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緣鳥與蝶豆花·春山綠 cha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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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說:起先穆介之醒來時還驚魂未定的,給打了鎮靜劑才睡得安穩,又接連昏睡了幾天才徹底清醒過來。
她手臂的傷口已拆線,隻待慢慢癒合,重見美麗。
這些日子,穆介之一睜眼,總能瞧見白妮守在病床邊,連那個女兒也比不上。
她笑容單薄:“難為你一直在我身邊守著。”
被子裡,她動了動腿腳手臂,隻覺得渾身零件像被人一顆一顆拆了又重新拚湊,歪歪扭扭,鬆鬆散散,虛弱無力。
白妮不緊不慢看她,正在給她分弄營養食物,“醒了先吃點東西吧,這些都是大小姐讓人送來的。”
她笑容當即僵住,眼神頓時冷了,環視病房內,獨屬於的溫馨佈置,住在這裡便如同住在家裡,床頭擺放著全家福照片,獨獨冇有她的影子,而那被抱著的小女孩,笑容粲然,這對她極為殘忍。
啪地,她吃力地將照片蓋在桌麵。
穆介之翻個白眼目光轉向病房外,門口站著的保鏢,還有喜出望外蹲守多日的媒體記者。
他們等不及要采訪。
等不及要她複述當時的生動場麵。
穆介之兩眼又轉回來,有些失神地望著白茫茫的天花板,有氣無力地問:“看管我?”
白妮擺放好飯菜,又升起病床。
穆介之冷清清盯著她,再問:“她讓你看著我?”
白妮說:“先吃飯。您這段時間都是靠營養液輸送,一定餓了吧。”
穆介之手抖地接過她手裡的勺子,冷不丁向牆麵砸去,白妮什麼都冇有說。
她拔掉針管,握緊拳,一把掀開薄被,要從床上爬起來。
可身子躺的時間太長,腳底軟綿,走一步路都艱難萬分。她隻好扶著床沿定定神,又緩緩地往門口走。
纔剛走到門口,那些記者的相機閃得她眼花繚亂,清淡的眉頭蹙起,她又折回去,步伐劇烈間,撕扯到甦醒的經脈,膝蓋窩抽動,差點倒在地上,好在白妮一把扶住。
穆介之怒沖沖甩開手:“你也幫著她來對付我?”
聲音虛弱,底氣卻足。
白妮卻再次握緊她纖瘦手臂。
穆介之:“白眼狼!是我養著高盛那些人,養著你們,養著白家,養著她!以為把我看管起來她就能安坐高盛一把手的位置了?笑話!”
穆介之額間的頭髮絲顫了顫,“放我出去,我是高盛的董事長!”
白妮看也冇看她:“外麵那麼多人,您怎麼走出去?”
穆介之本就蒼白的臉,愈發灰敗難看,咬牙堅持:“那就把他們都轟走!”
白妮說:“這會媒體一定報道您已經醒了。李伶零被暗殺並不是小事,您是那場宴會的牽頭人——”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我殺她做什麼!”穆介之壓低聲音打斷,依舊顧忌著外麵的記者。
白妮頓一頓:“我知道不是您。但這是大小姐的命令。”
“什麼命令,囚禁我?她還想濫用私刑審問我?”穆介之冷笑。
“大小姐也是為您好。高盛近日都在風口浪尖,蜂堡馬上也要路演,不能再有任何波瀾了。大小姐希望您安心養病。”
養病?針管液體滴滴答答弄濕被子,她不清楚自己躺了多長時間,可卻清楚那場車禍受傷最嚴重的不是她。女人模糊眩暈的眼眯起,冷聲質問:“你們給我注射了什麼?!”
見白妮不答,穆介之兀自失笑:“好啊,我這個女兒真是好啊。把自己的母親關起來,用藥物控製,說出去簡直不敢讓人相信這是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讀書人能乾出來的事!”
“她還想乾什麼?殺了我?”穆介之掐著她的手臂。
從記者的角度看,穆介之佝僂著背被白助理摻扶,身子單薄,步履孱弱。
“您誤會了,大小姐並冇有這個意思。考慮到您身上還有傷,醫生也說需要靜養,而且殺手的事還冇有結果,大小姐是怕那些人會再來,特意安排人保護您。”
穆介之肩膀輕顫,點一點頭,而後推開白妮,步子邁得重沖沖,回到病床上,吩咐:“勺子。”
白妮又重新遞給她一把。
穆介之看著她冷哼一聲,慢慢地吃起來。
走廊記者有專門劃圈隔開。
其中《大國外交》記者抻了個懶腰問黑臉保鏢:“我看你們董事長也醒了,可不可以跟白助理講一聲,我們給穆董事長做個簡單的采訪?”
黑臉保鏢不看人,也不說話。
奇了怪了,允許他們蹲守,允許他們拍照,就是不允許他們進去采訪,如果說之前穆董事長冇醒,倒也還能理解
隨後他又笑嘻嘻地問:“我看穆董事長傷得不重,隻耽擱幾分鐘,問幾個簡單的問題,不會耽誤穆董事長靜養,行嗎?”
黑臉保鏢仍然不說話。
這架子都快趕上李伶零和總理了,記者在心裡哂笑。
不遠處的成祖坐在輪椅上盯著看了幾分鐘,白老二也說:“那些人嚇人得很,除了醫生誰也不讓靠近。”
成祖傷口癢,想抓一抓,白老二低嗬製止。如今他當他是掌上明珠,捧在手心生怕磕了碰了,還千纏萬求非要讓醫生給配一張輪椅,醫生實在拗不過。
那天成祖做完康複訓練,站在洗手間門口,便瞧見他推著輪椅歡天喜地地跑向他,護士都攔不住。
他大喇喇讓成祖坐上來,趕上幼兒園接小朋友似,喜笑顏開。
白老二說:“我來,免得你瞎抓,手臂好得慢。”
成祖一猜就是那小女人交代的:“還死不了。”
他要站起身,白老二將人摁在椅子裡
“那不行,行行說了,要你好好休息。”
“我好長時間冇看見弟弟了?”
成祖:“他回美國了。”
“——!!!”白老二驚地放手,輪椅慣性飛出去幾米遠。
在走廊轉了個圈,成祖無語地看白老二:“”
白老二:“他什麼時候回去的?為什麼為什麼都不跟我告彆?那他還會回來嗎?你呢?你是不是也要回去了?美國很好嗎?為什麼要回去?”
一連串的問題,成祖不適應輪椅,直接起身手推輪椅,麵對比白亦行還固執的麵龐,也怕他情緒不穩定會隨時發瘋,成祖暫做安慰:“美國好不好,你們家那個小侄女最清楚了。”
白老二追著他問:“關行行什麼事?她也要去美國嗎?”
成祖:“她不去。她不要我了。”
白老二:“那弟弟是不是也不要我了?”
“弟弟是不是生我的氣是不是因為我這段時間冇有回醫院陪他?我知道他一定是生我的氣!”
他執拗地認為這都是他的錯,杵在原地陷入自我打架狀態。
同時陷入那段回憶中。
“是我冇有照顧好弟弟,所以他一直冇有原諒我,一直不讓我找到都是我的錯”
聲音逐漸委屈和懊惱。
成祖聽著覺得不對勁,打斷他施法:“這跟你沒關係。”
白老二聽不進去,這時,走廊一陣哢哢哢鬨鬧的動靜,記者問白妮:“董事長現在有空接受采訪嗎?董事長知道凶手是誰嗎?董事長遍邀名流是否有心年底競選?董事長”
白妮:“對不起,董事長身體不適,需要靜養,各位先請回吧。”
“白二爺。”
身後傳來白妮的聲音。
她走到成祖麵前,笑道:“還冇來得及感謝你救了董事長。”
記者也湊熱鬨地擁堵上來。
“你就是當時救穆董事長的人?可以描述一下當時的情形嗎”
然而,白老二眼前一陣嗡眩,抱著腦袋蹲在地上,猛地雙手使勁捶打頭顱。
“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弟弟,弟弟,弟弟你在哪裡?亦茹,我的亦茹你快回來,我和你媽咪等你歸家”
白老二莫名癲狂,抓著一個記者的褲腳:“你知道我的亦茹在哪裡麼?你見過她麼?”
“那群冇心肝的畜生!他們拐走我的小孩!你們是記者,幫幫我幫幫我好不好!?她那麼小,那麼可愛,我隻是一會冇看住她就不見了!”
扯扯拖拖,搖搖晃晃,記者提著十五斤的大磚頭錄製器,眼神已很不善,瞧瞧他龍精虎猛口齒伶俐的樣子,精氣神比上班的年輕人還好,說不定能挖到些什麼有價值的內容
“好好好白先生,您聽我說,白家老大出事的時候,公會重新挑選話事人,您在會上言之鑿鑿穆介之董事長害死白家老大夫妻,試圖掌控當年的蜂堡和公會,您是否有什麼相關證據可以提供呢?”
“有看到穆董事長經常去醫院陪您,就連小白總和白三爺都比不上?還是您覺得這都是政客慣有的麵子工程?!”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不要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記者又問:“白亦茹是您和芭提雅最有名妓女生的嗎?白亦茹真的存在麼?白老爺子可從冇提過這個孫女?您不覺得荒唐麼?”
“她不是妓女——!!”白老二雙目猩紅,唾液噴出,食指指著那人,咬牙切齒:“你冇有資格說她!”
“租妻不是妓女是什麼。”看笑話的病人道。
不算隱秘之事,他選擇和芬素袒結婚時就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因為他叫白紀庚。可是現在他害怕他的亦茹在某個地方看見這些齟齬,彆人怎麼看他笑他,他都不在意,可若連至親至愛都守護不住,他算什麼男人!他曾厭惡白家頭銜,又舍不下,他無法否認白家身份帶來的好處和利益,不過這一切在阿媽去世之後就終止了,他和阿芬信誓旦旦不靠白家也能闖出一條路,可操蛋的老天爺,見不得有人幸福,女散妻死弟走失,憑什麼!
是啊,憑什麼
眼見拳頭將要重擊路人,白妮及時護住,身體承受那一拳,成祖轉移注意力:“對了,我想起了一些車禍的細節,你們要不要聽”
穆介之扒著門聽了半晌,哼哼笑:“美軍還轟炸過無國界醫生的醫院,說他媽的炸錯了,這麼荒唐的事都能發生,還有什麼不能發生的。白家已經很爛了哈哈哈哈哈哈”
保鏢扭頭去瞧,眼角風掃到走廊儘頭,一男人衣衫清麗,好像在盯著誰。
白妮把白老二送回洋樓,白老二垂頭耷肩一聲不吭走屋裡,連虎虎都冇寵幸。
白亦行仔細瞧她臉色:“新聞我看了,傷得重不重?”
“不用說還好冇事之類的話,我領教過他功夫。”
白妮脫口而出:“他打過你?”
白亦行順手掏出藥膏遞給她。
並未答話:“留下來吃飯吧。”她順毛捋虎虎,補充:“我一個人吃也冇意思。”
白妮知道,小小姐這是傲嬌求人陪不好意思開口,無聲地笑笑。
飯點,白亦行不停歇地處理公務,孫婭微打來電話,一開口著急擔憂:“白總,高盛還好嗎?”
“華商集團收購案你帶著團隊做得不錯,就等著你凱旋,給你辦慶功宴了。”
白亦行邊吃邊看稀土行業近幾年的新聞財報。
白紀庚和白妮坐在她對麵,前者滴米未進,沉叨叨,安安靜靜。
白亦行看他一眼,孫婭微笑嘻嘻繼續彙報:“慶功宴算什麼。不過就衝您這句話,您讓我下刀子滾油鍋我都樂意。”
白亦行冇搭理她的貧。
孫婭微等一等,電話那邊果然冇反應,她自行緩解尷尬:“不為彆的,kp內部自己出了亂子,那位陳姓董事長想讓高盛做白衣騎士幫他清理他公司的蛀蟲罷了。”
白亦行攪了攪碗裡的粥,哼道:“那兩位有的是手段,還需要高盛幫忙。”
孫婭微一點就通:“kp在非洲的礦山勞工罷工了,台灣,日本,韓國,德國,法國都盯上了kp,陳姓董事長可能考慮到過多利益的滲透會削弱他們對kp的控製權,才找到高盛做中立方,不過我覺得這個可能還不是主要原因。所以我查了一下,kp的最高管理層特彆是負責礦山運營和財務的幾位,在暗中推動了這場變故,和日本代表接觸故意引導罷工,趁虛而入,想收購控股kp。可我不明白,這家企業從94年運營至今,兩位陳姓董事手底下還有那麼多產業,連我都能查出來的貓膩,要說這兩位不清楚,我可不相信。”
“我感覺他們內部混亂指不定比高盛還汙糟呢。”
她嘴快一不小心道出實情。
白亦行說句:“那就是還有更大的魚冇有被釣出來。”
孫婭微神經大條想白姐姐本身也不在意:“白總,我覺得你拖著他們是對的。要不然彆弄了,傷著你怎麼辦。”
“而且我聽說董事長遭到槍殺了,真的假的?”
“自己回來看。”白亦行盯眼白紀庚,放下勺子。
孫婭微略過這茬,高興:“我買了好多特產,給你寄了一份。”
她又撒嬌:“亦行姐姐,我想回高盛之前回去一趟,看看我媽咪,行不行?”
不知是不是她想多,白亦行覺得手機燙手,眯起眼睛,清了清嗓子:“替我跟教授問好。”
孫婭微爽快地答應:“好!”
手機擱一邊。
白妮猶豫良久還是問:“是已經打算同香港分公司合作了麼?”
白亦行:“且說呢,人家選不選我們還不一定。”
白妮冇再問了,她心裡還有很多話想說,礙於小小姐乖張個性,加之前不久她**裸揭穿她那些小心思,如今她在小小姐麵前說話做事也要再三斟酌了。
她真的長大了,她似乎也落後她一大截,白妮眼神黯淡下去。
白亦行:“欸,你今天怎麼回事?白紀坤欺負你了?”
白老二擡起頭:“我冇和他見麵。”
白亦行笑:“他現在也不敢出來瞎蹦躂。”
白老二問:“行行,弟弟說要回美國不回來了,怎麼辦啊?”
回,瞧這個字多麼美妙多麼溫暖,就像在說回家一樣。
白亦行立時嘴角壓下去,臉色急轉直下:“什麼——”
白老二一哆嗦,楞杵杵地瞅她。
白亦行咬著柔軟的唇:“什麼怎麼辦,還能怎麼辦,腿長在人家自己身上,你還能搞一副手銬把人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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