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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子,時間,雨樹 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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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的眼睛不是月亮的顏色-1

01

6:40am,從浦東機場飛往開羅的國際航班準時落地。

許定看著後視鏡裡的自己,眼圈又腫又漲又黑,很不好看,他戴上墨鏡,揚起笑容:“早上好。感謝您選擇熱砂旅行社,我是您的向導Alan。”

挺好,完全看不出整夜無眠的痕跡了。

他昨晚從赫爾格達開了個通宵夜車過來,剛剛把客人送上飛機,就無縫接到了這批新的。原本安排地接的同事據說喝了路邊甘蔗汁竄得不省人事,旅客已經通過海關,取好行李,在約定停車場候著了。

正好在機場的許定被叫去接客。

實際上他困得坐進駕駛座就能立刻睡著。

他草草掃了眼群裡訊息,旅客說自己穿著:“藍色牛仔外套,黑色滌綸衝鋒褲,黑色針織毛線帽和.....”

後麵他不看了。

第一次見人報穿著具體到材質的,以為寫小說呢,神經病。

今天天空很陰沉,好像快要下雨,雨天在開羅罕見得像上海的雪。

不妨礙他大老遠看到8號門路邊站著一個藍色牛仔外套。許定往身體裡猛灌一口雀巢的植脂末咖啡,將車刹在路邊,麻溜下車:

“客人您好。感謝您選擇熱砂旅行社。”

“.............”可能笑容太浮於表麵,客人多看了他幾眼,沒說話。

不管了。他已經徹底睜不開眼了。

全靠墨鏡遮著,兩隻眼睛輪流睡覺,他開啟後車廂,拎起客人的大行李箱丟進去,又坐回駕駛座,拉起手刹,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客人您好,我先接您回酒店辦理入住......”

“許定。”旅客忽然喊他全名。

許定睜了睜眼,毛骨悚然地一下清醒。到埃及之後就再也沒人喊過他名字,大姑喊他廢物,同事喊他Alan。

他抬起眼,瞟向後視鏡,黑色針織毛線帽下一張好看的臉平靜地注視著他,他卻驟地被刺了一下,移開視線。

冷汗順著後頸流進他的腰窩,他笑了一聲,接著哈哈大笑:“許定?什麼許定?許定終身?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客人沉默許久,沒有說話。

而佝僂的警察搖搖擺擺地走過來,用AK敲了敲車窗,示意他們趕緊滾蛋。

許定埋頭放下手刹,腳踩油門,掛擋起步。

清晨開羅隻有兩種色調,水泥灰與土黃色,賓士V250疾馳在塵土翻滾的機場公路,分明沒有陽光,他卻被眩目的日光刺得睜不開眼。他聽見雨聲,水滴打滿了前車窗,他忙不迭開啟積灰的雨刷器,順便啟動了CD機。

路景氤氳成漣漪的形狀,許定回過神。

他想起一場雪。

02

許定記得三年前十一月的那個晚上,上海落了當年冬天第一場雪。

那天老黑拉他去打浦橋聽Live。具體而言是他看陳昀哲,老黑看楊楠。陳昀哲打鼓,楊楠主唱兼吉他,還有一個男吉他一個女貝斯組了個後搖樂隊,叫西替利嗪。

說是Live,台下攏共才十幾個聽眾。許定和老黑擠在最前麵,蹦到昏天黑地,汗水把襯衫黏在背上。演出結束老黑拽他到牆角:“許定,你到底還提不提了。”

許定盯著地上的音響線:“算了吧。”

“不是哥們,你錢都砸進去了,怎麼就算了?”

許定沉默著。

“你這半年又是讚助,又是買樂器,今晚包場這場地,沒五位數打不住吧?”

“小錢。沒事。”許定的聲音有點飄,頓頓又補一句,“況且不是錢的問題,他是高材生...”

老黑一聽爆笑:“高材生?高材生又咋的?他要是真聰明,就知道畢業想留上海多難。兄弟你聽我的,準成。”

許定是在江浙廠二代的聚會上認識的老黑。一群留學回來的男男女女,隻有他和老黑是國內讀的大學。老黑說咱們做生意的,圈子比金子貴。

而包養一個嫩模就像擁有一串保時捷的掛墜,或是一枚勞力士的手錶,是你走進圈子的談資和門牌。

不過許定並不需要嫩模或網紅,他想睡隔壁學校的陳昀哲已經很久了。

而此時,陳昀哲正坐在台上打鼓。手腕發力,鼓棒大起大落,把他的心臟被捏在鼓點間隙。沒幾個鼓手像陳昀哲這樣,演奏時麵無表情,身體坐得板正,甚至汗水都沒落幾滴。

身體在震蕩鼓點裡無動於衷。好似融不進人群。

那時許定還不知道,後來他們會很熟。喝酒唱k露營劇本殺,喝酒為主,且每次喝多,都是陳昀哲揹他回閔行,所以幾乎每一次,許定都會喝很多。

他們離開Livehouse。西替利嗪四個成員站在站在路邊公交點,廣告牌的藍光將他們影子拉得很長,男吉他和女貝斯抱在一塊,吻得不知天地為何物;楊楠對著手機說話,聲音被風撕得細碎;陳昀哲靠著燈箱,雙臂抱在胸前,把所有人的熱鬨都隔開很遠。

老黑說著嗨,就走了上去,“同誌們,許老闆對今晚的表演很滿意。”

許定好像機器人被突然通電,輕咳一聲,整理衣領,超不經意露出一副勞力士手錶。

楊楠明顯被閃了一下:“喲,謝謝許老闆幫忙包場。”

肘擊一下身後鼓手,“還不快謝謝許老闆。”

陳昀哲抬眸望過來:“謝謝小許學長。”

許定臉刷一下就紅了。

單獨相處時,陳昀哲會叫他小許學長。所以說小許學長是陳昀哲僅他可見的備注,是他和陳昀哲寫在草稿紙上的秘密,從來沒有放在台麵,從來沒有見過天光。他忽然有一種陳昀哲要向他告白的錯覺,他真的臉紅了,轉過身去,摸摸鼻子:“陳昀哲,喝酒嗎,我請客。”

陳昀哲說:“明日釀造吧。”

明日釀造是個專做精釀的酒吧,他們沿著蘇州河走著,冬風簌簌地刮,許定走在隊尾,目光追隨陳昀哲背影。

想撲過去,抱進懷裡。

——唉。和所有暗戀者一樣,他喜歡陳昀哲,卻不確定陳昀哲心意。

於是老黑出了個餿主意:“管他喜不喜歡,你直接說我要包養你。”

滾。許定認為可行性為零,但包裡還是準備了一張國際信用卡,額度足夠陳昀哲每個月飛到世界各地隨意地刷。還有一匣梵克雅寶的首飾盒,裝著一串鑲鑽黑瑪瑙的手鏈。最後,還有一封手寫信,洋洋灑灑寫了很多,用詞也很惡心,充斥著男大學生對暗戀物件的性幻想。最後一句是,我真的很喜歡你,我想和你一起。

不,還是算了。

許定高中暗戀過一個男同學。具體叫什麼忘了,姑且叫他某某吧。

高考結束,畢業謝師宴結束,他們一批關係挺好的男女生到KTV唱歌。你知道的,喝了點酒就容易頭昏腦漲不清醒。許定醉得不輕,彆人唱歌,他躲在角落洋洋灑灑地寫情書。不知何時他的情書被人奪走,某某同學當著眾人的麵,高聲朗讀:“從第一次見麵我就很喜歡你,每次打球和你碰在一起......”

嬉笑著往下念去,直到最後,赫然出現他的姓名,

某某看著許定的臉,當場吐了出來。

所以說算了,還是算了,許定決定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隻要他還能靜靜聽陳昀哲唱歌,一切就都很幸福。

老黑忽然走到他身邊:

“今晚估計得下雪。”

許定說:“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我看今晚挺合適下雪。”

“不可能。這才十一月。”

“你不懂,下雪不看日期,看氛圍。氛圍到了,說下就下。”

許定不再和他溝通:“.....”

“你彆不信,這樣吧咱們打個賭。如果下雪了,我就去和楠楠表白,你也去和陳昀哲提。”

“....……..提...提。”

“提什麼。”陳昀哲忽地回過頭,招呼他到身邊,壓低聲音若有若無地望著他笑,“提分手?”

棉絮落在臉上,許定感覺有些發燙,他抬起臉,望見十一月下雪了。

03

開羅下雨了。

簡直活久見。

沙土在細雨裡攪成肮臟泥濘,空氣倒是清新了些。

許定有點喘不過氣,他把車開進酒店閘道,尼羅河希爾頓掛牌五星,但設施都不免老舊,主要和旅行社有合作,方便奸商降本提價,主打一個價效比,至少侍者會主動過來提行李。許定把臉埋進方向盤,想了想,真他媽活久見,陳昀哲後半隻腳還在車裡,他就把油門踩到底,帶著緩緩合攏的後車門,疾馳消失在開羅的街道。

停在路邊,許定恍了半晌,終於想起自己要乾什麼。開啟手機,微信,聯係人列表,一直往下翻,翻到Z字頭。

他給陳昀哲備注一個單字“哲”,原因一,全中國名字帶“哲”的人多得數都數不完,不容易被人發現;原因二,備注單字尾音,顯得他們很親密。

他和陳昀哲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兩年前,他:

“對不起我昨晚喝多了,當然我也是直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陳昀哲:“哈哈哈。”

那之後,他們的聊天曆史就此斷片。好像他們中一方死了,不,如果真的死了一方可能還會有點內容,更像是兩方都死了。

許定擰開礦泉水,猛地灌下半瓶,這時忽然電話響了,是他大姑,主要是他股東。

“人在哪?”

“我在老博物館這邊。”

“客人送到了?”

“嗯。”

手機音箱猛地震顫:“嗯。你還敢嗯!客人在群裡問入住,你小子沒幫他辦理!?”

“...........”許定忽然想起自己本職工作一個沒搞,“大姑我太困了,給我困糊塗了。”

大姑在電話另一頭冷笑:“誰是你大姑?你敗家子把你爸的事業賠光,轉頭來謔謔我是嗎?”

許定無聲地抿住唇,良久:“現在就回去,很快,幾分鐘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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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昀哲是一個史詩級電波悶騷男,表麵上看起來人畜無害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其實內裡是個人精........(惡作劇愛好者)

至於他的電波行為,如果非要理解的話...就是無法理解(還是不要嘗試理解了)。

(目前還是試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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