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入甕 第 46 章
鷹嘴崖險峻，兩人耗費了大半日功夫才繞行而過。抵達地圖上標注的廢棄驛站時，已是夕陽西沉。
驛站坐落在一片隱蔽的山穀中，幾間土木結構的房屋早已殘破不堪，院牆倒塌大半，荒草長得比人還高，唯有門口那根光禿禿的旗杆，還依稀能看出昔日的輪廓。暮色中，這裡寂靜得隻剩下風聲和蟲鳴。
“看著可不像還有人煙的樣子。”雲何棲打量著眼前的斷壁殘垣，摺扇在掌心敲了敲。
元不渡目光掃過院落，最終落在那扇半掩的、布滿蟲蛀的木門上。“有人。”他低聲道，鴉青色的眼眸在暮色中銳利如鷹，“痕跡是新的。”
雲何棲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果然在門前的泥地上發現了幾處模糊但絕非陳舊的腳印，而且不止一人。他立刻收斂了散漫的神情，與元不渡交換了一個警惕的眼神。
兩人並未直接進入，而是借著荒草和殘牆的掩護，悄無聲息地繞到驛站後方。在一處看似堆放雜物的破棚子下，元不渡移開幾捆腐朽的柴薪，露出了一個隱蔽的、通往地下的狹窄入口——這正是漕幫秘密聯絡點的所在。
入口處有新的開合痕跡。
元不渡示意雲何棲警戒，自己則如同沒有重量般滑入地道。雲何棲守在入口，摺扇微張，耳聽八方。
地道內陰暗潮濕，但空氣尚算流通。下行不過數丈，前方隱約傳來壓低的談話聲和燭火的光亮。
“……雷爺折了，落霞鎮也毀了，上麵震怒。”
“誰能想到那元不渡如此難纏！還有那個雲何棲，簡直是個泥鰍！”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當務之急是找到他們！趙大人下了死命令，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那東西絕不能落在他們手裡！”
“可這茫茫大山，上哪兒找去？”
“等訊號。‘灰隼’已經放出去了，隻要他們還在百裡範圍內，總能找到蛛絲馬跡……”
聲音來自兩個男人，語氣焦躁而陰沉。
元不渡屏息凝神，聽清了每一個字。果然，“焰獄”和趙無忌的人已經追到了這裡，並且動用了類似馴養獵鷹的手段來搜尋他們。這個聯絡點，顯然也已經暴露，甚至可能被對方反向利用，設下了埋伏。
他悄無聲息地退回入口，對雲何棲打了個手勢。
雲何棲會意，兩人迅速退離破棚，重新隱入驛站外圍的黑暗之中。
“裡麵有埋伏？”雲何棲壓低聲音問。
“兩個。在等搜尋我們的訊號。”元不渡言簡意賅，“他們動用了‘灰隼’。”
雲何棲臉色微沉：“馴隼追蹤？這下麻煩了。”這種經過特殊訓練的獵隼目光銳利，飛行迅捷，在山林地帶追蹤目標極具優勢。
“必須儘快離開此地，在他們訊號發出之前。”元不渡道。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廢棄的驛站，眼中寒光一閃，“或者……先下手為強。”
雲何棲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嘴角勾起一抹危險的笑意：“攪了他們的局，再把那扁毛畜生弄下來？”
元不渡頷首。
計劃迅速定下。由雲何棲負責製造混亂，吸引地道內兩人的注意力，元不渡則伺機潛入，解決目標，並嘗試攔截可能放出的訊號。
暮色漸濃，最後一抹天光消失在地平線以下。驛站徹底被黑暗籠罩，隻有地道入口處透出一點微弱的燭光。
雲何棲如同暗夜中的貍貓，悄無聲息地繞到驛站前院。他撿起幾塊石子，手腕一抖，石子帶著破空聲，精準地打在了幾處不同的殘破窗欞和門板上，發出“劈裡啪啦”一陣亂響！
“什麼聲音？！”
“外麵有人！”
地道內立刻傳來驚疑的低喝和急促的腳步聲。燭光晃動，顯然裡麵的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驚動，正警惕地向外探查。
就在兩人注意力被前院聲響吸引的刹那，元不渡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再次滑入地道入口。
地道不長，儘頭是一間不大的石室。燭光下，兩名黑衣人正手持兵刃，背對著入口，緊張地望著通往前院的通道。
元不渡沒有給他們任何反應的機會。幽藍的刃片在黑暗中劃出致命的弧線，悄無聲息地抹過其中一人的咽喉。另一人察覺到不對，剛想回頭，一股冰冷的指風已精準地點中了他後心大xue，他身體一僵，軟軟地倒了下去，眼中還殘留著驚駭。
整個過程不過瞬息之間，乾淨利落。
元不渡迅速在石室內搜查，果然在一個角落裡找到了一個蒙著黑布的鳥籠，裡麵關著一隻眼神銳利、羽毛呈灰褐色的獵隼。旁邊還放著一個小巧的竹筒，裡麵是用於傳遞訊息的薄絹。
他拿起竹筒，正要檢視，頭頂上方突然傳來雲何棲一聲短促的呼哨！
這是約定的警示訊號！外麵有情況！
元不渡眼神一凜，毫不猶豫地捏碎竹筒，將裡麵的薄絹震成粉末，同時一掌拍向鳥籠！籠門碎裂，那灰隼受驚，尖叫著振翅欲飛，卻被元不渡隨手彈出的一道氣勁擊中翅膀，哀鳴一聲跌落在地，撲騰著無法再起飛。
他不再停留，身形疾退，衝出地道。
剛出地麵，便看到雲何棲正與三名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黑衣人在院中激鬥！這三人的身手明顯比地道裡的兩人高出一截，配合默契，攻勢淩厲。
“還有伏兵！”雲何棲摺扇舞動，擋開劈來的刀鋒，語氣卻不見慌亂，反而帶著點興奮，“就知道沒這麼簡單！”
元不渡二話不說，加入戰團。他雖肩傷未愈，但身法依舊詭譎難測，刃片專走偏鋒，每一次出手都逼得對手手忙腳亂。
有了元不渡的加入，戰局瞬間扭轉。兩人聯手，一個狠辣精準，一個刁鑽靈動，不過幾個回合，便將三名黑衣人儘數放倒。
“解決了？”雲何棲甩了甩摺扇上並不存在的血珠，看向元不渡。
元不渡點頭：“訊號已毀，‘灰隼’亦廢。”
雲何棲鬆了口氣，笑道：“這下夠他們亂一陣子了。”他走到一名黑衣人屍體旁，蹲下身摸索片刻，摸出了一塊腰牌，臉色卻微微一變，“……不是‘焰獄’的人。”
元不渡走過來，接過腰牌。腰牌是木質的，上麵刻著一個特殊的徽記——一座雲霧繚繞的山峰。
“是聽雪樓的人。”雲何棲語氣凝重起來。
聽雪樓，江湖上最負盛名的殺手組織，亦正亦邪，拿錢辦事，信譽卓著。他們竟然也插手了此事！
“趙無忌……還是‘焰獄’？”雲何棲看向元不渡，眉頭緊鎖。能請動聽雪樓，代價絕不菲。
元不渡摩挲著那塊木質腰牌，眼神冰冷徹骨。敵人的手段層出不窮，勢力盤根錯節。前有“焰獄”暗刃，後有聽雪樓殺手，這複仇之路，比他預想的更加凶險。
他將腰牌收起，聲音在夜風中顯得格外沉凝：
“無論誰來，擋路者，死。”
夜色中，兩人不再停留，迅速離開了這片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