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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雀兒 第 1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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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降落在蒙羅維亞國際機場時,正是當地時間上午十點,赤道陽光像熔化的鉛塊般砸在蘇慈身上,裹挾著腐殖土氣息的濕熱空氣湧了上來,瞬間浸透了作訓服,布料貼在背上形成深色汗漬,連呼吸都帶著黏膩的水汽

利比裡亞五月的平均氣溫高達

32c,濕度常年維持在

85

以上,比滇西雨季的悶熱更窒息,裸露的小臂很快佈滿細密的汗珠,皮膚被曬得發燙。

“快上車!這裡不能停!”

聯合國維和部隊的加納籍指揮官卡瑪爾揮手催促,聲音壓得很低,透著不容置疑的急促。蘇慈跟著戰友們快步走向白色防彈越野車,眼角餘光掃過機場外圍的鐵絲網:幾個穿著破舊迷彩服的年輕人正趴在鐵絲網上張望,手裡握著鏽跡斑斑的砍刀,褲腿捲到膝蓋,露出沾滿泥垢的小腿,眼神裡既有警惕,又藏著對物資的渴望。

“那些是‘流民武裝’,不是正規派彆。”

身邊的中國戰友陳默壓低聲音解釋,他是提前兩個月抵達的工程兵,迷彩服袖口磨出了毛邊,顯然經曆過不少外勤任務,“上個月有輛聯合國糧車在這兒被攔過,他們搶走了三箱玉米粉,還砸壞了車玻璃。咱們的車有防彈層,但引擎蓋冇防護,得儘快離開。”

說話間,越野車發動起來,車輪碾過佈滿碎石的跑道,蘇慈透過車窗看到,機場外的瀝青路早已龜裂,坑窪裡積著渾濁的雨水,路邊的房屋大多隻剩斷壁殘垣,牆體上還留著彈孔,偶爾能看到穿著破爛襯衫的孩子,光著腳在泥水裡追逐,手裡攥著冇吃完的野果。

車隊行駛半小時後,抵達中國維和部隊營地

位於蒙羅維亞郊區的廢棄橡膠廠,四周用三層鐵絲網圍攏,門口的沙袋工事裡站著兩名荷槍實彈的哨兵,胸前的

“un”

藍色標識在陽光下泛著冷光。營地內的營房是臨時搭建的波紋鋼板房,屋頂鋪著防雨布,牆壁上還留著當年橡膠廠的生產標語,被戰火熏得發黑。蘇慈分到的宿舍是一間十平米的雙人間,裡麵擺著兩張鐵架床,床墊是薄薄的海綿墊,牆角堆著裝滿壓縮餅乾和藥品的木箱,唯一的電器是一台

80

年代產的吊扇,通電後發出

“嗡嗡”

的異響,吹出來的風帶著鐵鏽味,依舊是熱的。

“先去領防蚊裝備!彆等收拾行李!”

同屋的戰友王芳是醫療兵,剛放下揹包就從急救箱裡掏出一瓶深綠色噴霧,“這裡的按蚊能傳播惡性瘧疾,上週咱們工程連的老張,就因為巡邏時忘塗防蚊液,被咬了一口,當天晚上就燒到

40c,差點發展成腦瘧。”

蘇慈接過防蚊液,看著瓶身上

“有效成分

deet

30”

的英文標識,想起老鄭在《西非常見疾病預防手冊》裡的批註,“利比裡亞瘧疾感染率

68,防蚊液需每

4

小時補噴一次”,趕緊往裸露的胳膊、腳踝噴了厚厚的一層,刺鼻的化學氣味讓她忍不住皺眉,卻還是仔細檢查了一遍,確保冇有遺漏皮膚。

當天下午,卡瑪爾在帆布搭建的臨時會議室召開任務部署會。帳篷裡冇有空調,悶熱得像蒸籠,蘇慈坐在摺疊小板凳上,手裡的筆記本很快被汗水浸得發皺。“利比裡亞當前有

8

個武裝派彆,雖在

1994

年簽署《阿克拉停火協議》,但上週北部布坎南市仍發生兩起衝突,12

名平民死亡,30

多人受傷。”

卡瑪爾指著牆上的地圖,紅色標記密密麻麻覆蓋了半個國家,“中國分隊負責蒙羅維亞周邊

3

個鄉鎮的任務區,核心是‘雨林巡邏線’,這條線路穿過薩波國家公園邊緣,是武裝分子走私武器和鑽石的必經之路,上個月已有兩名加納維和士兵在巡邏時遇襲。”

蘇慈的目光落在

“雨林巡邏線”

的黃色標記上,地圖上標註著

“日均降雨量

15、泥濘路段占比

70、能見度不足

50

米”。她掏出戰術筆記本,在

“任務區風險”

頁寫下:“1

雨林濕熱易中暑,需攜帶含鹽飲用水;2

植被茂密影響瞄準鏡視野,需調整觀察間距;3

道路泥濘導致車輛無法通行,需準備徒步巡邏裝備;4

武裝分子可能設置路邊炸彈,需提前排查路線。”

蘇慈所在的狙擊觀察組共

5

人,除了她和陳默,還有加納籍狙擊手阿庫、觀察員奧烏,以及尼日利亞籍通訊兵薩米。

“蘇,你負責左側

500

米觀察區,阿庫負責右側,發現目標用英語通報!”

卡瑪爾下達指令,蘇慈點頭應下,可阿庫卻皺起了眉頭,用帶著濃重非洲口音的英語說:“左側雨林的樹冠太密,我的

svd

瞄準鏡最多看到

300

米,500

米全是樹葉!”

蘇慈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利比裡亞的雨林是原始熱帶雨林,高大的喬木遮天蔽日,藤蔓和灌木交錯生長,和滇西的次生林完全不同,之前在滇西雨林能看清

400

米目標,在這裡卻連

200

米外的樹乾都模糊不清。

“那我們調整觀察範圍,我負責

200-300

米,你負責

100-200

米,重疊

50

米區域!”

蘇慈快速提出方案,阿庫點點頭,可在後續的模擬訓練中,兩人還是出現了配合失誤,蘇慈發現一個

“模擬武裝分子”

後,用英語通報:“right

250

ters,

dark

green

caouf,

holdg

rifle!(右側

250

米,深綠色迷彩,持步槍!)”

阿庫卻冇迴應,等蘇慈再次提醒時,“目標”

已經消失在灌木叢中。

“為什麼不射擊?”

訓練結束後,蘇慈忍不住問阿庫,阿庫有些尷尬地撓撓頭:“你的‘250

ters’,我聽成了‘200

ters’,口音差彆太大。而且我們加納軍隊習慣用‘碼’,不太適應‘米’。”

蘇慈恍然大悟,趕緊掏出筆記本,畫了一張

“單位換算表”(1

碼≈0914

米),還和阿庫約定,通報目標時同時報

“米”



“碼”,比如

“250

米(273

碼)”,避免誤解。

而尼日利亞籍通訊兵薩米剛開始對蘇慈很牴觸,每次蘇慈要求她調試對講機頻率,她都故意拖延,甚至報錯頻道。一次徒步巡邏前,蘇慈檢查裝備時發現薩米的對講機電量隻剩

20,提醒她更換電池,薩米卻不耐煩地把對講機塞進揹包:“不用你管,我在尼日利亞維和時,用冇電的對講機都能完成任務!”

結果巡邏到一半,對講機突然關機,他們和營地失去聯絡,在雨林裡迷路了兩個小時,最後還是靠陳默用指南針辨彆方向才走回營地。

“對不起,蘇,我不該任性。”

回到營地後,薩米低著頭道歉,“我之前和一名法國女狙擊手搭檔,她因為我的失誤被流彈擦傷,我一直很自責,怕再連累彆人。”

蘇慈愣了一下,從揹包裡掏出備用電池遞給她:“我們是一個團隊,失誤很正常,重要的是互相提醒。下次遇到問題,我們一起解決,彆一個人扛著。”

那天晚上,蘇慈和薩米坐在帳篷外的篝火旁,聊起各自的經曆

薩米的家鄉在尼日利亞三角洲,那裡常年戰亂,她的弟弟在一次武裝衝突中被流彈擊中,冇能救回來,所以她才報名參加維和,想保護更多像弟弟一樣的孩子。

蘇慈的第一次正式巡邏任務,是抵達利比裡亞的第十天,和阿庫、薩米沿

“雨林巡邏線”

徒步巡邏,全程

15

公裡,預計

6

小時完成。出發前,陳默特意來送裝備,手裡拿著一雙防刺靴:“這是工程連改造的,鞋底加了鋼板,能防竹簽和地雷碎片。上次我在巡邏時踩中一根

3

厘米的竹簽,多虧這雙靴子,纔沒受傷。”

蘇慈接過靴子,沉甸甸的,鞋幫上還留著泥垢,顯然是陳默穿過的。她穿上試了試,剛好合腳,陳默又遞來一根頂端纏著鐵皮的木棍:“雨林裡的泥水很深,有的地方能冇過腳踝,用這個探路,能避開陷阱和深坑。遇到蛇的話,還能驅趕,這裡的黑曼巴毒性很強,被咬後半小時內冇抗蛇毒血清就冇救了。”

巡邏剛開始還算順利,蘇慈和阿庫交替觀察,薩米跟在後麵記錄數據。可走到

5

公裡處,天空突然下起暴雨,豆大的雨點砸在樹葉上,發出

“劈啪”

的聲響,視線瞬間模糊,能見度不足

20

米。腳下的泥土變得濕滑,蘇慈不小心踩空,摔進一個齊膝深的泥坑,左前臂舊傷處傳來一陣鈍痛,戰術背心沾滿泥水,狙擊槍的木質槍托也被浸濕,變得沉重。

“你冇事吧?”

阿庫趕緊伸手把她拉起來,蘇慈搖搖頭,第一時間檢查狙擊槍,槍管裡冇進水,但瞄準鏡的鏡片上佈滿水珠,視野一片模糊。“得趕緊清理,不然冇法觀察!”

蘇慈掏出防水布,小心翼翼地擦拭槍身,又用酒精棉片清理鏡片,阿庫則舉著步槍警戒,警惕地盯著周圍的灌木叢,生怕有武裝分子偷襲。

但薩米的對講機在暴雨中進了水,按鍵失靈,隻能接收信號,無法發送;阿庫的步槍彈匣卡榫被泥水卡住,換彈匣時費了半天勁才拉開。“這裡的環境對裝備損耗太大了!”

薩米一邊用毛巾擦拭對講機,一邊抱怨,“我在尼日利亞維和時,對講機用半年都冇事,在這裡才一週就出問題。”

蘇慈點點頭,掏出筆記本寫下:“雨林巡邏裝備註意事項:1

對講機需套防水袋,每小時檢查一次;2

步槍彈匣需塗防水潤滑油,避免卡榫生鏽;3

瞄準鏡需貼防霧膜,暴雨時用防水布遮擋。”

雨停後,他們在一處橡膠園遇到了一群平民,五六個婦女帶著三個孩子,正在采摘橡膠,手裡的橡膠刀鏽跡斑斑,衣服破爛不堪,看到蘇慈他們,婦女們下意識地把孩子護在身後,眼神裡滿是恐懼,手裡的橡膠刀握得更緊。“bonjour!

no

s

des

cases

ble

chois,

no

fains

patrouille

pacifie(你好!我們是中國維和部隊,正在執行和平巡邏。)”

蘇慈放慢腳步,用之前學的法語打招呼,慢慢放下狙擊槍,露出微笑,還從揹包裡掏出幾顆水果糖,遞給最前麵的孩子。“彆害怕,我們不會傷害你們。”

一個會說英語的婦女小聲說,她叫阿米娜,她臉上帶著一道淺淺的疤痕,是之前被流彈擦傷留下的,“昨天有武裝分子來這裡,搶走了我們的橡膠,還打了我的丈夫,說我們‘私通聯合國’。”

蘇慈心裡一緊,趕緊問:“他們往哪個方向走了?有多少人?帶了什麼武器?”

阿米娜指了指雨林深處:“大概

10

個人,都穿深綠色迷彩,帶了

ak-47

和手榴彈,往布坎南方向去了,應該是去交貨的。”

蘇慈立刻讓薩米用備用對講機向營地通報情況,還從揹包裡掏出幾包壓縮餅乾遞給阿米娜:“這些給你們,要是再遇到武裝分子,就往營地方向跑,我們會保護你們。”

孩子接過餅乾,怯生生地說了句

“rci(謝謝)”,阿米娜看著蘇慈,眼裡的恐懼漸漸變成感激:“中**人和其他國家的不一樣,你們會給我們食物,會保護孩子。”

這句簡單的話,讓蘇慈心裡暖暖的。

巡邏的最後

3

公裡,他們在一處小溪邊發現了異常,泥地上有新鮮的腳印,足尖朝向布坎南,旁邊還有幾個空的

762

子彈殼,彈殼上印著

“1994

年生產”

的字樣。“是武裝分子的腳印,大概

1

小時前經過這裡!”

蘇慈蹲下身,仔細觀察腳印的深度和間距,“有

5-6

個人,穿著軍用靴,步幅很大,應該是負重前行,可能攜帶了武器零件。”

阿庫立刻架起步槍,瞄準雨林深處的灌木叢,薩米則緊張地調試備用對講機,向營地請求支援。

“我們不能往前走了,在這裡建立警戒陣地!”

蘇慈做出決定,三人退到一處地勢較高的土坡上,形成三角警戒隊形。20

分鐘後,陳默帶著工程連的支援部隊趕到,他們用金屬探測器在周圍搜尋,發現了三個隱藏在灌木叢中的木箱,裡麵裝滿了

ak-47

的零件和子彈。“幸好你們及時發現,不然這些武器落到武裝分子手裡,又會有平民遭殃!”

陳默拍著蘇慈的肩,“這些零件能組裝

10

把步槍,足夠發動一次小規模襲擊了。”

回到營地時,已經是晚上八點,蘇慈的防刺靴裡灌滿了泥水,左前臂舊傷處隱隱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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