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雀兒 第 53 章
-
200
米移動靶的突破像一把鑰匙,終於撬開了蘇慈掌握
53
式的大門。那天晚上,她趴在宿舍書桌前,在筆記本上畫滿了密密麻麻的彈道示意圖,連夢裡都在演算
“距離
-
風力”
公式,指尖還下意識地模仿扣扳機的動作。接下來的一週,她像突然開了竅,從
300
米到
500
米,再到
53
式的有效射程極限
800
米,每一次挑戰都讓集訓隊的人刮目相看。
300
米射擊訓練那天,靶場的風裹著雪粒,打在
53
式的槍管上發出
“沙沙”
的輕響,像有無數隻細小的蟲子在爬。蘇慈站在射擊線上,手指反覆摩挲著木質槍托,這把老槍的紋路早被她摸得熟稔,哪裡有個經年累月留下的小凸起,哪裡有塊被彈藥燻黑的舊疤痕,她閉著眼都能摸出來。她先舉起右手,拇指伸直對準遠處的靶紙,左右眼快速切換,睫毛在雪光裡劃出細微的弧度,確認距離剛好
300
米;再低頭看槍管上綁著的藍布條,此刻被四級西北風吹得幾乎貼在槍管上,飄動幅度比
200
米訓練時急了一倍,邊緣還沾著細小的雪粒。
“300
米,子彈飛行
05
秒,四級風偏移
8
厘米,標尺左調
12
厘米,提前量
25
米……”
她在心裡快速演算,指尖在冰冷的機械標尺上輕輕撥動,每一下都精準得像在量尺上找刻度。這是她總結的
“距離
-
風力適配公式”,是把中學物理課本裡的運動學公式,和
53
式的彈道特性揉在一起,琢磨出來的
“土辦法”,比死記硬背的參數管用多了。
“砰!”
槍聲在空曠的靶場迴盪,後坐力順著槍托撞向肩窩,蘇慈早有準備,腰腹使勁頂住,左肩微微後沉,像塊被釘在地上的石頭,把力道均勻分散到全身。她死死盯著子彈飛出的方向,心臟跳得像擂鼓,300
米比
200
米遠了一半,子彈飛行時間更長,哪怕提前量算錯
01
米,彈孔都可能偏出靶紙。報靶員舉旗的瞬間,小紅旗上用黑墨寫的
“9”
字在雪地裡格外醒目,她這才鬆了口氣,低頭一看,指尖因為緊張而攥出的汗,在槍托上留下了一圈淡淡的濕痕。
“蘇慈,你這公式也太管用了!”
林芳快步走過來,手裡還攥著自己的筆記本,“我剛纔按你的方法算,打了八環,比上次進步了一環!”
蘇慈笑著翻開自己的筆記本,指著一行用紅筆標註的字:“300
米以上要考慮地球引力,子彈下墜更明顯,得把瞄準點往上擡
15
厘米,你下次試試,說不定能上九環。”
林芳趕緊掏出筆,把這句話工工整整抄在筆記本上,像得了寶貝似的,還特意畫了個五角星做標記。
到了
500
米射擊,難度又上了一個台階。靶紙隻有
200
米靶紙的一半大,在
500
米外看,隻剩指甲蓋大小,還得應對複雜多變的風向,靶場東側是四級風,西側是三級風,中間區域更是有亂流,子彈一不小心就會被吹得偏離彈道。蘇慈提前半小時就到了靶場,手裡拿著塊布條,在射擊線周圍來回走動,雪粒鑽進解放鞋裡,涼得腳指頭髮麻,她卻渾然不覺,每走十米就停下來,蹲在雪地裡觀察布條的飄動幅度,把數據一筆一劃記在筆記本上:“東側
10
米處,布條偏左
30
度,雪粒被吹得斜著落;西側
5
米處,布條偏右
15
度,幅度較穩;中間區域,布條忽左忽右,亂流明顯,需多留
02
厘米偏移量。”
射擊時,蘇慈站在中間區域,心裡卻冇慌。她想起老周在筆記本裡寫的
“老槍懂人心,你對它用心,它就對你準”,深吸一口氣,調整好姿勢:左腳往前邁出半步,膝蓋微屈,左手托在槍管後三分之一處,掌心的老繭牢牢貼住槍管,防止打滑;標尺左調
15
厘米,應對亂流影響;提前量設為
35
米,比
300
米時多了
1
米。“砰!砰!砰!”
三發子彈接連射出,每一聲槍響都像敲在心上,報靶員舉旗時,蘇慈眯起眼睛,看清了
“9、8、8”
的成績
——
總分
25
環!
“可以啊蘇慈!比我還多一環!”
李鐵牛湊過來,手裡拿著自己的成績表,上麵還沾著雪水,他撓了撓頭,耳朵有點發紅,“我剛纔光琢磨怎麼算提前量了,根本冇注意亂流,最後一槍脫靶了。你這腦子也太好使了,連亂流都能算進去!”
蘇慈笑了笑,把筆記本遞給他,指著自己畫的亂流區域示意圖:“我也是試了好幾次才摸出規律,你看,亂流區域要把提前量減少
03
米,標尺多調
02
厘米,下次你試試,肯定能進步。”
李鐵牛趕緊接過筆記本,像看教科書似的翻著,嘴裡還唸唸有詞
“原來如此,我上次就是提前量算多了”。
最讓人驚訝的是
800
米射擊。800
米是
53
式的有效射程極限,子彈飛行要
12
秒,風力、溫度、濕度都會影響彈道,連經驗豐富的馬衛東都說
“能在
800
米上靶就算合格”。訓練前,馬衛東特意找蘇慈談話,他坐在訓練場邊的石頭上,手裡拿著箇舊搪瓷缸,喝了口熱水:“800
米可不是鬨著玩的,好多男兵都打脫靶,你要是冇把握,就先練
500
米,彆硬撐,集訓還長著呢。”
可蘇慈卻搖了搖頭,她從口袋裡掏出自己的筆記本,翻開那頁寫滿
800
米參數的紙:“馬教官,我算了好幾天,還畫了彈道示意圖,應該冇問題。”
馬衛東接過筆記本,看著上麵密密麻麻的公式和標註,冇再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射擊那天,天很晴,陽光灑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讓人不得不眯起眼睛。風卻不小,四級西北風捲著雪粒,打在臉上生疼,像小石子似的。蘇慈站在射擊線上,先對著遠處的標杆用拇指測距法反覆確認距離,一次、兩次、三次,生怕因為視覺誤差算錯;再掏出個小本子,那是她專門用來記環境參數的,上麵寫著前幾天測的濕度數據:“1
月
15
日,濕度
60,子彈飛行速度降低
05
米
/
秒,需增加
03
米提前量;溫度
-
12c,槍管收縮,彈道偏差減少
01
厘米。”
她調整好標尺,把瞄準點往上擡
2
厘米,800
米的子彈下墜比
500
米更明顯,不擡瞄準點,子彈會打在靶紙下方;再對準靶紙前方
4
米的位置,這是算好的提前量。深吸一口氣,她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
“三點一線”
上,機械標尺的缺口、準星尖,再到遠處的靶紙,三者慢慢重合。
“砰!”
槍聲響起,子彈帶著尖銳的呼嘯聲飛向靶紙,在雪地裡劃出一道看不見的弧線。蘇慈緊緊盯著靶紙的方向,心裡默默數著時間:一秒,兩秒……
每一秒都像過了很久。報靶員舉旗的瞬間,全場都安靜了,小紅旗上的
“8”
字在陽光下格外醒目!蘇慈居然在
800
米距離上打了八環!
馬衛東快步走過來,接過她的筆記本,看著上麵密密麻麻的公式、示意圖,還有用不同顏色筆標註的重點,忍不住笑了:“蘇慈,你這哪是打槍,簡直是在算數學題!不過……
算得真準!”
周圍的男兵也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討教技巧,蘇慈乾脆把自己的
“多參數適配射擊法”
寫在訓練場邊的黑板上,一步一步講解,連最不愛學理論的王生都聽得津津有味,還時不時提問
“濕度再高一點該怎麼算”。
射擊之外,隊員們還有其他的項目要訓練,每一天的時間都被利用得十分充分。
潛伏訓練的時候,他們要趴在雪地裡一動不動,用樹枝、乾草偽裝自己,連呼吸都要放輕,稍有動靜就會被馬衛東發現。有一次,蘇慈趴在雪地裡,雪粒鑽進衣領,涼得她打了個寒顫,可她不敢動
遠處的觀察哨正用望遠鏡盯著她,馬衛東說過
“潛伏時要像塊石頭,連鳥落在你身上都不能動,不然就會暴露目標,在實戰裡,暴露就意味著犧牲”。
就在她快撐不住的時候,一隻麻雀落在了她的偽裝帽上,嘰嘰喳喳地叫著,還時不時啄一下她的帽簷,細小的爪子撓得頭皮有點癢。蘇慈屏住呼吸,連眼睛都不敢眨,生怕驚動麻雀。旁邊的李鐵牛忍不住想笑,嘴角剛往上揚,就被馬衛東發現了:“李鐵牛!笑什麼?再加練半小時!”
李鐵牛苦著臉,隻能繼續趴在雪地裡。訓練結束時,蘇慈的身上都結了層薄冰,睫毛上也掛著白霜,手指凍得幾乎動不了,可當馬衛東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說
“蘇慈,潛伏滿分”
時,她覺得所有的苦都值了。
潛伏的時候,他們通常要用樹枝、乾草、白布做偽裝服,還要學會根據環境調整妝容,讓自己和周圍的景色融為一體。蘇慈的手很巧,她用剪刀把白布剪出雪花的形狀,一層一層貼在偽裝服上,又在臉上塗了些灰色的顏料,這是她從炊事班要的炭灰,加水調成的,比集訓隊發的顏料更自然。她趴在雪地裡,隻露出一雙眼睛,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雪堆裡還藏著一個人。
林芳的偽裝服卻出了笑話。她把樹枝插在偽裝帽上,想模仿灌木叢,結果樹枝太長,風一吹就晃,像個會動的
“聖誕樹”,被馬衛東一眼就發現了。“林芳,你這是想給敵人送信號嗎?”
馬衛東的話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林芳的臉漲得通紅,趕緊把樹枝剪短。蘇慈走過去,幫她把樹枝錯落有致地插在偽裝服上,還貼了些白佈雪花,笑著說:“這樣就像雪地裡的灌木叢了,風一吹也不會晃得太明顯,下次肯定不會被髮現。”
林芳感激地接過偽裝帽,趕緊重新調整。
反過來,他們也要學會在複雜的環境中找出隱藏的目標,還要準確記錄目標的數量、動作、攜帶的武器裝備。有一次,馬衛東在遠處的樹林裡藏了五個假人,還特意放了些樹枝做掩護,有的假人手裡拿著玩具槍,有的拿著望遠鏡,甚至還有個假人戴著頂舊軍帽,和真人類似。
蘇慈趴在觀察點,手裡拿著望遠鏡,一點一點地搜尋。她先看樹林的邊緣,再看中間的空隙,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樹乾後麵露出的衣角、雪地上不自然的凸起,都可能是目標。十分鐘後,她把五個假人的位置、動作、裝備都詳細寫在紙上,連假人手裡玩具槍的型號都標註得一清二楚,交給馬衛東。馬衛東看了看,滿意地點點頭:“不錯,觀察夠仔細,連假人戴的帽子是棉布的都寫出來了,這纔是狙擊手該有的眼力!”
集訓隊還開設了理論課,每天晚上,集訓隊的教室裡都會亮起燈,在牆上投下影子。馬衛東坐在講台上,手裡拿著本翻得卷邊的《狙擊戰術教程》,給他們講狙擊戰術、彈道學、野外生存知識。他還會講抗美援朝時狙擊手的故事,比如張桃芳用莫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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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甘步槍在上甘嶺狙擊敵人,32
天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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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敵人的事蹟,聽得大家熱血沸騰,連窗外的風聲都彷彿成了戰場上的號角。
蘇慈聽得很認真,筆記本上記滿了重點,遇到不懂的地方,還會在課後找馬衛東請教。有一次,她問馬衛東
“如何在夜間判斷風向”,馬衛東冇有直接回答,而是帶她到訓練場,讓她閉上眼睛:“夜間冇有太陽,看不到布條飄動,就靠聽和感覺,風吹過樹枝的聲音,貼在臉上的溫度,甚至雪粒落在耳邊的聲音,都能告訴你風的方向和大小,這是老狙擊手傳下來的經驗,得慢慢琢磨。”
蘇慈閉上眼睛,仔細感受著風的變化,把馬衛東的話記在筆記本上,反覆琢磨,冇過幾天就掌握了夜間判斷風向的技巧。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集訓就滿一個月了,考覈如期而至。考覈分為多個項目,總分排名前二十的人才能繼續留在集訓隊,剩下的人隻能返回原部隊。
射擊考覈是
800
米移動靶,蘇慈按照自己的
“多參數適配射擊法”,一步一步操作:確認距離、判斷風向、調整標尺、計算提前量,每一個步驟都有條不紊。三發子彈打出了
24
環的好成績,在射擊項目中排名。馬衛東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容:“蘇慈,不錯!這一個月你進步很大,繼續努力,以後肯定能成為一名優秀的狙擊手。記住,狙擊不僅要靠技術,還要靠腦子和毅力,這兩樣你都有,好好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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