,
餘想盯著放空。
有小孩在場館裡跑進跑出,
不小心撞到她。餘想猝不及防,
往前一個趔趄,恰好被一雙手扶住——
餘想連忙起身,對麵前的人說了“不好意思”,
這才擡頭看清那人的臉。
電光火石間,腦海裡零落的記憶拚圖終於拚湊出一副完整的畫麵。
男人的聲音要比他的長相年輕,
從容道:“沒關係。”
語落,
便放開了扶在她雙肩的手,往場館裡走。校長、書記以及浩浩蕩蕩的一群人,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
留在原地的餘想緩緩回過神。
她終於記起開學時見到韓雙鷺的熟悉感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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冗長無聊的頒獎典禮,
陳禹讓坐在台下玩手機。
螢幕上是happy
fish網站,他通過後台數據,可以看到餘想時不時會登上去做一下題。有時候是微積分課上,有時候是晚上,
他可以想象出在不同場景,餘想做題的樣子。
微信聊天框冒出曲鈴的名字,他點進去。
隊長葉初柏領完獎回來,在陳禹讓旁邊坐下。隊伍裡其他人都對成為校級參賽隊這件事激動不已,唯有陳禹讓,依舊那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葉初柏今年博一,但實際上一路跳級,論年齡比在場所有人都小。初三那年他在美國交換過一年,恰好轉學入陳禹讓所在的高中,他們也因此認識。
隻不過在美國時,他與陳禹讓的交往不多,對陳禹讓最大的印象是冷漠。
他一度懷疑陳禹讓有抑鬱症。
留學生裡麵,厭世少爺的人設不少見,縱使每天一套穿搭可以抵上彆人一學期開銷,依舊渾身散發著“i
hate
the
world”的氣息,令人討厭,具體的討厭程度則取決於臉。
某種意義上,陳禹讓和他們表麵上的區彆或許隻在於他不嗑不泡妞,不酗酒,也不抽菸。以及那張在留學生圈子裡很出名的臉。
後來有人組德州局,借陳禹讓的公寓做場地。葉初柏無意看到陳禹讓放在客廳的電腦,亮著的螢幕上弘正國際的論壇頁麵。他還詫異於陳禹讓居然會關注論壇,就發覺他的頁麵不是普通用戶頁麵——
他侵入了管理員後台。
這件事讓他對陳禹讓的電腦技術產生了興趣。因為弘正國際的論壇是斥重金構建的,security
threshold(安全門檻)極高,常規手段難以突破。
也因此,他這次組隊找上了陳禹讓。
但這段時間,他已經無法從陳禹讓身上找到他在美國時的厭世氣質。
手機螢幕的亮光折射在陳禹讓的臉上,嵌入深邃的眼窩處。手機螢幕上,是曲鈴剛剛發過來的訊息。
[曲鈴:歐陽家轟趴,你的jocele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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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慶演出順利結束,大家直接出發去轟趴。實際上餘想對這類團建活動冇有興趣,但她有意角逐下一屆主席位,還是不能缺席團體活動。
轟趴設在歐陽夢在浦攤壹號的彆墅,自帶庭院與泳池。
今天來轟趴的,除了學生會成員,還有歐陽夢平時有交往的人員。進屋,餘想意外發現曲鈴也在。曲鈴看見她,輕哼一聲便扭過頭。
忙活了近一週的校慶活動,餘想此刻隻想放鬆,端了杯果汁坐到沙發角落,偶有幾個人過來同她搭話。
呆坐了會兒,餘想起身去找衛生間。一樓的公共衛生間緊緊閉著,正在被使用,餘想站在門口排隊,這時過路一個人告訴她二樓也有衛生間。
從衛生間回來,恰好和馮虛碰上麵。馮虛邀請她來吧檯吃水果,二人便坐在果盤邊聊天。
忽地,從屋外傳來嘈雜聲響。馮虛循聲望去,看見泳池邊聚了一堆人,當即走過去,看到人群聚集而成的中心圓,圓心是一男一女:“怎麼了?”
男生指了指女生的手腕:“lily的手鐲不見了。”
聞言,馮虛低頭,看見女生空空如也的手腕:“在哪丟的?”
“不知道,她剛纔進屋上了趟樓,回來後才發現不見了。”
女生這時開口,眼睛裡已有了泫然欲泣的意味:“那個手鐲是我祖母留給我的,我一直很珍惜……”
馮虛有些頭疼,問:“什麼樣的手鐲?”
“一個銀手鐲。”那男生幫忙回答。說話時,眼睛忽地一瞄,恰好看到餘想手腕上的銀手鐲,驚呼一聲:“就是那個!”
瞬間,眾人的目光指向餘想。
餘想不著痕跡地挑了下眉。
聞言,丟手鐲的女生跑到餘想麵前,想擡起她的手,被餘想甩開。
女生麵露慍色,同時眼淚掉下來:“就是她手上帶的那款……”
“這種手鐲很常見啊,不就是銀色的圓形的,再隨便雕點花紋嗎?我也有一個。”
曲鈴忽地從人群中走出來,同時不動聲色地擋在了餘想和女生之間。
不知是誰竊聲道:“但總要確認一下。畢竟jocele家裡破產,誰知道……”
這句話猶如石子投入湖中——近日學生會內部甚囂塵上兩則傳聞,一則便是餘想家曾破產,資不抵債,房產車產均被法院拍賣,父親逃至美國。
“對,我剛剛在二樓看見餘想,lily不也去過二樓嗎?也不是說是餘想偷的,就是可能剛好撿到……”
“怎麼說話呢?”曲鈴嗬道,“彆人的手鐲,撿到就撿了,還戴上身?當餘想是豬嗎?班癡線,想害人也不找點好演員。”
馮虛頭更疼了,想讓那二位就此作罷。但那男生已經跳了出來:“那既然不是偷的,這位同學可以把手鐲摘下來檢查一下吧?看一眼不就確認了?”
人群裡,有人應和。
一直抱拳看戲的餘想冷笑一聲,從曲鈴身後走出。她直直望向那女生:“這枚手鐲是我母親留給我的,你剛剛講你的手鐲是你祖母給你,難道你是我女兒?”
女生臉上青紅:“我冇說你手上這個就一定是我的,隻是想讓你摘下來確認一下……”
“憑什麼你讓我摘,我就要摘?”餘想說,“你是阿sir,還是有逮捕令?你什麼都不是,你隻是想冤枉我。”
餘想語氣灼灼,女生被她盯得不敢說話。
旁邊的男生卻依舊氣焰囂張:“有這說話的時間,手鐲都可以檢查一次了吧?這位同學為什麼就是不願意把手鐲摘下來檢查一下。”
說罷,他就要摁住餘想的手腕。馮虛“誒誒”了幾聲,過來攔人。餘想厭惡地皺了眉頭,試圖甩了下手,卻冇把男生甩開。見狀,曲鈴也來幫她把那男生拉開。
一片推搡中,餘想感到抓住她手腕的力道倏地鬆開,卻不知是誰推了她外肋一把。
腳底瞬間踩滑,伴隨著失重的感覺——
“撲通!”
岸上傳來尖叫。
曲鈴推了把馮虛,馮虛雙手舉起喊“我不會遊泳”,曲鈴也不會,她知道水池裡的餘想更不會!一時急得團團轉,看到岸邊有一個遊泳圈,想扔過去給餘想,但此時的餘想根本抓不住。
冰冷刺骨的水,爭先恐後地灌入餘想的口鼻,扼住她的呼吸。不會遊泳的人落水,永恒的反應是掙紮,卻什麼也握不住,身體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往下扯,無可挽回地往下墜。
鼻間已不再是單純嗆水的感覺,而是出現了腥氣。眼前漸漸模糊,黑成一片。同時,手腕上的手鐲脫落,當她已經冇有力氣握住。
這時候。
她揮在水麵的手胡亂間抓住了一隻手。
失重的人抓住救命稻草的人,更用力地往上攀。
腰肢處傳來熱度,那隻手將她箍緊。
耳道裡灌著水,聽什麼都似隔著朦朧的回聲。她好像聽見他說了兩個字。
“彆怕。”
…
嘩啦。
這道破水聲讓岸上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直到陳禹讓抱著餘想,一步一步踏出水麵。泳池的水順著他緊繃的下頜線滾落,砸在地麵。
他周身氣溫低到結冰,眼底漆黑而冰冷,冇人敢說一句話。
曲鈴跑到客廳拿了毛毯。陳禹讓將餘想裹住,給曲鈴留下一句話。
“我回來前,一個人都不準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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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身濕透,縱使身上蓋著毛毯,餘想依舊冷得不斷髮抖。她緊緊貼住那道滾燙的胸膛,這是離她最近的熱源。
一隻手溫柔地蓋在她的後腦勺,讓她以一種更緊密的姿態,貼近。臉上早已分不清是水還是眼淚,通通蹭到陳禹讓的衣服上,他的體溫彷彿能讓眼淚化成露珠。
餘想的聲音被哭聲衝散,斷斷續續:“我的手鐲掉下去了……”
“我幫你找。”陳禹讓的聲音落在她的頭頂,“一定找到。”
陳禹讓把她帶回了家,給她掖好被子後短暫離開了會兒。
被褥的溫度讓餘想緊緊曲起的四肢放鬆下來,但被水浸濕的衣物像冰麵一樣貼住她,她整個人縮在被子裡。
此時陳禹讓折而複返,輕輕托起她的後腦勺:“起來換套衣服……自己換,還是我幫你?”
最後五個字他說的有些輕。
好像也有些躲閃。
餘想的聲音悶悶的:“……我想洗澡。”
…
不知陳禹讓是從哪裡這麼快搞來一套睡衣與貼身衣物。把濕透的衣服脫下,乾爽的衣物籠罩著餘想。或許是這樣的體溫,讓她更想流淚。她覺得好委屈。
出了淋浴間,看見陳禹讓拿著吹風機在等她。餘想瞬間掉下眼淚,這次不是無聲的淚流,而是哭出了聲音。
陳禹讓沉默著把她抱過來,用指腹幫她擦掉眼淚,放了包餐巾紙在她麵前,他坐到她的身後為她吹頭髮。
吹風機的嗡鳴裡,餘想一邊抽紙一邊哭:“一堆精神病!癡線!死仆街!”
窗簾緊閉的臥室,隻開了一盞暖橙調的床頭燈。寬大的手掌托起她的長髮,小心地穿過糾纏的髮絲,動作輕柔得像是在梳理易碎的夢境。
頭髮漸漸吹乾,落水後那刺骨的寒意終於散去,餘想渾身上下乾爽而溫暖,吹風機停下的刹那,最後一滴眼淚剛好在她臉上乾涸。
床頭燈簌簌的燈光落下。身後的人起身,陳禹讓再度替她打開被子:“你睡一會兒,有什麼事打管家電話,我馬上回來。”
餘想不住說:“我的手鐲……”
“我去給你找。”陳禹讓說。
“eyran……”
“jocele。”
陳禹讓看出她的焦慮,最後輕聲道:“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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