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紅塵劫 第39章 荊棘淚·血染白衣
時間，彷彿被無形的冰霜凍結。
柳府後花園那烈火烹油、繁花似錦的虛假繁華，在這一刻，被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徹底撕碎。
「呃啊——！！！」
崔明遠的嘶吼如同瀕死野獸最後的絕唱，混合著無法想象的巨大痛苦，狠狠撞碎了周遭所有的絲竹管絃、笑語喧嘩。聲音在假山、花叢、亭台間反複衝撞回蕩，帶著令人心悸的絕望與慘烈。
緊接著！
「噗——！！！」
一大股滾燙的、帶著濃烈鐵鏽腥味和詭異暗金色澤的鮮血，如同壓抑萬載終於找到出口的熔岩，毫無保留地、猛烈地從崔明遠口中狂噴而出！
血霧彌漫！
暗金紅色的血珠，在午後略顯刺目的陽光下，折射出妖異迷離的光暈！它們沉重地、肆意地潑灑而出，如同一場猝然降下的血雨！
而這場血雨的中心，正是那剛剛被他本能般伸手欲扶的霜發少女——柳含煙！
噗！噗！噗！
粘稠、滾燙、帶著生命精元與詛咒氣息的暗金血珠，如同被精準引導，儘數、猛烈地撞擊、潑濺在柳含煙那件洗得發白、素淨如雪的舊衣襟之上！
瞬間！
那霜雪般潔淨的衣料，如同被投入了滾燙的染缸！
刺目的猩紅如同最絕望的潑墨畫，在素白的底色上瘋狂地暈染、蔓延！血珠迅速滲透布帛，貪婪地吮吸著那純淨的白色，化作一朵朵不斷擴張、邊緣模糊、形態扭曲的暗紅血花！胸襟、肩頭、袖臂…那濃烈的、帶著死亡氣息的暗紅，與少女霜雪般的銀發、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頰，形成了最刺眼、最驚心動魄的血色與霜雪的交織！如同雪地之上綻開的、被詛咒的彼岸花，妖異而絕望！
柳含煙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她纖細的身體猛地僵直！如同最脆弱的冰雕，在滾燙鮮血的衝擊下凝固。那暗金色的血點甚至有幾滴濺落在她蒼白透明的臉頰和垂落的銀白發梢上，如同冰肌玉骨上滾落的血淚！
巨大的衝擊和粘稠滾燙的血腥觸感，讓她那雙琉璃色的眼眸瞬間睜到最大！瞳孔因極度的驚駭而驟然收縮！那層蒙著的薄薄冰霧被徹底擊碎，眼底深處清晰地倒映著眼前慘絕人寰的景象：
那個剛剛還清冷孤絕、試圖扶住她的青衫男子，此刻正痛苦地蜷縮著身體，如同被投入了油鍋的活蝦，劇烈地、不受控製地痙攣顫抖！他的臉色由蒼白轉為駭人的醬紫，額頭上、脖頸上青筋根根暴起、如同扭曲的蚯蚓在麵板下瘋狂搏動！眼球暴突，布滿猩紅的血絲，彷彿下一刻就要掙脫眼眶的束縛！冷汗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將他靛青的直裰浸透成墨色，緊緊貼在他劇烈起伏的胸膛上！
然而，這僅僅是表象！
在柳含煙被這恐怖景象攫住心神的瞬間，一股更加詭異、更加恐怖的感知，如同冰冷的毒蛇，猛地從她靈魂最深處鑽了出來！
她「看」到了！
並非用肉眼，而是以一種源自靈魂本源的、無法抗拒的方式，「看」到了崔明遠心口的位置！
那裡，衣衫之下，一片赤紅如地獄熔岩的荊棘烙印，正爆發出無法形容的、無形的灼魂之光！
那光芒，如同億萬條燃燒著地獄之火的荊棘鎖鏈，帶著最惡毒的詛咒與焚毀一切的怨毒，從烙印深處瘋狂地噴湧而出！它們並非灼燒肉體，而是直接纏繞、穿刺、焚燒著崔明遠的靈魂！
柳含煙能清晰地「感知」到，那光芒中蘊含的滔天痛苦！那是比淩遲更甚萬倍的酷刑！是靈魂被投入永恒熔爐、被最熾烈的業火一寸寸焚成灰燼的絕望嘶嚎！
「呃…嗬嗬…」崔明遠喉嚨裡發出破風箱般的、極度痛苦的抽氣聲，身體弓成一道痛苦的弧線。他雙手死死地、如同要挖出自己心臟般摳向心口的位置！指甲早已穿透了衣料，深深陷入皮肉之中，留下道道血痕！但他似乎感覺不到這肉體的痛苦，因為那源自烙印的灼魂之痛，早已超越了一切！
這恐怖的景象和靈魂深處感知到的灼魂之光，雙重衝擊之下，柳含煙隻覺得一股冰寒徹骨的恐懼瞬間凍結了她的血液！她纖細的身體無法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如同風中一片即將被撕裂的枯葉。琉璃色的眼眸深處，倒映著崔明遠慘狀和那無形的灼魂之光，巨大的驚駭如同巨浪，瞬間將她淹沒！那並非僅僅是對眼前慘狀的恐懼，更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對那赤紅烙印和灼魂之光的本能的、無法言喻的戰栗！
「啊——！」「天啊！血！好多血！」「崔大人！崔大人怎麼了？！」「快！快救人啊！」「是…是那個災星！一定是那個災星克的！」「離她遠點！晦氣！沾上了要倒大黴的！」
短暫的死寂被徹底引爆！如同在滾油中潑入冷水！花園裡瞬間炸開了鍋！
驚恐的尖叫！慌亂的呼喊！惡毒的詛咒！伴隨著杯盤碎裂、桌椅傾倒的刺耳聲響！方纔還衣冠楚楚、言笑晏晏的賓客們，此刻如同受驚的鳥獸，倉皇後退！看向柳含煙的目光，充滿了毫不掩飾的驚恐、嫌惡、如同躲避瘟疫般的避之唯恐不及！彷彿她身上沾染的不是崔明遠的血，而是滅世的毒液！
有人試圖上前檢視崔明遠的狀況，但看到他渾身痙攣、狀若瘋魔、口鼻不斷溢位暗金血沫的恐怖模樣，又被那無形的絕望氣息所懾，竟無人敢真正靠近！
混亂的人群如同退潮般向四周散開，瞬間將噴血的崔明遠和被血染白衣的柳含煙兩人，孤零零地暴露在花徑中央，形成一片真空地帶！
柳含煙如同被遺棄在風暴中心的孤島。周圍是洶湧的惡意與恐懼的浪潮，眼前是崔明遠靈魂被焚燒的慘烈景象。粘稠冰冷的血液緊緊貼著她的肌膚，帶來刺骨的寒意。她看著自己素白衣襟上那大片刺目絕望的暗紅，又看著眼前這個因她而承受著焚魂酷刑的男子，巨大的、無法言說的悲愴與茫然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徹底淹沒。
就在這片混亂與死寂交織的核心！
崔明遠在靈魂灼燒的極致痛苦中，掙紮著抬起頭。他的視線因劇痛而模糊扭曲，但依舊死死地、用儘最後一絲力氣，看向幾步之外那個霜發染血、臉色慘白、渾身顫抖的少女。
目光穿透了血霧，穿透了靈魂的烈焰。
四目相對！
崔明遠那雙因劇痛而暴突、布滿血絲、幾乎失去焦距的眼眸深處，清晰地倒映著柳含煙驚駭欲絕、茫然悲愴的臉龐。而在柳含煙那雙被巨大恐懼和悲愴占據的琉璃色瞳孔深處，也同樣倒映著崔明遠瀕死痙攣、承受焚魂之痛的慘烈身影！
白發病弱相映，血色與霜雪交織！
這無聲的對視，彷彿跨越了時空的阻隔，連線了兩個同樣被詛咒纏繞、在絕望深淵邊緣掙紮的靈魂！
然而！
就在這靈魂無聲碰撞的瞬間！
崔明遠心口那片赤紅如熔岩的荊棘烙印，彷彿被這目光的對視再次刺激，驟然爆發出更加強烈的無形灼光！
「呃——！！！」
一聲更加淒厲、更加短促的慘嚎從崔明遠喉嚨裡擠出！他身體猛地向上彈起，隨即如同被徹底抽走了所有骨頭的軟泥，重重地、毫無聲息地向前撲倒下去！
「砰！」
沉重的軀體砸在冰冷的鵝卵石地麵上，發出一聲令人心顫的悶響。暗金色的血沫從口鼻中汩汩湧出，迅速在身下彙聚成一灘刺目的血泊。他蜷縮著，一動不動，彷彿生命的氣息已徹底斷絕。
「死…死了？」有人驚恐地低呼。
柳含煙的身體猛地一震！如同被無形的重錘狠狠擊中！那雙倒映著崔明遠倒斃身影的琉璃色眼眸，瞳孔驟然縮成了針尖！巨大的、冰冷的絕望如同最深的寒潭之水，瞬間將她徹底吞噬！她纖細的身體晃了晃，彷彿也要隨之倒下。
而就在人群混亂的縫隙中，假山石的陰影深處，一雙冰冷、粘膩、充滿了探究與貪婪的眼睛，正死死地鎖定在崔明遠撲倒後、心口位置衣衫破裂處，那若隱若現的、赤紅光芒尚未完全消散的荊棘烙印之上！袖中，一點閃爍著寒潭鎖鏈幽光的冰冷銳芒，悄然滑入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