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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從四德遇上女尊地晶 星火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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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火潛行

轉眼半月已過,暮色如硯台上化開的濃墨,緩緩浸染了稷下學宮的重簷飛角。

青晶彆院內,琉璃燈盞次第亮起,在青石地麵投下溫暖光暈,將軒窗上的人影勾勒得愈發清晰。

落霞鎮的白晶契主六小姐端坐在酸枝木嵌螺鈿圈椅中,連日不分黑白的讀書讓她眉間帶著倦色,眼底卻燃著下定決心的光芒。

她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官窯鬥笠杯上細膩的冰裂紋,聲音比平日低沉:

“陳長老,神殿學堂的規程我已反複研讀。隻是……”

她微微蹙眉:“即便入學,所授核心仍是維係地脈、鞏固晶契的法門。於我因落霞鎮之禍而生的困惑,於那些潛藏在地脈之下的痼疾,恐怕難觸及根本。”

陳穀雨執起紫砂小壺,琥珀色茶湯注入六小姐麵前的空杯,嫋嫋白霧帶著茶香升起,模糊了她過於清冽的眼神。

“學堂授業,是明路,是規矩。”她聲音平穩,“但學問如何用,用在何處,存乎一心。”

她放下茶壺,擡眸時目光如古井深潭:“譬如,我手邊正培育著一些高昌棉種。”

“高昌棉?”六小姐執杯的手幾不可察地一頓。

她豈會不知此物?

謝家滿門凋零的舊案,根源便是此物觸動了南方莊園主的利益。

在京中,這三個字本身便帶著血腥氣。

“不錯。”

陳穀雨語氣平常如點評藥材:“此棉耐寒耐旱,不苛求地力,尤適北地那些靈氣稀薄、被視作‘雞肋’的苦寒之地。產量或許不及南方雲錦細棉,但若能引種成功,讓百姓冬日多一件厚實棉衣,讓契主府庫多一筆穩定進項,豈非善政?”

六小姐心跳漏了一拍。

她瞬間抓住了關鍵——拋開朝堂博弈,僅從作物稟性看,這高昌棉簡直為北地“不毛之地”量身打造!

“不僅是落霞鎮。”

陳穀雨的聲音如冰箸敲擊玉磬:“北地契主轄地之內,誰家沒有幾塊‘邊角料’?若能點石成金,惠及百姓,增強的是契地底蘊與民心。此乃陽謀,利國利民。”

她看向六小姐,目光深邃:“神殿規矩再大,總不會禁止契主在自己的封地上試種於民有利的新作物。何況,此棉種不過是……比較適應北方水土的尋常種子罷了。”

六小姐徹底明白了。

這是要繞開京城政治漩渦,直接從根基著手!

一旦試種的契主多了,成效顯現,南方勢力還能把手伸進每一位實權契主的私人領地嗎?

“我明白了!”

六小姐眼中閃爍著銳利光芒:“待我入學後,定向幾位信得過的北地契主推介。在各自契地不起眼的角落試種,不惹注目,讓收成說話。”

“種子在這裡,抗性更佳。”

陳穀雨取出靛藍粗布口袋置於案上:“對外,隻說是學院農科新育的普通耐寒棉種。”

六小姐鄭重接過布袋貼身收好:“此事我必小心辦理,徐徐圖之。”

陳穀雨微微頷首。

她知道,當第一位契主因種植此棉讓百姓免受凍餒,任何上層力量都難以阻擋這股自下而上的洪流。

高昌棉的命運,不該由廟堂爭論決定,而應交由北方土地上的耕種與收獲來投票。

稷下學宮,百草堂。

草藥氣息與泥土味交織。蘇沐陽一身月白青衫,正俯身觀察一株菌蓋泛著紫金的異種茯苓。聽到身後熟悉的腳步聲,他直起身轉向來人,嘴角噙著瞭然笑意。

“能讓全域青晶長老移駕這滿是土腥氣之地,想必不是來品鑒茯苓的?”

他語調輕鬆,目光卻掠過陳穀雨暗藏思量的眉眼。

陳穀雨將同樣的靛藍布袋置於青石案上:“沐陽,此物需借你蘇家之力,方可星火潛行。”

蘇沐陽解開係繩,幾粒飽滿堅實的種子落入掌心。

他隻略一打量便篤定開口:“謝公子心血所係,高昌棉。京中之路不通,你這是要另辟蹊徑,以農村城?”

“京城是棋局,亦是泥沼。”陳穀雨聲音清冷,“不如讓種子自己尋找土壤。北地契主轄下總有苦寒貧瘠之處,正需此物紮根。但需要一座穩妥又不引人注目的橋梁。”

蘇沐陽瞬間明瞭。

蘇氏以醫藥傳世,還能做到傳男不傳女,憑借精湛醫術和數代人行醫積攢的人情網路,在這女尊世道保有超然地位。

而他手中正握著這張無形卻力量驚人的網。

他撚動棉種,眼中掠過複雜光芒,最終化為清澈笑意:“種子是好種子,路也是活路。此事我應下了。”

“你想讓我以蘇氏之名,將棉種送至北地契主手中?言明此乃耐寒良種,可惠及民生?”

“不止如此。”

陳穀雨補充:“需強調是百草堂與學宮農科合作選育的新種,僅供小範圍試種。姿態要低。”

蘇沐陽笑容如春風拂過藥圃:“打著學宮與百草堂旗號,既擡高身份,又淡化敏感來源。再以‘試種’之名,更顯穩妥。”

他將棉種小心放回:“家兄前年治癒雲嶺契主獨子惡疾,其屬地多高山寒穀,正合此棉。我可修書一封,以答謝情誼、共研新種之名送去。”

“此外,家母早年為霜狼部落老契主續命,部落感念至今。若此棉能在極北紮根,說服力將無與倫比。”

他一連說出數位與蘇家交好、轄地適宜的北地契主,脈絡清晰。

陳穀雨靜靜聽著,心中感慨。

蘇沐陽不顯山露水,卻掌握著如此精準有效的人脈。

“如此,便有勞了。”

蘇沐陽擺手,神色鄭重:“推廣良種,惠澤百姓,本就是我輩應為之事。更何況此舉能破南方壟斷之局,於國於民皆有大益。我蘇家義不容辭。”

他眼中閃過一絲狡黠:“而且,北地若廣植棉花,其棉籽、棉根或許皆可入藥,開辟新藥源。這便是我蘇家的‘試種觀察’了。”

陳穀雨不禁莞爾。

這便是蘇沐陽,總能將利人之事與自身之道巧妙結合。

“好,那便依計而行。種子我稍後讓謝鶯多送些來。”

“不必。”

蘇沐陽指向藥圃一角:“你那袋是原種。我這裡早已用謝公子留下的種子培育出抗寒性更勝的幼苗。首批便用這些。”

陳穀雨順著他所指望去,隻見幾株棉苗在百草堂地氣滋養下格外茁壯,葉片肥厚油亮。

他竟早已默默準備,想在了她前麵。

“沐陽,有你相助,此事成矣大半。”

蘇沐陽彎腰侍弄藥材,聲音溫和堅定:“我非為你,亦非為謝公子,乃為北地冬日能多幾個不受凍餒的孩童。去吧,京城風浪還需你應對,這些暗度陳倉的小事交給我便是。”

陳穀雨深深看他一眼,轉身離去。

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將蘇沐陽的身影與那些生機勃勃的藥草棉苗融為一體。

一場無聲的變革,已在這彌漫藥香的方寸之地悄然啟程。

一月之後,檀香在幽深的神殿藏書閣中繚繞。

司學司座的手指劃過一卷《農桑輯要》,最終停在某一頁的空白處。

“各地分殿呈報,民間流傳一種新棉種。”心腹執事低聲稟報,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棉桃更大,纖維更長,農人稱之為‘北地棉’。”

司學司座的手指微微一頓。“北地棉?”

她重複了一遍,語氣平淡,卻讓執事把頭埋得更低。

“是。但……無人能證明與那位有關。”

“種子來源不明,像是憑空出現。我們甚至買來了一些。”執事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布包,開啟,裡麵是幾粒看起來平平無奇的棉籽。“查驗過了,就是普通的棉籽,隻是……種出來就是不一樣。”

司學司座拈起一粒棉籽,對著窗外透入的稀薄天光審視著。

“她很高明。”司學司座終於開口,聲音裡聽不出喜怒,“不立文字,不傳教義,隻給種子。讓土地和收成為她說話。我們若大張旗鼓去禁,便是與萬千農戶為敵,顯得神殿不恤民生。”

她將棉籽放回布包,用指尖輕輕推開,彷彿那是什麼不潔之物。

“但我們不能毫無作為。”

她轉向執事,眼神銳利,“傳一道內部諭令給各分殿,措辭需謹慎。就說……近日市麵流通之新種,來曆不明,恐非中土正統,其性未卜,或耗地力,或擾地脈之純。”

她踱步到窗邊,望著下方井然有序的神殿學堂廣場。

“告誡所有在冊契主及預備役,尤其是那些與陳長老有過接觸的,”她特意強調了“陳長老”三個字,“務必明辨是非,堅守《地脈聖典》之正道,不可被‘奇技淫巧’所惑,更不可私助、私傳未經司學司與司祭司共同勘驗之物種。”

她沉默片刻,補充了最關鍵,也最陰險的一條:

“另外,通知各地祭壇。今年秋祭後,為祈求地脈安泰,凡種植此‘來曆不明’之棉種的田畝,需由神殿統一舉行‘淨壤儀式’。儀式……或許會繁瑣一些,耗時日不等。讓農戶自行抉擇。”

執事心領神會。

這並非明令禁止,而是設定了一道無形的門檻——要麼彆種這棉,要麼就要接受神殿耗時耗力的“特殊關照”。這足以讓許多怕麻煩或心存畏懼的農戶望而卻步。

“那……若有人問起,陳長老對此棉是何態度,該如何回應?”執事小心翼翼地問。

司學司座轉過身,陰影落在她半張臉上。

“青晶長老心係蒼生,然亦恪守神殿規訓。此等未經勘驗之事,長老自會避嫌,不予置評。”她頓了頓,輕聲道,“去吧。風起於青萍之末,有些苗頭,掐滅了纔好。”

執事躬身退下。

司學司座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包棉籽上。

這並非雷霆震怒,而是一張無聲落下的、粘稠的網。

它不直接攻擊陳穀雨,卻處處針對她播下的種子,意在讓這陣“風”,在悄無聲息中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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