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雀兒 第 6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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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合實戰演練在黑鬆林、峽穀、開闊地間輪換,一晃近半個月過去。這天下午,蘇慈正蹲在溪邊擦槍,通條在槍管裡來回穿梭,金屬摩擦的
“沙沙”
聲裡,突然傳來營地方向急促的摩托車聲,車輪碾過碎石路,“嘎吱”
聲尖銳得像指甲刮過鐵皮,在寂靜的林子裡炸開,連溪邊正低頭啄水的麻雀都驚得撲棱著翅膀飛走,濺起的水花落在蘇慈手背上,瞬間讓她清醒過來。
“緊急集合!全員帶裝!”
馬衛東的吼聲跟著傳來,比平時訓練的指令多了幾分急促。蘇慈跟著他訓練兩個月,從反狙擊對抗賽到綜合演練,從未見他如此過。她手忙腳亂收起通條,槍管內壁還殘留著淡淡的火藥味,卻顧不上擦乾淨,拎著槍就往營地跑。靴底踩過溪邊長滿青苔的石頭,腳下一滑,差點摔在溪水裡,還好及時扶住身邊的樹乾,掌心蹭上一層濕泥。遠遠就看到三輛邊防連的軍用摩托車停在空地上,車座上沾著新鮮泥土和草屑,車把上的挎包敞開著,露出裡麵的手銬、警戒帶,還有幾枚圓滾滾的手榴彈
後來才知道是訓練用的模擬彈。馬衛東正和三個穿邊防軍裝的人說話,其中一個人手裡攥著張泛黃的照片,上麵八個麵色陰沉的男人擠在木屋前,懷裡的獵槍槍管泛著冷光,□□包上的引線像毒蛇的信子般垂著,背景裡的林場標記被血紅色的圈圍著,透著股讓人窒息的危險氣息。
“邊境林場發現武裝走私團夥,八人!三把□□,能打穿
5
毫米鋼板,近距離能擊穿普通防彈衣!兩把仿製手槍,裝的是鐵砂彈,打在身上就是一片窟窿!四個□□,汽油桶做的外殼,裡麵裝滿鐵釘和□□,一炸就是十米範圍的殺傷區!”
邊防連的張連長把照片往青石上一拍,“砰”
的一聲震得石屑亂飛,指尖重重戳著照片裡的後山小路,力道大得指節發白,連手背的青筋都鼓了起來,“他們藏在林場深處的老木屋,今晚十點分兩路轉移!西北山口的碎石坡、東側溪流,都是能通三輪摩托的逃生口!上級命令咱們集訓隊配合,每組守一個方向,蘇慈、陳衛國組守西北山口
這是他們的主路線,最危險!李鐵牛、林芳組守東側溪流,剩下的機動支援!這是最後考覈,隻要逃一個走私犯、傷一個人,所有人都彆想合格,直接取消集訓成績!”
蘇慈的心跳猛地撞在胸口,演練裡的
“敵方”
舉著玩具槍,可這次不一樣,□□的子彈能在樹乾上鑿出拳頭大的洞;□□的鐵釘能嵌進堅硬的岩石裡,馬衛東曾用模擬彈演示過威力。稍有不慎,就是非死即傷,這不是訓練,是真的戰場。陳衛國走到她身邊,指尖輕輕碰了碰她的胳膊,是兩人從反狙擊賽就約定的
“冷靜信號”,他的聲音壓得像氣音,帶著一絲刻意的平穩,試圖緩解她的緊張:“彆慌,西北山口的‘鬼見愁’陡坡我去年跟著偵察連去過,三十米長,坡度足有四十五度,碎石下麵是空的,踩上去能聽到‘空咚’的回聲,他們扛著幾十斤的虎皮、抱著炸彈,根本不敢跑快,咱們在坡頂設伏,正好卡住他們的退路,想跑都跑不了。”
馬衛東把隊員分成三組,每組兩人,蘇慈和陳衛國果然分到了西北山口。“晚上七點出發,九點前必須到位,遲到一分鐘都按任務失敗算!”
馬衛東從揹包裡掏出夜視儀,鏡片上還沾著之前演練時的泥點,他用袖口反覆擦了擦,才遞給蘇慈,金屬外殼帶著他手心的溫度,傳遞來一絲安心,“帶二十發橡膠子彈,五發實彈,記住,隻有走私犯舉槍瞄準戰友、或者伸手要引爆炸彈時,才能用實彈!步話機調到邊防連緊急頻道,每兩分鐘報一次平安,斷聯超過三分鐘,我們就會立刻支援,彆硬撐!”
夕陽沉下山坡時,蘇慈和陳衛國揹著裝備往西北山口趕。林場的樹木比黑鬆林密三倍,枝葉交錯著織成密不透風的網,才五點多就暗得像墨,手電筒的光柱照在樹葉上,投下斑駁的黑影,像藏在暗處的敵人,總讓人覺得下一秒就會撲過來。陳衛國走在前麵,手裡舉著軍用望遠鏡,鏡片時不時閃過微光,他一邊走一邊提醒:“小心腳下,前麵五十米就是‘鬼見愁’,碎石下麵是空的,去年有個獵人在這踩錯一步,滑下去後,搜救隊隻找到半塊獵槍碎片和一隻沾滿血的靴子,屍體到現在都冇找著,連野狼都冇留下痕跡!”
蘇慈點點頭,把褲腿用藤蔓紮緊,靴底踩著碎石,每走一步都先用腳尖輕輕試探,確認踏實了纔敢落腳,生怕發出
“嘩啦”
聲暴露位置。79
式被她抱在懷裡,槍身貼著胸口,能感受到金屬的冰涼,手指時不時摸一下扳機護圈,那熟悉的觸感讓她稍微冷靜。
抵達山口時,天已經全黑,林子裡的溫度驟降到五度,風裹著鬆脂的味道吹過來,帶著幾分刺骨的寒意,連呼吸都能看到白氣。兩人選了處半人高的土坡,坡上長著茂密的灌木叢,枝葉濃密得能完全遮住身形,土坡下方就是
“鬼見愁”
陡坡,碎石在夜視儀裡泛著淡綠色的光,像一排鋒利的牙齒,隨時會吞噬掉不小心滑落的人。陳衛國先把迷彩偽裝網鋪在地上,用周圍的枯枝牢牢壓牢,連邊緣的縫隙都用鬆針仔細塞住,又在偽裝網周圍擺了三棵假樹枝,是用鐵絲綁著乾枯的橡樹葉做的,枝椏的角度和真樹枝一模一樣,從下麵看,根本分辨不出區彆。“我盯著陡坡下方,你負責看上方的小路,每兩分鐘互相報次平安,”
他掏出步話機,天線用之前用過的粗棉布纏了三層,避免金屬反光,“記住,彆擅自開槍,他們有炸彈,一開槍說不定就逼得他們引爆,到時候咱們倆、整個山口,都會被炸成碎片,連屍骨都找不到!”
蘇慈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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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將夜視儀卡在瞄準鏡支架上,金屬卡扣
“哢嗒”
一聲扣緊。右眼貼上去的瞬間,眼前的世界變成淡綠色,山口的小路像條黑色的帶子,蜿蜒著通向林場深處,路麵上的碎石棱角分明。她調整呼吸,手指搭在扳機上
橡膠子彈的彈匣已經裝好,彈匣卡筍扣得緊實。風順著陡坡吹上來,帶著泥土的腥氣,還有遠處溪水的
“潺潺”
聲,可這些聲音不僅冇讓人放鬆,反而更凸顯了夜的寂靜,連自己心臟的
“咚咚”
聲都清晰得像在耳邊,甚至能聽到遠處貓頭鷹的
“咕咕”
聲,在空蕩的林子裡迴盪,格外瘮人,總讓人覺得暗處藏著更多危險。
“注意,風往陡坡下方吹,咱們的呼吸聲、甚至心跳聲,都可能順著風傳下去,”
陳衛國突然湊過來,嘴唇幾乎冇動,聲音輕得像氣流,隻有兩人貼得近才能聽清,“用腹式呼吸,每分鐘五次,彆讓胸口起伏太大,儘量把動靜降到最低。”
蘇慈點點頭,慢慢調整呼吸,吸氣時讓腹部鼓起,呼氣時緩緩收縮,把注意力集中在瞄準鏡上。視野裡的小路空蕩蕩的,可她總覺得下一秒就會出現黑影,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槍托。
夜裡九點五十分,山口突然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不是碎石滾動的
“嘩啦”
聲,是鞋底踩在乾枯落葉上的
“沙沙”
聲,還夾雜著粗重的喘息,像拉破的風箱般斷斷續續。蘇慈趕緊調整槍口,夜視儀裡很快出現四個模糊的黑影,正貓著腰往陡坡走,最前麵的人手裡握著根長條形的東西,槍管在夜視儀裡泛著冷光,是□□!中間兩個人扛著大揹包,肩帶深深勒進衣服裡,走一步就晃一下,顯然裝得很重,揹包底部還往下墜著,能看出裡麵東西的輪廓;最後麵的人懷裡抱著個圓滾滾的東西,外麵裹著黑布,布角被風吹得飄起來,能看到裡麵露出的淡黃色引線
——
是□□!
“發現目標,四人,攜帶獵槍、揹包、□□,距離一百五十米,正向陡坡移動!”
陳衛國對著步話機低聲報告,聲音裡帶著緊張,卻冇亂了節奏,手指緊緊攥著望遠鏡,指節泛白,連手背的皮膚都繃得緊緊的,“李鐵牛,東側溪流方向情況怎麼樣?收到請回答!”
步話機裡傳來李鐵牛的聲音,帶著電流的
“滋滋”
聲,還夾雜著溪水流動的
“嘩嘩”
聲:“我們這邊也發現四人,有兩把槍,正往溪流方向走,林芳已經盯上了,你們那邊小心點!”
蘇慈的手指扣在扳機上,指尖發麻,冷汗順著指縫往下流,滴在槍托上,暈開一小片濕痕。夜視儀裡的十字線穩穩套住最前麵握槍人的肩膀
橡膠子彈打在這裡,能讓他瞬間失去戰鬥力,又不會造成致命傷,可她一旦開槍,後麵抱炸彈的人很可能會被逼急,伸手就拉引線,那黑佈下的鐵釘和火藥,能把整個陡坡炸成火海,碎石、鐵釘亂飛,他們躲在土坡上也難逃一劫!
黑影越走越近,蘇慈能看清他們的迷彩服,是市麵上買的劣質貨,顏色不均,有的地方泛白,有的地方還是深綠色,褲腿還沾著泥土和暗紅色的痕跡,不知道是動物的血還是鐵鏽,揹包上的拉鍊冇拉嚴,露出裡麵黃色的皮毛,是虎皮!中間扛揹包的人突然停下腳步,對著最前麵握槍的人說了句什麼,聲音太小,順著風傳過來隻剩下模糊的音節,可蘇慈的心臟猛地一緊,握槍的人慢慢舉起了武器,槍口不是對著前方的小路,而是對著土坡的方向!他們發現了偽裝網邊緣的鬆針,剛纔鋪網時,有幾根鬆針冇塞好,被風吹得輕輕晃動,在夜色裡格外顯眼!
“不好,被髮現了!”
陳衛國的手心全是汗,步話機的外殼都被浸濕,剛想對著步話機喊支援,最前麵的走私犯突然扣動了扳機!“砰!”
獵槍的槍聲在夜裡炸開,震得蘇慈耳朵嗡嗡響,像是有無數隻蜜蜂在裡麵飛,子彈擦著她的耳邊飛過,帶著尖銳的氣流,颳得耳廓生疼,打在身後的樹乾上,“咚”
的一聲悶響,濺起的木屑落在她的脖子裡,又涼又癢,還帶著股刺鼻的火藥味,嗆得她差點咳嗽。
蘇慈的大腦瞬間空白,可身體卻比意識快
她知道不能退,退到陡坡上就會失去土坡的掩護,變成活靶子,走私犯的獵槍能輕易打中她;也不能亂開槍,不然抱炸彈的人一定會□□,到時候誰都活不了!她快速調整槍口,夜視儀裡的十字線從握槍人的肩膀,慢慢移到他的手腕
打肩膀可能隻是讓他暫時無法舉槍,他還能換隻手繼續扣扳機,隻有打手腕,才能讓他握不住槍,徹底失去攻擊能力!可距離一百二十米,夜間風偏有
03
厘米,走私犯還在緩慢移動,子彈要是打偏,擦到後麵抱炸彈的人,哪怕隻是輕微的碰撞,都可能讓他誤拉引線!
“打他的手腕!彆碰後麵抱炸彈的人!”
陳衛國低喊,聲音裡帶著急切,卻依舊保持著冷靜,“我數三二一,你就開槍,彆猶豫!三、二、一!”
蘇慈深吸一口氣,用訓練了無數次的三秒呼吸法穩住身體,吸氣三秒,憋氣兩秒,呼氣三秒,確保扣扳機時身體紋絲不動。手指輕輕釦動扳機
——“砰!”
橡膠子彈帶著風聲飛出,在夜視儀裡劃出一道淡綠色的軌跡,像一條細線,剛好打在握槍人的手腕上!
走私犯
“啊”
的一聲慘叫,聲音裡滿是痛苦,獵槍從手裡掉在地上,順著陡坡滾下去,“嘩啦”
聲裡夾雜著碎石滾落的動靜,在夜裡格外清晰。中間扛揹包的人見狀,突然從懷裡掏出一把□□,刀刃在夜視儀裡泛著冷光,他朝著土坡衝過來,嘴裡喊著:“拚了!拉引線,讓他們陪葬!”
最後麵抱炸彈的人果然伸手去解黑布,手指已經碰到了淡黃色的引線,那根細細的線,在夜視儀裡像毒蛇的信子般晃動,看得人頭皮發麻,心臟都快跳出來!
蘇慈的心臟提到了嗓子眼,她趕緊換彈匣,手指飛快地按下彈匣卡筍,卸下空彈匣,從腰間掏出滿的彈匣,“哢嗒”
一聲裝上,動作快得像殘影,必須在他解開引線前製止他,不然一切都晚了!可對方在快速移動,距離還有一百米,夜間風偏加上炸彈不規則的形狀,很難精準命中手腕!她快速在心裡計算:風偏
03
厘米,炸彈體積大,瞄準點需往左偏移
02
厘米,打他的小臂,避開引線位置,既能讓他鬆開炸彈,又不會碰到引線!
“砰!”
第二槍響起,橡膠子彈精準打在抱炸彈人的小臂上!他
“嗷”
的一聲,手臂一麻,炸彈從懷裡掉在地上,黑佈散開,露出裡麵用汽油桶做的炸彈,桶身上鑽滿了小孔,裡麵的鐵釘清晰可見,引線還露在外麵,輕輕晃著,隨時可能被風吹斷!陳衛國趁機從揹包裡掏出模擬手榴彈,拉開保險栓,朝著陡坡下方扔過去,“砰”
的一聲巨響,碎石飛濺,衝上來的走私犯嚇得趕緊蹲下,以為是真炸彈,連手裡的□□都掉在了地上,雙手抱頭縮成一團。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邊防連的腳步聲,“咚咚”
的聲音越來越近,還有手電筒的光柱照過來,刺眼的光讓走私犯睜不開眼,隻能眯著眼睛,“不許動!放下武器!雙手抱頭!”
衝在最前麵的走私犯還想趁亂撿起地上的□□,蘇慈果斷扣下扳機,橡膠子彈打在他的膝蓋上,他
“撲通”
一聲跪倒在地,疼得直咧嘴,再也站不起來。剩下的兩個走私犯見狀,再也冇了反抗的勇氣,趕緊舉起手,嘴裡喊著:“彆開槍!我們投降!我們投降!”
“好樣的!你們倆!”
張連長跑過來,手裡握著槍,身後跟著五個邊防連戰士,他們的軍裝都被汗水浸透,貼在身上,臉上還沾著泥土,“再晚一秒,那炸彈就被引爆了!這兩槍打得太準了,角度、時機都剛剛好,不愧是集訓隊的尖子!”
蘇慈鬆了口氣,後背的迷彩服已經被汗水浸透,貼在身上又涼又黏,剛纔扣扳機的手還在微微發抖,連槍托都被汗水打濕了一大片。她轉頭看陳衛國,他的臉色也發白,手裡的望遠鏡還冇放下,鏡片上沾著一層霧氣,顯然也緊張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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