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子,時間,雨樹 003
如果你的眼睛不是月亮的顏色-3
正常來說,正常人都會覺得陳昀哲腦迴路不正常。
然而其實此人是隔壁交大電院的高材生,以全省排名兩位數的成績被交大直接錄取,直博本校,在讀期間除了在西替利嗪樂隊敲鑼打鼓,還拿了國家發明專利四項,數學建模競賽O獎,程式設計競賽獎項若乾,以及國際頂級會議論文n篇......被同學稱為昀哲大神。
就是這樣的昀哲大神,靠一張神似柏原崇的臉把許定迷得死去活來,就連不正常的腦迴路,都被許定美化為:我行我素,個性鮮明。
害得許定這麼個不坦誠不坦蕩,夏天想吃冰棒可以在心裡憋到立秋才說出口的人,竟然鼓起勇氣,向某人表白了。
是許定的錯。許定以為陳昀哲明戀他,否則怎麼會沿著櫻桃河從交大劃船到師大旁聽他上課呢。表白前夜楊楠也好,老黑也好,西替利嗪的男吉他手和女貝斯手也好,都勸他彆啊,千萬彆啊。他說,人總要勇敢一回,此刻不勇敢我怎麼管理工廠做許老闆。
…後來他知道了,現在他知道了,從交大劃船到師大旁聽他上課,或是帶他尋找師大春天第一朵盛開的櫻花,陳昀哲單純不正常而已。
往事像受潮的紙,一頁頁在腦子裡泡發。許定盯著方向盤,眼皮重得快粘在一起,看來他要麼在做夢,要麼是猝死前播放走馬燈。
陳昀哲在副駕駛,怎麼可能。
忽地三條野狗從車前跑了過去,許定踩了個急刹。
副駕駛的陳昀哲穩坐如山,雙臂抱胸:“你差點團滅一個三口之家。”
許定揉揉眉心,強迫自己接受事實,但他真的困得快死:“埃及到處是流浪貓狗,你注意彆被抓。”
“你保護我。”陳昀哲拉下車窗,和三口之家揮手道彆,尾音拖得輕輕的,“你要保護我哦。導遊。”
“……”我要把你剁成八塊丟出去喂狗。
哈裡裡市場位於開羅老城區的中心地帶,號稱埃及最出名的露天集市,實際大都來自美麗的浙江義烏。外國來的客人,十有**會被這兒的特色紀念品唬住,直到後來在盧克索、阿斯旺見了一模一樣的玩意兒,才知道自己當了冤大頭。
正常客人,許定會帶去費沙維咖啡廳,喝一杯諾貝爾文學獎同款。
但陳昀哲,是仇人。
“客人您慢慢逛,能買多買點。”
“嗯。”
陳昀哲雙手揣在外套兜裡,跟在他幾步遠的身後,對琳琅滿目的商品走馬觀花,視線時不時放在他身上。許定感覺有點毛毛的,“您有什麼需要嗎?”
“我在想……”
“?”
“導遊你為什麼沒有旗子。”
“呃…旗子?”
“就是旅行團的那種。”說著陳昀哲大拇指往身後指了指,路過一個浩浩蕩蕩的中國老年旅行團,領隊舉著個藍色旗子。
“呃…您好是這樣的,我們不是旅行,團。”
陳昀哲睜了睜眼:“那我跟錯人了怎麼辦?”
“就一個人你也能跟丟!”
“對啊…我就是笨笨的,導遊哥哥。”
“…………?”你是說那個競賽金獎拿到手軟的陳昀哲,笨笨的。
許定咬緊牙關,強行忍住自己不拆穿,“行,之後我反應給老闆。”
“那導遊你今天先戴這個吧。”
“?”
陳昀哲不知從哪變出一個芭絲特貓頭帽,套上許定腦袋,“這樣一百米開外就能看見你。”
“………你什麼時候買的。”
“國內帶的。”
“你──”
你鼓鼓囊囊的腰包就裝一個貓頭帽。
許定居然不知該從何吐槽起了。往上看去,芭絲特的貓耳朵很突出。陳昀哲我要把你火化裝進盒子裡。算了,就當遮陽了。
趁著陳昀哲挑選商品,許定忙不迭給那個竄貨的同事打電話:“喂阿斌,你好點沒?能走路了就過來替班。”
胡斌說:“這單不是歸你了嗎?我已經接了新客人啦。”
“你那單給我,我這單給你,我們交換。”
“啊?為啥?”
“我請你吃飯。”
“哦行吧,你人在哪。”
“我在哈裡裡。”
“我在亞曆山大啦。”
靠,是第一天走亞曆山大的行程。
“阿導。”陳昀哲在耳後幽幽。
許定連忙蓋住手機,壓低聲音,“你之後有回開羅吧,等你回了開羅咱們碰頭一下。”
轉頭對陳昀哲:“買完啦,買了什麼?”
他感覺自己語氣像個幼師。
而陳昀哲拍了拍身邊的等身高阿努比斯石像:“這個。”
許定呃了一聲,走過去,用腳踢一下,疼死他了,“這是實心的。”
“是的。”
“他有一米八。”算上耳朵可能有一米八五。
“是的。”
“……”許定沉默半晌,“你花了多少。”
“一張。”
“美鈔。”
“yes。”
許定麵無表情:“可以退款嗎。”
小販侷促地走上來,重複一句蹩腳的中文,“自己做的,自己做的,自己做的!”
陳昀哲說:“是他親手雕刻上色的。”
陳昀哲你瘋了吧。許定頭都大了:“一米八五的石像你怎麼帶回國。”
“所以放在你這。”
“?”
“你隻要每天拍一張照片給我就可以了。”
“我拒絕呢。”
“那就當送給你了。”
“?”
許定感覺自己真的要瘋了,“我不需要!”他哪裡有地方放一個一米八五的石頭………
他抓著貓頭帽聳拉的尾巴,“我不需要一個一米八五的阿努比斯石像!”
“那你就每天拍照片給我。”
“……啊啊啊啊。”
什麼邏輯,狗屁邏輯,這還是正常人嗎,非常不正常。
許定怒地拍開他,走出兩步,卻腳底一軟,眼前一黑,暈死過去。
可能這就是急火攻心吧。
04
許定靜靜地看著陳昀哲。
陳昀哲站在二教門口的櫻花樹下,空落落的枝杈交錯縱橫,將天空分割成玻璃的碎片,不仔細看,很難發現枝乾交叉處,一朵冷粉的花苞綻開了。
“我們找到了,今年第一朵。”陳昀哲回頭,對許定說。
而彼時整個春天的櫻花都在他身後盛放。
團團簇簇,用作初戀底色的粉紅,隨風親吻他的臉頰。
許定紅了臉,揉揉眼睛,小櫻樹仍然花苞未發,寂靜地矗在陳昀哲身後。
許定說:“找到了,然後呢?”
陳昀哲反問:“為什麼要有然後呢。”
許定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可是我們找了整整兩個小時,就為了...找到他?”
陳昀哲走近幾步,微微躬身,視線與他平齊。他的眼睛很漂亮,瞳仁像浸在水裡的墨石,透得能映出許定的影:“小許學長。”
“嗯?”
“你會記得這朵花嗎。”
他眼睛很漂亮,水波流轉像月下浩渺的夜江。許定啞聲許久:“........會。”
“記很久嗎。”
“至少......一輩子吧。”
陳昀哲直起身,笑了笑:“這就夠了,不是嗎。”
許定一陣恍惚,時而抬眼看陳昀哲,時而垂眸看腳尖。
得虧他一次又一次追西替利嗪演唱會,一次又一次砸錢請陳昀哲喝酒,現在他們大概算朋友了吧。
可是許定很貪心,不止想要做朋友。
他想要陳昀哲的唇輕輕落在他唇上,像春天的早櫻一樣柔軟。
性取向是他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大學裡他沒有告訴任何人。可在陳昀哲麵前,那層紙薄得好像要破。
陳昀哲轉身要走,許定慌忙追上:“你去哪。”
“回學校。”
“哦。”
真的有人花費兩個小時找春天第一朵櫻花卻隻是看它一眼連照片都不拍啊。許定望著他的背影,心裡歎服。
——陳昀哲真是個不可思議的人。
極端理智,卻又極度跳脫。
像一種神秘學,你明知不可信,卻還是被吸引。
許定紅著臉,忽然想起什麼,追上去喊:“陳昀哲,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在埃及當導遊,有一天你來報我的團。”
“是嗎?”
“是的。”
陳昀哲停下腳步,回頭看他,眼神很深:“不過,這好像不是夢。”
“?”
許定眨了眨眼,發現陳昀哲變成了一個一米八五的阿努比斯石像。
[遊記之埃及之一]
2月11日
天氣
迷你雨
4.捉弄太過,把許定氣暈了。好吧,下次輕點。
5.大鬍子吻起來很怪,建議許定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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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立君對許定態度不好是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