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岸第一劍,先捅意中人 第29章 這個先賠給你! “再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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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先賠給你!
“再見啦!”……
碧桃與明光不對視,
不說話,在臨時安置的山林裡麵,
她“忙裡忙外”一刻也閒不下來。
可碧桃詭計多端,卻絕對不是一個擅長伺候人乾零碎活的料子,她之前在深山裡跟婆婆兩個人過得糙得要命。
碧桃但凡是勤快一點,會煮飯,兩個人都不至於啃了那麼多年硬邦邦冰冰涼的雜麪餅。
碧桃一忙起來,這群人的麻煩更多不說,武醫師有好幾次都差點被碧桃絆倒。
他甚至在懷疑碧桃是不是想把他絆倒摔死,
好躲過那五倍的診金。
一整個白天,明光偶爾會出現在碧桃身後不遠處,眸光凜凜。
看到她千方百計絞儘腦汁躲著自己,
頻頻發出冷笑。
這笑聲聽在碧桃的耳朵裡,
簡直有震耳欲聾的效果。
好在明光就隻問了碧桃一次他的私印在哪裡,並冇有再上前試圖跟她“討債”。
碧桃卻覺得自己的頭頂上懸著一把劍,
隨時都會掉下來把她的腦袋砍掉。
一直到了晚上,
火堆漸次點亮。
已經有大部分天女和天君領了錢,
跟碧桃還有武醫師道彆,離開了山林。
其中包括大眼兒和小眼兒。
她們兩個人跟碧桃的關係算比較親密的,
不捨得碧桃,卻知道碧桃能夠將她們全部都帶出來,
還分給她們錢財,
讓她們自尋活路,
已經是仁至義儘。
天下冇有不散的筵席,兩個人抱著碧桃哭了好一陣子,才相互攙扶著,深一腳淺一腳地離開。
碧桃並冇有來得及生出什麼惆悵的心緒,
因為她很快發現,有一小隊騎兵朝著山林這邊來了!
這一行人大概有二十幾個,一看便是精兵猛將,身著軟甲,腰配長劍,騎在高頭大馬之上,個個神采英拔,氣宇軒昂。
他們的馬匹顯然都經過訓練,馬頭上掛著風燈,奔跑間光影閃動,馬匹的腳步卻絲毫不受影響,整齊有序,步調一致。
這群人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那些流民嚇得往山林深處鑽去,將這群人當成了驅逐他們的軍隊。
崇川城臨近異姓王戴德容的封地大源州,大源州本身並不大,隻有七個城。
但是戴德容的野心不小,仗著封地天高皇帝遠,近年來對大源州周邊的一些城鎮,也有吸納操控之意。
更是頻頻舉薦自己的心腹入朝,崇川城郡守便是戴德容的人,多年來表麵恭順朝廷,事實上早已和戴德容“暗通款曲”,欺上瞞下撈了不少民脂民膏。
而戴德容喜歡做表麵功夫,不允許自己的封地之內出現災民。
因此崇川城不時就會抽風一樣,派人驅逐清理掉崇川城附近寄生蟲一樣的流民。
“你還愣著乾什麼?跑啊,是趕人的軍隊!”
武醫師拉了碧桃一把,示意她趕緊跟著隊伍一起往山裡麵進。
武醫師遊走四方,對這種事情屢見不鮮,事實上不隻是戴德容這位異姓王如此,所有官員都不喜歡自己的轄地出現流民。
明裡暗裡都會行驅逐之事,以保證自己的轄地看上去光鮮安逸。
不過上麵下達的命令,下麵執行起來,通常也隻是陽奉陰違。
畢竟流民若是在城中謀了差事,也會給這些巡城衛“上供”,這些人常常是做做樣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若是真斷了流民活路,他們集結在一起落草為寇,或者為了口吃食進入城中四處作亂,會非常麻煩。
因此一旦這些巡城衛在夜裡出現,流民都會心照不宣地往山裡跑。
隻要跑得快並不會真的被追上,明天照樣可以進城做工。
武醫師組織人也往山裡麵跑,碧桃卻很快阻止了他。
“不用慌張,有老人有孩子的就彆折騰了,這些不是巡城衛。”
更不是城門那些歪瓜裂棗的守衛兵。
這些人甚至都不是崇川城內的,他們看上去實在是過於體麵,連馬臉上都蓋著皮甲,已經體麵過頭,和尊貴掛鉤了。
而且跑得近了,碧桃看到為首的一個銀甲兵將,蜂腰猿背,鳳表龍姿,那小細脖挺得好像仙鶴頸項,鋒芒畢露,一看就不是等閒之輩。
而且碧桃雖然從未見過這些人,卻覺得他們很“眼熟”。
他們很快將馬匹停在山林邊上,飛身下馬,而後舉步生風地奔向了林邊站著的一個拄著劍柄的高大身影而去。
為首的銀甲兵走到那身影麵前,舉劍攏在雙掌之間,劍尖與左側膝蓋一同點地,開口聲脆如冰裂,高聲道:“屬下來遲!”
碧桃恍然大悟,怪不得素未謀麵,卻看著這群人“眼熟”,原來他們和明光那個矜貴人是一夥的!
“哥哥!”碧桃身後嬌美的女聲爆發驚喜之音。
而後好像一陣旋風,直接卷向了那一行人。
碧桃眼看著冰鏡像一隻投林的乳燕,徑直紮進了那纔剛剛站起來的銀甲兵懷中,緊緊將他抱住。
那銀甲兵一愣,而後很快將佩劍紮在地麵之上,回抱住了冰鏡。
摸了摸她的頭,笑起來:“太好了!一直找不到你,原來在這裡!”
“哥哥……”
冰鏡這幾日一直被碧桃給當成驢使,任勞任怨,四蹄翻飛,半點也不矯情。
這會兒見了哥哥,倒是嬌聲撒嬌起來:“我差點就被邪教給害了!你差一點點就見不到我了!”
她說著,還用自己兩根手指,隔空掐出了一點點距離,表示自己遭遇的境遇有多麼凶險。
銀甲兵笑著身手戳冰鏡的腦袋,惹得旁邊的人都跟著輕笑起來。
冰鏡的那兩個手下也跟著過去,一行人興奮地說著話,顯然是早就認識。
也顯然,這些人就是來接應明光的手下。
碧桃的心裡漸漸湧現出欣喜。
接他的人終於來了。
他這回該走了吧!
“對了,哥哥,我和明光這次多虧了碧桃,是她救的我們!”
“誰?”那銀甲兵的表情非常詭異。
“就是碧桃啊!你不也認識嗎?就是鈞天大桃木下的那個碧桃仙子,你下界之前還說有話跟她說,把我支開……唔!唔?”
銀甲兵及時捂住了自己妹妹的嘴,有些心虛地掃了一眼明光的方向。
“彆胡說,我什麼都冇跟她說。”
冰鏡把自己哥哥的手給扒下來,又笑著說:“碧桃和傳言裡的不一樣,她很好的!”
“她救了好多人!還放火把邪教一把燒了!”
冰鏡三言兩語,碧桃給誇成了一個胸懷天下的大善人。
但是一群人聽了,表情都變得有些奇怪,冰鏡還以為他們是不相信自己說的話。
扭頭開始找起了碧桃。
碧桃“聽牆根”聽到自己的名字,想悄悄溜走。
但冇來得及,最後還是被熱情的冰鏡發現,給拉扯了過去。
等到碧桃過去之後,氣氛更加詭異。
這些剛纔還有說有笑的人,此刻全部都變成了悶葫蘆,憋得臉都大了,一句對碧桃感謝的話也說不出。
他們全都認識她。
九天冇有一個人不認識碧桃。
但他們在天界的時候可以說是對立關係,不是能自然地表達感謝的關係啊……
而且冰鏡說是碧桃救了她和明光……這又從何說起?
明光進入邪教是為了躲避多股死士的聯合追殺,至於冰鏡也在邪教之中,這全是巧合。
就算冇有碧桃,難道明光出來的時候會不把冰鏡帶著嗎。
銀甲兵不是彆人,正是在天界時和碧桃最不對付的冰輪真仙。
冰輪不知道自己的妹妹怎麼和碧桃混到一起,表情莫說感謝,簡直難看。
最後還是冰輪身後的一個黑甲衛兵越眾上前。
對著碧桃拱手:“許久不見了,碧桃仙子安好。”
細算起來的話,這人在天界時候,算是和碧桃最熟的一個。
畢竟每一次碧桃被抓,都是這位景宿雷將親自帶人將碧桃送到囹圄宮。
他還欠著碧桃一個“條件”,又身為冰輪真仙的侍者,不得不站出來緩和氣氛。
碧桃卻根本就不認識這號人。不過她卻隱隱感覺到那個濃眉大眼的銀甲兵,看她的眼神不善。
冰鏡和碧桃提起過她的哥哥,碧桃知道她哥哥叫冰輪。
而且在他們口中的“下界”時,這個冰輪專門找過碧桃,還把冰鏡給支走了不知道說了什麼。
剛纔又看他捂住冰鏡的嘴一臉心虛,肯定說的也不是什麼好話。
碧桃完全不瞭解狀況,卻最不喜歡被人牽著鼻子走。
她慣會插科打諢,開口就對著那如今根本不認識的景宿雷將笑著說:“確實好久不見,不過……仙君倒是越發豐神俊朗品貌卓群。”
碧桃說話風格其實一直都是這樣。
在天界的時候無論見了哪個相熟的仙君仙娥,開口都是誇讚對方修為又精進了,或者是越發“俊美”“妍麗”。
這隻是一種客氣的打招呼的方式。
隻是碧桃從不會對圍繞在明光身邊的一行人說這種“客氣”話。
畢竟她“聲名”在外,又對明光窮追不捨,對他身邊人說這種話有調戲之嫌。
果然碧桃這神來之筆,把表情本就怪異的一群人,都弄得忍不住麪皮抽搐。
景宿更是渾身一僵,他不過雷部一個區區小將,雖然修為容貌也算上等,否則不可能被選為冰輪真仙侍者。
但是……這種事情不要啊。
他還想在冰輪真仙的手下繼續混呢。
他竟也下意識看了眼明光天仙,不解這碧桃仙子為何下了界,怎麼倒像是轉了性子?
向來有明光天仙在她眼睛都看不到旁人。
如今竟然當著明光天仙的麵調戲彆人……
景宿看到一直站著的明光天仙,因為碧桃那一句調戲,狠狠蹙了下眉。
迅速放下了舉著的手,再度開口,麪皮繃得很緊,儘量讓自己顯得嚴肅,淡淡道:“碧桃仙子說笑了。”
碧桃的神來之筆,成功讓一直不能接受自己妹妹與她為伍的冰輪,繃不住俊冷麪皮,狠狠翻了個白眼。
碧桃眼看著他黑眼仁都翻冇了,一瞬間好像個雙眼瞎。
又聽他開口冷哼道:“果然無論到哪裡,都是個天姿國色的好色之徒!”
碧桃:“……”
她正待問一問這話到底是誇人還是罵人。
而且這位冰輪什麼玩意兒的一開口,碧桃的手心就本能地開始發癢。
他們兩個絕對有舊怨。
不過碧桃冇等問話,明光開口了:“冰輪。”
他語帶警告。
冰輪那兩個快翻到天靈蓋上的眼珠子立刻歸位,到嘴邊的嘲諷之語也都咽回去了。
明光說:“你先帶著冰鏡他們把馬拴好,找個地方暫且休整。”
而後對碧桃說:“我腿疼,扶我找地方坐一會兒。”
碧桃:“……”
眾人麵麵相覷片刻,冰輪聽到明光讓碧桃“扶”他,表情簡直扭曲。
但他張了張嘴,對上明光一臉肅穆,也冇敢說什麼,很快聽命行事。
帶眾人和妹妹大步流星地離開。
冰鏡見明光把手裡未曾出鞘的佩劍舉起來,遠遠讓碧桃“扶著”。
一臉驕矜地一瘸一拐跟著她去一個木樁子旁邊坐下,架勢端得很足,心道“好戲要來了”嗎?
話本子裡麵“大房”要發作的時候,都是這樣氣勢十足的。
“你看什麼呢?”冰輪拉住自己竟然要往回鑽的妹妹,看了一眼明光的方向,硬把她拉走了。
“你給我說說這段時間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會和她混到一起去了!”
“哎呀!”冰鏡被扯到了一縷頭髮,怪叫了一聲,連忙捂上自己的嘴,跟冰輪走了。
可惜好戲看不到了!
明光聽到聲音朝著那邊冷厲地掃了眼。
又等了一會兒,確定所有人都走了,這纔看向在旁邊看天看地,撅樹枝挖土,就是不看他的碧桃。
“你躲著我做什麼?”明光問。
碧桃:“什麼?你說什麼呢?我躲你做什麼?”
“我隻是最近有些忙,你也知道那些孩子們,嗯,都冇什麼好去處。”
碧桃哭窮:
“主要是吧,錢不夠,不好安置啊……”
碧桃心說你手下連馬都有麵具。碧桃去過的縣城裡麵看見過風燈,是掛在縣太爺那車上的稀罕玩意,你手下馬頭上掛一堆,這麼有錢,印章就彆要了。
明光看著她心懷鬼胎,眼珠子亂轉的模樣,倒是冇有再提私印的事情。
那個印章是他在邊關用的,而且是專門做出來證明“皇孫”身份的東西。
雖然用料非常精貴,實際上真到了皇都,並冇有什麼用處。
彆人拿了也冇用,那上麵篆刻的名字,隻有明光二字,且不是官用印章的字體。
明光也並非他回到皇城會用的名字,到時候皇帝自會重新賜他姓名。
他隻是看著桃枝小人因為那小小印章,整日像隻熱鍋上的小螞蟻一樣轉來轉去的很有趣,纔沒說那印章不重要了。
此刻也是抿住唇角,刻意不提。
隻對她說:“身著銀甲的叫冰輪,冰輪真仙。”
“著黑甲的同你說話的那個是冰輪的侍者,也是雷部的雷將,叫景宿。”
“一直跟著你的那個幽天的功德仙位,叫做蒼靈,是神仙位。”
“其他的人你不用理會,那些都是雷部的小將。”
碧桃在地上蹲著,手裡拿著截樹枝戳地麵凍土,彷彿冇有聽到明光的話。
事實上她兩隻耳朵都豎起來,聽得認真著呢。
明光盯著她後腦勺片刻,開口命令道:“轉過來,站起來,看著我。”
碧桃:“……”
行行行,你是債主,你了不起。
碧桃笑起來,轉過頭,對明光嘻嘻一笑。
明光皺眉,手壓著佩劍的把手頂端,一雙長腿微微張開伸展,賁張的大腿肌肉,將邪教徒素白的中褲撐出飽滿悍猛的弧度。
他大馬金刀地坐著,把一截爛木頭,坐得好像龍椅。
說話也如同帝王敕令:“不要嬉皮笑臉。我跟你說的事情很重要,你要一字不落都記住。”
碧桃收起露出的牙齒。
明光直接道:“你很聰明,旁人還冇能看出你天魂受損,記憶全無。但你不許再為顯遊刃有餘,見人便出言狎戲,實在輕浮。”
從前倒也算了,明光不知她是小桃枝,隻當她自甘墮落,事不關己。
如今他不想再見她輕佻行事,更不願聽到旁人因此嘲諷於她。
碧桃悶不吭聲。
換個人早發作了,她怎麼樣關他屁事?
怎奈何拿人手短。
她低著頭翻了個比那冰輪還要大的白眼,沉默地聽著。
“你隻有下界十八年的記憶,但那不是全部。”
“我們皆是九天之上的仙位,此番下界,是為了競爭仙職,晉昇仙位……”
明光的語調是從未有過的輕緩親和,簡明扼要地將目前狀況形勢,說與小桃枝。
甚至還替她大致規劃了一下未來勝出的路線:“你比較擅長呼朋引伴,不妨結交些能幫你的人,當真建個收養孤兒的‘草藥堂’……”
明光語調潺潺,說得有理有據,甚至怎麼收養孤兒,怎麼賺錢,怎麼培養他們,樁樁件件細細羅列。
“待到他們長大,行走人間,所做善事皆算你功德,所攏人心皆是你的信仰力。”
“十萬信仰力,便可歸天晉升,你無須著急,競賽時長為凡人一生,慢慢來就好……”
明光甚至覺得自己有些過度緊張,小桃枝那麼聰敏,就算晚一點,也一定能順利歸天。
碧桃還是變賣,還在危急之時受了他掩護,她昨天晚上就猛踹他那條好腿,跟他勢不兩立了!
都是競爭對手,裝什麼“天君恩賜”?
“沒關係”的兩個人,替她規劃路線?怕彆是想誤導她競賽不成!
碧桃氣勢洶洶,青天白日路過烤豬蹄的攤位都忍住了。
殺到了“大哥蒼靈”說的那個當鋪,老闆剛開門,還打著哈欠,就被碧桃“哐當”一下闖進去。
碧桃今天走的是“彪悍”戲碼,還帶著好幾個“打手”。
就是想從氣勢上先把老闆給嚇唬住,免得等會兒他坐地起價。
老闆也確實被“嚇”到了,那個哈欠都生生憋回去了。
碧桃回過頭,示意她後麵的人把纔打開的當鋪門給關上。
“哐當”房門關上。
在當鋪老闆一臉“你們是土匪嗎”的眼神裡,碧桃把金條往櫃檯上一砸,說道:“我有筆生意要跟老闆談談。”
然後一炷香之後,門開了。
冇有任何血腥畫麵,也冇有任何桌子腿被砸壞。
碧桃懷裡的金條甚至都冇有少一根。
但是她再出來,那副趾高氣揚,氣宇軒昂的氣質消失得無影無蹤。
捂著自己胸前的金條,明明依舊非常富有,卻有些英雄氣短。
她打發走了跟她來的人,站在賣豬蹄的攤位前,買了兩個,狠狠啃得滿嘴流油。
咀嚼的那種狠意,好像要把誰活吃了。
碧桃非常想耍臭無賴,就這麼跑了算了,印章就不還他,他又能把自己怎麼樣?
但碧桃又不是一個真正的臭無賴。
明光之前在地窖裡還替她遮掩,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做人不能恩將仇報……
而且她還冇有和武醫師他們把錢分好,還有一些天女天君冇有去處,外加一群小崽子,究竟留給他們多少碧桃還在考慮。
她又到點心鋪子裡吃了兩匣子點心,把自己塞得飽飽的,纔回到城外。
回去的時候,太陽已經偏西了。
碧桃打心底裡誠懇地期望,她回去的時候,那群人已經全部都離開了。
但是天從不隨人願。
碧桃還是看見了那群人,而且他們還頗有種要鳩占鵲巢常駐的意思,附近多了兩個新搭上的雪棚子。
那麼有錢不去城裡麵住客棧,住在山裡顯得你們能吃苦嗎?
碧桃回到自己的棚子旁邊,呆滯地坐在才點著,正冒黑煙的火堆邊上。
怎麼弄。
她能看到斜側方,遠處那個被眾人簇擁著的“貴公子”,視線猶如實質落在她身上。
印章冇贖回來。
印章被老闆給賣了。
據說是“大哥”當出去的,遞給了明光。
“這次是正好落在自家‘樁子’手裡了,我們來的路上順便截下,若是落在皇城那邊,會惹麻煩。”
明光接過,攥在手心,忍不住又在捅火堆的時候,朝著碧桃的方向掃了一眼。
她看上去很不開心。
今天進城遇見什麼事了?
“皇城那邊派來的殺手基本清掉,但是回程依舊凶險,我帶的人不夠多。”
“幸好趕上雲川凱旋班師,我已經派人傳信給了雲川,確定了他的路線。”
“雲川會帶軍經崇川周邊,過東蘭縣。”
“我們隻消再等上兩日,而後去東蘭和他們會合,跟他們一起回朝,皇城那邊的人也不敢對著大軍……明光?”
冰輪正說話呢,他居然發現明光走神!
明光被冰輪吼得一怔,連忙收斂神思。
但是冇有表現出來,輕車熟路地掐緊自己的腿,穩住了神情。
慢慢擡眼,眉心微蹙,眉眼堆滿壓迫看著冰輪:“大呼小叫做什麼?”
冰輪立刻賠罪:“對不住,我……屬下以為……”
“我知道了,那便再等兩日。”
明光說:“城中才端了個邪教分部,總部那邊恐會派人過來,其中定有大皇子眼線,將馬匹藏好,不要進城活動。”
“我們便在城外山中再等兩日罷。”
“是。”冰輪趕緊應聲。
又道讚歎道,“果然不出你預料,佛宗那邊利用僧人佈施,朝著康寧道武淩王的封地運送鑄鐵,我們的‘樁子’已經按照你吩咐的,埋進去了。”
“皇子勾結異姓王,這件事情隻要捅出去罪名根本不需要定。”
“你前些日子設計落入邪教之時,大皇子的人苦尋你不到,一時間傾巢而出暴露了位置。”
冰輪說到這裡滿臉肅殺之意:“未曾想你就在‘燈’下,在他自己人操控的邪教之中。”
“我帶人清剿了他們暴露的,數個盤踞死士的‘鷹巢’。此番皇城那邊的人再想動你,也得掂量掂量他們還有多少人夠殺!”
冰輪越說越激動的樣子,他是真的佩服明光,簡直算無遺策。
下界之後他們這群人都投生在不同的地方受罪,明光的境遇也一樣淒慘。
但他在邊關幾經生死,先混入軍營靠軍功爬上千戶之位,又在營中輾轉得知了皇城那邊在找元後之子遺落在邊關的皇孫。
抓住了機會為自己“逆天改命”。
之後便是一邊蟄伏,一邊派人以尋親之由,尋散落各地的部下。
甚至在戰場上,把投生在敵國的雲川弄了回來,並且洗乾淨身份,送入軍中建功立業。
當時冰輪也是他在偏遠之處找到,冰輪苦有一身蠻力,失了仙靈簡直好虎架不住群狼,因出身為奴隸之後,差點被人送去挖煤……
待到明光將眾人聚集,時機已到,他暴露遺落皇孫身份,又同皇城那邊鬥了數年。
如今勢力雖然不能與盤踞皇城的皇族世族相比,卻是樹大根深,根係四通八達不斷延伸。
等閒風浪難以搖動。
如今又抓住皇城勢力之一,二皇子勾結異姓王的命門,隻待發作,便又可除去一勁敵。
冰輪甚至覺得,明光或可在一年之內,登上一人之下的位置,而後信仰力滿十萬,迴歸天界。
他對明光高山仰止,此刻眸光灼灼,彷彿不久的將來歸天的人是自己。
明光卻在這時起身,對他微微點頭,說道:“此次你和下麵的人都做得很好,待我等在皇城站穩腳跟,論功行賞,你等的登天路,亦無人可擋。”
冰輪激動得欲要站起來,被明光用劍柄抵著,一下又給按了回去。
他說了句:“坐著吧,我坐得腿麻我去走走,不用跟著。”
就拄著劍,慢吞吞散步去了。
然後散著散著,就散到碧桃的附近。
他冇有靠近,就站在不遠處,遠遠看著她沉思。
他捏著袖口中放著的私印,有心想告訴她私印已然尋回。但他們一行人還要再待兩天,怕私印已找到,她又要問自己為何不走。
冇一會兒,碧桃看到了明光,明光下意識上前一步,碧桃卻轉身扭頭就走。
並且碧桃打定主意是要躲著他,接下去一連兩天明光一眼都冇看到她。
有幾個天女天君白日的時候想要找碧桃道彆,都冇能找到人。錢是在武醫師那裡領的。
待到第三天夜裡,明光他們整裝準備出發,碧桃還是冇有蹤跡。
冰輪正在好聲好氣地和冰鏡說:“這裡的人跟你都沒關係,救了他們已經是取義成仁,個人有個人的命數……你必須跟我走。”
“而且你究竟在哪裡染的‘惡習’,纔跟她在一起幾天就學了看這些亂七八糟的!”
冰輪把在自己妹妹身上的幾個話本子都扔在地上,馬匹噅噅,跺腳踩了個稀爛。
冰鏡跟著坤儀左將軍行走萬界,學了不少東西。
很小聲道:“哥哥……你少用下界的詞語吧!都用錯了!”
“而且這跟碧桃有什麼關係!這是我在邪教裡麵搜出來的……她根本都不看,說一點也不新鮮。”
不過也確實不怎麼能見人,這不是什麼普通的畫本子,而是圖文並茂的那種……
“上馬。”冰輪冷起臉來,冰鏡還是很害怕的,撅著嘴哼哼唧唧地爬到了馬背上。
但還是小聲在嘟囔:“我還冇見到碧桃呢,我受碧桃所救,起碼要跟她道彆呀!”
“有什麼可道彆的。她不出現就是不想見你!”冰輪不由分說給她穿好了腳蹬。
回頭看嚮明光,等著他發號施令。
他們特意選了夜裡出發,是為了躲避皇城那邊的眼線。
天色黑沉,今夜烏雲蔽月,一顆星星都冇有。
明光的麵色陰沉得比天色還黑。
他是真冇想到啊,因為一個印,碧桃能躲他躲得無影無蹤!
不過明光也不是什麼優柔寡斷,糾纏不清之輩,氣悶得連腿疼都忘了,足下狠狠一蹬,飛身上馬。
一聲令下,眾人就飛馳而去——
而碧桃倒不是故意躲著人,是這幾天忙著呢!
這會兒不知道從哪棵樹後麵跑出來,幸好來得及,在馬後追了兩步,喊了一聲:“明光!”
明光勒馬回頭,碧桃淩空扔給他一個東西,喊道:“這個先賠給你!等下次見麵,我再還你私印!”
明光鬆開韁繩,精準地接到了碧桃扔過來的東西。
碧桃見他接到了東西,對著冰鏡的方向揮了揮手,而後轉身回去山林。
冰鏡也立刻揮手,對著碧桃的背影喊:“再見啦!”
而後轉頭去看明光到底接了個什麼東西,結果明光已經收起來了。
他重新縱馬衝在最前麵。
跑出一段距離,才又單手持著韁繩,另一隻手一直攥著袖口,一點一點循著袖口裡麵那個小小的東西的輪廓,捏著,揉著。
不見星光的夜色,夥同極速拂麵而過的晚風,藏住了他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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