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雀兒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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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夏後的山林，像是被潑了一桶綠顏料，連風都帶著草木的清香。蘇慈每天天不亮就進山，傍晚纔回來，竹籃裡總是裝得滿滿噹噹
——
有時是紅彤彤的野草莓，有時是紫瑩瑩的野葡萄，偶爾還能挖到幾棵肥嫩的竹筍，或是找到幾顆埋在土裡的野栗子。
王嬸家的飯桌上，漸漸多了些山林的味道。狗蛋不再搶蘇慈的粥，有時還會主動幫她拎竹籃；丫蛋每天都會在門口等她回來，手裡拿著一塊擦汗的破布；王叔看她的次數多了，偶爾還會教她辨認幾種能吃的野菜，說
“這種菜煮在粥裡香，那種菜要焯水，不然苦”。
蘇慈把這些都記在心裡，她知道，這是王嬸家對她的接納，也是她能留在這個家裡的理由。但她從不敢懈怠，每天都會把竹籃裝得更滿一些，好像隻有這樣，才能報答王嬸家的收留之恩。
這天早上，蘇慈像往常一樣進山。剛走到半山腰，就看見一隻山雀落在她麵前的石頭上，對著她
“嘰嘰喳喳”
地叫。這隻山雀和上次指引她找野草莓的那隻很像，隻是翅膀上多了一塊白色的羽毛。
“你是來帶我找好吃的嗎？”
蘇慈蹲下來，對著山雀笑。山雀叫了兩聲，扇著翅膀往山林深處飛去。蘇慈趕緊跟上去，她知道，山雀不會騙她。
跟著山雀走了大約一個時辰，蘇慈來到一片陌生的山穀。山穀裡長滿了高大的樹木，山雀落在一棵大樹的枝椏上，對著樹下叫了兩聲。
蘇慈走到樹下，低頭一看，眼睛刷地亮了，樹下的草叢裡，藏著很多紅色的野果，比她以前見過的野草莓都大，像小燈籠一樣掛在藤蔓上，看著就好吃。
“這是什麼果？”
蘇慈從來冇見過這種野果，她想起王叔說的
“不認識的果子不能吃，怕有毒”，於是蹲在旁邊，仔細觀察。果子的表皮很光滑，冇有絨毛，聞起來有淡淡的香味，藤蔓上冇有刺，葉子是心形的，看起來很溫和。
蘇慈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摘了一顆，輕輕咬了一口。果子的汁水很多，甜味比野草莓濃，一點都不酸，好吃極了！她高興地拍了拍手，趕緊拿出竹籃，開始摘果子。
就在蘇慈摘得正起勁的時候，突然聽見一陣
“沙沙”
的聲音。她心裡一緊，想起王叔說的
“山裡有野豬，還有狼，遇見了要趕緊躲起來”。她趕緊站起來，四處張望，卻冇看見什麼東西。
“沙沙”
聲又響了，這次蘇慈聽清楚了，聲音是從旁邊的草叢裡傳來的。她慢慢走過去，撥開草叢一看，原來是一隻小兔子，被藤蔓纏住了腿，正在掙紮。
小兔子的毛是灰白色的，眼睛紅紅的，像兩顆紅寶石。它看見蘇慈，嚇得瑟瑟發抖，卻因為腿被纏住，跑不了。蘇慈想起父親說的
“山裡的動物都是朋友，不能傷害它們”，於是蹲下來，小心翼翼地解開纏在兔子腿上的藤蔓。
藤蔓很粗，蘇慈解了好一會兒才解開。小兔子的腿有點紅，像是被勒傷了。蘇慈從口袋裡掏出一塊乾淨的破布（這是她用來包野果的），輕輕擦了擦兔子的腿，然後把它放在地上：“快走吧，以後小心點。”
小兔子像是聽懂了她的話，對著她叫了兩聲，然後一蹦一跳地跑進了草叢裡，很快就不見了蹤影。蘇慈看著小兔子消失的方向，笑了笑，又繼續摘果子。
太陽快到頭頂的時候，蘇慈的竹籃已經裝滿了。她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準備回家。剛轉身，就看見不遠處的樹下，有一個奇怪的東西
——
那是一個用樹枝搭成的架子，上麵鋪著一些乾草，看起來像是一個簡陋的窩。
蘇慈好奇地走過去，仔細一看，發現窩裡有幾顆蛋，蛋殼是淺綠色的，上麵還有一些褐色的斑點。“這是鳥蛋！”
蘇慈想起父親說的
“鳥蛋能吃，煮著吃很香”，但她又想起那隻指引她的山雀，還有剛纔救的小兔子，這些都是山林裡的生命，她不能傷害它們。
於是，蘇慈輕輕地把鳥蛋放回窩裡，又找了一些乾草蓋在上麵，然後對著鳥窩說：“鳥媽媽，我不會傷害你的寶寶，你放心吧。”
說完，她提著竹籃，轉身往回走。
走了冇幾步，蘇慈就聽見一陣
“撲棱棱”
的聲音。她回頭一看，一隻彩色的鳥落在鳥窩旁邊，對著她
“嘰嘰喳喳”
地叫。蘇慈知道，這是鳥媽媽回來了，她對著鳥媽媽笑了笑，然後快步離開了山穀。
下午的時候，天空突然變了臉，烏雲像趕集一樣聚在一起，風也變得大了起來，吹得樹枝
“嘩嘩”
響。蘇慈知道，要下雨了，她得趕緊回家，不然山路會更難走。
她加快腳步，往山下走。走到一半的時候，雨點就落了下來，剛開始是小雨，後來越下越大，像斷了線的珠子，砸在臉上生疼。山路變得濕滑，蘇慈好幾次差點摔倒，她隻能放慢腳步，一步一步地往下挪。
就在蘇慈走到一個陡坡的時候，腳下突然一滑，整個人往山下滾去。她下意識地抱住頭，身體撞到了石頭上，疼得她眼淚都快掉下來。竹籃也滾到了一邊，裡麵的野果撒了一地。
蘇慈慢慢爬起來，渾身都是泥，胳膊和膝蓋都被劃破了，滲出血來。她忍著疼，走到竹籃旁邊，把散落的野果撿起來，很多野果都摔爛了，隻剩下一小半完好的。
“怎麼辦？”
蘇慈看著手裡的野果，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她今天摘的野果本來能讓王嬸家吃兩頓，現在卻隻剩下這麼一點，她又要讓王嬸失望了。
就在蘇慈難過的時候，她聽見一陣熟悉的
“嘰嘰喳喳”
聲。她擡頭一看，那隻翅膀上有白色羽毛的山雀，正落在她麵前的樹枝上，對著她叫。
山雀叫了兩聲，然後扇著翅膀往旁邊的山坡飛去。蘇慈擦乾眼淚，跟著山雀走過去。她看見山坡上長著一片植物，葉子又寬又大，下麵結著一個個綠色的果子，像小南瓜一樣。
“這是野南瓜嗎？”
蘇慈想起王嬸家種的南瓜，和這個很像。她走過去，摘了一個，感覺沉甸甸的，應該能吃。她趕緊把野南瓜放進竹籃裡，又摘了幾個，直到竹籃裝不下為止。
雨漸漸小了，蘇慈提著竹籃往回走。雖然身上很疼，野果也摔爛了不少，但她找到了能填飽肚子的野南瓜，王嬸家不會餓肚子了。
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王嬸看見她渾身是泥，胳膊和膝蓋還在流血，心疼得直掉眼淚，趕緊找了塊乾淨的布，蘸著溫水給她擦傷口，又在傷口上塗了一些草藥膏。這是王叔上山挖的，能止血止痛。
“以後彆去那麼遠的地方了，”
王嬸一邊塗藥膏一邊說，“要是摔出個好歹，可怎麼辦？”
蘇慈點點頭，冇說話，隻是把竹籃裡的野南瓜拿出來。王嬸看見野南瓜，眼睛亮了：“這是野南瓜吧？煮在粥裡香，還能放很久。”
那天晚上，王嬸把野南瓜切成塊，煮在玉米粥裡。粥的香味飄滿了整個屋子，狗蛋吃了兩碗，還說
“明天還要吃”；丫蛋一邊吃一邊說
“姐姐真厲害，能找到這麼好的東西”；王叔喝著粥，看蘇慈的眼神裡，多了幾分認可。
蘇慈喝著香噴噴的南瓜粥，感覺渾身的疼都消失了。她知道，山林不僅給了她食物，還給了她活下去的勇氣。而那隻翅膀上有白色羽毛的山雀，還有這片充滿生機的山林，成了她在這個苦難的世界裡，最溫暖的慰藉。
蘇慈漸漸在山林裡越走越遠，認識的野果和野菜也越來越多。她會把自己的發現記在心裡，哪些果子能吃，哪些野菜有毒，哪些地方有危險，哪些地方有寶藏。她還會在山林裡留下一些印記
——
有時是在樹上刻一個小小的
“山雀”
圖案，有時是在石頭上放一顆野果，像是在和山林對話，也像是在給自己留下回家的路標。
蘇慈不知道，這些在山林裡留下的印記，還有她從山林裡學到的生存智慧，會在很多年後，成為她生命中最寶貴的財富，指引她走過更多更艱難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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