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海浮沉一縷香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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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宇的葬禮很簡單。

來送他的，都是看著他長大的工人們。

大家都紅了眼眶。

都說看著喬宇從小長大，就像自己的弟弟，自己的兒子一樣。

這麼好的一個小夥子，為什麼老天爺這麼不公，說收走就收走了。

陸芷鳶抱著他的骨灰盒，親手將他下葬在他父母的墓碑旁。

她在他的墓碑前站了很久。

“喬宇，我錯了。”

“我光顧著往上爬，卻忘了回頭看看，害你一個人撐得那麼辛苦。”

“最後，把你弄丟了。”

葬禮結束後，陸芷鳶辭掉了沈氏的工作，賣掉了大城市的房子，斷絕了和過去所有人的聯絡。

她回到了那間空無一人的茶園，守著它。

一開始工人們都對她冷著一張臉，誰也不願意搭理她。

都覺得她是在貓哭耗子，是想霸占喬宇留下的這點家產。

甚至幾次三番，地將她從茶園趕出去。

她不在乎。

她隻是趁著夜深人靜，一次又一次偷偷溜進炒茶的作坊裡，笨拙地殺青，揉撚，烘焙。

一遍又一遍。

她想複刻出喬宇的味道。

可她做出的茶，要麼帶著焦味，要麼澀得無法入口。

她把那些失敗品倒掉，然後再重新開始。

日複一日。

終於有一天，林叔大概是看不下去了，他站在門口，冷冷地扔下一句話。

“你少大半夜浪費喬宇的茶葉！喬宇炒茶，第一遍殺青從不用鐵鍋，他嫌有鐵鏽味，用的是他爺爺傳下來的銅鍋。”

說完就走了。

又過了幾天，一個嬸子路過，也停下腳步，揹著手，對著空氣說：

“揉撚的力道要看天，晴天重，陰天輕。喬小子說這樣揉出來的茶，香氣最醇。”

一個又一個的“秘方”，從那些曾經對她恨之入骨的工人口中，零零碎碎地透露出來。

陸芷鳶把每一句話都當成聖旨，記在心裡。

但不管怎麼調整工序，有一個習慣，陸芷鳶雷打不動地堅持著。

她每次泡茶試茶，水溫都用溫度計掐得死死的。

八十五度。

高一度，低一分，都不行。

高一度會燙壞嫩芽，低一分則激不出茶香。

他們說好，要一起一輩子的。

兩年後。

炒茶室裡，第一次坐滿了人。

都是那些熟悉的工人。

大家都冇說話，隻是緊張地看著陸芷鳶端出了一壺新泡的茶。

茶水倒出，湯色清亮，茶香四溢。

林叔拿起茶杯，小心翼翼地送進嘴裡。

他品著，品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是這個味兒……”

“是喬小子泡的茶的味道……”

陸芷鳶也拿起一杯，嚐了一口。

熟悉的味道在舌尖瀰漫，喝著喝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她想起了大學食堂裡，喬宇分給她半個饅頭的笑臉。

想起了老房子裡，喬宇為她深夜留燈的溫暖。

想起了喬宇一次又一次，在她失意時，笨拙地用一杯茶安慰她的模樣。

那些被她刻意遺忘、肆意踐踏的過往，此刻都化作滾燙的茶湯，灼燒著她的五臟六腑。

她終於做出了喬宇的味道。

可那個最想讓他嚐到的人，卻永遠也喝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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