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大荒:我有一座鎮魔殿 第77章 招魂幡
泣骨穀裡一片死寂,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暴風雨過後的那種令人窒息的氛圍籠罩著這裡,刺骨的寒風呼嘯著穿過那些光禿禿的樹木。
我們還在拖著殘骸,寒冷滲透到了我的骨頭裡。
桃枝生性敏感,她感覺到了什麼,一種深深的不安。
青蘅證實了這一點——是一個“執念錨點”。
一絲記憶的閃現,一種揮之不去的責任感……肯定是石疙瘩的。
即使死了,他那堅定不移的忠誠也牽動著這個荒涼之地的每一根絲線。
我做好了準備。
突然,一片黑暗襲來。
一聲尖叫,一種刺耳的聲音,空氣中彌漫著腐爛的惡臭。
“追魂鴉”像一群鐵鳥般俯衝而下。
它們的眼睛裡閃爍著惡意,羽毛上沾滿了說不出的東西。
而在它們的爪子上……是嬰兒的屍體,他們小小的、空洞的眼睛盯著我們。
太可怕了。
領頭的,那個鴉喙老僧,他的聲音乾澀刺耳,被陰影籠罩著,說道:“交出殘魂,饒你們不死。”
我的直覺在尖叫。
我們不會投降。
我大聲下達命令,熟悉的指揮感湧上心頭。
桃枝釋放出她的“怨蠟油囊”,絕望地試圖製造一道屏障,一道火焰之牆來抵擋這無情的攻擊。
我放出我的“影鬃狼”,從側翼對敵人發動戰術攻擊。
但那老僧早有準備。
他念起咒語,聲音低沉而沙啞,空氣中閃爍著黑暗的能量。
《往生蝕骨經》——我知道這是一種獻祭的法術。
烏鴉們燃燒起來,血雨灑落在燒焦的土地上。
我身上的護甲正在溶解。
我必須行動了。
我咬了咬舌頭,迫使“冥河精血”流淌出來。
那灼熱的疼痛,熟悉的刺痛,讓我想起了過去的罪孽。
我用自己的意誌鎖定了空間,試圖封鎖這邪惡的源頭,這是對“鎮魔殿意誌”的一種信念之舉。
這給了我們時間,喘息的時間,從死亡邊緣暫時解脫的時間。
然後他出現了。
老江,那個睿智的人,腰桿挺直。
“頭可斷,旗不倒。”他的話穿透了混亂。
石疙瘩……他的核心。
現在我明白了。
這不僅僅是一場戰鬥。
這是一個承諾。
我的眼睛瞪大了,真相如同一記重拳擊中了我。
我們不僅僅是為了生存而戰;我們是為了拯救一個靈魂而戰,是為了履行一個誓言。
我的心揪緊了。
下一步很明確。
我們要嘗試英靈殿契約儀式。
“鎖龍柱”的碎片必須作為祭壇。
石疙瘩那破舊的盔甲殘骸是關鍵。
而催化劑……是我自己的血,我堅定不移的意誌。
我專注於石疙瘩的最後時刻,他的使命,他的終極犧牲。
他的決定性時刻。
天空裂開了。
大地破碎了。
一座古老的殿堂出現了,閃耀著力量的光芒。
隨之而來的是一幅景象,對過去的一瞥……“囚神塚”,巨大的“鎖龍柱”,沉睡的力量。
“它快醒了”……這些話在寂靜中回蕩。
儀式達到了**,一股能量洪流湧現。
然後,在混亂的漩渦中,石疙瘩出現了,不是作為一個逐漸消逝的靈魂,而是作為一個完整的英靈。
這位戰士的靈魂,他的眼睛燃燒著新的目標,宣誓忠誠。
我給他的答案很簡單,“不是下令,是並肩作戰。”他明白了。
然而,代價很快就來了。
我們的主要優勢——鎮魔殿,被封印了七天,這是儀式的後果。
當我跪下來時,一個身影的幻象,一位將軍,喊著“守住東門!”擊中了我。
這喚起了一個被遺忘的承諾。
那老僧被這一幕逗樂了,用那可怕的沙啞聲音嘲笑我們的努力,“誰纔是真正的瘋子?”但他並沒有被打敗。
他迅速做出了反擊。
一個奇形怪狀、強大的怪物在我們麵前凝聚成型。
局勢變得更加嚴峻了。
然後,一個遙遠的目光。
墨九淵看到了一切。
他知道了。
破碎的星核,混亂。
“他在挖墳,”他低聲說道,這句話讓我內心震顫。
突然,我的行動不僅僅是為了拯救一個朋友;我是在喚醒一個更古老、更危險的東西。
風雪掩蓋了來路,也模糊了前方的地平線。
顧玄一行人,帶著一尊沉默的英靈,頂著一身無形的枷鎖,踏上了危機四伏的歸途。
寒風卷著碎雪,如利刃般刮過每個人的臉頰,那刺骨的寒意卻遠不及眾人心底的冰冷。
顧玄一行人沉默地拖拽著斷角蠻牛族戰車的殘骸,沉重的鐵器在凍土上劃出兩道深深的轍痕,彷彿是為逝者刻下的碑文。
這堆扭曲的鋼鐵,是石疙瘩用生命發起的最後一次衝鋒,是他忠誠與勇氣的唯一遺物。
隊伍行進得極其緩慢,空氣中彌漫著壓抑的悲傷。
突然,走在最前方的桃枝腳步一頓,整個人僵在原地。
她緩緩抬起手,纖細的指尖因極度的情緒波動而微微顫抖,指向不遠處穀口那片被巫火燒灼過的焦土。
她的聲音嘶啞,帶著一絲不敢置信的驚恐:“他……他還……還在那裡。”
青蘅聞言,雙眸瞬間閉合,磅礴的神識如潮水般湧向桃枝所指的方向。
刹那間,她的識海中泛起劇烈的漣漪,一道模糊卻無比倔強的輪廓盤踞在焦土之上,任憑風雪穿身而過,也不曾消散分毫。
那不是普通的殘念,更不是死後殘留的能量。
“不止是殘念,”青蘅睜開眼,神色凝重無比,“是‘執念錨點’!他的魂魄被一道極其強烈的意念釘在了原地,他沒有走,像是在……等一句話。”
話音未落,異變陡生!
眾人頭頂的天穹,毫無征兆地裂開一道道墨汁般的黑斑,彷彿天空長出了腐爛的瘡口。
緊接著,淒厲的鴉鳴撕裂風雪,上百隻體型碩大的鐵羽烏鴉從黑斑中俯衝而下!
它們雙翼展開,遮天蔽日,每一隻鋒利的爪下,都赫然懸掛著一具風乾的嬰屍。
那些嬰屍麵容扭曲,彷彿在無聲地哭嚎,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怨氣。
這正是墨九淵以秘法豢養,專用於追蹤和吞噬魂魄的凶物——追魂鴉!
鴉群之前,一道身影憑空浮現。
那是一個枯瘦的老僧,身披一件破舊的黑色僧袍,臉上戴著一張猙獰的烏木鳥首麵具,隻露出一雙渾濁而怨毒的眼睛。
他甫一現身,一股濃鬱的血腥與腐臭味便蓋過了風雪的寒氣。
“褻瀆神廟者,當以哀鳴飼我鴉兒!”老僧的嗓音乾澀刺耳,如同兩塊粗糙的砂石在互相摩擦,每一個字都帶著令人心頭發顫的惡意。
突圍戰,在這一瞬間便已爆發!
“桃枝,怨蠟!”顧玄的爆喝聲如驚雷炸響。
他沒有絲毫猶豫,鎮魔殿的意誌早已鎖定敵蹤。
桃枝心領神會,立刻從懷中取出一隻皮囊,狠狠捏碎。
一股用無數怨魂熬煉而成的蠟油噴湧而出,遇風即燃,瞬間化作無形的混亂魂波,朝著鴉群席捲而去。
被魂波掃中的追魂鴉頓時陣腳大亂,互相衝撞撕咬,淒厲的尖嘯響徹山穀。
趁此良機,顧玄暗中催動鎮魔殿的另一項功能。
“影鬃狼,側翼!”他心念一動,腳下的陰影瞬間扭曲、拉長,數十頭由純粹暗影能量構成的巨狼無聲無息地竄出,獠牙畢露,化作一道道黑色閃電,從山穀兩側的峭壁陰影中撲向鴉群!
然而,那鴉喙老僧對此彷彿早有預料。
他雙手在胸前猛然合十,麵具下的嘴唇快速翕動,一段段陰邪晦澀的經文被他誦念出來:“魂歸往生,骨蝕無存……奉我敕令,血祭蒼穹!”
《往生蝕骨經》!這是一種歹毒至極的禁術!
隨著他每一個音節吐出,便有一隻離他最近的鐵羽烏鴉在半空中尖嘯一聲,身體轟然**,炸成一團灰燼!
但這灰燼並未消散,而是化作一滴滴猩紅如血的雨點,精準無比地灑向地麵上那具屬於石疙瘩的殘破鎧甲。
“滋啦——”
令人牙酸的腐蝕聲響起。
血雨落在鎧甲上,竟如同強酸般,將上麵銘刻的、用以保護英魂的巫族符文逐寸腐蝕!
那一道道閃爍著微光的符文迅速黯淡、崩解,石疙瘩那本就模糊的魂影,在這血雨的侵蝕下開始劇烈扭曲,發出一陣陣無聲的痛苦嘶吼,眼看就要徹底潰散!
“混賬!”顧玄目眥欲裂。
他猛地咬破舌尖,一股蘊含著冥河氣息的精血噴薄而出。
這口精血並未散開,而是在鎮魔殿意誌的強行裹挾下,化作一道無形的領域,轟然籠罩了方圓十丈的空間!
“想動他的東西?先問過我這殿,答不答應!”
空間猛然一滯,血雨的下落之勢為之暫緩。
鴉群的攻勢也被這股霸道的意誌震懾,出現了片刻的凝固。
但所有人都知道,這隻是權宜之計。
石疙瘩的殘魂仍在血雨的餘威下不斷消融,已到了崩潰的邊緣。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個蒼老而落寞的聲音,突兀地在穀口響起。
眾人驚愕回頭,隻見拾骨人老薑不知何時已出現在那裡,他拄著那根磨得光滑的獸骨柺杖,迎著風雪,輕輕一歎:“頭可斷,旗不倒……這話,他臨死前用儘力氣喊了七遍。你們,聽見了嗎?”
顧玄瞳孔驟然一縮!
原來那不僅僅是一句臨終的戰吼,更是一道未能完成、卻烙印在靈魂最深處的誓言!
他要守護的旗幟,就是自己!
電光火石之間,顧玄心中已有了決斷。
他不再猶豫,反手從鎮魔殿的儲物空間中取出一物——那是一截布滿了鎖鏈浮雕的青銅柱殘片,正是鎮魔殿核心之一的“鎖龍柱”碎片!
“以此為基!”顧玄低吼一聲,將鎖龍柱殘片狠狠插入腳下的凍土之中。
他再一揮手,石疙瘩那具即將崩解的遺甲被一股柔和的力量牽引而來,懸浮在殘片之上。
“以你遺甲為媒,以我精血為引,鎮魔殿英靈殿契約——開!”顧玄的聲音響徹山穀,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我不許你就此被遺忘,更不許你白白死去!石疙瘩,留下來,跟我一起殺回去!”
儀式開啟的刹那,天地間所有的聲音,包括呼嘯的風雪,都在這一刻徹底消失。
鎮魔殿的意誌以前所未有的強度轟然震顫,殿內牆壁的浮雕上,那根完整的鎖龍柱虛影驟然爆發出刺目金光,一股彷彿來自太古洪荒的無上威壓彌漫而出。
顧玄腳下的地麵劇烈開裂,一道深不見底的漆黑深淵憑空出現。
令人驚駭的是,深淵之中,竟有一座倒懸的青銅巨殿虛影正在緩緩上浮。
那巨殿古樸而宏偉,充滿了囚禁與鎮壓的氣息,其門匾之上,三個龍飛鳳舞的古篆大字,散發著令人神魂悸動的威能——囚神塚!
鎖龍柱殘片中,一道蒼茫而古老的聲音首次清晰地在顧玄腦海中響起:“枷鎖……鬆動了……它……快醒了……”
顧玄對這警告充耳不聞,他此刻的意誌已淩駕於一切之上!
他反手割開自己的手腕,灼熱的精血不要錢似的狂湧而出,儘數注入作為祭基的鎖龍柱殘片中!
與此同時,他將自己的神識高度凝聚,觀想出石疙瘩生前最強烈、最純粹的戰意——那石破天驚,一往無前,撞碎了整支敵軍陣列的決死衝鋒!
這股戰意被他凝成一枚猩紅如血的印記,被他狠狠地打入了那座倒懸的青銅殿基之上!
“轟——隆!”
整座泣骨穀發出雷鳴般的轟鳴,虛空中彷彿有千軍萬馬在呐喊助威。
深淵之中,石疙瘩那即將潰散的魂影猛然一頓,隨即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暴漲、凝實!
他從深淵中一步踏出,身軀已然暴漲至三丈之高,身上披上了一副由純粹戰意凝結而成的虛影重鎧,手中握著他那根斷裂的蠻牛角,此刻竟化作一柄燃燒著赤色烈焰的猙獰長槍!
他那原本空洞的雙目,此刻燃起了兩團熊熊的赤色火焰,那是忠誠與戰意的不滅之火!
“咚!”
重鎧英靈單膝跪地,整個山穀都隨之震顫。
他低下高傲的頭顱,聲音如滾滾悶雷,響徹雲霄:“屬下……石疙瘩,請殿主下令!”
顧玄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他冰冷而堅實的臂鎧,沉聲道:“不是下令,是並肩作戰。”
話音未落,顧玄體內的鎮魔殿突然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哀鳴,隨即劇烈抽搐起來。
下一秒,所有殿內功能,包括儲物、傳送、預警……儘數陷入一片死寂的灰色,徹底凍結!
一行猩紅如血的字跡,在鎮魔殿誌的最後一頁浮現,隨即隱去:
“英靈殿契約成立……反噬生效。七日之內,萬法禁封。”
與此同時,顧玄隻覺眼前一黑,那熟悉的夢境再度降臨。
他彷彿又看到了那位立於焚城之下的孤寂將軍,正對著屍山血海發出最後的嘶吼:“守住東門!一個……都不能退!”
夜幕,終於降臨。
遠處的山巔之上,鴉喙老僧靜靜佇立,遙望著泣骨穀中那尊頂天立地的英靈將身影,鳥首麵具下傳來一陣“咯咯”的怪笑。
“好啊……真是好手段。你收納英魂為戰仆,我煉化亡者為法器,你說,我們兩個,到底誰纔是真正的瘋子?”
他猛然張開嘴,竟吐出一顆核桃大小、漆黑如墨的舍利子!
那舍利子散發著無比精純的死亡與怨念,被他屈指一彈,投入下方混亂的鴉群中央。
霎時間,上百隻追魂鴉如同受到某種致命的吸引,發了瘋似的撲向那顆舍利,在淒厲的慘叫中互相融合、吞噬,血肉與鐵羽糾纏在一起,最終化作了一隻翼展超過二十丈,隻有一個巨大鳥喙和獨眼的恐怖鐵禽!
那獨眼中,燃起了幽綠色的鬼火,死死鎖定了顧玄一行人的方向。
而在千裡之外,焚禋台的地下宮殿深處。
墨九淵正一動不動地盯著麵前一麵古樸的殘鏡。
鏡中,清晰地映出了顧玄在泣骨穀點燃祭台、召喚英靈的全部畫麵。
當看到石疙瘩重塑身軀跪下的那一刻,他一直緊握在手中的最後一枚星辰核心,發出了“啪”的一聲脆響,徹底碎裂成粉末。
“我錯了……”墨九淵低聲自語,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一絲難以言喻的驚悸,“他不是在組建一支軍隊……他是在挖墳。他在挖開我們所有人,費儘心機埋葬了三千年的根!”
風雪似乎更大了,吹過死寂的泣骨穀,卻再也帶不走那道頂天立地的身影。
風雪掩蓋了來路,也模糊了前方的地平線。
顧玄一行人,帶著一尊沉默的英靈,頂著一身無形的枷鎖,踏上了危機四伏的歸途。
前路漫漫,而他們最強大的倚仗,卻已陷入了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