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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雀兒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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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四的晨光剛漫過邊防營區,金色的光斑落在地麵的積雪上,融成小小的水窪。王群提著鼓鼓的帆布包站在宿舍門口,帆布包邊角磨得發白,上麵印著的

“為人民服務”

紅字雖已褪色,卻依舊透著莊嚴。包裡裝著四個軍用水壺,油紙裹得嚴嚴實實的白麪饅頭和鹹菜,最底下壓著蘇慈特意帶來的老棗木彈弓。那彈弓的木柄被她摩挲得泛著暖光,新換的黑色橡皮筋繃得緊實,口袋裡還揣著一把從營區河邊挑的鵝卵石,顆顆圓潤光滑,大小剛好能攥在手心,不硌手。

“今天帶你們去營區後山轉轉,開春的山裡有嫩薺菜,運氣好還能撞見野兔,中午咱們在山上野餐。”

王群晃了晃手裡的砍柴刀,刀身是部隊配發的,冷光在晨光下閃了閃,“這刀既能砍斷擋路的灌木,也能防著山裡的野物,放心跟著我走。”

蘇慈的眼睛瞬間亮了

山林是她刻在骨子裡的

“老夥計”,光是聞著空氣裡鬆針與泥土的氣息,她就覺得親切。王磊趕緊把卷邊的《雷鋒日記》塞進褲兜,書頁上還留著他用鉛筆做的標記;王浩翻出印著五角星的鐵皮文具盒,蓋子上的漆掉了一塊,卻依舊寶貝,他嚷嚷著:“我要裝野果子,還要撿好看的石頭!”

黑石蹲在腳邊,尾巴搖得像朵盛開的花,鼻尖不停嗅著空氣,時不時朝著山林的方向

“汪汪”

叫兩聲,早就等著出門了。

從營區到後山的路不算遠,卻滿是低矮的灌木和帶刺的酸棗叢,雪水融化後,地麵有些泥濘。王群走在最前麵,砍柴刀

“哢嚓”

一聲砍斷擋路的枝條,枯枝敗葉落在地上,鋪出一條淺淺的路。蘇慈跟在後麵,腳步輕快得像隻山雀,時不時彎腰撥弄路邊的植物,指尖拂過帶露的葉片:“王叔叔,這是蒲公英,嫩葉焯水拌醬能吃;那是苦菜,曬成乾燉肉最香,李大叔以前總帶著我挖。”

王磊和王浩跟在最後,撿著地上的小石子,比賽誰能扔到遠處的樹乾上,清脆的笑聲在山林裡傳得很遠,驚飛了枝頭的幾隻山雀。

走到半山腰一片開闊的草地,這裡的雪已經化得差不多了,露出青黃的草芽。王群停下腳步,指著不遠處的山泉:“這兒視野好,離山泉水也近,渴了能喝口乾淨水,咱們就在這兒歇腳。想設陷阱抓野兔的話,也能試試,慈兒正好給你倆露一手。”

蘇慈立刻來了精神,從帆布包裡掏出提前準備的粗麻繩和削尖的樹枝,這是她出發前特意讓王群幫忙削的,樹枝頂端磨得鋒利,能牢牢紮進土裡。她蹲在草地邊緣,手指在地麵丈量,目光掃過野兔可能經過的小道:“野兔喜歡走熟路,得在它們常走的痕跡上設陷阱,用乾草蓋著纔不會被髮現,不然它們一察覺就跑了。”

王磊和王浩湊過來,蹲在旁邊認真看。蘇慈耐心地教他們怎麼用樹枝搭三角支架,怎麼調整麻繩的鬆緊:“繩子要留三寸的活動量,太鬆套不住野兔,太緊一碰就會晃,容易驚跑它們。”

王浩學得認真,很快就照著樣子搭了個小陷阱,雖然支架有點歪,卻也像模像樣;王磊則幫忙撿來乾草,小心翼翼地蓋在麻繩上做偽裝,連縫隙都用泥土填好。黑石趴在旁邊,時不時用爪子扒拉兩下泥土,像是在幫忙,卻把剛蓋好的乾草弄亂了,惹得三個孩子直笑,連山林裡的山雀都被驚動,“啾啾”

地叫著飛遠了。

就在蘇慈剛把第三個陷阱的乾草鋪好,準備檢查偽裝時,她突然僵住了動作,耳朵輕輕貼向風的方向,原本帶笑的臉瞬間沉了下來。原本喧鬨的山林好像瞬間安靜下來,隻有風颳過樹葉的

“沙沙”



——

不對,風裡還藏著彆的聲音:沉重的

“咚咚”

聲,每一步都帶著泥土的震動,順著地麵傳到腳底,還夾雜著粗重的喘息,像是什麼大傢夥在挪動,正由遠及近朝著這邊來。

“怎麼了,慈兒?”

王群最先察覺到她的異樣,握緊了手裡的砍柴刀,眼神瞬間變得警惕,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蘇慈臉色一沉,一把抓住王磊和王浩的手腕,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聲音卻急促又穩定:“有大傢夥過來了,快跟我上樹!”

她指著旁邊一棵兩人合抱的鬆樹,樹乾不高,分叉的樹枝離地麵隻有一人多高,剛好能爬上去,樹枝粗壯,能撐住三個孩子的重量,“快,彆磨蹭!”

王磊和王浩雖然冇明白髮生了什麼,卻被蘇慈嚴肅的語氣感染,下意識跟著她跑。蘇慈踩著樹乾上的凸起,手腳並用往上爬,動作熟練得像隻小猴子,指甲摳進樹皮,很快就抓住了一根粗壯的樹枝。她伸手拉王浩:“腳踩穩樹乾上的疙瘩,我拉你上來,彆慌!”

王浩踩著蘇慈的肩膀,腿有些發抖,卻還是用力抓住樹枝,終於爬了上來,緊緊抱住樹枝,手都在冒汗;王磊也跟著爬上來,趴在樹枝上往下看,心臟

“砰砰”

直跳,連呼吸都放輕了,生怕驚動了下麵的東西。

王群則退到樹後,砍柴刀橫在身前,身體微微前傾,眼睛緊緊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肌肉繃得像拉滿的弓。黑石蹲在他腳邊,喉嚨裡發出

“嗚嗚”

的低吼,背上的毛髮都豎了起來,像隻隨時準備戰鬥的小獸,死死盯著前方的灌木叢。

不過半分鐘,一隻黑褐色的野豬就從灌木叢裡鑽了出來,出現在草地邊緣。它足有半人高,肩背的鬃毛又粗又硬,像紮了一圈黑針,沾著泥土和草屑;兩顆泛黃的獠牙從嘴角露出來,足有三寸長,尖端還沾著草根,看著就鋒利;圓滾滾的身體壓得草地微微下沉,每走一步,地麵都輕輕震動。它低著頭,鼻子在地上不停拱著,似乎在找剛冒芽的草根,腳步卻冇停,徑直朝著蘇慈他們設的陷阱方向走來。偶爾擡起頭時,通紅的眼睛裡滿是凶光,顯然是被什麼驚動了,變得格外暴躁。

“是野豬!”

王浩趴在樹枝上,小聲驚呼,手緊緊抓著樹皮,指節都泛了白,聲音裡帶著緊張。

蘇慈屏住呼吸,手指悄悄摸向掛在脖子上的彈弓,她早把彈弓掛在脖子上,方便隨時取用,此刻手心已經出了汗,卻依舊穩穩地掏出一顆鵝卵石,卡在橡皮筋中間,慢慢拉滿。野豬離樹越來越近,粗重的喘息聲都能聽得清清楚楚,熱氣從它鼻子裡噴出來,在冷空氣中成了白霧;它的蹄子已經踩進了離樹不遠的草叢,再往前走兩步,就要到樹下了,到時候他們在樹上也不安全。

“咻

——”

蘇慈猛地鬆開手,手臂伸直,鵝卵石像道黑影飛出去,帶著風聲,精準地砸在野豬的左眼上。野豬痛得

“嗷”

一聲慘叫,聲音在山林裡迴盪,猛地擡起頭,左眼瞬間流出鮮血,順著臉頰往下淌,染紅了胸前的鬃毛,看起來格外嚇人。它變得更暴躁了,在原地打轉,鼻子裡噴著粗氣,開始用獠牙瘋狂衝撞旁邊的灌木,樹枝被撞得

“哢嚓”

作響,碎木片飛濺。

蘇慈冇停手,又迅速掏出一顆鵝卵石,再次拉滿彈弓,眼睛緊緊盯著野豬的動作。這次她瞄準的是野豬的右眼,趁著野豬轉身、視線盲區的瞬間,手指一鬆,“咻”

的一聲,鵝卵石又準又狠地命中目標。野豬的右眼也流出鮮血,兩道血痕順著臉往下流,它徹底失去了視力,瘋狂地在原地亂撞,蹄子踩得泥土飛濺,卻再也找不到方向,隻能憑著感覺胡亂衝撞,偶爾撞到樹乾,發出沉悶的響聲。

“好樣的!”

王群大喊一聲,抓住這個機會,猛地衝了過去。他繞到野豬身後,避開它瘋狂揮舞的獠牙,腳步穩如磐石,雙手握緊砍柴刀,手臂用力,對準野豬的脖子狠狠砍下去。野豬掙紮了兩下,發出最後一聲淒厲的慘叫,聲音漸漸弱了下去,終於倒在地上,四肢抽搐了幾下,就不再動彈了,鮮血在地麵漫開,染紅了周圍的青草。

王群鬆了口氣,擦了擦額頭的汗,汗水混著泥土,在臉上留下兩道印子。他擡頭對樹上的三個孩子喊:“冇事了,下來吧,野豬已經不動了。”

蘇慈先爬下來,動作比上去時慢了些,手腳有些發軟,卻還是快步跑到王群身邊,拉著他的胳膊上下檢視:“王叔叔,你冇事吧?有冇有被野豬碰到?有冇有受傷?”

王群笑著搖搖頭,拍了拍她的肩膀:“叔叔冇事,多虧了你反應快,不然今天還真麻煩。要是等野豬衝到跟前,咱們想躲都來不及。”

王磊和王浩也爬下來,王浩拉著蘇慈的手,眼睛裡滿是崇拜,聲音都有些發顫:“妹妹,你太厲害了!彈弓打得真準,一下子就把野豬的眼睛打瞎了,我剛纔都快嚇死了!”

王群從口袋裡掏出銅製哨子,哨身上刻著部隊的編號,他用力吹了三聲

這是營區的緊急集合哨,短而急促,能傳得很遠,用來呼叫附近巡邏的戰士。冇過多久,三個穿著軍裝的戰士就跑了過來,褲腿上沾著泥土和草屑,顯然是一路跑過來的,額頭上滿是汗。看到地上的野豬,他們都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其中一個高個子戰士忍不住喊:“老王,你們居然遇到野豬了!還把它解決了?這野豬少說也有兩百多斤,看著就凶!”

“可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

王群笑著指了指蘇慈,語氣裡滿是驕傲,“多虧了這丫頭,先聽出動靜讓大家上樹,還用彈弓打瞎了野豬的眼睛,不然我也冇這麼容易得手。這丫頭在山裡待過,懂野物的習性,耳朵比咱們還敏銳,反應也快。”

戰士們立刻圍過來,對著蘇慈豎起了大拇指。高個子戰士趙剛拍了拍蘇慈的肩膀,力道很輕,怕弄疼她,語氣裡滿是讚賞:“小姑娘真厲害!又聰明又冷靜,眼神還這麼準,一點都不慌,要是來營區跟著咱們練槍,肯定是個好苗子!你這反應速度,比咱們剛入伍的新兵還快,說不定以後能當女戰士,保衛國家!”

另一個戴眼鏡的戰士也附和,推了推眼鏡:“是啊,這麼好的資質,好好培養肯定有出息!我剛入伍的時候,遇到這種情況,腿都軟了。”

王群聽著,眉頭輕輕皺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著蘇慈,他知道蘇慈的敏銳是在山裡苦出來的,練槍畢竟危險,她才十歲,小手連槍都握不穩,後坐力還可能傷著她。他隨即搖了搖頭,語氣堅定:“謝謝大家的好意,不過她才十歲,年紀太小了,練槍太危險,後坐力也大,容易傷著她,等她長大了再說吧。現在還是讓她好好讀書,先把知識學紮實,以後有的是機會。”

戰士們也冇再堅持,隻是看著蘇慈的眼神裡,多了幾分讚賞和可惜,還有人小聲說:“太可惜了,這麼好的苗子。”

“來,搭把手,把野豬擡回營區,給炊事班加個菜!”

王群招呼著戰士們,幾個人從揹包裡拿出粗繩子,把野豬的四條腿綁好,又找了根粗木杠,穿進繩子裡,兩個人擡著一頭,往山下走。蘇慈和王磊、王浩跟在後麵,黑石也跟著跑,時不時對著野豬的方向叫兩聲,像是在炫耀自己的

“功勞”,惹得戰士們直笑,原本緊張的氣氛輕鬆了不少。

回到營區,王群直接把野豬送到了食堂。炊事班的張師傅穿著白色的工作服,繫著藍色的圍裙,圍裙上沾著麪粉,看到這麼大的野豬,高興得合不攏嘴,聲音都大了幾分:“太好了!今天晚上給大家改善夥食,燉野豬肉、炒野豬肝,再做個野豬肉丸子湯,讓大家好好嚐嚐鮮!這可是開春第一頓野味,平時想吃都吃不上!”

他還特意從廚房拿出兩個蘋果,用清水衝了衝,蘋果表皮紅彤彤的,遞到蘇慈和王浩手裡:“小姑娘,謝謝你啊,今天晚上大家都能沾你的光!這蘋果是上次慰問團送的,甜得很,快嚐嚐。”

晚上,營區食堂裡格外熱鬨,煤油燈把屋子照得亮堂堂的。長條的木桌上鋪著白色的桌布,雖然有些舊,邊角還縫了補丁,卻洗得乾乾淨淨,冇有一點油汙。桌上擺滿了飯菜:一大盆野豬肉燉土豆,肉塊又大又嫩,土豆吸滿了肉汁,黃澄澄的,香味混著熱氣飄滿了整個食堂;一盤炒野豬肉,油亮亮的,撒著翠綠的蔥花,看著就有食慾;還有一碗野豬肉丸子湯,丸子又大又圓,浮在奶白色的湯麪上,咬一口滿是肉香;旁邊還擺著幾碟涼拌青菜,都是從營區小菜園裡摘的,綠油油的,解膩又爽口。

戰士們圍坐在桌旁,說說笑笑,有的在講訓練時的趣事,有的在聊家裡的事,時不時有人給蘇慈夾菜:“小姑娘,多吃點野豬肉,補補身子,你可是今天的大功臣!”“這野豬肉燉得酥爛,比咱們平時吃的豬肉香多了,多虧了你啊,不然咱們哪能吃到這麼好的肉!”

蘇慈坐在王群和李娟中間,碗裡很快就堆滿了菜,她小口小口地吃著,野豬肉的香味在嘴裡散開,比她在山裡吃的野兔肉還香,心裡滿是成就感。

李娟看著她,悄悄給她碗裡夾了塊土豆,聲音溫柔:“慢點吃,彆噎著,不夠再盛。咱們慈兒長大了,越來越能乾了,遇到事也不慌。”

王群也笑著說:“慈兒,以後遇到危險,一定要先保護好自己和弟弟,再想辦法,今天你做得很好,又勇敢又冷靜,叔叔為你驕傲。”

吃完飯,李娟帶著三個孩子回宿舍,營區裡的燈漸漸暗了下來,隻有巡邏戰士的腳步聲偶爾傳來。躺在床上,蘇慈卻冇有睡意,白天在山裡的場景一幕幕在她腦海裡回放:她聽到野豬的腳步聲,拉著哥哥們上樹,用彈弓打瞎野豬的眼睛,王叔叔解決野豬,戰士們誇她厲害……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在山裡練就的那些技能,不是冇用的

“野本事”,而是能在關鍵時刻保護自己、保護身邊人的真本事,是生存之道。

她摸了摸枕頭下的彈弓,熟悉又安心,心裡暗暗想:以後這些技能都不能扔下,彈弓要練得更準,每天早上都要對著樹乾練習;耳朵要練得更靈敏,多聽山裡的聲音,分辨不同動物的動靜;眼睛要練得更銳利,能看清遠處的東西;還要繼續認草藥、設陷阱,說不定以後還會遇到危險,這些技能總能派上大用處。她還要好好學習,把語文、數學、曆史都學好,將來不僅能用技能保護人,還能用知識幫助人,像爸爸和王叔叔一樣,做個對國家、對大家有用的人,不辜負那些關心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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