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續此生慰思量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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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因一件不大不小的失誤，慕容玦在朝堂上斥責一名年邁的官員，言辭之激烈，態度之嚴苛，讓滿朝文武噤若寒蟬。

散朝後，慕容玦餘怒未消，快步走在宮道上，隱約聽到身後兩位老臣的低語隨風飄來：

“……殿下如今這脾氣，是愈發暴戾了……唉，竟比不得當初楚大人在時，遇事還能從容勸諫一二，殿下也聽得進去……”

“……是啊，楚離那孩子，雖年輕，卻是個明白人，懂得委婉進言……可惜了……”

這話如同驚雷，炸響在慕容玦耳邊！

他腳步猛地頓住，整個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

是啊……楚離在時，他雖有時覺得他過於謹慎甚至迂腐，但每每在他衝動易怒時，楚離總能以巧妙的方式讓他冷靜下來，看清利弊。

他就像一道溫和卻堅定的屏障，化解了他的許多鋒芒和可能鑄成的大錯。

而如今，這道屏障消失了。

他失去了一個能臣，一個諍友，一個……在他自己都未曾深刻意識到的時候，早已融入他生命軌跡的、不可或缺的存在。

楚離的離開，讓他失去的，遠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

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晰的認知，伴隨著巨大的空洞和恐慌，狠狠擊中了他。

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卻填不滿心頭那驟然裂開的、冰冷的縫隙。

慕容玦坐在偏殿的陰影裡，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冰冷的紫檀木扶手。

殿內隻點了一盞昏黃的宮燈，將他緊繃的側臉映照得半明半暗。

下麵跪著的是當初看守水牢的一名老獄卒，身體抖得如同風中落葉。

“說，”慕容玦的聲音低沉，聽不出情緒，“楚離關進水牢那幾日，可曾說過什麼？做過什麼？事無钜細，給孤想起來。”

老獄卒頭磕在地上，砰砰作響，聲音帶著哭腔：“回……回殿下！楚大人……楚大人他……什麼都冇說啊！從關進去到放出來，除了痛極了時的悶哼，一句求饒的話都冇有！骨頭……骨頭是真硬啊！那鐵鉤穿透琵琶骨，鮮血淋漓的，奴纔看著都疼，可他……他就是咬著牙，一聲冇吭！”

慕容玦的心口像是被針紮了一下，泛起細密的刺痛。

他想象著那場景，鐵鉤冇入皮肉，冰冷的汙水浸泡……

楚離那時，該有多痛？

“不過……”老獄卒似乎想起了什麼，遲疑地補充道，“有一次，楚大人發起了高燒，昏昏沉沉的，好像……好像嘴裡一直喃喃地……喊著……喊著‘孃親’……”

孃親？

慕容玦敲擊扶手的動作猛地頓住。

男子漢大丈夫，即便在極致痛苦時，喊的也該是咬牙硬撐，或是恨意滔天，怎會……喊孃親？

那是一種何等脆弱無助的呼喚？

這與他記憶中那個清冷隱忍、骨子裡卻透著倔強的楚離，格格不入。

一絲極其怪異的感覺，如同水底的暗流，悄然湧上慕容玦的心頭。

但他隨即甩了甩頭，將這荒謬的念頭壓了下去。

或許是傷痛太過，神誌不清了吧。

他煩躁地揮揮手，讓獄卒退下。

獨自在殿中坐了片刻，心頭那股莫名的滯澀感卻揮之不去。

他起身，想出去透透氣，信步走到了太醫署附近。

已是傍晚，署內當值的太醫不多。

慕容玦本欲直接走過，卻聽到假山後傳來兩個老太醫低低的交談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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