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秘藏古卷迷宗 第22章 文明的暗麵
黑暗。無邊的、冰冷的、意識沉浮的黑暗。
龍沐陽感覺自己像是在深海中不斷下沉，四肢百骸傳來碎裂般的劇痛，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動著瀕臨崩潰的經脈。靈魂彷佛被那潭底的恐怖怒吼和金色符號破碎的反噬之力撕成了碎片。
不知過了多久，一絲微弱的光感和聽覺開始艱難地穿透這片黑暗。
先是模糊的光斑在眼皮外晃動，然後是斷斷續續的交談聲，似乎隔著一層厚厚的棉絮，聽不真切。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苦澀中帶著奇異清香的草藥氣味，比他之前在葛老木屋聞到的還要複雜和古老。
他嘗試睜開眼睛，卻覺得眼皮重若千斤。費了極大的力氣，才勉強睜開一條細縫。
模糊的視野逐漸清晰。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鋪著厚厚乾草和獸皮的簡陋床鋪上，身處一個更加寬敞、卻也更加古舊的吊腳樓內。屋頂很高，被煙火熏得黝黑，粗大的房梁上掛著更多風乾的藥草、獸骨和各種難以辨認的奇特物品。牆壁上用某種礦物顏料繪製著巨大而古拙的壁畫，內容似乎是關於開天辟地、巨人治水、以及與各種奇異生物爭鬥的場景，充滿了荒誕原始的史詩感。
火塘裡燃燒著一種特殊的青色木柴，火焰穩定而安靜，散發著令人心安寧神的氣息。那個之前在山寨門口見過的、拄著竹杖的苗服老者，此刻正坐在火塘邊，小心翼翼地攪動著一個陶罐裡的藥湯。
而更讓龍沐陽心頭一震的是，葛老竟然也在！
這位更加枯瘦神秘的老人蜷坐在離火塘稍遠的陰影裡，雙目緊閉，彷佛睡著了，但他那乾枯的手指卻在膝蓋上無意識地劃動著某種極其複雜的軌跡，與空氣中某種無形的能量產生著微弱的共鳴。
是他們救了自己？
龍沐陽想要開口，卻隻發出一聲沙啞的氣音，喉嚨乾渴得如同火燒。
火塘邊的老者聞聲抬起頭，看到龍沐陽醒來，並無太多驚訝，隻是平靜地拿起一個木碗，從陶罐裡舀了半碗濃黑的藥汁，走過來遞到他嘴邊。
“喝了。你傷得很重，經脈裡的煞氣和潭水的陰寒交織，差點就沒救了。”老者的聲音依舊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
龍沐陽沒有猶豫，忍著劇痛微微抬頭，將那苦得驚人、卻又帶著一絲回甘的藥汁慢慢喝下。藥液入腹，頓時化作一股溫潤卻強勁的暖流，迅速流向四肢百骸，開始修複那些受損嚴重的經脈，驅散盤踞的陰寒煞氣。效果遠比之前葛老那霸道的藥膏更加溫和且深入。
“多謝……前輩……救命之恩……”龍沐陽艱難地說道，聲音依舊嘶啞。
“要謝就謝葛老吧。”門口那位老者朝陰影方向努了努嘴，“是他把你從鬼門關揹回來的。為了壓製你體內的反噬，他耗費了不少心神。”
龍沐陽看向陰影中的葛老，心中湧起複雜的感激之情。這位看似冷漠神秘的老人，竟然冒險深入剛剛經曆過恐怖爆發的黑龍潭邊救回自己。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葛老緩緩睜開了眼睛，那雙深邃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疲憊。
“娃娃……命挺硬。”葛老的聲音乾澀依舊，“居然能引動‘山圖’之力，強行鎮壓‘潭眼’……雖然隻是暫時的，但也夠嚇人了。”
他果然認出了《山海圖》！而且稱其為“山圖”！
“暫時的？”龍沐陽捕捉到關鍵詞，心中一緊。
“封印鬆動得太厲害了。”葛老歎了口氣，眼中閃過憂色，“那幫外來老鼠的鑽探，加上你強行引動鎮壓之力對衝，雖然逼退了‘那東西’，但也讓原本就脆弱的平衡更加岌岌可危。現在就像用一張紙糊住了破洞的水缸，隨時可能再次崩開。”
龍沐陽的心沉了下去。自己拚儘全力，甚至差點送命，竟然隻是暫時緩解？
“那……那捲古籍……”龍沐陽猛地想起最重要的事，急忙問道。
葛老和門口老者對視了一眼，門口老者介麵道：“我們趕到時，隻發現你重傷昏迷在地。你身邊，並沒有什麼卷軸。”
古卷不見了！龍沐陽如遭雷擊，瞬間臉色煞白！是因為自己昏迷時脫手，被“尋真會”的人撿走了？還是……
“不過，”門口老者話鋒一轉，“寨子周圍的‘小家夥們’告訴我們，在我們到達之前，除了那批逃走的外來者，還有另一個人靠近過潭邊，似乎從你身邊帶走了什麼東西。”
另一個人？！龍沐陽猛地想起一個人——秦文明！
難道他一直暗中跟著自己？或者他本來就打算來黑龍潭？他趁自己昏迷拿走了《山海圖》？
“那個人……是不是一個看起來像學者氣質的中年男人？”龍沐陽急問。
門口老者搖了搖頭：“‘小家夥們’看不清具體樣貌，隻能感知到一個大概的輪廓和氣息。那個人很小心，沒有觸發任何警戒，而且……他身上似乎有某種與這片土地親和的印記，讓‘小家夥們’沒有第一時間視為敵人。”
與土地親和的印記？地輿社？！龍沐陽幾乎可以肯定，就是秦文明！
他拿走《山海圖》想做什麼？是為了保護？還是……他終於露出了真正的目的？
一時間，龍沐陽心亂如麻。傷勢未愈，古卷丟失，強敵環伺，封印瀕危……局勢似乎糟糕到了極點。
看著他變幻的臉色，葛老緩緩開口：“丟了也好。那‘山圖’是至寶，也是禍根。懷璧其罪，你現在的能力，守不住它，隻會給你帶來殺身之禍。”
這話雖然直白，卻不無道理。沒有足夠的實力，掌握《山海圖》確實如同小兒抱金於哄市。
“可是……沒有它，如何徹底修複封印？如何阻止‘尋真會’？”龍沐陽不甘地問道。
“修複封印？”葛老嗤笑一聲，帶著一絲嘲弄和無奈，“娃娃，你以為那是補衣服嗎？那是上古聖賢佈下的大手筆，牽扯的東西遠超你的想像。彆說現在‘山圖’沒了，就算還在，憑你我之力，也幾乎不可能完全修複。”
他頓了頓，目光投向窗外濃霧彌漫的山林，聲音變得縹緲：“現在能做的，隻能是‘加固’和‘監視’。用笨辦法，藉助這片山水殘存的力量，以及老祖宗傳下來的一些手段，勉強維持那層‘紙’不破，同時盯緊那些還不死心的老鼠。”
龍沐陽沉默了。現實遠比他想象的更加殘酷和無力。
“你傷好之後，離開吧。”門口老者忽然說道，“烏頭寨能提供的庇護有限。那些外來者這次損失慘重，絕不會善罷甘休。他們背後的力量，超乎你的想像。你留在這裡，隻會給寨子帶來更大的麻煩。”
這是在下逐客令了。龍沐陽明白，對方救自己已是仁至義儘，不可能讓整個寨子為自己冒險。
“晚輩明白。”龍沐陽低聲道，“多謝兩位前輩救命之恩，此情龍沐陽永世不忘。傷勢稍好，我便離開。”
葛老看了他一眼，忽然從陰影裡拋過來一個小小的、用黑色石頭雕刻而成的吊墜，形狀像一隻抽象的眼睛，中心有一點天然的紅斑。
“戴上它。關鍵時刻，或許能幫你擋一次災。也能讓你在這片山區行走時，少受些‘小家夥’的騷擾。”葛老淡淡道，“至於未來……如果你還能找到‘山圖’，並且活到有能力駕馭它的那一天，或許我們還有再見之時。”
這是一個臨彆的禮物，也是一個渺茫的約定。
龍沐陽接過石墜，觸手冰涼，卻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一絲奇異而溫潤的力量。他鄭重地將其戴在脖子上。
接下來的幾天，龍沐陽便在這間吊腳樓裡安心養傷。兩位老者提供的草藥極其神效，加上他自身根基不俗，傷勢恢複得很快。
期間，他透過窗戶，能看到寨民們的生活依舊平靜，卻也隱隱加強了戒備。不時有背著獵槍、腰掛彎刀的健壯苗族漢子組成巡邏隊，帶著那種詭異的守護甲蟲，消失在密林濃霧之中。顯然，黑龍潭的異動讓整個烏頭寨都進入了緊張狀態。
他也嘗試著向兩位老者請教更多關於此地傳說、地脈以及“尋真會”的資訊。兩位老者並未完全拒絕，但也點到即止，似乎不願過多透露更深層的秘密，尤其是關於“鑰匙”和潭底之物的具體情況，諱莫如深。
幾天後，龍沐陽的傷勢已然恢複了七七八八，雖然內息還未完全穩固，但至少行動無礙。
他知道，該離開了。
清晨，他向兩位老者鄭重道彆。門口老者遞給他一個裝滿藥膏和乾糧的小包袱，揮了揮手，沒有多言。葛老則依舊蜷在陰影裡，隻是微微點了點頭。
龍沐陽背起自己簡單的行囊，最後看了一眼這片雲霧繚繞、充滿神秘與危險的山寨，轉身踏上了下山的小徑。
這一次，沒有蟲群阻路，隻有無邊的寂靜和濃霧相送。
他沒有明確的目的地。古卷在秦文明手中，“尋真會”元氣大傷但並未消失，封印岌岌可危。
他摸了摸胸口那枚冰涼的石墜，目光逐漸變得堅毅。
首先，他必須找到秦文明，拿回或者至少弄清楚他對《山海圖》的意圖。其次，他要繼續追查“尋真會”的動向，防止他們捲土重來。最後，他需要變強，變得足夠強大，才能真正麵對這一切背後的真相與危機。
他的腳步加快，身影迅速消失在湘西茫茫的群山霧靄之中。
前方的路依舊迷霧重重，但經過黑龍潭的生死洗禮，龍沐陽的心誌卻更加堅定。
文明的暗麵已然掀開一角，古老的力量正在蘇醒，現代的貪欲與之交織。一場跨越時空的巨大風暴正在醞釀。
而他，這個意外捲入漩?中心的探秘者，已然無法抽身，唯有迎難而上，在這條布滿荊棘與未知的道路上，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