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大荒:我有一座鎮魔殿 第75章 你建的不是廟,是停屍房
“淨化”這個詞一直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它不斷回響著。
我回到了鐵脊堡廢墟。
四周的寂靜令人不安,隻有我靴子下的沙塵聲打破這份寧靜,熟悉的寒意爬上我的脊梁,提醒著我即將到來的事情。
吳三梆是唯一敢跟著我的人,他在前麵帶路,臉上滿是擔憂,這張臉不僅寫著過去的經曆,更承載著現實的重擔。
他終於打破了沉默,說道:“這些地下墓穴……它們不是為神而建的,顧玄。現在不是了。它們是一片墓地。”他道出了一切。
關於淨化行動的真相,一個我從未被告知的有計劃的毀滅行動,這些地下墓穴是秘密的墓地,是每一次淨化後殘餘者的藏身之處。
我必須親眼去看看。
我不信任他。
於是,我沉下心來,彙聚自身靈力,施展了鎮魔殿。
地脈中湧動著令人作嘔的能量,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死亡氣息。
這絕不是一座普通的墳墓。
在大地的深處,我發現了它。
骨灰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邪惡符文,一個有著不可言說目的的陣法。
過去的記憶深深地刻在了這片土地裡。
我集中力量,藉助鎮魔殿的“贖罪獄”——那是曾經封住入口的青銅麵具的一部分,記憶開始浮現。
碎片沒有破碎,而是融化了,表麵泛起漣漪,在其深處,浮現出淨化計劃的影子。
那是鮮活的記憶,而不僅僅是雕刻。
它們跨越了三千多年。
每一個名字,每一條逝去的生命,都被仔細地記錄著。
我看到了最後一道命令,一道絕對毀滅的指令,一次“最終淨化”。
一股冰冷的憤怒湧上心頭。
所以,我們連死亡的時間都被安排好了嗎?
這太令人惡心了。
青蘅的話在我腦海中回響:“這些不是銘文,它們是鮮活的記憶。”我明白了。
死者、被殺者,都被利用了,這是一個監控網路,一隻宇宙之眼在注視著我們所有人。
他們竟敢如此!
我麵對的不僅僅是眼前的敵人,而是一個體係本身。
我不會讓他們得逞。
我要用他們自己的解藥來毒害他們。
我拿出了怨蠟油燈,它那詭異的藍色火焰舔舐著黑暗,然後開始行動,逆轉最後一道命令,將其扭曲成一個詛咒。
那天晚上,在審判台上,所有人都在等待審判,我讓桃枝施展她的巫神血脈,我們一起將詛咒傳遍了整個南方荒野。
曾經象征著控製的望天鏡,現在顯示出一條被篡改的資訊:“殺死所有持有星核的人,以防止虛假情報。”
我行動的漣漪四處擴散。
地下墓穴爆發了。
混亂蔓延開來。
敵人陷入了恐慌。
莫九淵終於意識到了威脅,封鎖了飛鷹台。
但已經太晚了。
沉默的吳三梆已經完成了他的任務。
他救出了“靈魂名冊”,所有被殺者的名單,並讓一個流浪巫醫將其帶走:“隻要名字還在,他們就沒有真正死去。”他們會記住,而敵人將被永遠遺忘。
鎮魔殿正在發生變化。
牆壁上布滿了有著深紅色眼睛的獸首浮雕,彷彿在向四麵八方凝視著。
我站在它麵前,手持由十三塊星核碎片打造而成的破界釘。
十三件對抗神明的武器。
是時候了。我有一項使命。
“你們為神建造廟宇,而我建造殿堂來埋葬死者。現在,我要去你們的廟宇……上炷香。”
風呼嘯著,過去的英雄靈魂似乎從寂靜中升起,回應著我的召喚。
此刻,我身後的永恒黑夜似乎被我的身影切斷。
前方的道路清晰明瞭,沒有回頭路。
淨化。
這個詞眼,如同一根燒紅的鐵針,狠狠紮進顧玄的神魂深處。
他眼中的血色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冰寒。
戰後第三日,風中依舊彌漫著焦糊與血腥混合的古怪氣味。
顧玄的身影再次出現在鐵脊堡的廢墟之上。
昔日堅不可摧的堡壘,如今隻剩下斷壁殘垣,如同巨獸被啃噬殆儘的骨架。
吳三梆正蹲在一口被砸開一半的古井旁,那裡曾是堡壘的祭祀核心。
他沒有理會周圍的殘骸,隻是用粗糙的指甲,專注地、一點一點地颳去井口石柱上厚厚的塵土與凝固的血汙。
隨著他的動作,一個個模糊的名字,被從遺忘的邊緣重新摳了出來。
察覺到身後的腳步聲,吳三梆頭也不抬,沙啞的嗓音彷彿被砂紙打磨過:“你知道他們為什麼要在這裡,在南荒的每一處據點,都建造這麼多錯綜複雜的地宮嗎?”
不等顧玄回答,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腳下的裂縫,指向那深不見底的黑暗:“不是為了迎接什麼狗屁神明……是為了藏屍!鐵脊堡下麵有九座地宮,每一座地宮的基石之下,都埋著上一輪‘清欄’時被焚毀的骨頭!”
顧玄瞳孔驟縮,俯下身去。
他的目光穿透了地表的瓦礫,直刺入深層的地脈紋理。
在靈視之下,一切都無所遁形。
那看似尋常的岩層結構中,竟夾雜著一層又一層薄如蟬翼、卻又密不透風的灰白物質。
它們並非天然形成,而是億萬生靈的骨灰經過漫長歲月與地氣高壓,被強行糅合在一起,排列組合,構成了一幅橫亙在地底深處的、巨大到令人窒息的符陣!
這符陣,正是不斷抽取南荒生靈氣運的根源!
一股涼意從顧玄的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他猛然站直身體,心念一動,宏偉的鎮魔殿虛影在他身後一閃而過。
他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從儲物法器中取出一塊在戰場上繳獲的、布滿裂紋的銅麵閽者鎧甲殘片,直接投入了殿內那座專門煉化罪業的“贖罪獄”中。
猩紅色的鎖鏈如同聞到血腥味的毒蛇,瞬間從虛空中竄出,將那塊殘片層層疊疊地纏繞捆綁。
刺耳的摩擦聲中,堅硬無比的玄銅鎧甲竟開始扭曲、融化,流淌下滾燙的銅汁。
而在那熔化的核心,一行行米粒大小、閃爍著幽光的銘文,如同活物般蠕動著顯現出來。
這並非鐫刻,而是神識烙印!
顧玄的神念掃過,心神劇震。
這上麵記錄的,赫然是三千年來,上界在丙七區(南荒)執行的每一次“清欄計劃”的絕密檔案!
【庚辰年,霜降之月,清欄啟動。
執行區域:雲夢澤外圍。
死亡人數:三十七萬九千四百人。
回收容器(魂魄):三十七萬九千三百二十一個。
守門人後裔捕獲率:零。】
【甲戌年,驚蟄之日,清欄啟動。
執行區域:黑石古原。
死亡人數:五十四萬一千人。
回收容器:五十四萬零八百九十個。
守門人後裔捕獲率:零。】
一條條,一樁樁,冰冷的數字背後是屍山血海。
時間、區域、死亡人數、被他們稱之為“容器”的魂魄回收數量,甚至還有那個刺眼的“守門人後裔捕獲率”,無一遺漏。
顧玄的呼吸越來越沉重,他看到了鐵脊堡的名字,看到了無數他熟悉或不熟悉的南荒地名,它們都曾是這血腥盛宴中的一道菜。
他的目光死死釘在最末一行的最新記錄上。
【當前週期,丙七區地脈異常波動加劇,‘鑰匙’反應增強。
建議提前原定於甲子年的最終淨化,於此間望日,執行。】
“嗬。”顧玄發出一聲極低的冷笑,那笑聲裡沒有溫度,隻有足以凍結魂魄的殺意,“原來我們連被趕儘殺絕的時間,都已經被他們清清楚楚地安排好了。”
“不對!”青蘅的聲音在他識海中陡然響起,帶著前所未有的警惕,“顧玄,小心!這些記錄不是死物,它們是‘活著的記憶’!每一個被煉化成閽者的南荒修士,他們的神魂都被抹去,然後被強行灌注了這些資訊!他們本身,就是上界意誌的活體檔案庫!”
顧玄瞬間明悟!
所謂的《贖罪經文》,根本不是什麼超度亡魂的經文,而是一種惡毒至極的神識烙印載體!
每一個死在“清欄”中的人,他們的魂魄被回收,他們的肉身被焚燒成灰築成地底符陣,就連那些被俘虜煉化成閽者的強者,死後都不得安息,被迫成為監視同胞、記錄罪證的移動終端!
這是一張從生到死,從魂魄到骸骨,將整個南荒都徹底籠罩、利用到極致的絕望之網!
他手掌一翻,那盞古樸的【怨蠟油燈】出現在掌心。
沒有絲毫猶豫,他指尖燃起一縷幽火,點燃了那根由無儘怨念凝結而成的黑色燈芯。
一朵幽藍色的火苗,無聲地跳動起來。
顧玄麵無表情地將那塊仍在融化的鎧甲殘片,緩緩置於火焰的上方。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那幽藍的火舌彷彿擁有生命,輕柔地、貪婪地舔舐著殘片上浮現的銘文。
每當火舌掃過一行,那行記錄著血腥曆史的銘文便會瞬間消失,彷彿被從記憶中徹底抹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段更加古老、更加扭曲、彷彿來自深淵的咒音,從殘片內部滲透出來。
這咒音,正是那所謂“清欄令”的逆向解碼版本!
一種可以篡改係統底層邏輯的劇毒!
當晚,夜色如墨。
顧玄立於鐵脊堡廢墟的最高處,桃枝安靜地站在他身旁。
按照顧玄的命令,她割開自己的手腕,殷紅中帶著一抹奇異金色的巫神血脈,滴落在鎮魔殿顯化出的“審判台”上。
“以巫神之血為引,以萬靈之怨為祭,逆轉天律,種下此咒!”
顧玄聲音冰冷,隨著他最後一個字落下,“審判台”轟然一震!
那段被【怨蠟油燈】解碼出來的扭曲咒音,瞬間被增幅了億萬倍,化作一道無形的波紋,以鐵脊堡為中心,朝著整個南荒大地瘋狂擴散!
刹那間,南荒境內,所有在戰爭中倖存下來的、或大或小的映天鏡殘片,無論它們被藏在多深的地宮,無論它們的主人是誰,都在同一時刻劇烈震動起來!
那些原本漆黑或破碎的鏡麵,猛地亮起一片刺目的血光。
緊接著,一行行由鮮血凝聚而成的大字,浮現在所有鏡麵之上:
【丙七區全員注意:上級指令已被篡改,真實命令為——誅殺所有持有星核者,防止其向上界傳遞虛假情報。
重複,誅殺所有持有星核者!】
識海中,青蘅看著這一幕,震驚得無以複加:“你……你不是在破解他們的係統……你是在往他們的律法裡,種下了永遠無法拔除的毒!”
訊息如同一場燎原的野火,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在絕望與猜忌的土壤中瘋狂蔓延。
短短兩日之內,南荒腹地,已有三處此前未被戰火波及的偏遠地宮,爆發了慘烈的叛亂。
駐守的閽者軍團不再聽令,他們調轉刀鋒,瘋狂圍攻各自的主祭司,咆哮著逼問“星核”的下落。
更有甚者,一些底層修士直接砸毀了賴以為生的映天鏡,點燃了維係運轉的血池,徹底斷絕了與上界的聯係。
混亂之中,焚禋台的最高統治者墨九淵,緊急下達了最嚴厲的封鎖令,嚴禁任何人進出內城,試圖將這股“毒”隔離。
但他不知道,就在封鎖令下達的前一個時辰,吳三梆傴僂的身影,如同一個毫不起眼的幽靈,早已潛入了防衛森嚴的內城檔案庫。
他將一本拓印下來的“魂籍冊”副本,悄悄塞給了一名正在街角為窮人治病的流浪巫醫,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語:
“告訴還活著的那些孩子……告訴他們,隻要名字還在,就不算真的死了。”
與此同時,極北之地。
曾經光禿禿的鎮魔殿外壁,此刻已被無數猙獰的浮雕徹底覆蓋。
那古老的獸首紋路,已經從殿門蔓延至整座城牆,一雙雙獸瞳,在永恒的極夜中,亮起瞭如同地獄業火般的赤紅光芒,彷彿隨時都會從牆壁上掙脫而出。
顧玄孑然一身,立於殿前。凜冽的寒風吹動著他的黑袍,獵獵作響。
在他的手中,靜靜懸浮著一枚由十三枚星核殘渣,經由“贖罪獄”的怨火熔煉而成的黑色棱錐。
此物,名為“破界釘”,蘊含著撕裂空間之能,足以在短時間內,強行開啟一條通往鏡淵通道的單向裂隙,實現一次毫無征兆的突襲。
他抬起頭,目光穿透了呼嘯的風雪,望向星空深處那道因大戰而開啟、此刻正緩緩閉合的空間裂縫。
他輕輕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壓過了風聲,彷彿在對那高高在上的神明們宣告:
“你們建廟供神,我建殿收屍。現在,輪到我去你們的神殿裡,點幾炷香了。”
話音落下,夜風驟然呼嘯,席捲起萬丈冰雪。
冥冥之中,彷彿有萬千沉寂的英靈,自南荒的焦土與北境的凍土之下齊聲低應,聲震九霄。
顧玄緩緩收回目光,不再看那即將癒合的天之痕。
身後的萬古長夜,似乎都在這一刻被他的背影斬斷。
前路已明,再無歸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