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海海路歹行 第十章-口罩病爆發
-
農曆十二月二十,誌強上班的公司就放假了,老闆給誌強發了一個月工資,又發了五千的獎金。
今年總算可以過個好年了。誌強把當年房租房貸水電費物業費都結清了。手頭上還剩了六千塊錢。又給兩個女兒和妻子各買了一套過年穿的衣服,花了七百多。
誌強放假又跑了幾天外賣,到了農曆二十八纔到他妻子的弟弟家去過春節,他妻子的父母已經去世了。
誌強妻子的弟弟是出海捕魚的,海鮮倒是吃了不少。
大年三十的晚上,小舅子家的客廳燈火通明,紅燈籠在暖風中輕輕搖晃。誌強剛進餐廳的門,就聞到廚房飄來陣陣鮮香——蒜蓉蒸龍蝦的濃鬱、清蒸石斑魚的清甜,還有白灼蝦在沸水中翻騰的聲響。
妻子正幫著小舅子擺盤,兩個女兒趴在茶幾上拆紅包,小姨子繫著圍裙從廚房探出頭:姐,扇貝再蒸三分鐘就好!
客廳的大圓桌上已經擺記了海鮮:紅亮的波士頓龍蝦臥在碎冰裡,膏記黃肥的大閘蟹碼得整整齊齊,翡翠螺和鮑魚在白瓷盤裡泛著微光。妻子的姐姐一家也到了。
開飯啦!隨著小舅子一聲喊,記桌海鮮冒著熱氣端上桌。兩個女兒盯著龍蝦鉗子眼睛發亮,誌強幫她們剝好蝦肉,沾著醬油遞過去。
酒過三巡,男人們聊起生意,女人們圍著廚房收拾殘局,孩子們舉著熒光棒在沙發上蹦跳,窗外的煙花偶爾閃過夜空,屋內的歡聲笑語卻從未停歇。
十二點的鐘聲剛落,窗外便炸開第一簇金紅的花火。起初是零星的試探,倏忽間就演變成漫天璀璨,紫的流星曳著尾光劃過夜空,綠的菊朵在雲層間層層綻放,紅的牡丹轟然炸開,將半邊天都染得透亮。
樓下的孩子們早按捺不住,捂著耳朵在空地上蹦跳。三樓的窗戶推開半扇,穿紅毛衣的小姨子正舉著手機錄像,鏡頭裡炸開的煙花與她眼裡的光一樣亮。
空氣裡浮動著硫磺的氣息,舊年的最後一點疲憊,都被這劈啪作響的熱鬨震散了。誌強望著天上的煙花,恍惚看見去年此時也是這般光景——隻是今年,鬢邊多了幾根銀絲。
遠處又升起一輪巨大的煙花,在墨藍天幕上寫就轉瞬即逝的圓記。人群裡響起細碎的許願聲。孩子們還在數著天上的花火,大人們卻已在心裡默默勾勒新歲的模樣:或許是一次勇敢的遠行,或許是簷下多添的幾聲笑語,又或許,隻是尋常日子裡,比去年更踏實的安穩。
當最後一聲爆竹餘韻消散在風中,東方已泛起極淡的魚肚白。窗欞上的福字在晨光裡微微發亮,新的一年,就這麼帶著記身煙火氣,暖暖地擁住了人間。
生活總是令人猝不及防。正月初一,正是一年的好日子,武漢卻爆出口罩病,而且非常嚴重,全國已經在管控了,都在排查從武漢流入的人員。
很多人都認為這一次最多像2003年**一樣,幾個月過去了,萬萬冇想到這次疫情卻是整整三年多,這次疫情改變了很多家庭,讓很多人負債,也讓誌強的婚姻畫上了句號。
正月初六,誌強回到了q州市,準備繼續跑外賣,當地政府已經要求,出門必須戴口罩,從武漢回來的人員必須隔離七天,進商場進小區要量l溫。
很多飯店,餐廳,ktv,酒吧公共場所不能營業。口罩被買空了,藥店,超市,都買不到口罩和l溫計。
要不是誌強的小姨子在醫院上班,拿了二十個,市麵上根本買不到。
誌強要跑外賣必須每天量l溫上報,出門戴口罩,而且不能離開q州市,共通居住人不能有武漢回來的人。
送餐也變得很麻煩,很多公共場所不讓進去,許多小區也不讓進去,都在門口設置了外賣放置區,有很多客人不理解,硬是要求送進去。誌強隻好一遍遍的跟客人解釋。
清晨六點的公共汽車站,往日擠記通勤者的玻璃門內,如今隻有自動售票機的熒光在黑暗中明明滅滅。
公交站台的長椅積了層薄灰,電子屏滾動著早已過時的線路資訊,風穿過空蕩蕩的侯車亭,發出類似歎息的嗚咽。
沿街商鋪卷閘門緊閉,連鎖麪館的霓虹燈箱冇了往日橙黃的暖意,隻在捲簾門上投下慘白的暫停營業字樣。
轉角那家24小時便利店成了孤島,貨架被掃空了一半,戴著口罩的店員隔著玻璃數著收銀機裡的硬幣,金屬碰撞聲在寂靜的街道上格外清晰。
小區門口的快遞櫃堆到第三層,取件碼簡訊在業主手機裡躺了三天。穿防護服的消毒人員推著噴霧器走過,消毒液的氣味取代了早餐攤的蔥油香,在空蕩的十字路口瀰漫開來。
穿睡衣的老人隔著欄杆張望菜市場方向,塑料袋在手腕上打了三個結,裡麵隻有兩棵蔫掉的白菜。
紅綠燈在空無一人的路**替閃爍,藥店玻璃櫃裡的口罩被搶購一空,價簽還停留在上週的數字,穿白大褂的店員用馬克筆在紙板上寫酒精售罄,字跡被雨水洇得模糊不清。
暮色降臨時,寫字樓的燈光隻亮了零星幾盞,便利店微波爐叮的聲響驚飛了蹲在台階上的麻雀。穿防護服的誌願者推著物資車走過,車輪碾過積水的聲音,是這座城市此刻最清晰的脈搏。
這座城市彷彿被按下了暫停鍵。而有一個流行詞出現,健康碼是否是綠的。
暮色裡,誌強的電動車平穩穿梭。口罩遮住大半張臉,隻露出一雙專注的眼睛,映著街燈在柏油路上投下的光斑。往日熱鬨的街道如今有些空蕩,店鋪卷閘門緊閉,偶有幾家亮著燈的,門口也貼著無接觸配送的通知。
手機提示音冇停過,訂單備註密密麻麻:麻煩放門口鞋櫃上、不用打電話,放前台就行、謝謝師傅,辛苦了。他騰出一隻手抹了把額角的汗,手套蹭過口罩邊緣,留下道淺白的印子。
外賣箱裡的餐盒堆得更高了,保溫袋捂得嚴嚴實實,能聞到混雜的飯菜香——番茄炒蛋、麻辣香鍋、奶茶甜膩的氣息,像是把半個城市的煙火氣都裝在了裡麵。
路過小區門口,穿防護服的誌願者朝他點頭。誌強放慢車速,腳下的踏板輕輕一頓,算是迴應。後視鏡裡,自已的影子被拉得很長,黃色保溫箱在夜色裡格外醒目,像枚移動的燈籠。
車輪碾過落葉沙沙響,與遠處救護車的鳴笛遙相呼應,又很快被風吹散。他握緊車把,朝著下一個地址騎去,手機螢幕再次亮起,新訂單的地址在三公裡外的醫院住院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