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燈寶抄 第一百八十章 晏九山的小算盤
聊得興起，也不知道是誰先睡去。
等封玥醒來的時候晨露已經沾滿了身上蓋著的披風。
竹青色的披風，滾著白色的毛邊兒，繡著君子竹，是晏九山的。
晏九山卻不見了。
封玥起身，逍遙兒過來將披風疊放好。
“你家主人呢？”
逍遙兒指了個方向。
封玥回憶了一下，那個方向是河岸邊。
“主人，粥已經熬好了，現在可要用？”
封玥正要回答，話至唇邊又忽然發現不對勁。
“你喚我什麼？”
逍遙兒後退一步，微笑而恭敬，“主人。”
封玥：……
“晏九山到底跟你說了些什麼？”
逍遙兒的笑容便更深了。
封玥：……
“玥玥，陸少府要醒了。”
封玥將逍遙兒丟下去看陸深。
經過一夜的時間忘川河底的淤泥經晏九山的手已經變成了和人肌膚一模一樣的顏色，現在淤泥已經乾了，看起來竟有了人肌膚的色澤。
這樣的技藝便是宋青翎和葉棠看了也不由誇讚一句：巧奪天工，神來之手。
陸深的睫毛輕顫，睜眼第一眼看到的是個女子。
女子逆光站著，他不打看得清楚女子的容貌。
但隨著眼睛逐漸適應光線，陸深看清楚了眼前人。
是他珍藏在心裡，不願忘懷之人。
“封……司主……”
他開口，嗓音比從前顯得要低沉和沙啞一些。
大概是嗓子受損了。
“陸少府，恭喜你，重回人間。”
陸深眼神中儘數是茫然之色，顯然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我記得，我帶著人追查到了此地，樹林忽然變成了屍林。”
陸深回憶著當日的場景，“屍體裡麵出現了紅色的血絲，它們纏住人之後便是吸食人的血肉，把人吸乾之後變成一張人皮。他們奮力護著我想要離開此地，但後來我被紅血絲纏住之後便失去了知覺……再醒來，便是現在此刻了。”
“此地下麵便是鬼域，宋家莊人八十年前遇見一個黑袍少年，在黑袍少年的指引下獻祭血親修煉鬼仙之道……”
封玥將宋家莊發生的事簡單同陸深講了一遍。
“我給你的符纂應該是在你昏迷之後被人拿去用了，用來釣你的同伴，也幸虧他們心有算計，否則你就要化作此地的人碑為此地聚陰氣了。”
“人碑……”
陸深眼神有些輕微的飄忽。
“此事已經過了，陸少府，你已踏過生死界碑重回人間了。”
封玥眉眼一彎笑到：“起來試試你的新身體。”
忘川河底的淤泥，再加上世間最好的偃師的雕琢手法做成的新身體陸深覺得與從前無異，但陸深隱約感知到這具身體在力量和速度上比從前快了好幾倍。
隨著陸深離開石碑的位置，屍林開始緩緩消失。
那些妄想著以鬼仙一道長生不死的宋家莊人的屍骨這下徹底消失在天地之間了。
屍骨散去，此地恢複從前的平坦。
但因為聚集了太多的了陰氣，現在這個地方是沒有生靈的。
葉棠和封玥佈置了一個驅陰陣，將此地的陰氣驅散。
晏九山和宋青翎此時也正好回來。
晏九山一眼就看到了封玥，剛啟唇準備和封玥說話的時候陸深先一步上前拱手行禮。
他身量高挑，脊背素來挺得筆直，此時彎腰宛若青竹被風吹得微微低頭，隻見尊重，但卻傲骨未折。
“陸深，多謝晏先生救命之恩。”
聲音朗朗，好似朗月清風。
“陸少府心懷天下，為人間太平緝妖，我自然不能叫陸少府成永世界碑。況且，陸少府與我家阿玥乃是同僚舊相識，我豈有不救之理？”
一句“阿玥”便已將他與封玥的關係明明白白的告訴陸深。
而陸深雖然平時辦案行事堅守規矩與準則，但實則是個有著玲瓏心竅的人。
他瞬間領悟了晏九山的意思，再看向封玥的時候眼神中分明多了幾許傷心。
這轉瞬即過的傷心像是三三兩兩落下的階前雨，寫滿了情傷。
宋青翎看這個是再明白不過了。
但他心中雖然同情陸深，但更覺得他宴兄的手段了得，人家一醒來就告訴他自己和封玥的事，真是……一條縫隙也不給彆人留，半點兒醋也不給自己吃。
宋青翎在心中默默記下這個辦法，覺得自己應當好好向宴兄學學。
這不，在陸深收攏低落情緒之後再次道謝。
晏九山又執了封玥的手一臉真誠道：“陸少府今後但凡有需要的相助的地方儘可告訴我與阿玥，我們必定會鼎力相助。”
真是夠了。
宋青翎想，宴兄真是會往人心窩子裡捅刀子的。
這刀子捅起來可真是不手軟。
好在封司主似乎看出了晏九山的小九九，抽出手打斷了他的小算盤。
“陸少府，天策府似乎無人生還，陸少府現在有何打算？”
“原本靠著封司主給的符纂，教授的陣法我們抓住了幾隻妖靈，可惜現在妖靈好像已經逃了。”
陸深苦笑，“天策府人已不在，妖靈抓捕而丟失，但我離長安已有兩月，如今也該回長安複命了。封司主若有奏摺要交給陛下，我可為封司主轉交。”
“那就多謝陸少府了。”
封玥頷首道謝。
“此處不便久留，既然要給陛下寫奏摺不如先尋個客棧落腳休息。”
宋青翎建議，同時自告奮勇，“方纔我與宴兄打聽到這附近有個城鎮很有意思，我記下了地址，我來帶路。”
“多謝……”
“在下宋氏，青翎。”
宋青翎拱手自報家門。
葉棠神思一陣恍惚，和她宋青翎相識，他也是這樣自報家門的。
江南濛濛春雨打濕了堤岸邊的柳枝，他對她拱手行禮，“在下宋氏，青翎。”
“阿棠。”
耳邊傳來一聲呼喚，“快走啊，我已經托人定了客棧，囑咐掌櫃讓後廚給你燉了鴿子湯補身子，加入了當歸、黨參、黃芪、紅棗慢燉，你去了正好和封司主一起喝。”
宋青翎太知道葉棠有多寶貝封玥這個小師妹了，自然也不會落下封玥的鴿子湯。
“多謝。”
葉棠頷首輕聲道謝。
宋青翎回之一笑，“你也看出來晏九山和封司主之間的關係不同以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