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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從四德遇上女尊地晶 血沃喚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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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沃喚晶生

三姑婆的怒罵似還灼在背上。

陳穀雨抱著那柄沉甸甸的鋤頭,深一腳淺一腳,再次陷進那片吞儘她氣力的荒田。昨日磋磨下的身子骨處處哀鳴,虎口破皮處被糙木柄一硌,便是鑽心的疼。腹中更是空空——晨起那場驚變,連半碗薄粥都未及嚥下。

饑火如冰藤,悄無聲息地纏絞上來。

日頭很快毒辣,汗珠成串地從額角鬢邊滾落,砸在焦乾土塊上,“滋”地一聲輕響,便洇開一小點深色,轉瞬蒸發殆儘。

眼前金星亂迸,視野邊緣模糊發虛。

她狠命甩頭,想驅散那懾人的暈眩。

身子卻沉得像是灌足了泥漿,每揚起一次鋤頭,都耗儘了殘存的所有力氣。

“腰塌下去!腿繃上勁!吃勁!吃勁啊!”

三姑婆的吼聲如鞭子抽在耳根,焦躁如火,“清早起來連口熱乎氣都灌不進?腳底下能不飄?沒出息的東西!這點罪都受不住,趁早……”

話音未落,陳穀雨隻覺天旋地轉,腳下猛地一軟,整個人便往前踉蹌撲去。

她死命攥住鋤柄,才險險撐住沒倒。

急促的喘氣和額角瘋湧的冷汗,卻掩不住力竭的狼狽。

恰在此時,田埂那頭轉出一道清瘦身影。

是謝晚舟。

他提著個舊布裹好的小瓦罐,步履匆匆,眉宇間凝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憂色。遠遠瞧見陳穀雨那副搖搖欲墜的模樣,腳步更快了幾分。

“三姑母。”

他近前,停在田埂處,先朝三姑婆行了一禮,姿態仍是恭順的,聲氣裡卻褪了晨間那股死寂。他將瓦罐輕放在田埂乾處,低聲道:“家裡…熬了點稠粥,妻主晨起未食…怕撐不住。”

三姑婆目光掃過瓦罐,又落回陳穀雨慘白的臉上,那股火氣竟奇跡般消減幾分,轉而成為一種恨鐵不成鋼的複雜神情。她重重一哼,嗓門卻低了些:“哼!算你還有點眼力見!知道疼惜自家妻主!不像某些人,自家身子骨不爭氣,倒累得夫郎操心!”

明是罵陳穀雨,暗裡已是誇謝晚舟周全。

謝晚舟垂著眼,不接話,隻默默掀了罐蓋。

一股混著兔肉香的濃鬱米粥氣味瞬間彌散開來。

看來那隻兔子他基本沒吃,都省給了自己。

陳穀雨幾乎是被那香氣勾著魂,蹣跚挪到田埂邊,也顧不得燙,接過他遞來的木勺,舀起滾燙稠粥便往嘴裡送。

熱燙的米粒滑過乾痛的喉嚨,帶來刺痛,卻也似一股暖流迅速熨帖了痙攣的胃袋,驅散部分暈眩。她吃得急,額間冷汗混著泥灰往下淌。

謝晚舟靜立一旁看她狼吞虎嚥,眼神複雜,憂色、審視,兼有一絲…終歸做了點有用之事的微光。

一碗熱粥落肚,陳穀雨覺出四肢百骸總算找回些氣力。

雖仍痠痛難當,眼前黑霧卻散了。

她抹了把嘴,將瓦罐遞還,啞聲道:“…多謝。”

謝晚舟接過,並不看她,低低“嗯”了一聲,便快手收拾好,轉身離去。

似多留一刻,都會驚擾什麼。

添了些許底氣,陳穀雨再次投身與荒草荊棘的血戰。

三姑婆的催促未絕,口氣卻似緩了絲縷。

她咬緊牙關,憑那點粥力支撐,機械地揮動鋤頭。

痛、乏、燥熱…諸般感知皆麻木,隻餘手臂重複的酸沉與腳下這片硬土。

日頭愈毒,汗水醃得眼睛生疼。

就在她再次鉚足全力,將鋤頭高高掄起,狠命刨向一叢虯結黑根的老草團時——

腳下被暗藏藤蔓猛地一絆!

身子登時失衡!

“啊!”短促一驚呼。

那沉甸甸攜著全身力道的鋤頭,在半空倏然失控改道,鋒利鋤刃未中草根,卻裹挾千鈞之勢,狠狠砸向她自家裸露的左足腳背!

“噗嗤!”

一聲悶鈍得令人牙酸的響動!

鮮血如決堤,自破舊草鞋鞋麵下洶湧而出!瞬間染紅灰黃土塊與鏽鈍鋤刃!

劇痛!

如燒紅烙鐵燙穿神經!

陳穀雨眼前猛地一黑,身子劇震,連慘呼都發不出,直挺挺向後倒去!

“天爺啊——!”三姑婆驚駭尖叫炸響!

就在陳穀雨神智渙散、即將墮入黑暗的刹那——

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暖流,猛地自她鮮血淋漓的足背傷口處炸開!

絕非錯覺!

此次那感覺清晰無比、強烈無匹!

不再是米粒微光,而是一道溫潤柔和、卻沛然著磅礴生機的乳白光暈,自染血泥土中驟升!瞬即包裹她整個左足!

那光暈如活泉,帶著令靈魂顫栗的暖意,順足背傷口洶湧鑽入她冰冷刺骨、疲憊欲死的四肢百骸!

痛!鑽心劇痛仍在!

可在這無可言喻的暖流衝刷下,那深入骨髓的酸楚、幾欲崩斷的筋骨哀鳴、虎口磨破的灼燙…竟似被無形之力撫平、疏浚!

一種前所未有的奇異“通暢”感,隨暖流奔湧,沿著被暖流衝刷的路徑蔓延。

如淤塞百年的河床被洪流衝開,凍僵枯枝內裡湧動著春漿。

在她幾被榨乾的身軀深處悄然延展。

瀕臨潰散的神智,亦如注清冽山泉,瞬息滌淨厚重黑霧,帶來一線劫後餘生的清明。

“地…地晶!是地晶!!!”

三姑婆驚駭尖叫變了調,摻入狂喜哭腔!她“噗通”一聲直挺挺跪倒血泥旁,雙手高舉複又猛撲於地,額首死死抵住那片浸透陳穀雨鮮血、正散發柔和白光的土地!

她顫著手欲觸那片白光,卻將碰未碰時急縮回,似恐褻瀆神跡,隻將沾滿泥汙與淚水的掌心死死按在劇跳的心口。

“地母娘娘顯靈了!顯靈了啊!!”

她涕淚橫流,聲因激動嘶啞劇顫,盈滿最原始的敬畏與狂喜,“血沃荒土…晶生沃野…”她反反複複喃喃,渾濁老眼死死盯住白光,似要將這神諭刻進骨血。“地母娘娘慈悲!開眼了!真開眼了!老陳家…祖墳冒青煙了哇!”

她叩首不止,語無倫次,如見神跡臨世!

謝晚舟送粥未遠,聞得三姑婆駭叫,憂心折返。

入目便是那驟升騰起、包裹妻主染血足背的乳白光暈。那光…竟如此昭彰!

如此…暖?!

他下意識搶前一步,伸出手——欲扶她?念及那不可思議之光,手又縮回,駐足在田埂外。隻默然看著三姑母跪地虔拜,須臾,他悄然轉身,離去。

陳穀雨癱倒冷泥地,劇痛令她蜷縮。

但那包裹足背、流遍周身的奇異暖流,卻似最溫柔懷抱,撐住她未徹底昏厥。她睜大眼,看著足上那柔和卻不容忽視的白光,感受體內那股被強行“疏浚”的奇通暢意,心頭巨震!

這…便是地晶之力?以血為引,以汗為祭…竟真…喚醒了?!

劇痛猶在,身子依舊殘破。

可她心底深處,那因絕望疲憊凍結的堅冰,似被這溫光,悄然融開一角。

地獄般的次日,以一場血濺荒田的意外與一道暖徹神魂的奇跡,戛然中止。

暮色四合時,繼續勞動了一天的陳穀雨,被三姑婆半攙半背弄回破屋。

傷足經衣襟草草包紮,每挪一步仍疼得冷汗涔涔。

然體內那奇異暖流餘韻未絕,撐著她未倒。

推開吱呀厚門,一股混著新木清氣與微弱粥香的氣息撲麵。

陳穀雨下意識望向昨日角落——近門板那片空地。

那裡,赫然立著一張極簡陋、卻已成型的木床!

幾塊長短參差的板子,經精心削磨邊緣,以韌藤與破布條牢牢捆紮榫合,雖粗陋,卻異常穩當。木架表麵甚至細心颳去毛刺,撫上去雖糙,卻不紮手。

最讓陳穀雨喉間發哽的,是木架上鋪著的東西——除了乾草,家中僅有的,那條還算厚實未完全板結的舊褥子!此刻它平平整整、小心翼翼鋪展在那新搭的、冰冷的木板床上,占滿整個床麵。

土炕上,小念安身下隻餘那層薄硬如鐵的破絮,謝晚舟自己則隻蓋著那件脫下的舊棉袍外衫。

孩子已睡熟,小臉紅撲撲。

謝晚舟正背對門口,於灶台邊悄聲收拾碗筷。

昏黃灶火映亮他清瘦側影,聞得開門聲,他動作滯了滯,未立即回身。

陳穀雨望著那張鋪了唯一厚褥的新床,再瞧土炕上單薄鋪蓋,喉頭如塞硬物。

三姑婆亦看見,眼神複雜於陳穀雨與謝晚舟背影間掃了個來回,終隻重重一歎,未置一詞,將陳穀雨扶至瘸腿桌旁坐下,搖頭離去。

破屋隻剩柴火輕微劈啪。

陳穀雨拖著痛腳,挪至新床邊。伸手,指尖觸上那舊褥。

絮芯板結發硬雖不徹底,依然硌著酸骨,卻奇異散著一種乾燥的、屬“家”的、帶皂角淡香的暖意。

這是他所能予的,最沉默亦最厚重的“請罪”與“容受”。

她極小心地,一點點躺落下去。

身子陷進隔絕了地氣的棉褥時,一聲近乎喟歎的呻吟自乾裂唇邊逸出。渾身骨頭彷彿都在這一刻發出了舒歎。冰冷木板被褥子隔開,周身痠痛奇異地緩解,或是地晶暖流餘韻,腳上劇痛似也因這堅實承托變得可忍。

疲乏如墨潮,瞬即將她淹沒。

意識沉入黑暗前,她似見灶邊那清瘦身影,終緩緩轉過來。

昏晦中,他目光落在她腳上厚厚滲著暗紅的布條處,停留片刻。那雙寒星般的眸子裡,翻湧著極複雜的情緒——有關切,有後怕,或還有一絲…對那“白光”的敬畏與茫然。

他默然走至灶膛前,添入兩根細柴。

橘紅火苗“噗”得竄高些許,貪婪舔舐新柴,努力將更多一點光熱,投往那張簡陋卻承了太多心意的板床,映亮床上人汙汗滿布、卻難得寧和的睡顏。

陳穀雨閤眼,身體深處那點來自大地的微光似與灶火遙相應和。

在這冰寒破敗的巢xue裡,在這染血的劇痛與奇暖交織中,她竟感受到一種久違的、近乎奢侈的安穩。

灶火燃了一夜。

她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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