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入甕 第 56 章
暗道前方,火光驟然亮起,映出數道持刀而立的身影,堵住了去路。為首之人,赫然是皇城司的一名檔頭,臉上帶著獰笑:“奉陸指揮使之命,在此恭候多時了!果然有耗子鑽洞!”
雲何棲方纔猝不及防,肩頭被劃了一刀,鮮血迅速浸濕了灰布衣衫。他啐了一口,臉上卻揚起那標誌性的、混不吝的笑容:“陸危樓倒是瞧得起小爺,派了這麼多人來送行?”
他嘴上說著,身體已如獵豹般躥出,手中那柄削梨的小刀劃出詭異的弧線,直取檔頭咽喉!動作快如閃電,與平日那副懶散模樣判若兩人。
那檔頭沒料到他重傷之下還有如此爆發力,慌忙舉刀格擋。“鐺”的一聲脆響,火星四濺。雲何棲內力不及對方深厚,被震得後退半步,虎口發麻,卻借著對方格擋的力道,身形一矮,小刀毒蛇般刺向旁邊一名侍衛的肋下!
“噗嗤!”那名侍衛慘叫一聲,倒地不起。
“找死!”檔頭怒吼,刀光如匹練般卷向雲何棲。其餘侍衛也一擁而上。
暗道狹窄,人多反而施展不開,這給了雲何棲周旋的空間。他如同泥鰍般在刀光中穿梭,招式刁鑽狠辣,專攻下三路和要害,全然不顧自身防禦,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他知道,元不渡傷勢未愈,必須由他儘快開啟缺口!
然而,對方畢竟人多,且早有準備。幾招過後,雲何棲身上又添了幾道傷口,動作明顯滯澀起來。
就在這時,一道墨綠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切入戰團。
是元不渡。
他臉色依舊蒼白,但那雙鴉青色的眼眸此刻冰冷如萬載寒冰。他沒有言語,甚至沒有看雲何棲一眼,手中那柄普通的短刃在他手中,彷彿化作了死神的請柬。
他的動作並不快,卻帶著一種精準到極致的優雅和效率。每一次揮刃,都必然指向敵人招式用老、無法回防的瞬間;每一次閃避,都恰到好處地避開致命的攻擊。他沒有多餘的動作,殺人,在他手中彷彿成了一種藝術。
“嗤!”短刃輕描淡寫地劃開一名侍衛的喉嚨,血線飆出,那人捂著脖子倒下。
反手一格,架住劈來的鋼刀,手腕一抖,短刃如同遊魚般滑入對方空門,刺入心口。
他如同在刀尖上漫步的舞者,在狹小的空間內,製造著無聲的死亡。那冰冷的眼神,那顆在微弱火光下閃爍的銀色眉釘,讓他看起來如同來自幽冥的修羅。
雲何棲壓力驟減,喘了口氣,看著元不渡那高效而冷酷的殺人技藝,心頭莫名一悸,隨即又被巨大的安心感取代。他咧嘴一笑,抹了把臉上的血汙,再次加入了戰團。
兩人背靠著背,一個詭譎狠辣,一個冰冷高效,配合竟出乎意料地默契。元不渡負責正麵格殺與防禦,雲何棲則遊走補刀,清理側翼。
那檔頭越打越是心驚。他沒想到元不渡重傷至此,還有如此可怕的戰鬥力,更沒想到這兩人聯手竟如此難纏。
“結陣!困死他們!”檔頭嘶吼。
剩餘的幾名侍衛立刻變換陣型,試圖利用人數優勢將兩人擠壓在暗道牆壁上。
元不渡眼神一冷,正要強行催動內力施展殺招,卻聽雲何棲忽然大喝一聲:“閉氣!”
話音未落,雲何棲猛地將一個小紙包砸向地麵。“噗”的一聲輕響,一股濃烈刺鼻的白色粉末瞬間彌漫開來,充斥了整個暗道前方!
“是石灰!小心眼睛!”檔頭驚怒交加,慌忙後退閉氣。
趁著這短暫的混亂,雲何棲一把抓住元不渡的手腕,低喝:“走!”
兩人不再戀戰,轉身朝著來時的方向疾退!身後傳來侍衛們嗆咳和怒罵的聲音。
“這邊!”雲何棲拉著元不渡,沒有退回廢井,而是拐進了暗道旁一個極其隱蔽的、被汙水半掩的岔道。這岔道更加狹窄低矮,幾乎需要匍匐前進。
“你怎麼知道這裡?”元不渡被他拉著,在汙穢的泥水中爬行,低聲問。他的氣息有些紊亂,方纔強行出手,顯然牽動了內傷。
雲何棲頭也不回,聲音帶著喘息的得意:“小爺我……進來前……就把這皇宮的……老鼠洞……都摸清楚了!這條是……備用的備用!”
兩人在黑暗中不知爬了多久,直到身後的追兵聲音徹底消失,前方纔隱約看到一點天光,以及嘩嘩的水聲。
爬出洞口,冰冷清新的空氣撲麵而來。眼前是一條結著薄冰的河道,對岸是寂靜的民居和光禿禿的樹林。他們竟然已經出了皇宮,來到了京城的外圍!
雲何棲癱坐在河岸邊,大口喘著氣,看著身後那黑黢黢的排水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儘管牽動了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媽的……終於……出來了!”
元不渡靠在一塊石頭上,臉色白得嚇人,胸口的繃帶再次滲出血跡。他看著狀若瘋癲的雲何棲,又看了看遠處巍峨皇城的輪廓,眼神複雜。
雲何棲笑夠了,掙紮著爬起來,走到元不渡身邊,檢查他的傷勢,眉頭緊緊皺起:“不行,你得立刻處理傷口。我們先找個地方躲起來。”
他扶著元不渡,兩人相互攙扶著,踉蹌地消失在河岸對麵的樹林陰影之中。
皇宮之內,陸危樓聽著手下關於暗道追丟目標的稟報,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望著宮外的方向,眼中寒光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