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雀兒 第 6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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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狙擊對抗賽結束後的第二天,淩晨四點半,營地的緊急集合號驟然響起,像一把鋒利的刀,劃破了裹著晨霧的寂靜。蘇慈的手剛觸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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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冰涼的槍托,帳篷外就傳來馬衛東帶著穿透力的吼聲:“五分鐘!所有人帶齊裝備到操場集合,遲到一秒鐘,按‘戰場失蹤’記過!”
她抓過疊在床頭的迷彩服,手指快速地扣著釦子,有兩顆扣錯了位置也顧不上調整,拎起揹包就衝出帳篷。操場邊停著兩輛軍綠色卡車,車鬥邊緣的鏽跡在晨霧裡泛著暗斑,裡麵堆著疊迷彩偽裝網,網眼上還沾著去年的枯草。馬衛東蹲在地上,手裡展開一張泛黃的地圖。隊員們陸續跑過來,腳步聲雜遝卻不敢有半分拖遝。
“今天開始綜合實戰演練!”
馬衛東站起身,把地圖捲成筒攥在手裡,聲音帶著命令的厚重感,“各組兩人一組,必須帶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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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夜視儀、急救包、偵查工具,還有這個,”
他舉起個巴掌大的黑色盒子,上麵印著模糊的
“戰地通訊器”
字樣,天線歪歪扭扭,金屬介麵處生著圈淡紅色的鏽,“改裝的步話機,信號隻能覆蓋五公裡,僅限傳指令,敢閒聊的直接淘汰!兩小時內趕到三十公裡外的黑鬆林,完成隱蔽潛伏、敵情偵查、傷員救護三項任務,缺一項、超時一秒,都算任務失敗!”
蘇慈和陳衛國分到一組,兩人擠在卡車後鬥的角落,車身在崎嶇的山路上劇烈顛簸,五臟六腑都像被晃散了,車鬥擋板上的鏽渣時不時掉在肩上,硌得麵板髮疼。陳衛國掏出摺疊地圖,藉著微弱的晨光展開,指尖沾著的油墨在紙上暈開一小片痕跡:“黑鬆林我去年隨偵察連來過一次,西側有片緩坡,坡上全是半人高的灌木叢,能擋住身形,就是枯枝太多,稍不注意就會踩出‘嘩啦’聲;坡下有條小溪,是‘敵方’必經的通道,溪水聲能蓋過咱們的腳步聲,可也容易讓咱們放鬆警惕,暴露位置;至於救護,馬教官肯定會在隱蔽處設‘傷員’,到時候得在不暴露位置的前提下處理傷口,連繃帶撕拉的聲音都得壓到最低。”
蘇慈點點頭,迅速掏出小本子,筆尖在紙上劃過的
“沙沙”
聲,被卡車引擎的轟鳴聲蓋得隻剩一絲細響。她突然想起什麼,從揹包裡掏出塊洗得發白的粗棉布
遞向陳衛國:“步話機的天線太亮,金屬反光在霧裡都能看見,用這個纏上,免得被‘敵方’發現。”
陳衛國接過布,手指捏著布角,小心翼翼地往天線上纏,纏得又緊又整齊,連介麵處都塞得嚴嚴實實:“還是你細心,我差點忘了這茬,上次演練就有組因為天線反光,剛潛伏就被‘敵方’揪出來淘汰了。”
抵達黑鬆林時,六點半的晨光剛透過厚重的霧層,灑下細碎的光斑,霧氣濃得像能擰出水,吸進肺裡都帶著刺骨的涼意。蘇慈和陳衛國跳下車,揹著裝備往西側緩坡跑,迷彩服很快被霧氣打濕,貼在身上又涼又重,每跑一步都像拽著塊浸了水的濕布。他們在坡上找了處被枯枝覆蓋的土坑,坑深剛好能容兩人蹲下,坑壁上長著層滑溜溜的青苔,稍不注意就會蹭掉泥塊,發出顯眼的動靜。
“我先鋪偽裝網,你負責警戒!”
陳衛國壓低聲音,從揹包裡拽出迷彩偽裝網,網眼上沾著的枯葉簌簌掉落,他把網平整地鋪在坑沿,用周圍的枯枝牢牢壓住,隻留兩個拳頭大的觀察孔,一個對準下方的小溪,一個對著坡下的小路,連網邊的細小縫隙都用鬆針仔細塞住,“偽裝網必須貼地,不能留半分空隙,不然從坡上往下看,一眼就能看出這裡有問題。”
蘇慈蹲在坑裡,指尖捏著帶露水的新鮮鬆針,仔細纏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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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的槍管和槍托,連瞄準鏡的邊緣都貼了片完整的枯葉,她特意選了帶著露水的鬆針,既能擋住金屬反光,又能藉著露水的濕潤貼合槍身,從遠處看,槍身就像堆在地上的自然枯枝。纏到扳機護圈時,她格外小心,手指輕輕撥開鬆針,生怕有細小的枝葉卡在扳機縫隙裡,影響射擊:“陳衛國,你幫我看看,有冇有漏出的金屬部分?”
陳衛國湊過來,眯著眼仔細檢查,手指輕輕拂過槍管表麵:“瞄準鏡的調節旋鈕還露著點,再貼片枯葉就能遮住。”
蘇慈趕緊從地上撿了片邊緣完整的橡樹葉,用細藤蔓小心固定在旋鈕上,確認冇有反光後,才鬆了口氣。
“偽裝得不錯!”
陳衛國湊到觀察孔前,舉起望遠鏡,“你盯著小路方向,我負責看小溪,每十分鐘換次班,必須保持警惕,彆走神,‘敵方’可能從任何方向摸過來。”
蘇慈點點頭,把步話機放在腿邊,調到馬衛東指定的頻道,裡麵偶爾傳來其他組的小聲彙報,像蚊子哼似的,還夾雜著斷斷續續的電流
“滋滋”
聲。
冇過多久,遠處傳來
“嘩啦”
一聲脆響,枯枝斷裂的聲音在寂靜的林子裡格外刺耳。蘇慈趕緊按住陳衛國的胳膊,指尖用力,這是兩人提前約定的
“緊急信號”,不用說話就能快速提醒對方。兩人同時屏住呼吸,連胸口的起伏都放得極輕,透過觀察孔,能看到三個穿著深色模擬製服的人,舉著玩具槍,沿著小溪往坡下走,靴底踩在溪中的石頭上,發出
“咚咚”
的輕響,在溪水聲裡格外清晰。
“步伐間距一致,步頻均勻,是三人一組的巡邏小隊,”
陳衛國的嘴唇幾乎冇動,聲音壓得像氣音,隻有蘇慈能聽清,“記著,他們的靴底冇沾泥,褲腿也冇濕,說明剛出發冇多久,還冇趟過小溪;帶頭的人手裡拿著地圖,應該是巡邏隊長,重點盯他的動向,他的指揮位置最關鍵。”
蘇慈趕緊在小本子上記錄,鉛筆尖輕輕劃過紙頁,生怕發出一點多餘的聲音:“七點十五分,小溪方向出現‘敵方’巡邏隊,三人,無負重,沿溪下行,帶頭者持地圖,步頻每分鐘七十步。”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裡,他們又先後看到兩次巡邏隊:一次沿小路行進,隊員手裡提著模擬炸藥包,靴底沾著厚厚的泥土,顯然剛從泥濘的樹林裡穿過;一次往坡上搜尋,隊員們呈扇形展開,彼此間距剛好五米,連低矮的灌木叢都用槍托仔細撥弄,警惕性極高,兩次巡邏的間隔剛好十五分鐘。陳衛國在地圖上精準標下巡邏路線,用紅筆圈出路線交彙點,筆尖在紙上輕輕點著:“‘敵方’的巡邏規律已經摸透了,小溪和小路的交彙點是他們的換班位置,七點、七點十五、七點半各巡邏一次,換班時會停留三分鐘,這是咱們偵查的關鍵時機,也是最危險的時候,必須盯緊。”
蘇慈盯著觀察孔,眼睛長時間聚焦在霧濛濛的景象裡,視線漸漸發花,偶爾會把隨風晃動的枯枝看成
“敵方”
的身影。她趕緊眨了眨眼,從口袋裡掏出塊薄荷糖
是上次林芳分給她的,還剩最後一塊
剝開糖紙塞進嘴裡,清涼的味道瞬間驅散了倦意,讓她重新集中精神。陳衛國注意到她的動作,從揹包裡掏出塊乾淨的棉布,輕輕遞過去:“眼睛累了就用這個擦擦,彆用手揉,越揉越花,我替你盯會兒,你趁機歇兩分鐘。”
就在這時,步話機裡突然傳來馬衛東的指令,聲音帶著明顯的電流
“滋滋”
聲,還夾雜著風吹過的雜音:“蘇慈組,立即前往三號區域,有‘傷員’需要救護,全程注意隱蔽,不準暴露任何位置!行動!”
兩人不敢耽擱,迅速拆起偽裝網。陳衛國先把壓在網上的枯枝輕輕挪開,避免發出
“嘩啦”
的聲響,再慢慢把網捲起來,疊成小塊塞進揹包。鑽出坑後,兩人貓著腰往三號區域跑,腳步踩在枯枝上時,特意選枯枝的根部位置,儘量減少斷裂的聲響
三號區域是坡下的一片橡樹林,林子裡的霧氣比緩坡更濃,能見度不足十米,連身前兩米的樹乾都隻能看清模糊的輪廓,稍不注意就會撞上去。
剛進林子,就聽到斷斷續續的
“痛苦呻吟”
聲,像真的有人受傷後難以忍受的喘息。蘇慈順著聲音仔細尋找,在一棵粗壯的橡樹下看到了
“傷員”:是集訓隊的小兵,褲腿上滲著暗紅色的顏料,像凝固的血,顏料還順著褲腿往下滴,在地上積了一小灘深色痕跡。他靠在樹乾上,眉頭緊緊皺著,額頭還
“滲著汗”,連呼吸都帶著
“痛苦”
的急促,演得格外逼真,不仔細看真會以為是真的受傷了。
“三分鐘內必須處理完,還得把他轉移到安全區!”
陳衛國蹲在
“傷員”
旁,身體刻意擋著
“傷員”
的身形,望遠鏡時不時舉到眼前,快速掃過周圍的樹林,“你負責包紮,我來警戒,動作一定要輕,彆弄出太大動靜,連紗布撕拉的聲音都得控製住,‘敵方’很可能就在附近巡邏。”
蘇慈輕輕打開急救包,裡麵的紗布是部隊發的粗棉布,邊緣有些起球,止血帶的卡扣還生著圈淡鏽。她先把急救包放在地上,慢慢拉開拉鍊,避免金屬拉鍊發出
“哢嗒”
聲。蹲下身時,手指輕輕按壓
“傷員”
大腿內側的動脈位置
按衛生員王姐教的
“一指原則”,按壓力度以能摸到
“傷員”
微弱的
“脈搏”
為準,不能太用力,不然會影響
“血液循環”,也不能太輕,起不到止血效果。
接著,她掏出鈍頭剪刀,小心翼翼地剪開
“傷員”
的褲腿,剪得極慢,布料撕拉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露出的
“傷口”
上,紅色顏料已經滲到布料纖維裡,像真的血凝固後的模樣。她從急救包裡拿出裝著
“生理鹽水”
的舊藥瓶
其實是馬衛東灌的涼開水,輕輕擰開瓶蓋,將水流控製到最小,慢慢沖洗
“傷口”
周圍,避免濺出的水聲被遠處的
“敵方”
聽到。
沖洗完畢,她從塑料袋裡掏出無菌紗布,打開時特意捏著袋口,慢慢撕開包裝,再將紗布平整地鋪在
“傷口”
上,用繃帶一圈圈纏緊,每纏一圈就往回壓半圈,確保繃帶不會鬆脫,纏到最後還特意留了個活結,方便後續拆卸。最後,她在周圍找了幾根粗細均勻的楊樹枝,做成簡易夾板,用布條輕輕綁緊,連布條打結的聲音都壓得極低,隻發出一點細微的
“蹭”
聲。
“好了!”
蘇慈的聲音輕得像氣音,剛想扶
“傷員”
站起來,陳衛國突然拉住她的胳膊,手指用力,眼神裡滿是警惕:“等等,有腳步聲!從東北方向來的,越來越近了!”
三人趕緊躲到橡樹後,蘇慈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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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舉在胸前,手指輕輕搭在扳機上,隨時準備應對突發情況;陳衛國則把
“傷員”
往樹後推了推,自己擋在前麵,望遠鏡緊緊盯著腳步聲傳來的方向。冇過多久,兩個
“敵方”
巡邏隊員從林子裡慢慢走過,手裡的玩具槍左右晃動,靴底踩在枯枝上,發出
“哢嚓”
的輕響。其中一個人停下腳步,疑惑地四處張望:“剛纔好像聽到聲音,是不是我聽錯了?”
另一個人不耐煩地擺擺手:“彆疑神疑鬼,趕緊巡邏,換班時間快到了,遲到要受罰的!”
等巡邏隊的腳步聲徹底遠去,蘇慈和陳衛國才架著
“傷員”,慢慢往坡上的隱蔽坑挪。“傷員”
配合地發出輕微的
“哼唧”
聲,腳步卻儘量放輕,避免踩斷枯枝。蘇慈走在前麵探路,時不時彎腰撥開擋路的藤蔓;陳衛國走在後麵,穩穩扶著
“傷員”
的胳膊,三人的腳步聲壓得極低,隻有鞋底蹭過泥土的細微聲響。
回到坑位時,陳衛國快速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剛好過去兩分五十秒,還剩十秒的緩衝時間。他立刻鋪開偽裝網,蘇慈則把
“傷員”
安置在坑的最裡麵,用鬆針仔細蓋住
“傷員”
的腿,避免露出異常。剛收拾好,馬衛東的聲音就從步話機裡傳來,帶著一絲滿意:“蘇慈組,救護完成,隱蔽良好,未被‘敵方’發現,繼續執行偵查任務!”
蘇慈鬆了口氣,後背的迷彩服已經被汗水浸透,貼在身上黏糊糊的,冷風一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陳衛國從揹包裡掏出塊乾布,遞到她手裡:“擦擦汗,彆感冒了,後麵還有偵查任務,感冒了會影響聽力,容易錯過‘敵方’的動靜。”
蘇慈接過布,輕輕擦著額頭的汗。要是冇有陳衛國的警惕警戒和及時提醒,這次救護任務說不定就暴露了,她更深刻地明白,團隊協作比單打獨鬥重要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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