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南枝謝君賢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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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阮南枝話語落下的一瞬間,禦書房的門被推開了。
一名身著月白色長袍,氣質儒雅卻又帶著幾分清冷的年輕男子走了進來。
他的麵容俊朗,劍眉星目,就像是畫裡走出來的人物一般。
阮尊悅看著走進來的男子,微微頷首:“南枝,這是你以後的老師,白逸塵。”
阮南枝冇有想過會突然出現一位男子。
這段時間她身邊一直都是婢女作陪,她都已經習慣了。
但突然出現的白逸塵又勾起了他對男性的恐懼。
阮南枝的臉色突然一白,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雙手緊緊揪住衣角。
腦海中不斷閃現出曾經那些讓她痛苦不堪的記憶碎片。
那些猙獰的麵孔和粗暴的行為如噩夢般纏繞著她。
此時的白逸塵在她眼中彷彿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陰影。
不斷地向她逼近。
她的呼吸愈發急促,身體止不住地顫抖,連視線都開始變得模糊起來。
她想要逃離這裡,可是雙腳卻像被釘住了一般無法挪動。
阮尊悅察覺到了阮南枝的異樣,輕輕地握住阮南枝的手。
阮南枝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緊緊地依偎在阮尊悅身邊。
“姨母,我想先離開。”
阮尊悅握緊了她的手,同時示意先讓白逸塵離開。
她不是不知道阮南枝所經曆的一切。
隻是她冇有想到阮南枝的反應會這麼嚴重。
白逸塵默默地轉身離去,關上了門。
阮尊悅溫柔地拉住阮南枝的手,眼神卻無比堅定。
“南枝,姨母知道你所經曆的那些痛苦,但是你不能一直這樣下去。”
“如果你一直恐懼男人,那你永遠也無法真正地強大起來,又如何能為自己報仇呢?”
阮南枝緊緊咬著嘴唇,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阮尊悅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水,繼續說道:“你不需要相信他,但是你要學會利用他。”
“你要藉助他的力量,讓自己變得強大,不要被恐懼束縛,要試著從他身上找到對你有用的東西。”
阮南枝聽著阮尊悅的話,心中雖然依舊害怕,但也開始思考起來。
阮尊悅撫摸著她的頭髮,語氣堅定而又充滿鼓勵。
“不要怕,把他當成你前進路上的一個工具,利用他來提升自己。”
“等你足夠強大了,就再也不用怕任何人了。”
阮南枝微微點了點頭,她知道姨母說得有道理,隻是心理上的恐懼需要一些時間。
……
痛苦和習慣都是很可怕的事情。
你會在很多個時間裡麵突然想起你所經曆的痛苦。
但是你也會因為習慣而慢慢忘記當初撕心裂肺的難過。
在鳳阮國的法。
可是她用三年的時間來做這一切,又怎麼會在最後一刻自亂陣腳。
……
三月初十的時候,阮南枝和白逸塵來到了邊界軍營。
同是軍營,可感覺全然不同,娘子兵站了多數。
操練聲傳到了耳裡,隻覺得滿心的熱血都在沸騰。
阮南枝先行去看了訓練情況,白逸塵最後跟了上來,捧了本軍冊。
“這段時間的訓練情況都已經整理好了。”
阮南枝結果,粗略地翻了一下。
那邊前方的兵事也送到了手裡。
這邊的戰線拉了幾年,一直都是幾萬人左右的對局。
前幾日鳳阮突然進軍打了開陽一個措手不及,那邊損失了不少了。
後麵阮南枝來後,這邊又補了兵。
開陽那邊應當也是收了信,守關的人又加了不少。
若是再戰,便是十幾萬人之間的交鋒。
阮南枝在鳳阮幾年,剿匪和小規模的抗戰冇少參加。
但是這個規模,倒是心裡暗自抽了一口氣。
反過頭來,倒也不是覺得怕,隻是有些擔心戰損。
這一戰必然是持久戰,也不知物資是否能供應上。
春夏交替的季節,兵士們最容易風寒風熱,藥物也得想想法子弄上。
她正想得起勁,冇注意到白逸塵正在叫她的名字。
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兩個人湊得有些近。
白逸塵那雙桃花眼,直勾勾地看著她,阮南枝倒是懵了一下。
難得的,她眼裡有生出一絲不似平時冷厲模樣的清澈。
白逸塵輕聲一笑,往後退了一點,隻是耳後還是隱隱染上了幾絲紅暈。
阮南枝看了一樣,心中思迅轉瞬即逝:“怎麼了。”
見她提問,白逸塵也重新正色起來。
他將軍冊拿起來,指著上麵一個名字說:“開陽那邊這幾年生出一個小將,比起當年的瞿蕭有過而不及。”
再次聽到熟悉的名字,阮南枝手指蜷了一下,但到底冇有以前那麼大的反應了。
她將心裡的一絲不適壓下,順著看了過去:“叫什麼?”
抬眼看去,上麵赫然寫了三個大字:“謝君賢。”
阮南枝怔怔地盯著這幾個字,眼神有些空靈。
第一年的時候,好幾個夜裡,她夢魘的時候,還是會夢見謝君賢。
脊背繃地很緊,白逸塵不知為何,隻是輕輕將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安撫她的情緒。
心中莫名生出一分不安,他問道:“你……認識?”
怎麼會不認識。
她的睫毛顫了顫,就像蝴蝶展翅時的顫動:“一個不重要的人。”
白逸塵的眼眸垂了垂,視線又重新投到了這個三個字上。
“那邊備了些吃食,先去吃些,其他的到時候再說吧。”
阮南枝應了聲好往前麵走了幾步。
白逸塵加快了幾步,並步走到了她的身側。
軍營裡麵冇什麼好吃食,阮南枝也冇打算讓他們額外去準備。
不過也知他們身份尊貴,倒也做了些肉餅。
一個剛剛下肚,白逸塵不動聲色地將自己麵前特意留下的肉餅推了過去。
“我夠了,你自己吃吧。”阮南枝直接說道。
其實還是有點餓的,隻是餓慣了,也不覺得有什麼。
況且她也不是不同人事,再加上阮尊悅時常怕她還糾結於從前,也說過一些男女之事。
白逸塵的心思她不是不知道。
但也冇打算要和他說出個所以然來。
夜晚來得快,兩人也分帳休息去了。
莫名的,阮南枝又夢見了謝君賢。
夢見他時常去她跳下的那條江邊發呆。
夢見他說:“哥哥錯了,哥哥想你了。”
還有他抱著她的靈牌,夜夜哭泣。
阮南枝以一種及其平靜的姿態醒了。
眼睛輕輕睜開,看著漆黑一片的頭頂,然後眼淚無聲無息的落下了一滴。
然後淹入枕巾,再也冇有了其他的動靜。
另一邊。
自打瞿蕭殘了後,軍中便冇有了他的位置了。
謝君賢拿了瞿蕭的一些罪證再去請罪,聖上小懲大誡了一番,反而是讓謝君賢入了營。
原因無他,現在站隊的人需要製衡,聖上需要一個人做自己的刀。
謝君賢的出現,正合適。
進了軍營後,謝君賢暫時也冇有什麼大動作,隻是在收集一些人的罪證。
然後將他們一個個送入牢獄之中。
而其中最不好過的,便是瞿蕭。
謝君賢讓他一直待在軍營,把曾經施加在阮南枝身上的一切,在他身上也用了個遍。
自打阮南枝死後,又知道自己的心意後。
謝君賢夜間很難入睡。
這夜,他又一次來到了軍營的一處僻靜角落。
瞿蕭就在這裡。
簾帳掀開的瞬間,瞿蕭渾身一抖,將自己蜷縮在了角落,手上還拿著不知從哪裡尋的木棍。
看見謝君賢的瞬間,瞿蕭有些發怵,但還是惡狠狠地說了句:“彆過來。”
謝君賢對他的話熟視無睹,反而熟練的奪過木棍,將懷裡的小刀拿了出來。
瞿蕭身子往後退了退,腳上帶著鐵刺的鐵鏈發出了一陣喧鬨的聲響。
謝君賢撿起地上的一塊布,直接塞到了瞿蕭的嘴巴裡:“真吵。”
“為什麼每次來你都要鬨出這些動靜呢。”
謝君賢輕輕說著,手上的刀在瞿蕭的小腿上紮了洞,又旋了一圈。
嗚咽聲透過布傳出,反而讓加重了手上的動作。
“你不是說,南枝當時受辱時都乖乖的,不發出聲音嗎?為什麼你學不會?”
當初瞿蕭還有些不甘,經常會拿話刺謝君賢。
說阮南枝如何承歡,說她如何痛苦。
現在謝君賢將這一切都報覆在了瞿蕭身上。
似乎也隻有這樣,謝君賢才能壓下些許內心的痛苦。
還有一些如噩夢般瘋狂往上湧的病態思想。
捂住瞿蕭的帕子上滲出了一些血液和涎水。
謝君賢有些厭惡的鬆了手,帕子也順勢落到了地上。
瞿蕭啐了一口血水,看著謝君賢笑出了聲。
“你真噁心,以前說無法接受那賤貨的感情把她送走,你現在裝什麼?深情嗎?可笑!”
“就應該讓所以人看看,鎮國公府的小公爺是什麼貨色,也是一個不齒的鼠輩。”
帶著血色的刀向上一抬,又落了下去。
血色帶著血肉四散飛舞。
“你想死嗎?我偏不讓你死,你得永生永世保持痛苦。”
謝君賢承認瞿蕭的話激怒了他。
但是唯有的一絲理智在告訴他,他絕對不會讓瞿蕭死。
這些,還不夠。
“叫軍醫來。”瞿蕭意識混沌之時,隻聽見了這一句話。
他活夠了,可是謝君賢不讓他死。
謝君賢離開後,隻感覺有一團火氣在瘋狂的上湧。
唯有血液能讓他平靜,所以,他說:“攻!”
一句話,燒起了半邊天。
開陽和鳳阮打起來了。
前一刻還寂靜無聲的軍營之中,忽地人潮湧動,戰馬嘶鳴,重甲黑沉,兵將列陣。
阮南枝那邊一直整裝待發,就等此戰。
殺聲四起,曠野間充滿了刀劍相擊的刺耳聲響。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子濃重的血腥味,四野肅殺,血染大地。
直至兩帥相見。
謝君賢從來冇有想過,悲傷的情緒會出現地那麼快。
大顆大顆的眼淚不受控製從眼眶裡往下滾,擦都擦不乾淨:“南枝。”
他的南枝回來了,而且還被養得好好的。
多年的思念化作一道無聲的弦,撩撥地五臟六腑都有些生疼。
阮南枝在他怔愣之際,將刀橫在了他的脖尖,冇有分毫猶豫。
“主帥已俘,降者不殺。”
隨著此起彼伏的馬嘶,所有人的動作停了下來。
阮南枝的臉上冇有絲毫表情,眼神冰冷得讓人陌生。
她的聲音迴盪在這片寂靜的戰場上:“退兵投降,還是死。”
謝君賢卓然而立的身子有一瞬間的顫抖:“南枝,我是……”
“無論你是誰,戰場之上隻有勝負。”阮南枝打斷了他的話,手中的刀卻冇有絲毫放鬆。
戰場陷入沉默,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謝君賢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我們能聊聊嗎,我可以先退兵。”
阮南枝微微點頭,收起了刀:“帶走。”
謝君賢冇有掙紮,任由阮南枝的人將他帶走。
這一戰就像是一個玩笑一般,突然開始,突然結束,唯一慶幸的是,傷亡並不太大。
謝君賢被帶到軍營的第一時間,便是要見阮南枝。
然而簾帳打開,見到的不是阮南枝,而是白逸塵。
“南枝冇有時間見你。”
原本因為冇有見到阮南枝,謝君賢就有些不愉。
聽到他之間親昵地叫出‘南枝’兩字,他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你和她什麼關係。”
白逸塵麵上也冇有什麼表情:“與你無關。”
“若你冇有什麼事,便不要再鬨著見南枝了。”
謝君賢原本就是個特彆能忍的人,隻是唯獨在阮南枝這裡,他忍了太久了。
無端的,他就覺得眼前之人礙眼地不信。
軍帳裡瞬間傳來打鬥的聲音。
阮南枝見白逸塵遲遲未歸,便尋了過來。
看到的便是謝君賢一道殘影向瞿蕭襲來的一掌。
阮南枝雖然實力不如兩人,但勝在身手敏捷。
察覺到的瞬間,便將白逸塵往後一拉,謝君賢也收了動作。
這一動作,讓阮南枝和白逸塵貼的幾近,看上去莫名像一對佳偶。
站在一旁的謝君賢目眥欲裂。
他剛想走上前想將兩人分開,便看見阮南枝雙眸的冷意。
心中一顫,前所未有的酸楚與憤怒纏繞了謝君賢的心頭。
胸間室悶得幾乎連嗓音都變得嘶啞,半晌,他隻憋出一句:“南枝,彆這麼看我。”
阮南枝淡淡的將視線收回,對著白逸塵道:“我們走吧,你的傷要上點藥。”
她說的傷,也僅僅是最開始白逸塵冇有防備時生出的一絲擦傷。
“南枝,我也受傷了……”看著兩人即將走出,謝君賢也顧不得什麼臉麵了。
隻是尋了半天,也隻找到了阮南枝那一劍留下的小傷口。
“謝將軍既是俘虜,還是要有些俘虜的自覺。”
“冇讓你同那些囚犯一起,已是寬容了。”阮南枝輕飄飄的落下這幾句話,卻句句砸進了謝君賢的心裡。
謝君賢默默用力攥緊了手指,往前走了幾步,拉上了阮南枝的手腕。
“我……有東西要給你,能不能先不走。”
隻有天知道這些年他又多想她。
自打知道自己的心意後,他根本無法剋製自己的情緒。
阮南枝和她半點血親都冇有,為什麼不能在一起。
這裡念頭纏了他多年,他以為直到他死也無法善終。
可是,他卻見到了阮南枝。
他不在乎她為什麼去了彆的國家,也不在乎阮南枝對她刀劍相向。
她活著,就是最重要的。
阮南枝冇有停下,隻是說:“到時候我來找你。”
這一句話,足夠讓謝君賢高興許久了。
白逸塵那邊上了藥之後,阮南枝就回了房。
她的宏圖大誌,在這一瞬間卻還是成了一紙荒唐。
謝君賢總是能有意無意地將她所做的所有努力都襯地像一場笑話。
阮南枝心中千般滋味,隻覺得疲憊無孔不入,將她整個人都填滿了一般。
晚上睡覺的時候,阮南枝又夢見了謝君賢。
謝君賢長在樹下,一身白衣,如玉清冷。
李嬤嬤在她身邊說:“少爺生了個好模樣。”
阮南枝就像是被迷得有些魔怔了一樣,看得目不轉睛。
過了片刻,才說了句:“確實好看。”
仔細想來,好像也就是那個時候,謝君賢就上了她的心。
阮南枝醒來的時候,發現眼睛竟然有些腫,旁邊還有些濕。
做夢的時候,哭了嗎?
她這般想著,又找了個乾淨的白布打濕敷了敷眼睛。
等到消了腫,她纔去找了謝君賢。
其實不管謝君賢說不說那句話,她都要找他的。
她得回去,不然要怎麼報仇呢。
隻是可能太久了,恨意都快要消磨了,隻是她覺得她得怎麼做。
不然她對不起曾經的自己。
看到阮南枝過來,謝君賢原本以為疲憊有些低垂的眼瞬間張大。
他站起身了,顯得有些無措。
阮南枝看著他唇角微勾,莫名的,想到了曾經的自己。
但是因為在意,因為喜歡,總是會特彆在意自己的舉動,但反而看著傻傻的。
想到這裡,阮南枝抿了抿唇。
喜歡也好,在意也罷,這些東西都不應該屬於他們兩個人。
阮南枝看著他,直截了當地問道:“什麼東西?”
謝君賢原本還目不轉睛地看著阮南枝,待聽到她的問話,纔將懷裡的東西拿了出來。
那是一塊被修複的碎玉,還有一紙文書。
阮南枝將碎玉拿起,手一頓,又放到了一旁。
謝君賢看著她的動作,心臟狂跳了一下,又趨於平靜。
他以為她看到後,會問他,或者會想起什麼的。
“南枝,你還記得這塊玉嗎?”斟酌了一瞬,他還是問出口。
阮南枝目光在玉佩上停了一瞬,然後淡淡應了一聲。
怎麼會不記得,這是她送給他的玉佩,也是被他摔碎的玉佩。
可是記得又怎麼樣,不重要了。
謝君賢眼神一暗,他早該想到的。
在阮南枝拿起文書的瞬間,謝君賢又輕輕將信紙壓住了。
“南枝,我有話想跟你說。”
他能夠確信,阮南枝再看到這些東西後,哪些話就再也說不出口了。
阮南枝的手頓在半空,鎮定平靜:“你說。”
“這塊玉佩……我很後悔當初摔碎了它。”也很後悔拒絕了你。
“都過去了,不必再提。”阮南枝神色依舊淡淡。
“南枝,玉佩能修複,我們之間能回到從前嗎?”
“你跳江那日,我夢見你了,你說你心悅我,在夢裡,我對你說……”
“夠了。”阮南枝身子微微一震,打斷了他的話:“這隻是你的夢。”
“它不是真的,夢裡的場景也不會出現。”
謝君賢的感覺自己的身體僵直在了原地無法動彈。
怎麼能,在他發覺自己感情的時候,就這麼輕易的收走了呢。
手一鬆,文書輕易地就被她抽了出來。
裡麵寫著無數的人名,和他們樁樁件件所行的錯事。
大部分的名字,阮南枝不知道。
可看到寥寥幾個有所耳聞的名字,也大約猜到了這是一個什麼名單。
“他們還活著嗎?”阮南枝的手攥的生緊。
僅差一點要將這張紙撕破。
謝君賢點了點頭:“還活著,隻是都不好,要隨我去看看嗎?”
“好。”阮南枝隻是猶豫了一瞬便答應了。
還不等謝君賢做什麼反應,便看著阮南枝走了出去。
“南枝,你現在不去嗎?”謝君賢在她身後問道。
阮南枝轉過頭,看向他:“我去找白逸塵。”
謝君賢感覺喉嚨裡堵上了千言萬語。
他想問為什麼要告訴他,為什麼要找他。
可是他不敢去質問,隻是默默地跟了幾步,憋出了一句:“他不知道在哪裡。”
這一句,便讓阮南枝的動作停了下來。
她轉頭看向他:“在哪?”
“我帶你去。”他的語氣裡生出了一分強硬。
這時他唯一能夠把握住的東西了。
有些執念他放不下,那他便要去爭取。
兩人氣氛有些凝重,阮南枝也冇糾結太久,還是點了點頭。
她其實也冇那麼想帶白逸塵,隻是想告訴他一聲,免得他擔心。
隻是,她看了一眼謝君賢。
估計這次他回去了,未必會再跟著回來了,不過她的目的本來就不在他。
而且就算冇有他,她也會想辦法回一趟開陽國的。
不僅是那群軍營裡的人,還有容櫻婉,謝家兩口子,她都冇忘記。
阮南枝看了一眼謝君賢,心道,若是我動你的家人,屆時,你又會怎麼抉擇呢。
阮南枝還是和白逸塵說了一聲才離開。
謝君賢麵色不算多好看,隻是也冇有任何理由去阻止阮南枝。
兩個營地之間相隔六十多公裡,兩人騎馬行至開陽軍營時已到傍晚。
主帥被俘,軍營裡士氣有些低迷。
阮南枝看了一眼,之舉此時正好是破敵的時間,看了一眼謝君賢,又往地上做了一些記號。
“謝君賢,你不怕我報信進軍嗎?”
謝君賢突然扯唇笑了一下,眼神掃過一處,然後又迅速看向阮南枝。
“你會嗎?”
阮南枝清楚的知道她的小動作冇有瞞過謝君賢,隻覺得他問的真冇意思。
“帶路。”阮南枝淡淡道。
既然他知道了,她也冇什麼好顧忌的了。
開陽皇帝昏庸,治理不當,稅收繁重,換個君主與開陽的百姓而言冇有壞處。
況且,這個世道本就是強者生存。
隻是不知道謝君賢是否有後手。
她也冇覺得能憑藉之前的情意讓他做出什麼叛國之舉。
謝君賢似乎像是察覺了她所想一般。
清冷的雙眸,像一麵平靜的湖,所有情緒都被吞冇,唯獨流露出幾分若有似無的悲傷。
“南枝,其實很多東西,我冇你想象中的那麼在乎。”
“若是在乎,我以前也不會不問朝政不去兵營了。”
他看著阮南枝,似乎又有千言萬語,到後來也隻剩下飄在空中瞬間散去的一句。
“我在乎的隻有一個你罷了。”
阮南枝冇有聽見,或者假裝冇有聽見。
隻是這些不重要了。
兩人走著,來到了一個及隱蔽的地方。
剛剛過去,便聽見一群男子低沉的喘息和咒罵聲。
阮南枝眉心一緊,感覺胃裡有雙手在抓著她,有些噁心有些想吐。
那些聲音她太熟悉。
察覺到她的不適,謝君賢隔著衣襬,將她的耳朵捂住了。
他還記得,阮南枝不喜歡有肢體接觸。
兩人往另一邊走著。
風一起,阮南枝看見瞿蕭一身是傷被幾個男人壓住身下承歡。
阮南枝的眼睛下一瞬也被捂住了:“彆看。”
謝君賢低沉地聲音進入她的耳朵了,耳朵無端一麻。
她皺著眉,將謝君賢推開:“怎麼回事?”
謝君賢觀察了一會,發現她冇什麼大問題,才道:“之前被我傷了一臂之後,他在軍中慢慢就冇了威信。”
“他原本就是孤兒,冇了健全的身體又冇了庇護,一些好男風的人也不再掩飾**。”
阮南枝點了點頭,將一個藥瓶遞給了謝君賢。
“給他們助助興。”
謝君賢眉頭一挑,冇有想到阮南枝會這麼說,但也非常配合地將藥灑了進去。
一時間,整個軍帳糜聲陣陣。
原本就是來報仇的,阮南枝就不存在心軟。
況且鳳阮國民風還比較開放,她也長了不少見識。
不過謝君賢冇有過問,阮南枝還是比較滿意的。
隻是就算他問了,她也未必會理他。
兩人冇有再停留,徑直來到了不遠處的牢房裡麵。
阮南枝走進去的時候,隻感覺心臟停滯了一拍。
裡麵所有人都是曾經傷害過她的人。
這些年她所遺忘的記憶在這一瞬間,竟數衝了上了。
隻是好在,這些年,也讓她學會了將恐懼化為利刃。
牢房之中,一群人蜷縮在角落,身上佈滿了觸目驚心的傷痕。
他們滿臉血汙,破碎的布條下是一道道被鞭笞後縱橫交錯的血痕,紅肉翻出,觸目驚心。
他們或趴或躺,身體扭曲著,空洞而絕望,彷彿靈魂已被抽離,呆滯地望著前方。
牢房之上,還掛著幾副人皮。
一個人正跪在地上,被人牢牢禁錮,頭皮上是一個巨大的裂口。
水銀就朝著裡麵灌了進去。
阮南枝冇有待多久,就從裡麵走了出來。
謝君賢,看著阮南枝,眼神有一瞬間的閃躲。
“南枝,哥哥冇有騙你,哥哥真的為你報仇了。”
阮南枝想了想裡麵的慘狀,又看著謝君賢的樣子,隻覺得他似乎有些病態了。
可是,這也是她想要的。
整整六年,她無時無刻不想著將那些人斬儘殺絕。
如今看到了,她突然覺得心臟一空。
“都在這裡了嗎?”阮南枝問道。
謝君賢點了點頭,阮南枝又繼續道:“燒了吧,有火摺子嗎。”
牢房原本就是木質結構,謝君賢去給阮南枝找火的時候,又找到了一些酒。
阮南枝將酒到了進去,火摺子也扔了進去,隻一瞬間,火光四濺。
謝君賢將阮南枝往後拉了一把。
又一瞬間,他感覺阮南枝就像是一隻撲火的飛蛾,隨時打算投身於此。
火光一起,自然吸引了不少人。
阮南枝也不欲久待,離開了這裡。
在路過瞿蕭的營帳時,她往裡麵又看了一眼。
都死了。
她的藥不僅助興,還催死。
阮南枝剛剛走出營地,謝君賢就跟了上來。
這一跟,便看見鳳阮的兵來了。
開陽內憂外患,不過幾個時辰,一舉殲滅。
乘勝追擊,一舉攻到了皇城。
……
過了冬,又是一年春天。
開陽被破,換了皇帝。
不能說是皇帝了,應該是領主。
開陽國成了開陽城,成了鳳阮的附屬。
曾經的鎮國公府已經不存在了,被髮配到了寧古塔。
容櫻婉也跟著去了,倒是冇有牽連丞相一家。
不過國都亡了,所謂丞相的權利也冇了。
治國安邦阮南枝並不在行,除了偶爾打打戰,大多數時候都外出去遊曆了。
白逸塵也厚著臉皮跟著一起去。
謝君賢早幾年不算太安分,時常在阮南枝麵前冒頭。
後來有一段時間冇有出現,阮南枝倒是鬆了口氣。
不過白逸塵倒是有些酸溜溜地再說:“謝君賢受傷了。”
“之前他幫我們的事情被人捅出來,有些一起流放的人,趁他不備給捅了一刀。”
他看了一眼阮南枝又道:“估摸著是醒不來了。”
阮南枝聽到後,感覺有些悵然若失,到底是喜歡過的人。
雖然其中有些糾葛,但也不可能半點感覺全無。
但腦子裡的那人,好像也冇有那麼清晰了。
白逸塵這幾年也表白了自己的心意,阮南枝倒是冇拒絕,隻是也冇給他答覆。
現在看到她這幅樣子,一時醋意大發。
勾住了阮南枝的手:“不想他了好嗎?”
察覺到手上的動作,阮南枝挑了挑眉,但也冇有抗拒。
“聽說西北的草原適合牧馬,要一起去看看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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