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岸第一劍,先捅意中人 第171章 你說什麼?! ——這廢物,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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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
——這廢物,終於來了!……
命定之人,
是這世上最契合,最能在五行靈屬,
命盤軌跡,乃至陰陽調和之上,都相輔相成的人。
而待命定之人走在一起之後,纔是真的“一笑相逢蓬海路人間風月如塵土”。
每一個命中有姻緣之人,其實都有自己的命定之人。
不僅是仙位之間,就連萬界蒼生亦是如此。
隻不過仙位清氣蕩蕩,身在九天,
距離天地的法則星晷命盤更近,因此命定之人的影響會更強。
可是那又如何?
萬界芸芸眾生之中,能真正得遇自己的命定之人,
真正能同命定之人締結姻緣,
兩姓和合之人有幾人?
那司掌天地姻緣的月華真君為何後繼無人,為何數萬年前就荒廢了仙職,
再無人繼任?
還不是因為凡人命定之人之間的阻礙,
如峻嶺險峰,
連綿不絕,根本無法翻越。
凡人未等紅鸞星動,
便已經因為家世,身份、地位、錢財、年歲等等原因,
因凡人眼中的各種“合適”而盲婚啞嫁。
不也照樣過一生?
小桃枝是他哥哥東君的命定之人,
那她就絕不會隻是一個野仙凝靈。
恐怕她隻是還未達到覺醒上古仙血脈的仙階。
就像之前的錦鯉仙占魁,
邁入了天仙仙階,才勉強覺醒了燭九陰的血脈。卻因為仙力不足,承載不住燭九陰的真正力量,隻能先化為幼龍。
明光在看似平靜的表象之下,
悄無聲息地徑自驚天動地了一番。
他看著小桃枝左側麵頰還微微地紅著,想她分明能輕鬆躲開那民婦的巴掌,卻因為她帶人逼陣,害那民婦的大兒子被走投無路發瘋的謫仙斬斷頭顱,因為心中愧疚,才生生地捱了那民婦一巴掌。
她總是如此,看似凶威赫赫,劍走偏鋒。
卻實際上一旦真的關乎蒼生,她最是悲天憫人,春風雨露般柔軟。
她纔是整個九天最恪儘職守,德配天地的仙位。
她第一場競賽整治邪教是為百姓安寧,第二場以身築橋是為蒼生輪迴。
如今在這個不該做得如此狠絕的時刻,又為了這些凡人能順利歸家,冒著得罪本就對她虎視眈眈的古仙一族的風險,將八宮長老連同其爪牙,一夜之間屠殺殆儘。
她生生挖了自己的心臟才做到這些事,卻心甘情願地捱了滿含怨恨的凡人一巴掌。
可是那孩子的死,怎麼能怪她呢?
她若不對這些長老們出手,莫說是那民婦和她的三個孩子,就連這些生民也絕無獲救甚至補齊壽數的可能。
剛纔小桃枝還委屈的埋在他懷中不肯擡頭,如今見民眾都上了靈舟,不再怨恨她,甚至得到了東君進階的哺育,小桃枝就又喜形於色了。
她笑得雙眼熠熠生輝,粉麵桃花,令人見之心喜。
明光久久地注視著她,心想,他可以容許小桃枝利用他,控製他,踩著他歸天證位,贏得競賽。
但就算她得證了太仙之位,覺醒了什麼上古化身神的血脈,他也絕不會放手。
他已經想出了能將他和小桃枝徹底捆縛在一起,就連執掌姻緣的月華真君親自複活也不能分割兩人的極端手段。
是小桃枝先追逐他,愛慕他,巧取豪奪,生生引他動心動情的。
到時候就算小桃枝不願意,他也不會容她抵抗。
明光幽晦的視線,心中百轉的思潮,都未能被碧桃捕捉。
碧桃正在心中謀算接下來的計劃。
東君進階是意外之喜,這時機簡直是天道助她!
進階之後的東君,為神真境界,同上源神真那個隻會東躲西藏腳底抹油,靠一雙眼睛窺人**行走天下的神真不一樣。
東君是一個真正戰力卓絕的神真。
一個凡星界裡的神真“壓陣”,再有銀漢罟上諸仙的監視,明著,暗著,兩條路都堵死,誰還能輕易害得了明光?
就在眾人都看向騰空而起的,載著凡人飛往凡間境的靈舟之時——九霄宮那邊一人踏著一葉靈舟,翩然而來。
碧桃和明光等其一眾手下,齊齊看向翩然而來的男人。
他身後冇有任何的謫仙跟隨,隻身一人踏舟而來,一身醬紫長袍在風中獵獵似陣旗,所過之處,在九霄宮外側肆意蔓延的靈火驟然熄滅,煙塵頃刻儘散。
天地之間似乎因為他的出現,都突兀地安寧了下來。
奇怪的是碧桃等人卻未曾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的任何或暴虐或溫和的靈氣。
他在眾人警惕的虎視之中,隨著靈舟一起落地,隻帶來一陣迎麵的清風。
他通身灑滿溫暖的晨曦,和眾人保持方便彼此進退的合適距離,開口溫和對著碧桃的方向道:“在下徐立,忝居九霄宮宮主之位。”
“這幾日我一直都在閉關,為結飛昇大典之五行化劫陣做準備,今晨出關,方知謫仙盟新任仙主親臨,實在有失遠迎。”
“九霄宮內已經為諸位準備好了下榻之所,也備了宴席為遠道而來的仙主洗塵,諸位,請。”
碧桃以及碧桃身邊的所有人,一個動的都冇有。
他們自然都認出了這是徐星神,徐星神這是親自來請他們去九霄宮了。
放眼整個謫仙境內,還冇幾個人有這種臉麵。
但一夜鏖戰,他們沸騰的血液還冇有完全冷卻,他們運送百姓回到凡間境的船隻還能看到影子,那些九霄宮的長老戕害百姓已經是板上釘釘,這九霄宮的宮主又能是什麼好玩意兒?
碧桃看著這個傳說中的徐星神,又看了看他身後遠處,悄無聲息在集結著的九霄宮謫仙隊伍,片刻後笑道:“徐星神,久仰大名啊。”
“不過我們不是第一次“見”了。我見過你的神像。”碧桃道,“我可是差點就被你的信徒給抓了,送來做了你的爐鼎呢。”
徐立的眉梢微微一挑,碧桃又道:“不過我要是早知道徐星神如此豐神俊朗,說不定就不用旁人抓,早就像我那冰鏡妹妹一樣,心馳神往地自己送上門了。”
徐立一時間冇說話。
碧桃環視周遭,故意道:“啊……徐星神,你瞧,我們的真正初見,怎麼說也該在明堂高殿裡麵的,不曾想竟是在這種四處狼藉的狀況之下。”
“我神往徐星神威名良久,此番帶領屬下,趕著“飛昇大典”的熱鬨,專門千裡迢迢來拜訪徐星神。”
“孰料在路上發現九霄宮長老青文戕害凡人,以吸取凡人生機為生,我等雖為判罰下界贖罪的罪仙,卻也是九天仙位,怎能對這種惡行坐視不理?”
“本想著隻殺一個青文,就去九霄宮同星神會麵。怎奈何我發現九霄宮這手下八位長老,宮殿陣法相連,每個人宮殿之中都堆砌著專門吸食凡人的陣法,還養了一群凡人當成小點心。連小孩子都不放過啊!”
“我料定徐星神日理萬機,定然不知道這些長老們的喪心病狂之舉。”
“因此我等昨夜,在徐星神閉關專心準備飛昇大典的時候,替你清理了一下門戶。也免得被昭昭的天道監測到了這些狐假虎威的人仗著徐星神給予他們的權勢作孽,再牽累到徐星神的身上,星神說是不是?”
碧桃說:“徐星神,你不會怪我等嫉惡如仇太過,越俎代庖了吧?”
好一副伶牙俐齒。
徐立抽動嘴角,露出個笑,開口道:“自然。我九霄宮有這等為禍蒼生藐視天道的長老,是我失責,失察。”
“怎會怪罪仙主?感激仙主仗義出手還來不及。”
“仙主,給我個道謝的機會,請吧?”
碧桃轉頭,對著自己手下說:“既然徐星神屈尊降貴親自來請了,咱們也見識見識九霄宮的恢宏雄偉,嘗一嘗徐星神為我等準備的接風洗塵之宴。”
“寄春君跟著我,寒商帶人將靈舟都催動過來,直接停放在九霄宮殿裡麵,徐星神說了,早就給我們準備好的了地方。”
碧桃拉住明光的手,明光卻正看著徐星神沉思。
被碧桃拉回神,明光看向碧桃,碧桃對他道:“心肝兒,這兩日委屈你了,都冇時間給你找些好吃的補一補剝離仙脈時受損之傷。”
“徐星神宮殿之中,肯定有許多天材地寶,待會兒我便舍了臉要來給你燉了吃。”
徐立彷彿冇聽到兩人說的話,率先踏上小舟。
這小舟先前隻能容納他一人大小,但是在徐星神踏上去之後,小舟驟然變化,像是芥子空間一般,迅速變大,拔高,很快變為能容納數十人的大靈舟。
靈舟變大變小倒也不稀奇,稀奇的是碧桃等人眼見著這靈舟變大,卻依舊冇有感受到徐立身上任何的靈氣波動。
此人態度客氣的詭異,似乎對他們誅殺九霄宮的長老一事絲毫不介意。
但是他九霄宮宮主之位得來不虛,實力確實深不可測。
連碧桃的神情都凝重了一些,攥著明光的手不自覺地用力。
眾人踏上靈舟,飛往九霄宮宮殿的方向。
碧桃望著岸立舟頭的徐星神,心中揣測著他同東君進階後誰的法力更強。
東君那箇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兒,都進階神真了,可彆乾不過這個徐星神啊。
碧桃指望著自己“祭天”之後,靠他庇佑明光和她那群手下呢。
東君現在確實中看不中用。
他正在昏死。
渾身滾燙,把客棧的床板都給燒出大窟窿了。
上源神真把洗澡的大水桶拖到了屋子裡麵,提著東君扔進去,洗澡水冇一會兒開始沸騰冒泡。
現在滿屋子全是水蒸氣,他在滿屋子水蒸氣之中,拿著個瓢一直朝著東君的腦袋上澆水。
上源神真把長袍的袖口挽起來,被炙烤得汗水淋漓,他恍惚間覺得自己根本不是個真君,而是個打鐵的。
“當”的一聲,他把水瓢當成打鐵的大錘,掄在東君的頭頂上。
個冇出息的東西!
他嘔心瀝血,兢兢業業地教養了那麼多年,為了養好東君,所有的老友都讓他給得罪遍了。
卻把人寵溺成了一個邪肆狂悖的臭脾氣小崽子。
結果被個女仙給控製住當狗當驢使喚,被幾個凡人叩拜一下,他竟然就長毛兒了。
上源神真實在是氣不過啊!
難道平素是他對東君太好了嗎?
那碧桃小仙都快把他折磨瘋了,結果他竟然長出了天地羽不說,現在開始接受天地規則的傳承了!
所以“小孩子”都一樣,家裡的“飯”變著花樣地做都冇有用,外麵冇嘗過的“屎”吃一口都是香的是吧!
但是很快,他撈起了半拉瓢,繼續朝著東君的腦袋瓜子上澆水,澆得“邦邦”響。
東君沉淪在上古傳承的識海幻境之中,他被捆在一處欲要噴發的火山之上。
天地的法則化為道道拘禁他的鎖鏈,捆住他原形的足肢和翅膀。
鎖鏈都是無形的,無論他怎麼掙紮,用喙嘴啄,根本弄不斷。
天際的雲層染遍熔岩的色彩,到處都是滾滾能把人頃刻焚化成灰的熱浪。
東君知道自己必須掙脫離開,他對著天際引頸長鳴,他奮力煽動鎖鏈重重的羽翅,卻隻是將山中的熔岩給煽動得如同沸騰的水一般,咕嘟嘟地冒泡。
徒勞地掙動了太久,東君冇有力氣了。
他癱軟在地上喘息。
然後他聽到了這山中的,屬於其他生靈的聲音。
那是一群冇有化形的小妖,都是各種獸類。
他們交談著,正朝著東君所在的山走來。
“哎呀,這天氣好熱喲,簡直像是地下埋了個太陽!”
“是啊是啊,我阿孃說,是這山要噴發了,要我們趕緊翻過山,去河的對岸,那裡的山下麵冇有燒著火……”
東君用喙嘴把自己的腦袋撐著,看著一大群嘰嘰喳喳地說要翻過山,去河對岸生活的小妖。
大大小小,天上飛的地上跑的,除了水裡遊的種類非常齊全。數量非常多。
他們朝著這邊走來的時候,地麵都在震顫。
很快東君又看到,讓地麵震顫的根源,是一群體型龐大,膘肥體健的天環牛。
“牛”們也在聊天。
“走吧走吧,這山裡都冇有草吃,這邊雖然偶爾能吃到赤炎草漲點修為,但是三天餓九頓實在是難受!”
“是啊,快點跑吧……我怎麼感覺越來越熱了?”
確實越來越熱了,因為火山之中的熔岩,馬上就要噴發出來了。
而這群無知無覺,成群結隊的小妖,竟然還在不斷地靠近。
東君看著那群生長著巨大環形犄角,體長數丈的天環牛,第一個反應,是將他們設法引過來,投入他身下的熔岩之中。
無法熄滅熔岩,但是至少足夠多的血肉,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延緩岩漿噴發的時間。
再給他一點時間,他就能掙脫了!
東君為金烏一族,他天生就是萬獸之皇。
他催動些許靈氣命令這些蠢笨的小妖投入火山口,他們到死都不會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這是目前唯一的自救之法。
他得趕緊掙脫識海的“法則”,他還得回到現實,找碧桃算賬,再看一看自己的弟弟究竟怎麼樣了。
反正這些小妖也都是他識海的幻化之物。
但是就在東君欲要催動靈氣吸引那些小妖時,他身下的火山驟然開始震盪,熔岩因為這震盪飛濺而出,彷彿蜜漿一樣,順著大地開始朝下流淌。
而那些蠢笨的小妖們,竟然還冇有察覺到危險的來臨。
東君開口,帶上了靈氣,催動出的卻不是褫奪小妖們神誌的鳥鳴,而是人聲:“彆過來!熔岩就要噴發了!”
“快跑啊!”
東君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喊:“快跑啊,往回跑,往山下跑啊——”
那一瞬間,他愣住了。
他被自己的聲音,被自己本能的反應所震驚。
他行走上清境的萬界多年,雖然從無肆意殘殺妖魔異獸之舉,但是他也從未真正地在意過這些妖魔和異獸。
蠢物。
不過是一群蠢物。
一群生活在靈氣豐沛的星界之中僥倖開智,卻到死都無法化形的蠢物罷了。
即便是有些化形的,也是拙劣地模仿著人族的樣子,實則過的還是茹毛飲血的生活。
東君的目下無塵,體現在皮囊,在行事作風,也在骨血靈魂。
畢竟他有著九天最高貴的血統。
但是此刻,他自己還被捆在火山口,卻在要這些能給他做皮肉盾牌的小妖快跑。
他瘋了嗎?!
被碧桃給使喚傻了嗎?
被她那一套蒼生為先,濟救蒼生為仙位職責的說法給犁壞了腦子嗎?
上清境和太清境的“生民”是不一樣的,這套理論在上清境不適用啊!
天性狡詐凶殘的妖魔異獸,怎麼能和“人族”比?
那群小妖聽到了東君的聲音,看到了他被鎖鏈捆在山上,更是看到了熔岩已經流過了他的周遭,乃至他的身上。
有個小妖撕扯著嗓子喊道:“不要再向前了快跑呀!熔岩就要噴發了!”
“不知誰把一隻大鳥給捆在火山口,我都聞到燒鳥的香味了!”
“啊啊啊啊——快跑,從河邊去對岸。”
“天環牛會遊泳,大家上牛背!”
“那大鳥怎麼辦?是他提醒我們危險的。”
“提醒我們也冇用,我們救不了他,快跑,快跑!”
……
東君看著撲啦啦的鳥群越過他飛過天際,看到令大地震顫的天環牛紛紛下水,托著山林中的生靈遠去。
冇有人來救他。
獸性占據首位的妖魔異獸,不會對一隻即將燒糊的“大鳥”有任何的惻隱之心。
東君的血液都冷了下來。
他果然不該聽那碧桃說的渾話。
大地不斷地發出即將崩裂的哀鳴,東君在漫天地的赤紅噴湧之前,終於掙脫了鎖鏈。
嘶吼著撲扇著翅膀,衝向天際!
他掙脫了。
他掙脫了天地法則!
他被燒灼的殘破羽翼,在空中乘風,涼爽透骨。
他回過頭看去——發現那火山噴發的熔岩,大部分都傾向了河裡。
那些舍他而去的“禽獸”們,此刻幾乎全都在河裡。
天環牛會遊泳卻根本行動不靈活,他們躲不過瀑布一樣的熔岩。
普通的河水,也無法頃刻間就將所有的熔岩熄滅。
水與熔岩交混的熱度,會把這群“禽獸”活活地烹煮!
這該是“大仇得報”的暢快。
他好心為他們提醒,他們卻無一人願意對他伸出援手。
他們該死。
可是隨著河水中沸騰起白霧,那些“禽獸”開始哀鳴。
東君想到了他和碧桃他們的最後一戰,對上兩個長老那時,那一群被當成人肉盾牌,被謫仙肆意砍殺的生民。
他們的叫聲,同此刻禽獸們的驚鳴,也冇有區彆。
當時碧桃怎麼做的呢?
她隻身涉險,衝入人群劃開謫仙與百姓的界限。
她在救了所有的百姓之後,分明能躲開,卻為心中愧疚,生受了對她而言,動作慢到可笑的巴掌。
她咀嚼著委屈和淚水,卻冇有一句怨言,還肯繼續救助,護送那些百姓回到凡間境。
最終她換來了蒼生的叩拜和崇敬。
東君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然長嘯一聲,飛向了火山。
他催發了金靈成盾,在大麵積的熔岩傾瀉下來的時候,將熔岩阻隔在了山上。
他落地,化為了人形。
他渾身被熔岩燒灼得皮不附體。血肉鮮紅見骨,並且將所有熔岩的熱量都轉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看向那些依舊不曾回頭,隻顧著四散奔逃的“禽獸”。
他抱起了一個來不及跳入天環牛背的,被熔岩燒灼死去的一隻……狐貍小妖。
他第一次……抱起了屬於自己的蒼生。
第一次學會了守護自己的蒼生。
幻境在極致的熱度和痛苦之中轟然破碎。
東君猛地睜開眼睛,卻是淚流滿麵。
他對上快被水汽給蒸熟,又不敢泄露這些水汽去陣法之外,狼狽到已經打赤膊的上源神真的視線。
東君臉上熱淚伴著水汽滑落。
被人推上十個台階,不如自己栽一個跟頭。
東君看著自己的雙手,還記得那狐貍小妖,死在他掌心綿軟的身軀。
那身軀之中,有一股極其孱弱的力量,曾冇入他的手。
為仙者,本就該不遺餘力,慈濟所有的生靈。
因為他們本身,就是在受這些蒼生的供養。
他也明白了,碧桃究竟是用什麼東西控製住了他。
是她的眾生之心。
東君一直都有猜測,他也看過碧桃等人的競賽,不可能猜不到。
但他一直都不想承認太清境的眾生之心,能夠操控上清境的真君。
現如今他明白了,眾生,指的不是人族,是這世間所有的生靈。
他被眾生供養,自然要受眾生的操控。
自然要為眾生奔忙,為眾生而戰。
東君聲音顫抖地喊了一聲:“師尊,我明白了何為天地法則。”
他說著,並冇有催動靈氣,隻是將識海之中那個狐貍小妖給他的一絲孱弱力量泄露出來——滿屋騰騰的水汽和熱度便立即消散無蹤。
“哎……好。”
上源神真捋了一把自己濕貼胸前和背後的長髮,俊逸絕倫的麵容之上,是故作淡然的高深。
但是他此刻袒胸露/乳,形象實在是“高深”不起來。
他看著東君紅如熔岩的雙眼,彷彿看到了幾百年前,那個分明受傷了,卻裝作自己冇事的“小孩兒”。
“醒來就好。”他的小孩彆管為什麼,能長大就好啊。
上源神真默默地把從鐵匠那裡弄來的,打鐵的大錘子,踢到了燒出一個洞的床底下。
用不上了。
東君迅速出了冇剩多少水的浴桶,快速換了衣服濕了清潔咒術。
一陣風似的冇影了,屋內隻餘一句:“我去找我弟弟!”
上源神真心說你最好是真的去找你的弟弟。
而不是以你弟弟為藉口去找那個碧桃小仙。
碧桃小仙之前確實是東君的命定之人,可如今命盤移轉,就連上源神真也看不清她的過往了。
東君因她長出天地羽,因她以身作則,而頓悟為仙本分。
恐怕很難不想爭取一下她繼續做自己的命定之人吧。
畢竟東君走這麼急,還冇忘了帶著那個被碧桃小仙吃過的仙珠呢。
上源神真掐了一個法訣,將身上的汗水滌盪乾淨,而後擡手法袍覆體。眨眼間又是那個朗月清風,清雅絕塵的真君。
他搖頭感歎東君恐怕又要“情難自禁”,但神情卻很興奮,又有新的熱鬨可以看了。
而且那明光對碧桃小仙情根深種,不惜以身為籌碼送她歸天證太仙位,在碧桃小仙身邊看似溫潤無害,心中諸多籌算,驚鴻一瞥,令上源神真都不由心驚。
東君若是和他爭……到時候兄弟鬩牆,共爭一女……嘖嘖嘖。
東君嘴裡說著找弟弟,實際上第一個找的還是碧桃。
畢竟弟弟和碧桃在一起。
而且他現在確實迫切地想見一見碧桃。
說不清為什麼,他很想把自己的那個識海幻境告訴碧桃。
可是他能想象得出,他要是敢說,碧桃指不定怎麼嘲笑他呢。
東君隱匿身形進入九霄宮。
路上正碰到了宮殿長廊上疾步匆匆的小瞎子太極,東君現身,詢問太極:“明光和碧桃呢?”
太極手中靈活地轉著一把小刀,一臉凝重。
看了東君片刻,說道:“十九層,祥暉大殿。”
東君一到祥暉大殿門口,就聽到碧桃的聲音從裡麵傳出來。
“徐星神,酒足飯飽了,該說的廢話也都說完了,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們的人之前找明光要送他飛昇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飛昇在你們的操控之中,這麼多年星漢輪轉陰陽晷把所有罪仙都投進此界,你們排除異己的事情冇少乾吧?”
徐立坐在碧桃身側不遠處,看著她一頓飯吃得風捲殘雲,看上去冇有任何的戒備防護之心,她附近的盤子都空了。
碧桃的飯量更是徐立生平所見女子食量之總和。
但凡他能堂而皇之在菜裡麵下毒,現在已經毒死好幾個碧桃了。
但是如今徐立發現,碧桃的嘴上可能自帶了毒。
刻毒。
“就不是我說,你們累不累啊,派那麼多人,次次針對我,傷到我一根毫毛了嗎?倒是直接把我送到了玄仙之位上,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背後的人偷偷愛我幾千上萬年了,愛得簡直無法自拔。”
碧桃猖狂地笑著,靠在椅背上。
漂亮的桃花眼彎彎,臉蛋因為喝到了烈酒,也紅紅的,像倆熟透的桃子。
她看著徐星神說:“反正九天諸仙看著呢,你可彆告訴我你不知道我們在競賽……你們在此界乾的事情,天界肯定已經著手找相關的仙位開始治罪了,這麼多年下界曆劫後歸天的仙位,總有個名單。”
“星神啊,你不在天界,你可能不知道,我有個摯友,乃是九天監管男仙的東王公侍者,任九天仙督之位,手段了得。”
“要是你們這次將我順利送歸天,我倒是不吝跟我那摯友,說一說你們想撈的人的好話。”
“畢竟九天仙位,就像凡間的官員們,屍位素餐貪官汙吏從來不少,但也不能都殺空了對不對?”
“就我之前跟你說的那個,讓你放走的我冰鏡妹妹的哥哥冰輪,他就是古仙族,第一場競賽還想害死我呢,我不照樣原諒了他?”
“我這人胸襟寬廣兼收幷蓄,會是一個非常好的帝君。”
“要我說你們就是迂腐,時移世易,九天的天,不可能一直都是一方把持著,早該換換了,不是我也會是彆人啊……星神你說對不對?”
徐立眼角微微抽搐,差點就以為他們的大計被髮現了。後背都有點冒汗。
但是看碧桃的囂張樣子,又覺得她純粹是認為帝君之位,是她這個野仙的囊中之物。
徐立簡直想嗤笑。
徐立不止一次看向碧桃身邊的明光。
這個他們古仙一族本來最屬意的“未來帝君”。
明光一直沉默在碧桃身邊坐著。
在她說到“摯友”的時候,擡了一下眼皮。一整晚就是個被人任意擺弄的提線木偶!
徐立深吸一口氣,快速轉動著手中的扳指。
窗邊的一座宮殿,隨著徐立轉動扳指的動作,明明滅滅。
徐立設想中的碧桃狡詐而聰慧,應當很難應付,誰知道真正麵對她,隻是個有點小聰明猖狂無度的小崽子。
他冇耐心應付碧桃了。
他這一晚上被碧桃說得腦子嗡嗡直叫,還得附和她的大言不慚。
連“天尊”也冇有用徐立這麼硬著頭皮應對過!
他為什麼要攬下和這種“不入流的東西”交涉的任務?
直接殺了不就完了。
反正上了五行化劫陣她就得死。
天要欲其亡必先令其狂。
她說這麼多,還不是巴巴地要他送她去死嗎?
況且她死後,那個不堪為帝君,被挾製到現在連個屁都放不出來的明光,緊隨她後腳就得一起死。
都得死。
徐立不去接碧桃的話,突然對門口說:“門外的道友,既然來了。不進來嗎?”
東君推開殿門,率先對上碧桃的視線。
頃刻間他呼吸微微發滯。
碧桃掃了他一眼,絲毫不意外他出現的樣子。
實際上碧桃在心裡叫。
——這廢物,終於來了!
她嘴皮子都快和徐立磨破了!
她有這工夫不如和明光關起門來“磨嘴皮子”。
碧桃終於從一桌子殘羹剩飯旁邊起身,扶著桌子,對徐立說:“反正我的目的,你們早就知道了,剖明光仙脈那一天,我就說得很清楚了。”
“我不嫌麻煩,再跟你說一遍,無論你背後是誰,明日飛昇大典,我要做被選中歸天證位的那個。”
“若我順利歸天,明光被剖下來的仙脈,就能好好地接回去,之後你們是要繼續送他這“未來帝君”歸天,還是幫他用其他方法歸天,我不管。”
“反正這第三場飛昇競賽,我要贏。也算是你們古仙一族屢次派人殺我的補償吧,此次過後,我和古仙一族的恩怨一筆勾銷。”
“大家以後都要在天界做仙位。擡頭不見低頭見,這是唯一的和平共處方式。”
“若我不能順利歸天證位……”
碧桃和徐立東拉西扯一晚上了,從爐鼎飼養和利用,到古仙族被她拉下馬數百個仙位死得多慘,死之前怎麼叫喚的——此刻終於“窮圖匕見”。
碧桃微微笑著,語調突然就沉了下來。
不帶一絲猖狂的意味,堪稱溫和地一語雙關道:“那你們恐怕就要換一位帝君儘忠了。”
碧桃一晚上,就這一句是真話。
她不歸天,混入背後之人的內部,他們就是要換個帝君儘忠。
“你說什麼?!”
碧桃話音落下,徐星神還冇表態,東君的聲音拔高到幾乎撕了尾音。
“你說你把明光的仙脈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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