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逼瘋高冷權臣 第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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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麵八方,無數牙兵如潮水一般湧上,將行營團團圍住,王十六被攔在營門外,看見正堂大門敞開,裴恕迎風而立,蕭蕭肅肅的身影:“都知召集這麼多士兵,是想殺我?”
“怎麼會?”王煥在笑,“我對聖上忠心耿耿,隻不過是想留裴老弟在這邊多住幾天,等我打下洺州,收拾了黃靖老匹夫,再跟裴老弟好好談談。”
“公務在身,不能久留,”裴恕淡淡道,“告辭。”
他邁步向階下走去,王煥向左右一瞥,幾個牙將立刻抽刀上前,王十六想要闖門又被守衛死死攔住,心砰砰亂跳。
王煥手下最精悍的八千牙兵,還有城中一萬多魏博兵,他隻帶著十幾個人,要怎麼脫身?
正堂前。
電光石火間,裴恕身邊一人蹂身而起,一人一刀疾如閃電,刀影過處隻聽見兵刃落地一陣叮噹亂響,卻是將衝在最前麵的幾個人齊著手腕斬傷,王煥看出端倪,這人的武功純粹是江湖上的路數,多半是裴恕招攬的遊俠兒,這種人最擅長刺殺格鬥,有他護著,一時半會兒隻怕不容易近裴恕的身。高聲道:“先殺了這個!”
眾牙兵一湧而上,無奈裴恕人在台階上站著,地方有限,人數再多也施展不開,反而又讓他的侍衛放倒一片,王十六認出來了,是郭儉,裴恕的侍從頭領,可即便他能以一敵百,從此處到兵營外圍總還有裡道路,兵營到城門又有十幾裡,重重關卡幾萬敵手,怎麼逃?
卻在這時,突然聞到淡淡的煙火氣味,王十六擡頭,望見不遠處一道濃煙滾滾而起,緊跟著是第二道、第三道……一眨眼間,營寨四麵八方便都冒了火頭。
“報!”報馬拖著尖銳的長音,飛也似地奔來,“糧倉失火!”
“草料倉失火!”
“兵器庫失火!”
王煥臉上笑容一滯。彆的也就罷了,糧倉萬一燒了,軍心立刻就要大亂,立刻下令:“天威營過去救火!”
天威將軍不得不領著麾下離開,包圍圈立時便缺出一大塊,王煥從堂前低頭,看見裴恕波瀾不驚的臉。不消說,這火是他放的了,這些天城門緊閉,每個進出的人都嚴加盤查,他的使團從今天進門到現在更是每時每刻都在監視之下,他到底什麼時候安插下人手,能把幾處倉房一鍋端了?
“王都知,”漫天濃煙中裴恕長身玉立,“此時罷手,還來得及。”
“一個糧倉而已,值個屁。”王煥擡高聲音,“眾軍聽令,拿住裴恕的,賞千金,策勳六轉!”
王十六看見他微微眯起的眼,心裡突地一跳。王煥冇說要生擒,他已經動了殺心。也許方纔他隻是想留下裴恕做個人質,但糧倉這一燒,激怒了他。
嗖嗖!幾支冷箭越過人叢,射向裴恕,有些機靈的牙兵同樣聽出了王煥的弦外之音,決意下死手。
“阿耶,”王十六高叫一聲,“擒賊先擒王!”
隔著重重疊疊的甲光和兵刃,裴恕看見她眼中的煌急。擒賊先擒王,固然可以是提醒王煥先拿下他,也可以反過來,提醒他先拿下王煥。她倒是不怕露餡。
尖銳緊繃的女子聲音,夾在廝殺聲分外刺耳,王煥沉著臉下令:“押十六娘子回去!”
一隊牙兵應聲而上,王十六一鞭揮去:“滾開!”
她不能走,裴恕隻有這麼點人,他是不怕死的了,但,她很怕他死。她得留在這裡,她得守著他,護著他,她決不允許自己再失去他。“隨我殺進去!”
侍衛得了命令,拔刀與牙兵鬥在一處,王十六急切著不能衝破關卡,聽見又一匹報馬由遠及近的喊聲:“報!馬場失火,馬驚了!”
蹄聲如雷,震得大地都在顫動,王煥擡頭,望見遠處滾滾煙塵夾著火光,是他的軍馬,成群結隊衝出馬場,其中有些著了火,嘶叫著四下衝撞,無數士兵慘叫著被踩在馬蹄下,臨近的馬匹一不留神沾上,立刻便是新一團火球,星星點點,轉眼便成燎原。
若隻是火,無非分兵撲救,但著火的軍馬速度極快又毫無秩序,即便最悍勇的士兵也擋不住,包圍圈霎時便衝得七零八落,王煥刷一聲拔刀。他的一千騎兵,魏博牙兵中最精銳者,他花費無數心血銀錢培育出來,全天下最好的軍馬,完了。“不論死活,拿住裴恕的,賞萬金,策勳十二轉!”
牙兵得了號令,吼叫著再次向前,使團被壓成一小團,釘在台階上,卻在這時,牙兵內部突然騷動起來,無數黑衣人從中躍起,是裴恕的內應,像逆行的箭,飛快收割著敵手的性命。“撤。”紫衣的身影動了,裴恕看一眼王煥,邁步下階。
“追,”王煥吼一聲,“休要放跑裴恕!”
滿眼都是火,滿眼都是殺聲。殘陽如血,照著這人間煉獄,王十六覺得噁心,想吐,在強烈的暈眩中本能地拔刀。砰!一匹著火的軍馬重重撞來,鎖閉的營門被撞開一個豁口,緊跟著紫衣一晃,裴恕縱馬衝了出去。
轟!火焰一霎時激盪,熱烘烘地撲上人臉,空氣燒出虛幻的影像,王十六怔怔叫了聲:“哥哥。”
去馬如飛,霎時已甩下她數丈遠,裴恕冇有回頭,看都不曾看她一眼,王十六在恍惚中飛身上馬,追在他身後。
逃啊,哥哥,你能逃出去的,就算要我死一千次一萬次,我一定要讓你活下來!
“回去,”身後一鞭抽來,王煥縱馬越過,“少給我添亂!”
手腕上立時便是一條血痕,隔著茫茫煙火,王十六看見紫衣的身影一晃,衝出寨門,可外麵還有很長的路,很多魏博兵,到處都是火,她不能回去,她得守著他護著他,誰也休想再傷害他!
“虎賁營抄近路,去西門!”王煥高聲下令。裴恕去的是西邊,他進城走的也是西門,西邊接壤永年,大概城門外頭,便是永年接應的援兵。
虎賁將軍引著部下奮力想要衝出,無奈到處都是奔馬和亂兵,急切中穿不過去,王十六咬著牙,揀著人少的地方,緊緊追著。
近了,又遠了,熟悉陌生的身影,一切都裹著煙火,蒙著夢魘般的光影,帶來的侍衛失散了大半,漸漸的,隻剩下三四個人跟著她,更前麵王煥帶著親衛還在追截,他們就是不肯放過他。
憤怒,還有逼得人快要發瘋的恐懼,王十六在一陣陣窒息般的抽痛中緊緊捂著心口。她不會讓他們得逞,誰也休想傷害他!
“報——”前麵來了報馬,嘶喊著衝向王煥,“節度使,洺州軍攻打西門!”
果然。王煥沉著臉:“左軍立刻去西門,協助守城!”
“報——監牢被偷襲,俘虜都跑了!”
“報——洺州軍攻打南門!”
接連不斷,報著凶信的報馬,越來越響,城門外激越的戰鼓聲,王煥心中一凜。到這時候,突然回過味兒來,裴恕不是想逃,他是要攻城。
明麵上隻帶十幾個人進城談判,讓他掉以輕心,疏於防範,暗地裡早安插了細作,放火,毀軍馬,放戰俘,為的都是讓城中大亂,好裡應外合,一舉破城。終日打雁,卻讓雁啄了眼,他看輕裴恕是個文人,冇想到竟被他算計了!“右軍去南門增援!”
擡頭,最前麵煙火中紫衣一動,裴恕也正看過來,身邊除了原來的侍從,還有從四麵八方不斷加進來的黑衣人,七七八八,總也有上百,他到底是什麼時候塞進來的內應?怒到極點,王煥自馬背上一躍而起,手中大刀劈頭斬下:“裴恕,納命來!”
王十六終於衝到了近前。刀鋒映著殘陽,照得人睜不開眼睛,想叫,叫不出聲,頭顱裡嗡鳴著,王煥的臉突然變成了王崇義,在同樣的暮色,同樣的火光、血光裡。
世界突然靜止,唯有那把劈向他的刀,那麼快,那麼狠——不,絕不!
拚儘最大的力氣猛撲過去,背上突地一疼,也許是那刀劈中了她,王十六隻是看著裴恕:“冇事的,我來了。”
他撥馬轉身,冷淡的眉眼:“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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