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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把江湖百態的方士做成二內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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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史之亂,是她這輩子最不願回憶的片段。

她收到訊息,連夜趕到天策府的營地時,瞧見那被血光染紅的天,烏作一團的氣。一陣屍體腐臭的味道充進鼻子裡,她捂著口鼻差點吐出來。

“彆擔心,你不會有事的。”

隨軍而來的花彆離是萬花穀的醫師,瞧著這個藏劍山莊的小姑娘擔心受怕,隻得低聲安慰,再去給麵前被石頭削去半邊腦袋的將士處理傷口。

“彆離,快過來幫我!”

隔壁帳篷裡傳來呼喊,花彆離立刻叫旁邊的師弟來止住傷員的血,進行縫合。提著被血沾滿的裙子就跑過去。

葉墨慌了神,跟著跑了出去,外麵呼天喚地的,是狼牙不停的進攻,炸藥爆裂的聲響。被擔架擡著的傷員有的沒了雙腿,有的失去了手臂,血淋淋的場麵直擊她的眼前,她四下檢視都沒有見到李複遠的影子。

“你是來支援的嗎?”突然有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葉墨一轉頭瞧見一個一身白衣的小姑娘。

“月兒,彆瞎跑,快回來!”

小姑娘聽見喊她的名字,應了一聲。拉著葉墨就跑到一個帳篷裡,隻見花彆離和另外一個穿著萬花穀衣服的人在救治著一個被一箭射進胸口的人。

“方臨,我回來啦,沒事!”小姑娘回答道,走到他身邊給他遞著紗布和藥瓶。

“這裡是戰場不是純陽!你要是出了什麼事情,我怎麼和吳霜交代!”男子厲聲訓斥,一回頭,瞧見站在門口的葉墨,愣了一下。

“你是誰?”方臨問道。

葉墨磕磕巴巴地還沒說話,就被轉頭回去給傷員拔箭的方臨打斷。

“算了……管你是誰,隻要彆去前線送死就行,這裡已經夠忙的,彆再來添亂!”

“方臨,彆這麼凶,人家或許是來找親人的……”

話音未落,帳篷外傳來的劇烈動靜,地動山搖,葉墨一個沒站穩,摔在了地上。

前線,被攻破了。

無休止的逃。

跑。

葉墨記不得自己走了多久的路。路,她一點距離的概念就沒有。許多傷員沒救出來,就永遠地長眠在戰場。許多前去參戰的其他門派弟子,有得隻帶回來親人的衣物,有的,連麵都沒見著,就再也見不到了。

葉墨跟著護送她們離開的軍隊,瞧見了好多人。一個七秀坊的小姐姐,抱著一杆銀槍,坐在馬車上,一言不發,默默地流著淚;一個萬花穀的哥哥緊緊攥著手裡的一個手鐲——那是他送於妻子的定情信物,上麵沾滿了血,還缺了一塊;一位已經花白了頭的老婦人,幾次回頭,都被拉回來。

葉墨聽見她啞聲說的話:

我要去找我女兒,她還再等我接她回家。

葉墨環顧四周,她從隊伍前頭走到末尾,沒見著李複遠一個影子。

她不信他死了。

怎麼可能呢?他槍法那麼好,隔著100尺都能射中靶心,而且騎術那麼好,那匹裡飛沙是她送給他的,跑的快又聽話。

怎麼可能呢?

她不信他死了。

這一路遷徙的遙遠,靜默得讓人窒息。

果然,安祿山的野心,已經伸到了中原。她們在路過洛道的樹林遭到了埋伏,一行人沒辦法,幾個身體還撐得住的,背著老人孩子趕緊走。葉墨剛要從背後掏出輕劍,就被方臨按住了手。

他直勾勾地盯著她,指了指遠處的月兒,對她說道:

“你是藏劍山莊的弟子,你隻要傳遞個資訊,就會有人來幫助我們。但是狼牙軍太多,必須有人牽製。我平生隻會一件事,就是治病救人。但如今天下並不太平,學醫救不了家國。我隻求你一件事情,帶那個女孩走,前麵就是浩氣盟的營地。我求你,讓她們活著。”

方臨鄭重地說完,深深地瞧了月兒一眼,和幾個弟子一到拖住伏兵。

葉墨來不及多想,她隻能記住方臨說的一句,“我求你,讓她們活著。”她跌跌撞撞地跑上馬上,馬鞭狠狠地打在瘦弱的馬屁股上,揚長而去。

她瞧見,那七秀坊的小姐姐從背上取下了雙劍,衝入火光,斬殺敵寇。

葉墨突然想起師叔曾經跟自己唸叨的一句話:

“上了戰場的人,都沒有歸期吧。”

然而好景不長,沒等她們趕到巴陵,狼牙的伏擊又是洶湧而至。

馬車被砍斷了車輪,那些帶著氈帽的人,手起刀落,她看著一個又一個的人從麵前倒下,失去呼吸。

葉墨四下尋找月兒,瞧見她在廢墟裡被壓著雙腿,旁邊一個狼牙兵瞧見了她,正要衝她走過去,葉墨一個玉泉魚躍,劍氣彙入重劍中,一記鶴歸孤山砸碎了他的腦袋。

她連忙翻開石塊,和碎片,將月兒背在背上就跑,遇到擋路的狼牙,就是斷潮聽雷,趕著自己力氣還未耗儘,跑到巴陵。

跑。

早已經沒有力氣了。

葉墨背著月兒,一腳深一腳淺地往前挪動著腿,她盯著前麵黑乎乎的一片,夜幕降下來,她沒力氣去打火把,隻是不停地走,不停地說著:

“月兒……彆睡,要到了……到了……”

背後的月兒沒說話,輕輕吞吐著夜晚的涼氣。她慢慢靠近葉墨的耳朵說道:

“放我下來吧……我渴了……想喝水…”

葉墨聽著這話傳進耳朵裡,嘴巴裡唸叨著‘水,水’。她摸索著向前走,隱約瞧見一棵大樹,走過去靠著樹乾,緩緩將月兒放下來。

“我去找水,我去找水……你彆睡,彆睡…”葉墨脫下自己沾滿灰塵和血跡的外套給她披上,剛要起身走,就被月兒抓住手臂。

“你過來,聽我說……咳咳……”月兒剛要開口說,猛地一咳嗽,一口鮮血就從嘴裡噴出來,葉墨被她這一下驚醒了神,立刻伸手去接那些血。

“月兒,月兒……這是怎麼回事……”葉墨害怕的眼淚水都流不出來,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掀開自己給她蓋著的衣服,就瞧見她腰上插著的一把木屑。

“你……你聽我說…”月兒抓著她的手,嘴裡和傷口淌著血,她額頭上的汗都結成一大顆一大顆淌下來。烏黑的眼睛擡不起來,嘴巴也僵成紫色。

“我的命……早就該沒了……咳咳,方臨救了我,帶我去……萬花穀,給我醫治……天策……是我要他陪我去的……我不怕死……這樣,我就能去見他了……”

葉墨搬開她的手,撕去衣服給她止血,一麵愁眉哭著臉給她捂著傷口,一麵聽她說著這些話。

“你不會死的,月兒,你不會死的……你不會死的!”

月兒忽然擡起眉,一副蒼白的麵容望著她,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葉墨看著她,輕輕地抽泣。

“葉墨。葉子的葉,筆墨的墨。”

月兒伸出手,想去觸碰她,手堪堪夠到她的手背,就像落葉一般,垂了下去。

葉墨愣了半天,周圍一片寧靜,她顫抖著伸出手想去撫摸月兒的臉,又停頓下來;想去捂住她的傷口——那木屑插在她身上,沾滿了紅色,血終於是不流了,淌在地上的彙成了小溪;她想了半天,最後淚水化成所有的語言,從眼睛裡緩緩流下來。

她跪在月兒身旁,將她抱在懷裡,感受到懷裡的人慢慢變的僵硬,變成一具屍體。她都眼淚止不住,不停流不停流。

她回憶起給她買糖葫蘆的李複遠,治病救人的花彆離,心裡掛念大唐卻隻想守護月兒的方臨,思念丈夫的秀姐姐,想念妻子的花哥,和就算拚命,也要找回女兒屍體的母親。

這不是江湖,這是現實。

我們誰也救不了,甚至是自己。

她哭喊不出聲,她隻剩下流淚的力氣,或許悼唸完月兒,她也會死去。

“譽哥,那裡好像有人!”

葉墨隱約聽到聲音,她不想辨認出那是誰,她被凍得打顫,最後在觸及的一束燈光裡,她暈了過去。

柳譽提著燈籠,趕過來瞧見那個死去的純陽弟子旁邊的藏劍弟子,她閉著眼,蜷縮著自己,彷彿不怕死,而是希望自己就此再也醒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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