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心無疆之海的彼岸 第928章 你小子還知道回來呀
穆小吉走到甜品桌旁時，江朔正把一塊抹茶大福遞到周雪嘴邊，小姑娘紅著臉咬了一小口，兩人笑得像偷嘗了蜜的蜂。他把手裡的芒果慕斯放在旁邊的小碟子裡，彎腰揉了揉江朔的頭發：“少吃點甜的，待會兒正餐該吃不下了。”
江朔嘴裡含著蛋糕，含糊不清地嘟囔：“就吃兩塊。”說著又叉起一塊草莓撻，這次卻沒遞給自己，反而轉向穆小吉，“爸爸你也吃。”
穆小吉笑著接過來，剛咬了一口，就聽見身後傳來顧澤不依不饒的聲音：“穆總這話未免太刻薄了，我對程煜如何，他心裡最清楚。倒是你，當初一聲不吭地離開，現在又回來做什麼？”
他慢慢轉過身，草莓撻的酸甜還在舌尖，眼神卻冷了下來：“我回不回來，似乎與顧先生無關。至於程煜……”他瞥了眼花亭方向，江程煜還站在那裡，背影透著股說不出的孤寂，“他心裡清楚不清楚，你說了不算。”
顧澤被噎得臉色發青，卻又不敢在這種場合發作，隻能壓低聲音：“穆小吉，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程煜現在是我的人，你休想再把他搶走。”
“你的人？”穆小吉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眉梢挑得更高，“顧大明星是不是忘了，有些關係，不是你自說自話就能作數的。”他湊近一步，聲音壓得極低，帶著冰碴子似的寒意，“半年前你用什麼手段把他從我身邊弄走，現在最好掂量掂量，能不能守得住。”
顧澤的瞳孔猛地一縮。他沒想到穆小吉竟然知道那些事，一時間竟有些慌亂，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你……你胡說什麼。”
“我是不是胡說，你心裡比誰都清楚。”穆小吉直起身，撣了撣衣袖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語氣恢複了平靜，“管好你的人，彆讓他在這裡礙眼。否則，待會兒鬨得不愉快，可彆怪我不給滕老爺子麵子。”
說完，他不再看顧澤，牽起江朔和周雪的手，轉身往花亭走去。江朔回頭看了眼臉色鐵青的顧澤，又拽了拽穆小吉的衣角：“爸爸，他是不是又欺負你了？”
“沒有。”穆小吉摸了摸他的頭，眼底的冷意散去不少，“就是遇到個不懂事的，彆理他。”
花亭裡，滕子京和老爺子的棋局正下到膠著處。滕子京執黑，棋風淩厲，步步緊逼；老爺子執白，看似溫和，卻處處藏著後手。江程煜依舊站在廊下，目光落在棋盤上，卻又不像在看棋，眼神空落落的，像丟了魂。
“小吉回來啦？”老爺子抬頭看見他們，笑著招呼，“快來看看，子京這臭小子，非要跟我爭個輸贏不可。”
穆小吉剛走近，就聽見滕子京嚷嚷：“爺爺您可彆冤枉人，明明是您老奸巨猾，剛才那步棋藏得也太深了。”
“臭小子，輸了就輸了，還嘴硬。”老爺子拿起一顆白子，作勢要敲他的腦袋，“讓小吉評評理，這棋是不是該你認輸？”
穆小吉掃了眼棋盤，笑著搖頭：“京爺這棋看著凶險，其實還有轉圜的餘地。倒是爺爺您左上角那片棋，看似穩固，其實漏了個破綻。”他伸手在棋盤上虛點了一下，“這裡落一子，就能破了您的勢。”
老爺子眼睛一亮，仔細一看，果然拍著大腿笑起來：“好小子，眼真毒！我還真沒注意到這兒。”
滕子京也湊過去看，隨即哈哈大笑：“爺爺，您輸了吧！我就說小吉眼光比您毒。”
“去你的。”老爺子笑罵著，把棋子往罐裡一收，“不下了不下了，跟你們這些年輕人玩，老頭子腦子跟不上了。”
眾人正笑著，江程煜忽然動了動。他的目光從棋盤移到穆小吉身上，嘴唇翕動了幾下，像是想說什麼，最終卻隻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穆小吉像是沒察覺，轉頭對江朔說：“你不是一直想看看滕爺爺的錦鯉池嗎？讓京爺帶你和小雪過去看看。”
“好啊好啊！”江朔立刻拉著周雪的手，看向滕子京，“大哥哥，你帶我們去好不好？”
滕子京剛贏了棋，心情正好，拍著胸脯道：“沒問題，保證讓你們看到最大最漂亮的錦鯉。”說著就牽著兩個孩子往外走，安姌也笑著跟了上去，花亭裡頓時隻剩下老爺子、穆小吉和江程煜三個人。
空氣一下子安靜下來，隻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老爺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了看這個，又看了看那個，忽然開口：“小吉啊，你跟程煜……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穆小吉握著茶杯的手緊了緊，臉上卻依舊帶著笑：“沒有，就是許久不見，有些生疏了。”
“生疏？”老爺子放下茶杯，目光落在江程煜身上，“我看不像。程煜這孩子，自從來了這兒，眼睛就沒怎麼離開過你。”
江程煜的臉猛地一紅，下意識地低下頭，耳根卻紅得厲害。
穆小吉的心跳也漏了一拍，嘴上卻不饒人：“老爺子您看錯了，他大概是覺得我這半年變化太大，認不出來了。”
“你變化是不小。”老爺子點點頭，眼神裡帶著讚許，“比以前沉穩多了，也……更像個能扛事的樣子了。”他頓了頓，話鋒一轉，“不過有些東西，變了也未必是好事。比如你看程煜的眼神，以前像帶著火，現在倒像結了冰，這可不行。”
穆小吉沒說話，隻是低頭看著杯裡的茶葉浮沉。
老爺子又看向江程煜：“程煜，你呢？有什麼話想跟小吉說的？彆憋在心裡，今天是好日子，有什麼疙瘩，解開了比什麼都強。”
江程煜抬起頭，目光撞進穆小吉的眼睛裡。那雙眼睛依舊清亮，卻不像從前那樣，盛滿了隻對他一人的溫柔，此刻裡麵藏著太多東西，有疏離，有探究，還有一絲他看不懂的……委屈？
他張了張嘴，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口，最後卻隻說出一句：“你……還好嗎？”
穆小吉沒想到他會問這個，愣了一下，隨即淡淡道：“挺好的。”
就這三個字，像一盆冷水，澆滅了江程煜心裡僅存的一點火苗。他自嘲地笑了笑，轉身就想走：“沒什麼事，我先……”
“站住。”穆小吉忽然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江程煜的腳步頓住了。
穆小吉站起身，走到他麵前，抬頭看著他清瘦的臉，目光一寸寸掃過他眼下的青黑，他乾裂的嘴唇，還有他手腕上那道淺淺的疤痕——那是以前為了救他，被碎玻璃劃到的。
“江程煜，”他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你就打算這樣，一直躲著我嗎？”
江程煜的身體猛地一顫，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沒有躲你。”
“沒有？”穆小吉笑了，笑意卻沒到眼底，“那你告訴我，半年前為什麼不告而彆？為什麼把所有聯係方式都拉黑？為什麼我去你公司找你，他們說你早就辭職了？”
一個個問題，像重錘一樣砸在江程煜心上。他想解釋，想告訴穆小吉，當初是顧澤用那些照片威脅他，說如果不離開，就把那些見不得人的東西公之於眾，讓穆小吉身敗名裂。可那些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他怕穆小吉覺得他懦弱，怕穆小吉知道真相後會更看不起他。
“我……”他艱難地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我有我的苦衷。”
“苦衷？”穆小吉逼近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什麼苦衷，連跟我說一聲的勇氣都沒有？江程煜，你是不是忘了，我們曾經是……”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顧澤的聲音打斷了：“程煜，該吃午飯了，爺爺讓大家過去呢。”
顧澤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過來，臉上掛著虛偽的笑容，伸手就想去拉江程煜：“我們走吧。”
江程煜下意識地躲開了他的手。
穆小吉冷冷地看著顧澤：“顧先生，我們在說話，你聽不懂嗎？”
顧澤像是沒聽見，隻是看著江程煜，語氣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威脅：“程煜，彆讓爺爺等急了。”
江程煜的臉色變了變。他知道顧澤的意思，要是在這裡鬨起來，顧澤說不定真的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他深吸一口氣，對穆小吉說了句“抱歉”，便跟著顧澤往餐廳走去。
看著他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穆小吉的手緊緊攥成了拳，指甲深深嵌進掌心，卻感覺不到疼。
老爺子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彆著急，有些事，急不來。”
穆小吉點點頭，努力壓下心裡的翻江倒海：“我知道，謝謝老爺子。”
餐廳裡已經擺滿了宴席，賓客們三三兩兩地坐在一起，觥籌交錯，笑語喧嘩。滕子京帶著江朔和周雪坐在兒童桌旁，正給他們夾著菜；鄧州毅和餘倩倩坐在不遠處，低聲說著什麼；宋世傑和滕君昊則陪著幾位長輩，談笑風生。
江程煜被顧澤拉著坐在角落的位置，麵前的餐盤裡很快堆滿了菜，顧澤一邊給他夾菜，一邊柔聲說：“多吃點，你看你都瘦成什麼樣了。”
周圍的目光時不時掃過來，帶著好奇和探究。江程煜隻覺得渾身不自在，扒拉了兩口飯，就放下了筷子。
“怎麼不吃了？”顧澤皺起眉，“是不是不合胃口？我讓廚房給你做點彆的。”
“不用了，我不餓。”江程煜的聲音很冷淡。
顧澤還想說什麼，就見穆小吉端著酒杯走了過來。他徑直走到主位旁，對著老爺子舉了舉杯：“老爺子，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好，好。”老爺子笑著舉杯，“小吉有心了。”
穆小吉喝完杯裡的酒，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目光卻看向江程煜和顧澤的方向：“在座的很多都是長輩，我就不多說什麼了。隻是今天借著老爺子的光，見到了一些老朋友，也見到了一些……不想見的人。”
顧澤的臉色瞬間變了。
穆小吉卻像是沒看見，繼續說道：“有些人，總以為耍些小聰明，就能把彆人的東西搶過去。卻忘了，不屬於自己的，終究是留不住的。”他舉著酒杯，遙遙對著江程煜的方向，“江總，好久不見，我敬你一杯。希望你……早日認清自己的心。”
說完，他仰頭喝乾了杯裡的酒，轉身就走，留下滿座的寂靜和江程煜煞白的臉。
顧澤氣得渾身發抖：“穆小吉他太過分了！”
江程煜卻沒說話，隻是拿起麵前的酒杯，一口喝了下去。辛辣的液體滑過喉嚨，燒得他五臟六腑都在疼，可心裡的那股憋悶，卻絲毫沒有減輕。
他知道穆小吉說的是對的。他一直在逃避，一直在自欺欺人，以為隻要遠離，就能保護穆小吉，卻忘了自己的心，從來就沒有離開過。
宴席過半，江朔忽然跑到江程煜身邊，把一個小小的禮盒塞到他手裡：“這個給你。”
江程煜愣住了：“這是什麼？”
“我給你準備的禮物。”江朔的語氣還是淡淡的，卻不像以前那樣帶著敵意，“雖然你不是個合格的小爹爹，但……我也不想你過得太慘。”
江程煜開啟禮盒，裡麵是一枚用樂高積木拚的小恐龍，雖然有些粗糙，卻看得出來很用心。他的眼眶一下子就熱了，伸手想摸摸江朔的頭，小家夥卻像被燙到似的躲開了，轉身跑回了穆小吉身邊。
穆小吉正和老爺子說著話，見江朔跑回來，便把他摟進懷裡。江朔趴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幾句，穆小吉的目光下意識地看向江程煜，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遇，又很快錯開。
江程煜握緊了手裡的小恐龍，心裡像被什麼東西填滿了，又像是空落落的，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宴席快結束時，顧澤接到一個電話，臉色變得很難看，他對江程煜說：“公司有點急事，我們得先走了。”
江程煜點點頭，站起身就要跟他走。
“程煜。”穆小吉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江程煜停住腳步，回頭看他。
穆小吉走到他麵前，遞給他一張名片：“這是我的新號碼。有什麼話，想清楚了，可以打給我。”
江程煜接過名片，指尖觸到他的溫度，像觸電一樣縮了縮。名片上的字跡清雋有力，和他的人一樣，帶著股溫和卻堅定的力量。
“我……”他想說些什麼，卻被顧澤打斷了。
“程煜，走吧。”顧澤的語氣很不耐煩，拉著他就往外走。
江程煜被他拽著，腳步踉蹌，手裡的名片卻緊緊攥著，生怕一不小心就掉了。走到門口時，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穆小吉還站在原地，懷裡抱著江朔，目光沉沉地看著他，像是有千言萬語，卻終究什麼也沒說。
車子駛離滕家彆墅，顧澤的臉色才徹底沉了下來：“江程煜，你是不是還想著他？”
江程煜靠在車窗上，看著窗外飛逝的風景，聲音很輕：“顧澤，我們結束吧。”
顧澤猛地踩下刹車，車子發出刺耳的尖叫，停在路邊。他不敢置信地看著江程煜：“你說什麼？”
“我說，我們結束了。”江程煜轉過頭，眼神異常平靜，“以前是我懦弱，是我逃避。但從今天起，我不想再自欺欺人了。”
“你想去找他？”顧澤的眼睛紅了，“你忘了他當初是怎麼對你的？你忘了那些照片……”
“那些照片，我知道是你弄出來的。”江程煜打斷他，“顧澤，你以為你能瞞多久？”
顧澤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你……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不重要了。”江程煜推開車門，“我累了，不想再跟你耗下去了。”
他下了車，關門前最後看了顧澤一眼：“以後，彆再聯係了。”
說完，他轉身就走，沒有絲毫留戀。陽光灑在他身上，彷彿給他鍍上了一層金光，那背影雖然清瘦，卻異常挺拔，像是終於卸下了千斤重擔。
顧澤坐在車裡，看著他越走越遠，最終消失在街角，手裡的方向盤被他攥得咯咯作響，眼裡卻慢慢蓄滿了淚水。他知道，這一次，他是真的失去江程煜了。
江程煜沿著馬路慢慢走著，手裡還攥著那張名片。陽光正好，微風不燥，他忽然覺得，這半年來的陰霾，好像一下子都散開了。
他拿出手機，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撥通了那個號碼。
電話很快被接起，那邊傳來穆小吉溫和的聲音：“喂？”
江程煜深吸一口氣，聲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顫抖：“小吉，是我。”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後傳來穆小吉帶著笑意的聲音：“我知道。想清楚了？”
“嗯。”江程煜的嘴角忍不住上揚，“我想……請你吃個飯，行嗎？”
“好啊。”穆小吉的聲音裡滿是笑意，“我在滕家彆墅，你過來接我？”
“好，我馬上就到。”
掛了電話，江程煜一路小跑起來，風拂過他的臉頰，帶著自由的味道。他知道，過去的已經過去，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這一次，他不會再放手了。
不遠處的滕家彆墅裡，穆小吉掛了電話，低頭看著懷裡的江朔，笑了起來。江朔仰頭看著他：“爸爸，你笑什麼？”
“沒什麼。”穆小吉揉了揉他的頭發，“我們等個人。”
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落在他們身上，溫暖而明亮。花亭裡的棋盤還沒收拾，黑白棋子安靜地躺在那裡，彷彿在見證著一場遲來的和解。而這一天，滕家彆墅的紅燈籠依舊高高掛著，映得每個人的心裡，都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