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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從四德遇上女尊地晶 鷓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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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鷓鴣天

青州的敕封如同石子沉入深潭,表麵的漣漪散去,沉澱為李家坳田地裡更青翠的秧苗,和村民們心裡更踏實的底氣。

陳穀雨的日子,如同契地上空那道沉靜流淌的青白色流光,平穩而堅韌地向前延伸。她的目標明確——突破黃晶境,獲取能踏遍山河的自由。

晨光熹微,透過糊著素紙的木格窗,照亮村塾略顯陳舊卻打掃得一塵不染的堂屋。

空氣裡混合著陳舊書卷的墨香與初春泥土的腥氣。

主位上坐著發髻梳得一絲不茍、鬢角花白的李素心,村裡人尊稱一聲“李塾師”或“素心婦子”。她麵容清臒,一雙眼睛卻亮得懾人。

“穀雨,”李素心聲音沙啞,枯瘦的手指敲了敲攤在陳穀雨麵前的《農桑輯要》,“昨日所講‘糞壤之法’,精要在‘生熟相濟,寒溫得宜’。你來說說,何為‘生糞’,何為‘熟糞’?施用之時,又當如何根據地氣寒溫來裁定?”

她目光炯炯,深知這位“青晶契主”對地氣的感應遠超常人,此問既是考校書理,也是引導她將書中道理與自身神力相互印證。

陳穀雨端坐下首,依舊一身素色短褐,荊簪綰發,神色專注,並未因身份尊崇而有絲毫怠慢,恪守著弟子禮數。

“回婦子,”她聲音平穩,“生糞,如人畜新溺、鮮漚草木,性烈未腐,直接施用易燒根招蟲。熟糞,如堆肥經年、廄肥腐透,性溫力長,最是養地。”

她略一停頓,指尖無意識地在桌麵劃過,彷彿在觸控無形的土脈,“至於施用……須看地氣流轉。地氣寒凝板結之處,當用熟糞溫養;地氣燥熱浮動之處,可稍借生糞激性,但須深埋或混土調和。而在契地這等生機旺盛之處,糞肥反是輔助,主旨在於梳理地氣、勻調肥力。”

她所答已不止於書本,融入了對地氣的獨特感知。

李素心聽著,布滿皺紋的臉上露出一絲極淡的滿意之色,撚了撚頸下的銀絲絛,“善。書是死的,地氣是活的。你能以契主之身洞察地脈,融於農學,是正理。今日便以此題,作一篇《論糞壤與地氣相和疏》,不必拘泥科考格式,務求言之有物,切中肯綮。”

這課業,顯是在為陳穀雨日後可能麵對的高層“策問”打下根基。

角落特製的小書桌旁,小念安由柳青陪著。他小手緊攥著毛筆,笨拙地一筆一劃描摹著《千字文》上的“天地玄黃”。這世道,男童啟蒙識字隻為明理持家,將來更好地侍奉妻主,最高可考取“君郎”品階,做個賢內助,並無科舉功名之途。小念安不懂這些,隻覺得阿姐寫的字好看,他想學。

“阿姐……‘黃’字……難……”他小聲嘟囔,鼻尖蹭了一點墨跡。

陳穀雨轉頭,對他微微一笑,“念安不急,慢慢寫。”那笑容如契地晨光,溫和而安定。

後晌,農家小院日頭暖和。

三姑母坐在小凳上,一邊擇著新鮮的薺菜,一邊跟旁邊幫忙剝豆子的裡正李娘子絮叨。

“……說咱穀雨,真是出息了!朝廷都封了大官!可你說她,州府那金玉堆砌的宅子不住,偏生守在這土院裡等那個……唉!”三姑母歎口氣,渾濁的眼裡全是疼愛和不解,“男人家,出門這麼久沒個音信,誰曉得……”

李娘子手腳利索,忙壓低聲音:“三嬸,這話咱私下說說便罷。契主重情義,是好事!再說,我看那位謝郎君……絕非池中物。穀雨丫頭有本事,有主意,她願意等,定然有她的道理。畢竟,年歲還小,倒也不急。”

她話頭一轉,帶出女尊世間慣常的家常八卦,“哎,說起男人,西頭王寡婦家的兒子,聽說前兒個去縣裡考‘君郎’了?考得咋樣?”

三姑母撇撇嘴:“考了!折騰了大半年,又學規矩又練針線,結果隻得了個‘清秀郎’,離記名在冊的‘端方郎’還差一截呢!王寡婦氣得在家罵了三天街,嫌兒子不爭氣,白費了銀錢!”

李娘子笑道:“‘清秀郎’也不差了,至少孩子品性端正,手腳勤快。找個踏實妻主,安穩一輩子,就是福氣。那些‘玉璧君郎’是鳳毛麟角,都是高門大戶精心教養出來配貴女的,咱莊戶人家哪裡攀得上?要我說,男人家,本分勤快,懂得侍奉妻主、教養孩子便是頂好的了!”

正說著,陳穀雨送李素心婦子回來,聽得零星幾句,麵色未變。

她對“君郎”等級並無執念,甚至有些排斥——這等級森嚴的禮教,她前世作為貴女深受其苦。在她心裡,那個人,有無等級,都是她認定的夫郎。

“李娘子,草原巴雅爾部來換麥種的人到了嗎?”她更關切地氣延展的邊界。

“到了到了!正在村口候著呢!”

李娘子連忙應道:“領頭的是個精神的小夥子,名叫巴圖,漢話說得挺溜,就是愁容滿麵,說他們巴雅爾部那片草場今年開春邪門得很,草芽稀稀拉拉發黃發蔫,硬是不肯返青!牛羊餓得直叫喚,湊過去聞聞就不肯下嘴……族裡老人都說從沒見過這樣的事,怕是觸怒了地靈,心裡慌得很呐!”

陳穀雨眸光微動,敏銳地察覺到這並非普通的災情。

草原的生機與地氣息息相關,此種異常,或許正是她感知青州之外廣闊地脈的一個重要視窗。

“請他們到契地邊緣的草棚稍坐,奉上茶水,我即刻便去。”她沉靜地吩咐,心中已開始思忖對策。

忙碌終日,夜色徹底籠罩李家坳。

萬籟俱寂,唯有契地青白流光如呼吸般緩緩流動。

陳穀雨獨坐於晶簇中心,將白日的沉靜、課業的思辨、村鄰的閒語、草原的異狀皆沉入心底。掌心貼上溫潤地晶,眉心青印幽然流轉。她向這片承載她所有思念與力量的大地,敞開心神最深的角落。

【地晶,地母娘娘……】

意念如涓涓細流,融入大地脈動。

【今日婦子講授‘糞壤與地氣相和’,我忽然想起……他最愛潔淨。以往……家中院落草木,他總要親自打理,說草木有靈,須得用心感應。若他知曉我如今與大地這般親近,不知會作何想……】

她沉默片刻,思緒翻湧,近乎喃喃自語。

“李娘子她們議論‘君郎’考級……他那樣的人,如皓月當空,何需世俗等級來證明?他的品性、才情、風骨……豈是區區‘玉璧’所能框定?隻是……若他尚在,為能名正言順立於我身側,依循這世道規矩,他或許……也會去考那等級吧?”

“以他心性,定要考取最好的……然後……”

意念泛起一絲極淡的苦澀與甘甜,她收住話頭,隻在心頭默唸,【然後,定會用那雙清亮眼睛望著我,帶著不易察覺的得意,等我誇讚……】

“草原巴雅爾部草場異常……那地氣滯澀枯敗之感雖微弱,卻似某種更深紊亂的征兆?青州之外,究竟發生了何事?這會否……與府城那些莫名失蹤之人有關?還是……通往黃晶境必經的劫難?”

【我需要力量……更強的力量。足以看透迷霧,踏遍山河,能將他……帶回的力量。】

無聲的傾訴沉入地脈深處,如石落深潭,漾開圈圈漣漪,終被浩瀚包容的脈動接住。陳穀雨閉合雙眼,感到青墨色的流光溫柔纏繞周身,汲取著她魂靈深處翻湧的思念與孤勇,又反哺予她大地之母般的堅韌支撐。

於此寂靜深處,如契地邊緣新生的春泉,心中所念,似乎尋到了出口……

一首她從未見過、卻帶著古老詞牌韻律與刻骨相思意的詞句,恍若被地脈深處某種亙古情感喚醒,清晰無比地浮現於她腦海深處。

她無意識地啟唇,清泠微啞的嗓音,如月下溪流,在這靜寂晶簇間低低詠出:

“鷓鴣天契地寄遠

脈脈青晶映夜寒,九轉心期付流年。

尺素無憑雲外雁,孤燈空照舊時箋。

千山雪,萬頃波,此身願化長風過。

待得金晶照歸路,與君同數星辰落。”

起先隻是低喃,似夢中囈語。

每一字,都似從心尖滾落,帶著思唸的重量與期盼的微溫。

“脈脈青晶映夜寒”——契地流光與心中孤寂交融。

“九轉心期付流年”——日夜淬煉,心誌如晶。

“尺素無憑雲外雁,孤燈空照舊時箋”——空氣中彷彿傳來一聲極輕的歎息……

吟著吟著,那壓抑經年的思念如春潮決堤,她的聲音漸漸放開,不再僅是低語,而帶上了穿透夜空的清越與執拗:

“千山雪,萬頃波,此身願化長風過!”

這一句,她幾乎是仰首對著璀璨星河吟出。

眉心青印驟然亮起,流轉的碧光照亮眼底灼灼火焰。千山萬水何足懼?她願化身長風,跨越一切阻隔!這已不止是情思,更是邁向更高境界的誓言!

“待得金晶照歸路,與君同數星辰落!”

最後一句,她的聲音裡含著一股金石般的堅定,與一絲難以察覺的微顫,在契地上空緩緩沉落。

歌歇,餘韻猶在晶簇間繚繞,與青白流光無聲共鳴。

陳穀雨怔然,微喘,胸脯輕輕起伏,似剛經曆長途跋涉。指尖觸及臉頰,竟是一片濕涼。

多久了?

自他離去,她將自身裹於責任、修煉、照料念安的硬殼之下,幾乎忘卻了悲春傷秋。

腳下大地傳來更沉厚溫實的脈動,契地流光恍若被她的歌聲洗滌過,愈顯純淨凝練,絲絲縷縷,溫柔纏繞著她,無聲撫慰,又似在應和她“化長風”、“照歸路”的宏願。

她閉合雙目,深深吸入一口帶著晶石清冷與草木初生氣息的空氣。

那積鬱於胸中的塊壘,似乎隨著這首莫名湧現、脫口而出的詞,消散了大半。

心神,變得前所未有的澄澈與堅定。

遠處茅屋的視窗,一點微弱燈火搖曳了一下。

似是三姑母起身探望,或許是聽到了風中隱約不真切的歌聲,抑或隻是老人習慣性地望向契地,望向她視若珍寶的“穀雨丫頭”。

陳穀雨收回目光,指尖輕拂過溫潤晶簇。

轉身,步履沉穩地走向那點溫暖燈火。

身後,契地青白流光如亙古守望,無聲流淌於初春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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