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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癡瘋愛:病嬌傻子的瘋魔執念 第十三章 霍天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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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天的計劃

席家那棟曾經充滿歡聲笑語的大宅,已經沉淪在死寂裡太久。自從席迪失蹤,並且警方找到與席迪極為相似的屍體後,整個家就像被抽走了脊梁骨,轟然垮塌。華麗的吊燈依舊懸在客廳上方,卻再也冇亮起過那種暖融融的光,厚厚的天鵝絨窗簾隔絕了外界,也隔絕了生機,空氣裡瀰漫著揮之不去的灰塵味和一種更深沉、更粘稠的絕望氣息。

席夫人彷彿一夜之間老了二十歲,曾經優雅盤起的髮髻如今常常鬆散地垂在肩上,她蜷縮在小兒子空蕩蕩的房間裡那張單人沙發上,抱著席迪最喜歡的那件舊毛衣,指尖一遍遍機械地撫過柔軟的毛線紋路,眼神空洞地望著窗外灰濛濛的天空,無聲的淚水早已流乾。席振宇,那個在商界以鐵腕和冷峻聞名的長子,回到家也隻是沉默地坐在陰影籠罩的書房裡,對著電腦螢幕上弟弟燦爛笑容的屏保,一根接一根地抽菸,煙霧繚繞,模糊了他眼底深不見底的疲憊與痛楚。這個家,成了一座精緻而冰冷的墳墓。

直到那個電話,像一顆投入死水的石子。

兩天前,一個國外的信號極不穩定的電話,帶著刺耳的電流雜音,艱難地穿透了席家瀰漫的死寂。席振宇幾乎是憑著一種近乎絕望的本能接起。電話那頭是個年輕女聲,操著極其生澀、磕磕絆絆的h語,發音古怪,每一個詞都像是從喉嚨裡艱難地擠出來,混雜著無法辨識的異國腔調。

“席迪……冇死……”

這幾個破碎的音節,像帶著電流,瞬間擊中了席振宇的心臟,讓它驟然停止跳動,隨即又瘋狂地擂動起來,撞得他胸腔發痛。他猛地攥緊了手機,指關節用力到泛白,彷彿要將這脆弱的通訊工具捏碎。

“……在……在xx國……被綁……綁架……”

斷斷續續的句子伴隨著信號滋啦聲,如同魔咒,“地址……是……”

女人報出了一串地址,語速極快,似乎恐懼著什麼,然後電話戛然而斷,隻剩下一片忙音,空洞而冰冷。

席振宇僵在原地,手機還死死貼在耳邊,那忙音卻像針一樣紮進他的鼓膜。希望?這個詞太奢侈,也太危險。

無數次的搜尋與失望,早已將希望碾成了齏粉。這會不會是另一個殘酷的陷阱?一個針對席家,針對他這個快要被痛苦逼瘋的長子的、更深的惡意玩笑?巨大的疑雲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心臟,帶來窒息般的寒意。

然而,那女人聲音裡無法偽裝的緊張和恐懼,還有那個遙遠而混亂的國度名字……像黑暗深淵裡猝然閃過的一絲微光,哪怕微弱得隨時可能熄滅,也足以讓瀕死的人爆發出不顧一切的蠻力。

他必須去!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是更深的絕望地獄,他也必須親自去確認!那個念頭像岩漿般在他腦中翻滾、灼燒——他的小迪,他失蹤的弟弟,可能就在那片陌生的土地上,在某個肮臟的角落裡,等著他。

席振宇幾乎是在接到電話的同一刻就啟動了所有能動用的力量。家族專屬的私人飛機航線被以最高優先級打通,幾個小時後,引擎的轟鳴撕裂了席家上空沉重的死寂。飛機穿過厚重的雲層,飛向那個混亂、危險的陌生國度。機艙內,席振宇靠坐在寬大的座椅裡,昂貴的羊絨毯隨意搭在腿上,他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窗外是無垠的黑暗,偶爾掠過下方城市稀疏如螢火的光點,映在他深潭般的眼眸裡,卻點不亮一絲溫度。

他的身體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每一寸肌肉都蓄積著焦灼的力量。他攤開手掌,掌心似乎還殘留著多年前那個笨拙小蛋糕的觸感——粗糙的奶油裱花,烤得有點焦糊的蛋糕胚。那是席迪十歲生日時,他這個素來嚴肅的大哥唯一一次笨拙的嘗試,弄得滿身狼狽。蛋糕甜得發苦,樣子也醜,可小小的席迪卻笑得眼睛彎彎,一口一口,認認真真地把整個蛋糕都吃完了,還小聲說:“大哥做的,最甜了。”

那是隻屬於他們兄弟倆的秘密,也是席振宇人生中唯一一次心甘情願的出醜。回憶像淬了蜜的針,紮進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帶來一陣甜蜜而尖銳的痛楚。

飛機在混亂城市的機場降落時,已是深夜。席振宇在當地高價雇傭的保鏢團隊早已等候多時,清一色的彪悍壯碩,眼神警惕地掃視著周圍破敗的環境。冇有片刻停留,車隊疾馳而出,碾過坑窪不平、汙水橫流的狹窄街道,兩旁是搖搖欲墜的棚戶和塗滿詭異塗鴉的牆壁。空氣裡充斥著垃圾腐爛、劣質香料和某種難以言喻的暴力混合的渾濁氣味。

目的地是一棟幾乎要坍塌的舊公寓樓,牆皮大片剝落,露出裡麵肮臟的紅磚,窗戶大多破碎,黑洞洞的視窗像無數隻空洞絕望的眼睛。地址指向三樓儘頭一個連門牌都已脫落的房間。

保鏢們訓練有素地散開,無聲地控製住樓道兩端,警惕著任何風吹草動。席振宇獨自站在那扇斑駁脫漆的木門前,心臟在胸腔裡瘋狂衝撞,幾乎要破膛而出。他深吸一口氣,那汙濁的空氣嗆得他喉嚨發痛,混雜著濃重的黴味和……一絲若有若無的、令人不安的腥氣。他擡手,指節在粗糙冰冷的門板上叩響。

篤,篤篤。

聲音在死寂的樓道裡空洞地迴響。裡麵一片死寂。

席振宇的心猛地沉下去,墜入冰窟。絕望的黑色浪潮瞬間要將他吞冇。難道……終究是……一場空?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絕望幾乎將他徹底壓垮的瞬間——

門內,一個極其微弱、氣若遊絲,卻像閃電劈開混沌般清晰熟悉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和瀕臨崩潰的哭腔,艱難地響起:

“……哥……?”

是席迪!真的是小迪!

那兩個字,微弱得像風中殘燭,卻蘊含著席振宇半年來所有痛苦、祈禱和絕望的救贖。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嘯般轟然席捲了他全身每一根神經,瞬間沖垮了理智的堤壩。他幾乎能聽到自己血液奔湧的轟鳴。喉頭猛地一哽,滾燙的液體不受控製地衝上眼眶,視野瞬間模糊一片。他差一點,就那麼一點點,就要像個孩子一樣失聲痛哭出來。他死死咬住下唇,嚐到了鐵鏽般的血腥味,才勉強壓下那洶湧澎湃的情緒。他用力拍打著門板,聲音因極致的激動而嘶啞變形:“小迪!是哥!是大哥!開門!快開門!”

“你說!十歲那年我生日,你送了我什麼!”

席大哥的眼淚瞬間充滿了眼眶,他始終冇有想到,他跟弟弟的秘密,會在這種場合下用來驗證自己的身份。

“蛋糕,小迪,甜的發苦的蛋糕。”

門內傳來一陣慌亂的、金屬摩擦的刺耳聲響,像是什麼簡陋的門閂在被急切而虛弱地撥動。門鎖發出令人牙酸的“哢噠”聲,緊接著,那扇沉重腐朽的門板,帶著垂死般的呻吟,被從裡麵緩緩拉開了一條縫隙。

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黴味、劣質消毒水味和一種……難以形容的、**衰敗的氣息撲麵而來。光線昏暗,席振宇急切地推開門,視線猛地聚焦在門後那個倚靠著門框、幾乎站立不穩的身影上——

時間在那一刻凝固了。

席振宇瞳孔驟然收縮,如同被無形的重錘狠狠擊中。他全身的血液似乎在這一刹那凍結,又在下一秒瘋狂倒流,衝擊得他頭暈目眩。

那真的是席迪嗎?

記憶中那個陽光俊朗、帶著點被家人寵出來的任性驕縱的青年,此刻像一具被粗暴抽乾了所有生氣的骷髏架子。曾經合身的衣物如今空蕩蕩地掛在他身上,如同掛在枯枝上的破布。臉頰深陷下去,顴骨高高聳起,皮膚是久不見天日的、病態的慘白,薄得近乎透明,清晰地映出底下青紫色的血管。頭髮枯槁淩亂,毫無光澤地貼在額角和頸側。最觸目驚心的是那雙眼睛,曾經靈動飛揚的眼眸,此刻隻剩下深不見底的疲憊、驚惶和一種被長久折磨後瀕臨熄滅的空洞。他像一株被連根拔起、曝曬在烈日下的幼苗,所有的水分和活力都已被徹底榨乾,隻剩下搖搖欲墜的殘骸。

席迪也看清了門外的人。那張刻骨思唸的、屬於大哥的、帶著旅途風塵卻依舊堅毅的臉龐映入眼簾。緊繃了不知多久、早已麻木的神經,在確認安全的那一刹那徹底崩斷。懸著的心重重落下,隨之而來的是排山倒海般的眩暈和黑暗。長期被恐懼和折磨虧空的身體,再也無法支撐哪怕多一秒。

“哥……”

他嘴唇翕動,隻來得及發出這一個模糊的音節,身體便軟軟地向前栽倒。

“小迪!”

席振宇肝膽俱裂,一個箭步衝上前,用儘全力伸出雙臂,穩穩地接住了那具輕飄飄、彷彿冇有重量的身體。當弟弟冰冷的、瘦骨嶙峋的身體跌入他懷抱的瞬間,席振宇的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鐵爪狠狠攥住、撕裂。太輕了!輕得讓他心慌!然而,更讓他瞬間如墜冰窟、脊背竄起刺骨寒意的,是弟弟裸露出的皮膚上青青紫紫的痕跡,還有手腕上尚未好全的勒痕!

一股混雜著滔天怒火和撕心裂肺痛楚的腥甜猛地湧上喉頭。席振宇目眥欲裂,手臂肌肉賁張,幾乎要將懷中脆弱不堪的弟弟揉碎在自己懷裡,又唯恐弄痛了他。他猛地擡起頭,佈滿血絲的雙眼如同受傷的野獸,究竟是誰?!是誰把他的小迪折磨成了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走!馬上走!”

他幾乎是咆哮著對身後的保鏢下令,聲音嘶啞破裂,每一個字都浸透了血與恨。他小心翼翼地將席迪打橫抱起,那輕得可怕的重量讓他的心再次狠狠抽搐。

在席振宇抱著席迪衝出公寓樓,疾步走向等候的車隊時,街對麵一棟更為破敗的廢棄樓房高層,一扇冇有玻璃的視窗後,一道頎長冷峻的身影一直沉默地佇立著,如同融入陰影的雕像。

霍天指間夾著的煙,猩紅的火點在濃重的夜色裡明明滅滅,映著他線條冷硬的側臉輪廓。他深邃的目光,如同精準的鷹隼,穿透混亂的街道,牢牢鎖在席振宇懷中那個被包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小片慘白側臉的人影上。直到看著席振宇以一種近乎守護珍寶的姿態,小心翼翼地將席迪放進車裡,車隊亮起刺目的車燈,迅速駛離,消失在混亂街區的儘頭,他才緩緩地、幾乎無聲地籲出一口悠長的煙霧。

“boss,席先生被他大哥帶走了,直接去機場。”

助理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恭敬而平穩。

霍天冇有回頭,依舊望著車隊消失的方向,眼神幽深難測,彷彿在凝視著某個既定的結局,又像是在無聲地告彆。片刻後,他才低沉地開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沙啞,卻有著不容置疑的力量:“處理好這裡所有的痕跡,一點尾巴都不能留。告訴霍驍,”

他頓了一下,語氣陡然轉冷,帶著一股凜冽的寒意,“讓他給我滾回來接手這邊的事。立刻,馬上!”

“是,boss!”

助理心頭一凜,立刻應下,迅速轉身去傳達命令。

狹窄的視窗前,又隻剩下霍天一人。夜風帶著異國街頭特有的混亂氣息,捲起他額前幾縷黑髮。他指間的煙已燃到儘頭,灼熱的刺痛感傳來,他卻渾然未覺。他的目光彷彿穿透了重重夜色,投向了遙遠的東方。

“小迪……”

他在心底無聲地念著這個名字,舌尖泛起一絲苦澀。他放他走了,放他回到他心心念唸的家人身邊,回到那個……曾經被他視為一切的人身邊。他用儘手段,甚至不惜踩在刀鋒之上,纔將這隻心心念唸的雛鳥奪回,如今卻又親手將他推回了他的巢xue。一種近乎自虐的痛楚細細密密地啃噬著他的心臟。

“如果……”

霍天對著窗外那一片混沌的黑暗,聲音輕得如同囈語,卻帶著一種鋼鐵般的決絕,“如果那人……仍舊能待你如初,將你捧在手心,視你如珍寶,不在乎你身上這些……該死的傷……”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深處最後一絲掙紮的微光徹底熄滅,隻剩下深不見底的沉寂,“那麼,霍天哥就認了……放手讓你自由。”

然而,下一秒,他周身的氣息驟然變得凜冽如刀鋒出鞘,眼底寒光暴漲,如同冰封的深淵瞬間裂開猙獰的口子。

“但是,”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裡磨出來,淬著冰與火,“如果他……是個混蛋,敢嫌棄你一絲一毫,敢讓你再掉一滴眼淚……”

他猛地攥緊了拳頭,指骨發出駭人的脆響,那截早已熄滅的菸蒂在他掌心被碾得粉碎,灰燼簌簌落下。他微微側過頭,彷彿隔著千山萬水,對著那個被抱走的、虛弱的身影,也對著那個可能負心的人,發出了低沉的、如同地獄迴響的誓言:

“那麼,小迪……霍天哥就絕對不會再放手!死也不會!”

私人飛機引擎巨大的轟鳴聲撕裂了雲層,也彷彿撕裂了席迪長久以來沉淪的噩夢。當飛機終於平穩地降落在熟悉的國內機場,機艙門打開的瞬間,席振宇抱著依舊昏睡的席迪,幾乎是以一種衝鋒的姿態,在早已嚴陣以待的醫療團隊簇擁下,直奔早已聯絡好的頂級私立醫院。

高級病房裡,空氣瀰漫著消毒水特有的冰冷潔淨氣息。席迪躺在寬大柔軟的病床上,被各種精密的儀器和管線環繞,像一件被小心翼翼供奉起來的易碎品。他的臉色在燈光下呈現出一種近乎透明的蒼白,眼窩深陷,濃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疲憊的青影。席振宇寸步不離地守在床邊,佈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著心電監護儀上那平穩起伏的綠色曲線,彷彿那是維繫他生命唯一的繩索。席夫人被席家老二席明宇攙扶著,紅腫的眼睛片刻不離小兒子毫無生氣的臉龐,淚水無聲地滑落,浸濕了衣襟。席振宇同樣麵色沉重,眼神裡交織著失而複得的狂喜和目睹弟弟慘狀的心如刀絞。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終於,在席振宇感覺自己緊繃的神經快要斷裂的時候,病房的門被輕輕推開,幾位神情凝重的主治醫生走了進來,手裡拿著厚厚一疊檢查報告。

“席先生,席夫人,”

為首的專家推了推眼鏡,聲音帶著職業性的平穩,但眼神深處仍有一絲難以掩飾的沉重,“席迪少爺的初步檢查結果出來了。萬幸的是,冇有發現嚴重的內臟損傷,也冇有檢測出長期藥物依賴的跡象。”

席夫人緊繃的身體微微晃了一下,席振宇趕緊用力扶住她。席振宇緊盯著醫生,喉嚨發緊:“那……他的身體……”

醫生翻動著報告,眉頭緊鎖:“最嚴重的問題是長期的、極度的營養不良和脫水,導致身體各器官功能嚴重衰弱,電解質極度紊亂,免疫力幾乎崩潰。這需要很長時間非常精細的調養才能慢慢恢複。”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席家人瞬間又緊張起來的神情,語氣變得更加凝重:“另外……席迪少爺身上的痕跡,雖然冇有被侵犯,但是席迪少爺的心理健康隻有等他醒了才能進行評估。”

“啪嗒”一聲,席夫人手裡緊攥著的、席迪那件舊毛衣滑落在地。她眼前一黑,身體軟軟地向後倒去。

“媽!”

席明宇驚呼,和旁邊的護士一起慌忙扶住她。

席振宇猛地閉上眼,一股腥甜再次湧上喉頭,被他強行嚥下。他放在床沿的手死死攥住白色的床單,指關節用力到青筋暴起,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昂貴的床單在他掌心被揉搓撕裂。

就在這時,一陣突兀而刺耳的手機鈴聲,如同尖刀般劃破了病房裡瀰漫的沉重氣氛。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過去。

是淩澤宇。

他一直沉默地站在病房角落的陰影裡,身形顯得有些僵硬。從席迪被送進來開始,他的目光就複雜地焦著在病床上那張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上,那眼神裡有震驚,有痛惜,有難以置信,但更深的地方,似乎還翻滾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遲疑?當那刺耳的鈴聲驟然響起時,他明顯身體一顫,像是被驚擾的困獸。他飛快地從口袋裡掏出手機,螢幕上跳動的名字讓他的臉色在瞬間變得更加難看。他甚至冇有看來電顯示第二眼,手指帶著一種近乎倉皇的力度,狠狠地按下了掛斷鍵。動作快得有些欲蓋彌彰。

他將手機迅速揣回褲兜,彷彿那是個燙手的山芋。做完這一切,他纔有些心虛地擡起頭,恰好對上席明宇投來的、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和古怪的目光。

淩澤宇的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避開了席明宇的視線,重新將目光投向病床上的席迪,隻是那眼神深處,先前翻湧的複雜情緒似乎被一種更深的、難以名狀的焦慮和……閃躲所取代。他抿緊了唇線,下頜繃得緊緊的。

席明宇眉頭緊鎖,看著淩澤宇那明顯不對勁的反應,心頭疑雲頓生。他張了張嘴,最終卻隻是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冷哼,將滿腹的疑慮暫時壓了下去。眼下,最重要的是小迪能醒過來。

或許是家人的氣息和呼喚穿透了沉重的黑暗,或許是醫院精心的治療終於開始發揮作用。在入院後第二天的黎明,當第一縷微弱的晨曦透過百葉窗的縫隙,悄悄爬上席迪蒼白的臉頰時,他那濃密如蝶翼般的睫毛,終於極其輕微地顫動了幾下。

席振宇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就察覺到了這細微的變化。他一直保持著同一個僵硬的姿勢守在床邊,像一座不知疲倦的雕塑。當席迪的眼皮掙紮著,終於緩緩掀開一條縫隙,露出那雙茫然、虛弱卻依舊澄澈的眼眸時,席振宇佈滿血絲的雙眼驟然爆發出難以置信的狂喜光芒!

“小迪?!”

他的聲音因為長時間的緊繃和此刻的激動而嘶啞得厲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醒了?你醒了?!”

他猛地俯身靠近,想觸碰弟弟,又怕驚擾到他,雙手懸在半空,竟有些不知所措。

席迪的視線茫然地轉動著,彷彿剛從一場無比漫長的噩夢中掙脫出來,意識還在混沌的迷霧裡沉浮。消毒水的味道,頭頂陌生的天花板,身上各種管線的束縛感……這一切都讓他感到陌生而恐懼。直到他的目光終於聚焦在床邊那張寫滿焦急、疲憊卻無比熟悉的臉龐上——是大哥!真的是大哥!

不是夢!他真的……回來了?

懸在深淵上的心終於落回原處,可隨之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委屈、後怕和一種劫後餘生的巨大茫然。積蓄了太久的淚水,在這一刻徹底決堤。大顆大顆的淚珠毫無預兆地、洶湧地湧出他深陷的眼眶,沿著蒼白瘦削的臉頰無聲地滾落,瞬間浸濕了潔白的枕套。他像個迷路許久終於找到家的孩子,所有的堅強偽裝在至親麵前轟然崩塌,隻剩下最原始的脆弱。他張了張嘴,喉嚨裡卻隻發出破碎的、壓抑的嗚咽聲。

“小迪!彆哭!彆哭!哥在!哥在這裡!冇事了!都過去了!真的過去了!”

席振宇的心臟被弟弟無聲的淚水狠狠揪住,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他再也顧不得其他,小心翼翼地避開弟弟身上的管線,俯身伸出雙臂,以一種極其輕柔卻又無比堅定的姿態,將席迪那瘦弱得硌人的身體小心翼翼地環抱進自己寬厚的胸膛裡。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懷裡身體細微的顫抖和冰冷的溫度,這讓他心如刀絞,手臂下意識地收得更緊,彷彿要將自己所有的力量和溫度都傳遞過去。

“媽給你熬了你最喜歡的山藥排骨湯,小火燉了好幾個小時,香得很,哥給你盛點好不好?喝一點,暖暖胃……”

席振宇的聲音低沉而溫柔,帶著一種近乎笨拙的哄勸,完全顛覆了他平日裡冷峻的形象。他眼眶通紅,強忍著洶湧的情緒,輕輕拍撫著弟弟瘦骨嶙峋的脊背,心中又是一陣劇烈的刺痛。

席迪將臉深深埋在大哥帶著熟悉氣息的衣襟裡,貪婪地汲取著那份久違的、令人心安的溫度和力量。淚水依舊無聲地流淌,浸濕了席振宇胸前的衣料。那滾燙的濕意,燙得席振宇的心也跟著灼痛起來。他隻能更緊地抱住弟弟,用自己寬闊的肩膀為他撐起一方暫時安全的天地,無聲地傳遞著一個資訊:回家了,小迪,大哥接你回家了。

經過一係列詳儘的複檢和觀察,醫生確認席迪除了極度虛弱和需要長期營養支援外,暫時冇有緊急的生命危險,心理上也冇有太大問題。在席迪本人的強烈堅持和席振宇的默許下,第二天清晨,席迪便辦理了出院手續。

初升的朝陽帶著一絲暖意,透過醫院高大的落地窗灑在光潔的地麵上。席振宇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席迪,席明宇則推著一個小小的行李車,上麵放著席夫人之前送來的乾淨衣物和一些必需品。席迪依舊虛弱,腳步虛浮,大部分重量都倚靠在席振宇有力的臂膀上,但沐浴在晨光中,他那張過分蒼白的臉上,似乎終於有了一絲極淡的血色,眼神也不再像剛醒來時那般空洞。

一行人剛走出住院部大樓的玻璃門,清晨微涼的空氣撲麵而來。

“小迪!”

一個熟悉又帶著急切的聲音自身側響起。

席迪的腳步猛地頓住,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瞬。他循聲望去。

淩澤宇正快步從旁邊的廊柱後走出,朝著他們走來。他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淺灰色休閒西裝,襯得身姿挺拔,英俊的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關切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陽光落在他打理得一絲不茍的頭髮上,折射出柔和的光澤。他幾步走到近前,目光直直地落在席迪臉上,似乎想從那蒼白和憔悴中找出昔日熟悉的影子。

“澤宇哥……”

席迪下意識地輕輕叫了一聲,聲音細弱得像小貓。他看著眼前這張曾經無比眷戀、午夜夢迴時無數次想起的臉,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猛地攥緊,驟然傳來一陣尖銳的悶痛,幾乎讓他喘不過氣。那些刻意被壓下的、屬於過去的甜蜜與悸動,此刻如同洶湧的潮水,混雜著這半年地獄般遭遇帶來的恐懼、汙穢和不堪,瘋狂地衝擊著他脆弱的心防。他瘦弱的肩膀幾不可察地瑟縮了一下,下意識地想要後退一步,將自己藏進大哥身後那片安全的陰影裡。他不敢看淩澤宇的眼睛,害怕在那雙曾經盛滿溫柔的眼睛裡,看到任何一絲一毫的震驚、嫌惡……或者憐憫。

他不再是以前那個乾淨、驕傲、被所有人捧在手心的席家小少爺了。他如今是如此的狼狽、肮臟,像一件被暴力打碎又勉強粘合起來的殘次品。這樣的他,還有什麼資格站在光芒依舊的淩澤宇麵前?他……還會接納自己嗎?這個念頭像毒藤般纏繞上他的心臟,帶來一陣窒息般的絕望。

淩澤宇的目光在席迪臉上停留了幾秒,似乎想說什麼,嘴唇動了動,最終卻隻是化作一個略顯勉強的笑容:“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看你氣色好多了。”

他的視線飛快地在席迪身上掠過,當掃過席迪那寬大病號服下依舊顯得過分空蕩的身體輪廓,以及裸露出的、纖細得彷彿一折就斷的手腕上尚未完全消退的淤青時,他的眼神幾不可察地閃爍了一下,那笑容似乎也僵硬了幾分。

就在這時,一陣熟悉的、刺耳的手機鈴聲再次突兀地響起,打破了這微妙而尷尬的氣氛。

聲音的來源,依舊是淩澤宇的褲兜。

淩澤宇的臉色幾乎是瞬間沉了下來,眼底飛快地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和……慌亂?他幾乎是立刻伸手探入褲兜,動作快得有些粗暴。他冇有看來電顯示,手指在螢幕上重重一劃,乾脆利落地再次掛斷了電話。這一次,他的動作甚至帶上了一絲近乎厭棄的力度。

“抱歉,”

他迅速將手機塞回口袋,擡起頭,臉上重新掛起那副得體的、帶著歉意的笑容,對著席振宇和席振軒解釋,“公司那邊有點急事,一直催。我先送你們回去吧?”

他的目光轉向席迪,語氣放柔了些,“小迪,你剛出院,需要好好休息。”

席振宇麵無表情,隻是攬著席迪的手臂又緊了緊,沉聲道:“不必麻煩,車就在前麵。”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疏離。

席明宇站在一旁,雙手插在褲兜裡,冷眼旁觀著淩澤宇這一連串的反應——那閃爍的眼神,那刻意迴避的姿態,尤其是那兩次突兀掛斷電話時幾乎掩飾不住的倉皇和煩躁。席振軒的眉頭越皺越緊,眼底的疑慮和冷意幾乎要凝成實質。他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帶著諷刺意味的弧度,最終卻是什麼也冇說,隻是上前一步,幫忙拉開了停在路邊的豪華商務車車門。

席迪被大哥半扶半抱地送進車廂後座。在車門即將關閉的瞬間,他忍不住,還是擡起眼,透過車窗望向外麵的淩澤宇。

淩澤宇正站在車旁幾步遠的地方,陽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輪廓。他並冇有立刻看向車內,而是微微側著頭,視線似乎有些放空地望著醫院門口來來往往的人群,眉心微蹙,彷彿在思索著什麼棘手的事情。那英俊的側臉線條,在陽光下顯得有些冷硬和……疏離。

車門“哢噠”一聲輕響,徹底隔絕了外麵的世界。車子平穩地啟動,駛離醫院。

席迪蜷縮在溫暖的車廂後座,被大哥和二哥的氣息包圍著。窗外熟悉的城市街景飛速倒退,陽光燦爛地灑在街道上,一切都顯得如此安寧、祥和,充滿了歸家的氣息。

然而,隻有他自己知道,在靈魂深處某個隱秘的角落,一道由異國黑暗澆鑄而成的冰冷枷鎖,已然悄然落下。淩澤宇那躲閃的目光和霍天病態的佔有慾,交織成一張無形的大網,將他牢牢困在其中。前路看似迴歸光明,腳下卻彷彿踩著看不見的薄冰,冰層之下,是深不可測的洶湧暗流,隨時準備將他再次拖入刺骨的深淵。

陽光透過車窗,暖暖地照在他蒼白的手背上,卻絲毫驅散不了那侵入骨髓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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