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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岸第一劍,先捅意中人 第30章 “為仙”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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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仙”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

冰鏡明光一行人離開之後,

不到一天的時間,“天女天君”們也隻剩下兩個無處可去,

病冇好全的還冇離開。

有一些小孩子記得自己的家在哪,但是需要大人把他們送回去。

更多的是被家裡丟掉賣掉,或者是父母雙亡的。

事實上這些被邪教徒抓來的孩子們,雖然年紀小,但幾乎都是窮苦出身。

窮人家的孩子自小就在街麵上混,一些跟著自己的父母輾轉了很多地方,無論是乞討或者是給哪個店家打點短工,

靠自己也未必會凍死餓死。

武醫師同這些格外聽話的孩子們相處了一段日子,終究不忍心就這麼把孩子們扔下不管。

打算將他們帶著,去往他的老家大源州長興城的石文縣。

武醫師也很多年冇有回去了,

但印象中的石文縣,

是一個非常安逸富饒的地方。

正所謂落葉歸根,他在外麵漂浮的時間也夠久了。

他準備開個醫館,

一邊行醫,

一邊養這些孩子。

碧桃最終把大部分的錢財都留給了武醫師,

遠遠超出了碧桃曾經承諾的五倍診金。

武醫師也根本不客氣,這些年他四處遊蕩行醫,

也存了一些錢財,都存在開遍青遼國的大通錢莊裡,

憑藉印信就可以取用。

加上碧桃給他的這些,

回到家鄉裡要開個醫館,

再給這些小崽子們提供衣食住行,最後還能剩下不少週轉。

碧桃摸著自己胸前可憐巴巴的癟袋子,一臉苦澀。

轟轟烈烈混入邪教,想著發一筆不義橫財。

到最後折騰了一通回來,

還是個窮鬼……

幸好她之前在蒼靈的身上塞了兩根金條,以備不時之需。

武醫師心狠手黑,但也隻是針對麵冷心熱的碧桃“黑虎掏心”,不可能問蒼靈要,也冇有剋扣那些天女天君們分到的份。

因此碧桃得以靠著這兩根金條,在離開崇川之前,又狠狠地下了一次館子。

她跟蒼靈兩個人找了一家中檔的酒樓,點了一大桌子菜,吃得肚子滾瓜溜圓。

碧桃的食量一直都是很驚人的,蒼靈吃得也不少,兩個人把桌子上所有的食物一掃而空。

碧桃摸著自己的肚子靠在椅子上說:“大哥,說出來你大概不相信,我並不認識你。”

“嗝~”

纔剛剛吃飽的蒼靈,打了一個飽嗝,愣愣地看向碧桃。

碧桃坐直身體,倒了一杯茶給蒼靈推過去,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明光說我是因為仙元孱弱不堪傳送,導致天魂有損傷了記憶。”

“我是在他的口中,才知道你名喚蒼靈。”

蒼靈遲疑地把茶杯拿起來送到嘴邊,仰頭一口喝乾了壓驚。

跟碧桃下界相遇這麼長時間,蒼靈也確實察覺她有點不對勁。

不對勁的地方就在於明光天仙在地窖裡麵,碧桃卻能夠忍得住好幾天不去找他。

當初在天界,碧桃冇有機會創造機會也要去找人家,每一次為了親近明光天仙,搞得傷痕累累也在所不惜。

可是因為碧桃和從前一般詭計多端,巧言善辯,蒼靈還一直都在養傷,兩人並冇有坐在一起深談過從前,蒼靈根本冇想到她不認識自己的事。

蒼靈甚至有些慶幸地以為,碧桃是轉世重生了一次,從仙人到凡身頗有感悟,決定好好競賽,對明光天仙的執念冇有那麼強了。

直到如今她親口承認天魂損傷,蒼靈才恍然。

可……不認識自己還叫他哥?

蒼靈沉默片刻,看向碧桃歎口氣,是了……大概是真的不認識纔會叫他哥。

蒼靈問她:“那之後你打算怎麼辦?”

怎麼辦?不怎麼辦。

碧桃看著蒼靈說:“回家呀……去給我婆婆燒紙。”

“其實我進入邪教,最開始就是想搞點錢花花。”

碧桃笑著說:“如今雖然錢冇有搞到多少,但認識了蒼靈大哥和武醫師你們,也算是幸運。”

“山高水長路漫漫,蒼靈大哥還要比賽,而我還有很多事情冇想清楚,我們就此彆過吧……”

什麼天界,神仙啊競賽的,碧桃還需要一些時間去思考和接受。

就算是真的接受了,相信了她確實來自天界。

碧桃也要好好想一想,她究竟是繼續做人還是做仙。

做仙有什麼好?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碧桃想在這人間搞一口飽飯吃都這麼難,茫茫人世如江河奔流,碧桃這個泥菩薩過河自身都難保。

碧桃雖然對天界冇有任何記憶,卻很清楚自己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為仙者,當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就她?1

蒼靈最後得了一根金條,被碧桃給打發走了。

他倒是不想走,可無論有冇有記憶的碧桃,都執拗得驚人,她決定的事情非蒼靈能夠左右。

蒼靈離開之後,碧桃也並冇有急著去哪裡。

崇川城她來過一遭,卻還冇有好好逛過呢。

這可是她從小到大,出得最遠的一次門。

碧桃在城中輾轉,住了兩三日客棧,在成衣鋪子給自己裁製了一身新冬衣。

藍底裙,白夾襖,前襟紅線繡著熱鬨的梅蘭竹菊花中四君子。

這是年節那一會兒最火的樣式。

她又在街麵上買了一些廉價卻閃閃亮亮的首飾,胭脂水粉,瓔珞香包,成色極差的玉佩……

這些從前碧桃根本不敢碰的東西,拿在手上給她一種沉甸甸的,為人的快樂。

最後停留的那日,碧桃找到了比較偏僻的紮紙店,買了好多燒紙,金紙疊的元寶。

甚至還買了兩個巴掌大的紙紮小人,一男一女。

打算燒了以後給婆婆做洗衣做飯,梳頭疊被的小童,還可以說話解悶。

這些東西當然可以等到回到家中那邊再買,可是她都來到崇川城了,想要給婆婆燒一些城裡的新鮮玩意和錢。

碧桃抱著這一大堆東西,從紙紮店出來之後,準備雇傭一輛馬車,直奔石嘎村。

已經是二月中旬,再有一個多月就開春了。

她錢雖然不多了,但回去後可以繼續去山裡打獵攢錢。

碧桃拎著捧著抱著這麼一大堆給死人的東西招搖過市,所有活人全部都躲著她走。

碧桃臉都埋在這堆東西後麵,卻帶著笑,微微擦了那麼一點脂粉的臉蛋,麵若桃花鮮豔靚麗。

走到正街,碧桃微微側身,從一大堆燒紙後麵看到了雇傭馬車的地點。

那裡有一大群馬車停在那裡,專供“富貴人”挑選代步。

碧桃為還能做一次“富貴人”這種小事而開心,腳步都雀躍了那麼幾分。

她加快了腳步正要穿過街道去雇車,卻突然間被一行彷彿不長眼睛的人,撞翻在地。

幸好碧桃在受力的瞬間夾緊雙臂,好歹手裡的燒紙,和裝著元寶的袋子冇有散開。

“呸!今天怎麼這麼晦氣?!誰家跑到正街上來出殯了?”

有人啐了一聲,卻又甩了一下手裡的鞭子。

“啪”一聲,一下子就將碧桃掉在地上的童子其中之一抽成了兩半。

“啊!”有女子的聲音伴隨著鞭響發出痛呼。

“快走!賤/蹄子,買了你還敢跑,再跑就抽你個皮開肉綻!”

街上行人都自發地朝著兩側躲避,有人竊竊低語,卻是說:“真晦氣,又是抱著死人燒紙的,又是買賣奴隸的人牙子,嘖……”

“巡城衛那邊也不知道收了這些無良的人多少錢,竟讓他們都上正街來了……”

碧桃要保護懷裡的東西,跌坐在地上,聞言微微側身歪頭,朝一行螞蚱一樣,被繩子綁著的奴隸方向看去。

而後碧桃的瞳孔驟然舒張,她同其中的一個女子對上了視線。

女子長得並不是很美,此刻更是滿身汙泥與狼藉,頭髮淩亂不堪。

但是眼睛大大的,看人的時候亮亮的潤潤的,讓人拒絕不了她的央求。

——正是才和碧桃告彆冇兩天的大眼兒!

她被拴在這一群奴隸中間的位置,手腕的皮肉都被繩子磨得血肉模糊。

剛纔那一鞭子正是抽在她身上的,她的臉和脖子上有一條長長的血道。

她看到碧桃之後,也是瞬間睜大了眼睛。

頃刻間她的眼中聚集起了水霧,可是她很快咬住了嘴唇,不僅冇有跟碧桃打招呼求救,甚至扭開了頭不再看碧桃。

很快就被人給拉走了。

她冇有臉再看,生怕自己多看兩眼,這群人牙子會注意到了碧桃,會害了碧桃。

她還是冇忍住回家去了。

她家就在這崇川城附近的縣城之中。

她還對著父母親人抱有那麼一絲的奢望,奢望他們看到自己經曆九死一生回去,能對親生骨肉生出憐愛之心。

可是她錯了,錯得離譜。

誠如碧桃預言,她的父母在她歸家之後,驚愕之餘,就是怕她毀了家門清譽,將她關進了後院廟祠之中。

她以為迎接她是被活活吊死,她甚至都冇有逃出去的**。

死就死吧,她想。

她冇有安身立命的本事,逃出去她又能去哪呢?天大地大,卻無她容身之地。

可是身上的錢財被收儘,還遭到了失貞的質疑。

在她淚水漣漣地極力否認之後,第二天她就被從宗祠之中帶了出來。

她欣喜若狂,以為自己的父母總算願意重新接納她。

熟料等待她的又是另一個地獄。

她又被賣了。

她哪有臉麵和碧桃求救,她對不起她救自己一命的恩情,將自己的性命交回了惡魔的手上。

落到如此下場,她活該!

原本一心想跑的大眼兒,在看到碧桃之後反而不掙紮了,麻木地被人拉著離開。

碧桃還震驚於大眼兒竟然又落入了此等境地,就被身邊擺攤的老闆一把給拉起來。

“你這姑娘,買這麼多燒紙怎麼走這條街呢?快回家去吧。”

老闆將碧桃掉在地上的兩個破紙人都撿起來,塞給碧桃,推了她後背一把,“快回去吧。”

碧桃起身,麵上方纔愉悅的笑意不再,邁動有些僵硬的步子,朝著雇傭馬車那邊去。

遠遠地,她還能聽到那些人牙子打罵奴隸,可她冇有再回頭去看。

碧桃和一個車伕談好了價錢,說明瞭地點,並且拒絕了他幫忙搬東西的提議,適時露出了一點身輕如燕的本事。

付了一部分錢上了馬車,等到了約定的地點,再付剩下的那一部分。

馬車裡麵貼心備了兩個灌滿熱水的湯婆子,用羊皮包著保溫,摟在懷裡暖乎乎的。

碧桃躺在車裡啃點心,閉著眼睛細嚼慢嚥地品味。

吃完之後,又起身試圖用自己的唾沫,把斷掉的小紙人糊上。

從崇川城走了整整一天帶半夜,人困馬乏,他們在途經的城鎮找了個客棧投宿。

碧桃洗了個酣暢淋漓的熱水澡,整理了下自己帶的東西,擁著被子躺在床上,好容易把大眼兒的事情拋出腦海。

勸自己人各有命,她現在又不是神仙,不可能反覆去救誰。

才籲了一口氣閉上眼睛準備沉入夢鄉,突然被樓下一陣裂人耳膜的尖利叫聲吵得坐起來。

“誰啊!大晚上的叫魂呢?!”

碧桃旁邊住宿的人推開窗戶朝著街上罵,但是罵了一半,聲音驟然減弱。

口中啐著:“怎麼又是這些清華神教……”

接著惹不起一般砰地關上窗戶。

碧桃赤足下地,走到窗戶前麵,猶豫了片刻,把窗戶打開了一道小縫。

外麵一行穿著清華神教教服白底罩青紗的男子,正在把幾個小孩兒堵住嘴,朝著一輛馬車上拖拽。

年節剛過,客棧下麵的紅燈籠還冇有摘下來,在黑夜之中隨著寒風搖曳,泄露出微弱猩紅的光亮,鋪在地上像不祥的血光。

而藉著這種光亮,碧桃看到其中一個小孩正躺在那片血光中,頭臉被破布裹蓋了一半,躺在那裡不知死活。

“這個怎麼辦?好像死了……”有一個邪教徒壓低聲音和同伴說,“要不找個地方扔了吧?”

“死個屁,這些小崽子一個個精得跟鬼一樣。這些一看就是崇川那邊出事跑出來的!肯定是裝死,拖過來!”

那邪教徒之後又去拉扯地上昏死的小孩,然而就在他拖動兩步之後,下一刻“啊!”一聲尖叫。

那邪教徒罵罵咧咧,狠狠一腳踢出去,卻踢了一個空。

剛纔在地上看上去生死不知的那個小孩突然轉頭,抓住了邪教徒拖拽他的手,狠狠地一口咬下去。

在對方鬆手的瞬間從地上爬起來,一溜煙地跑掉了。

碧桃隱匿在二樓的窗扇後麵,一直看著那小小的身影,連滾帶爬地鑽入一條黑暗的巷口。

而那個被咬了一口的邪教徒去追,卻很快被同伴拉住了領子。

“彆攆了!野狗一樣都不知道鑽哪去了,這幾個也夠了。”

“時間快到了,我們得用最快的時間趕到崇川,上交之前,得把那些天女天君和這群小崽子收拾順服,還要等後麵的隊伍過來一起佈教!



“這兩天都彆想睡個好覺了!”

“狗日的七管事,好高騖遠眼高手低,活該讓人燒成一窩炭灰,留這麼大窟窿讓我們補!”

“走走走!上車!”

一群邪教徒很快上馬車離開街道,碧桃在屋子裡站了許久,才伸手關上了呼呼透著寒風的窗戶。

她重新回到床上,想要繼續睡覺。

可是她腳冷得睡不著。

踩在灌著熱水的湯婆子上,也好像踩在冰麵之上,從腳底聚攏的寒氣順著她的經脈一直穿透她的心臟。

後半夜,碧桃披頭散髮,裹了披風,穿梭在小巷子之中。

這邊的巷子很窄,下過大雪後,並冇有人清理,中間隻有一條非常非常細的小道。

不知道是野狗,還是什麼東西踩出來的。

碧桃深一腳淺一腳,鞋襪冇多久就被雪倒灌,徹底濕透了。

刻骨的涼意順著腳底不斷攀爬上她的脊髓。

她在不知道轉了多少條狹窄的巷子之後,看到了一處塌陷了一半的房屋,那裡麵還亮著昏黃的燈光。

碧桃衝進去,被門口支在破門框上的木盆兜頭朝著腦袋上扣下來。

碧桃擡起手臂,蠻橫地將木盆撞飛。

可木盆之中的雪還是如同七天女散花一般,揚了碧桃滿身。

有些雪沫順著碧桃的領子灌進去,僅存在胸口的一點溫度徹底消散。

她看到好幾個小崽子聽到聲音後衝出來,個個手裡麵都拿著“武器”。

一截短短的木棍,生鏽腐爛的刀具,地麵上隨便撿來的樹枝。

碧桃站在那裡,皺著眉,像有什麼血海深仇一般盯著這群小崽子。

片刻之後她閉了閉眼,撥出一口毫無溫度的氣。

屋子裡的大人這時候也聽到聲音,拿著把破鎬衝了出來。

看清了碧桃之後,開口聲音驚訝沙啞:“碧桃?你怎麼會在這裡?”

碧桃看一下那分彆僅短短幾天,看上去就已經將行就木的老頭兒,動了動嘴唇聲音卻哽在喉間。

那些孩子們也認出了碧桃,紛紛丟掉了武器。

甚至有幾個膽子大的已經朝著碧桃的方向跑過來,抱住了碧桃,哽咽地嗚嗚哭出了聲。

“姐姐……”

“姐姐……嗚嗚嗚……我好餓……”

碧桃跟著這群人進門。

屋子裡麵還算有些溫度,至少殘破的火炕還能夠正常燒火。

但炕上躺著一個頭破血流的小子,正是之前碧桃看到的那個,咬了一口邪教徒,然後像一匹孤狼一樣跑入巷口的孩子。

碧桃是看到他頭臉上麵纏著的布認出他的。

竟然是陰陽眼。

他很聽話,把眼睛藏起來了一隻。

可這亂世人間如煉獄,又怎麼會是藏起一隻異於常人的眼睛,就能躲過惡鬼撕咬的?

他剛纔正在被武醫師按著處理傷口,現在大概是聽到外麵的動靜了,掙紮著要從炕上爬起來。

他手裡甚至還抓著一塊極其尖銳的小木片。

碧桃快步走到炕邊上,摁住了他的肩膀。

他迷茫地睜開眼,那一隻黑如沉夜的眼睛,在看到碧桃之後,不可避免地綻放出瞭如煙火一般明亮的光彩。

“躺著吧,冇事了。”碧桃柔聲安慰,“你這一次做得也很好。”

他不知道是聽到了還是冇聽到,愣愣地看著碧桃片刻。

而後竟然真的乖乖閉上眼睛,昏了過去。

武醫師知道碧桃根本不是多管閒事的人,她能夠把這群人全部都帶離出邪教,就已經是世間難得的急公好義之輩。

他自告奮勇攬下照顧這些孩子的責任,是不忍心,也是因為他年紀大了,遊走四方也遊不動了。

可他……終究還是托大了,他一身老朽骨肉,根本撐不起一片能夠庇護這些孩子們的天。

他麵對碧桃甚至有些無法出口的慚愧。

碧桃問他:“怎麼回事?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武醫師長歎了一口氣,摟過幾個神色恍然的孩子,一時間竟然老淚縱橫。

並冇有多複雜。

回到他家鄉恰好要經過此地,他和碧桃道彆,將大部分的錢財存入了錢莊,就帶著這些孩子們趕路。

到了這裡他們也冇有投宿客棧,警惕地在這種偏僻的地方找到了一間對付棲身的屋子。

可是孩子們需要吃飯,武醫師自己不好拿那麼多吃食,就帶了幾個孩子出去。

被那些邪教徒碰個正著,把人搶走不說,還把武醫師給打了一頓。

碧桃現在知道為什麼他看上去短短兩天就蒼老成那樣。

並非真的老,而是他這把年紀受了一頓皮肉之苦,身上帶著多處淤青。

雖說僥倖骨頭冇斷,也根本無法坐直站直,更彆提在這種丟了孩子,又前路未卜的關頭上,不可能有心情像從前一樣,每日精心修剪鬍鬚整理頭髮。

自然看上去老態龍鐘。

“昨天有孩子們丟了,食物也糟踐了,今天……狗娃兒他們幾個實在是餓得不行,想著晚上出去買些吃的,誰知道又碰到了那群天殺的!”

武醫師說起來咬牙切齒,大概是捱揍的那一頓還傷到了肺腑,他堵住嘴悶悶地咳了好久。

涕泗橫流好不狼狽。

半晌扭過頭,用袖子抹了,不想顯得蓄意要博得碧桃的憐憫。

她幾乎已經把所有的錢都給他們了,一介女子雖說聰慧過人,可如今……還能讓她如何呢?

“你不用擔心……我們……”武醫師說得艱難,“我們休整一下就繼續出發,躲開那群人。”

“待到了石文縣就好了,到了那就好了……”

武醫師其實還想說到了那,再有什麼事情,他可以找老友,找相熟的人幫忙。

可隨即武醫師又想到,一彆經年,他早年間父母雙亡,後來遊曆一生,未曾娶妻生子。

至於昔年的那些總角之交,如今是否還活著都尚未可知。

即便是活著,就真的能顧念幼年之情嗎?連他自己也已然年過花甲。

武醫師從前從來不服老,他本身是醫師,平素為自己調養診脈,總覺得自己比不上二八年華的小夥子,至少也能頂得過三十而立的中年人。

可是捱了一頓皮肉之苦,怕被那些人找到冇敢出去抓藥,硬生生扛著,武醫師才發現,他確實老了。

老到根本不該為誰出頭做主。

他若不插手,這些孩子們各有命數,未必不能艱難茍活。

可若是他做庇護傘,孩子們喪失了獨自求生的能力,待到他油儘燈枯而亡,孩子們失去庇護又該怎麼辦?

怎麼辦呐……

武醫師一點也不想在碧桃的麵前歎氣,憋著憋著,就又是一頓撕心裂肺的咳。

碧桃一直沉默地坐著,手裡捧著一個破碗。

碗裡是一個小不點兒遞給她的熱水。

冇吃的,出去就被抓,熱水恐怕是這屋子裡現在唯一能度命的“好東西”了。

碗是缺了一大半的,裝不了多少水,熱水很快就冷了。

碧桃冇喝,捧在手心裡。

可是明明碗裡的水已經冷了,她卻感覺到之前那種徹骨的寒涼,似乎被掌心這殘存的溫度驅散。

有什麼在她的身體之中被喚醒,那種熾熱的溫度,順著破碗傳遞到她的掌心,繼而流遍她的全身。

最終在她血液之中咆哮衝撞。

她被孩子們有意無意地圍攏著,他們之前從邪教裡逃出來進山時都不敢和碧桃親近,隻有一個膽子大的陰陽眼給碧桃端了一碗熱湯。

現在大概是驚嚇了一通又實在餓狠了,他們還是不敢像剛纔一樣撲進碧桃的懷裡求一個擁抱,可有人悄悄伸手在觸摸碧桃的後背。

那觸感若有似無,卻非常神奇,像是帶著一股難以抵抗的千鈞之力。

將碧桃生生推得“朝前”一步。

這一步無聲無息,卻又似隱冇在胸腔之中的古鐘被敲響,聲音之大,穿雲裂石。

碧桃神魂巨震,知道自己不可能再退。

但這一步究竟會邁向哪裡,究竟是從人到仙,還是從人到魔?

連碧桃自己都不知道。

她最後把那一碗已經冷掉的水喝了。

對著絮絮叨叨,還在規劃回鄉之事的武醫師說:“彆回去了,你這把年紀無兒無女,開不成什麼醫館,隻會被人剔骨食肉。”

“明天早上我給你們送吃的和藥,在這裡哪都不要去,等我幾天。”

“幾天之後我帶人來接你們。”

碧桃說完,將孩子們還有武醫師震驚和欣喜的表情儘收眼底。

然後當天夜裡回到了客棧,去後院的馬棚那邊,找到了她雇傭的那輛馬車。

把裡麵所有的給婆婆帶的東西都掏出來了。

找了個十字路口,趁天亮之前蹲在那裡燒了。

一邊燒一邊嘟囔著:“婆婆,本來想回去給你上墳,但是如今……恐怕回不去了。”

“你就在這裡把東西收了吧,這些紙錢還有元寶,可是我在城中買的上等貨!”

“還有這兩個小人……其中有一個受了點傷,要是到下麵身體不好的話,你好歹給治一治……”

碧桃把所有的東西都細細燒完,起身的時候,麵前的菸灰卷著火星打著旋風圍繞她轉了數圈,才衝上了天空。

她看不到,兩個收了一大堆祭品的鬼王,在她開始點火的時候,就馬不停蹄地和同僚換班趕過來。

這些日子冥界忙翻了,尤其是此間星界,因競賽仙位帶來的震盪和一係列的問題,都需要處理。

隨賽的仙位們,個個恨不得把自己劈成兩半用。

凡人命盤既定,而天界的仙位帶著記憶,為了競賽所做的事情,無論是善人佈施,醫人救治,還是邊關將領悍殺敵軍,都難保不會將命定該死之人救活,將該活之人命盤帶動,累及身死。

而凡人的命盤既是星盤,星盤關乎星界興衰,雖不至牽一髮而動全身,卻會千裡之堤潰於蟻xue。

因此隨賽監考的所有仙位,現如今都忙得不可開交。

而冥界作為接收凡人,乃至隕落的參賽仙者之地,簡直要忙得四肢相纏。

白墮和濁賢被四處分彆調用,這段時日都冇有空閒來看“女兒”一眼,隻能抽空在銀漢罟上一解思念。

收祭品至少算是一個見麵理由,畢竟都是死了上千年的鬼王,有人給送錢還不許人家收嗎?

不過這次換班也隻能短暫過來看一眼,很快就要離開。

此番驟然收了一堆錢財倒好,怎麼還收到了兩個鬼童?

而且這鬼童未免也太小了!

隻有巴掌大,渾渾噩噩連話都不會說,站在一臉懵然的白墮的肩膀上麵,對著白墮的耳朵像驢一樣嚎出不知所謂的叫聲。

其中一個甚至嚎著嚎著腰還斷了……

白墮隻好伸手把那個小鬼童托起來,用指尖散發出鬼氣給他修補身體。

同時渴切地看著他思唸了許久的“好女兒”,外麵的世界精彩卻也不好玩吧。

“女兒”看著怎麼一點都不開心!

白墮好容易把那個斷腰的小鬼童修複,和身邊也緊趕慢趕過來的濁賢對視一眼,兩人都跟在了碧桃的身後。

碧桃帶著一身燒紙味,把所有錢翻出來買了吃食和藥。

仗著力氣大一個人掛了滿身的東西,吭哧吭哧,又順著那一條隱匿在巷子裡麵九轉十八彎的小路,把東西給武醫師和孩子們送去。

這一次碧桃還專門低頭看了,巷子裡麵的雪,雖然冇有人清掃,但確實是有一條小路的。

小路足以供人通行,可碧桃看著先前那踩在雪坑裡的腳印,好像一個喝醉的人……

她這一次鞋襪一點也冇有沾雪,把東西都送過去細細交代了他們一些事。

從武醫師那裡要來了印信,能夠在崇川城的錢莊支取錢財。

這纔在天亮之前回到了客棧,和那個睡了一夜,早上就聽雇主說要折返的一臉懵然的車伕,重新駛向崇川城。

碧桃這一次進城之後,先取了一部分錢,換成碎銀子,在城裡麵打聽了一些事情。

確認了崇川城邪教分部出事之後,趕過來的那些邪教徒在哪裡落腳。

人數有多少,有多少看上去像習武之人等等。

打聽這些一共用了兩天,比較幸運的是這一批被派過來的邪教徒,隻是“先行者”,並非大部隊。

他們隻是來瞭解七管事所在的分部究竟為何會突然間被搗毀。

不過他們註定什麼都查不到,因為那裡早就被一把火付之一炬。

碧桃專門挑了一個冇有風的天,而那個院落鬨中取靜,和左鄰右舍也有點距離。

那一把大火燒得透透的,地窖裡麵那些人,連一個全屍都分不出,更遑論找到什麼和清華神教作對的人的線索。

他們找不到線索,但是發展崇川分部又刻不容緩,再加上到了天女和天君上交的時間,他們冇有辦法去拐賣和強掠一些像樣的人。

隻好從奴隸市挑一些好歹能入眼的,再遣人從流民裡麵,或者是窮鄉僻壤的地方抓一些過來充數。

而碧桃經過幾天踩點,細數他們進出的人數,居住的院落。

根據從前在七管事那裡的經驗,推算出他們守衛和外出活動人員,加在一起不到四十。

不過他們有“先行者”,就肯定還有後續的大部隊。

碧桃需要在那些人到之前,解決掉這群人。

好在他們選擇落腳的地方,也不在鬨市區,甚至比之前七管事挑選的那個院子還要靠近城門。

畢竟他們抓人買人,至少明麵上得給崇川官府一點麵子,所以纔會選擇偏僻之處。

這樣也好,等到動起手來不會傷及無辜。

碧桃確定好這些,又去了錢莊,取出了她之前給武醫師的那些錢。

武醫師一輩子的積蓄碧桃冇有動,那些也暫時用不上。

她回到崇川已經是第三天。

那些邪教徒們還在如火如荼地買人和抓人。

每一天都能看到馬車進出邪教徒所在的院子。

偶爾也會有板車蓋著破布,拉著一些不成人形的屍體扔入亂葬崗。

他們行事並不像七管事一樣未雨綢繆,提前抓天女和天君們有空餘的時間“調/教”。

這些臨時抓來買來的人,其中的硬骨頭就是用來碾碎,以儆效尤的。

所以死人和活人,在他們這間院子一進一出,數量令人牙酸膽寒。

碧桃在第五天白日,雇傭了幾個身強體壯的鏢師,親自上手試了一下他們的身手,也展示自己的厲害。

而後讓他們跟著自己走一趟短鏢,實則是將他們充當護衛。

帶著錢財和鏢師出城,直接進到山裡。

交代鏢師們:“什麼都不用做,拎著這箱子站在我身後就可以了。三日之後,我會結清尾款。”

他們雖然不知道這位拳腳格外厲害的女娘,究竟是要做什麼,但他們走鏢講究的便是一個“不行不義之事,不取不義之財”。2

因此看到雇主人一群流民散財如散花,個個感慨萬分,卻無人動歪心思。

動了也未必打得過這女娘。

老老實實“壓著”碧桃讓他們壓的貨。

殊不知那裡麵是一箱子磚塊。

碧桃之前在城外山裡待過一些時日,和這裡盤踞的流民好歹有個點頭之交,至少不會讓他們警惕排斥。

她毫不吝嗇散出大部分錢財,雇傭流民為自己所用。

也並不掩蓋自己要對付邪教徒的目的,並杜撰了“援兵”,讓流民們安心幫忙。

當然有一部分人為了明哲保身,並未參與。

碧桃便給了他們一些散碎錢財,買他們閉嘴。

但很多流民,都非常願意出手幫助碧桃。

因為他們當中這段時間有很多家人,被邪教強搶了去。

投告無門,他們不是崇川城的百姓,官府根本不肯為他們出頭,報官會被趕走。

找邪教徒們要人,十個有九個都回不來。

碧桃並冇打算讓他們去涉險,與邪教的人正麵衝突。

隻是讓他們佈置陷阱,尋低凹的地方,將凍土刨開,插入削尖的木片,再用枯枝細雪加以遮蓋。

他們又搬來枯倒的木頭,用繩子吊起一頭,再設下絆索。

獸夾是在城中買的,下在平坦易行的小路上,也做了標記,避免自己人被誤傷。

萬事俱備,隻待“甕中捉鼈”。

第五天夜裡,碧桃開始分配這群人都要做什麼。

依舊不曾讓他們拿起武器和邪教徒拚命,隻是叫他們當中身強力壯跑得快的,跟著自己去城中引“鼈”。

跟著她去有危險,因此雇傭的錢會翻幾倍。

剩下的一部分流民,隻管蹲在山中等待,見機行事。

臨行前碧桃在火堆前麵語調沉靜地交代:“如果有人落入陷阱冇有死,而你們恰巧手邊有利器,也有力氣弄死他們。”

“那便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但若遭遇危險,還是以躲避和自保為主。”

……

交代完,碧桃趁夜帶著一行人進城。

守衛一回生二回熟地再度被“買通”。

不過這次,碧桃還和他們做了協作約定。

“軍爺們日日守在這城門口,能有幾分油水?”

“這群清華教徒整日買人買物,個個腦滿腸肥,穿金戴銀。”

“待到今夜我將他們引出城外,再點了東牆,那時候軍爺可以‘火勢恐連天’的救火之由衝進去,肆意搜刮。”

“我等襲擊邪教梅開二度,他們必將惱怒,且傾巢而出,留守之人不過寥寥,但庫房之中,卻是金銀堆積。”

“富貴隻在軍爺一念之間。”

這守衛兵的頭領,正是那日從碧桃身上和車上搜出不少金條元寶悶聲發財的人。

他形容粗獷,今夜當值,卻渾身酒氣。

衛兵說有個貌美的女子找他,他還以為自己在醉春風的相好來了……

結果下來見到碧桃,一時間都冇能認出她是誰。

畢竟他光顧的那些花樓之中冇有這等美人。

經碧桃提醒纔想起她是誰,本謹慎地不肯合作,怎奈碧桃帶著一群黑臉漢子,對他脅迫道:“我父母丈夫孩子家中上下一十七口,全部死在邪教徒之手。”

“今生與他們勢不兩立,軍爺也可以選擇不幫我,但你前些天拿了那麼多金條元寶,可都是邪教徒的錢,這件事我的人都知道。”

“且軍爺發了一筆橫財,這些日子一定是揮霍無度吧?難不成冇有人懷疑你錢從何處來?”

“今夜我若不成事,明日你同我協作,火燒清華神教分部的事情就會被披露,到時儘人皆知!”

“屆時上官不會饒你,邪教徒更不會。”

“我何時同你夥同,燒清華神教……”

這人聲音一頓,倒還算有二兩腦子,氣得麵紅脖子粗,明白碧桃這是要栽贓陷害,拉他下水。

碧桃繼續說:“他們行事之凶殘,這些天板車拉到亂葬崗的人你也看到了,想想你一家上下二十二口,外帶你在醉春風的兩個相好。”

城門守衛麵色劇變。

這奸賊竟是將他家有多少人數都摸得清楚!

他在醉風樓的相好她怎麼知道?!

他最近確實窮人乍富揮霍無度,他的上官已經開始注意到他了……

“你!好奸詐的女子,那日你叫我搜走錢財,莫不是故意的!”

這還真不是故意。

碧桃那天隻把他當成“小鬼”打發。

不過一個“門侯”,說好聽點是城門守衛頭領,說難聽了就是個管著十幾個人看大門的。

為人粗魯刻薄,貪小便宜,藏汙納垢,收受流民“供奉”,全無惻隱之心。

至於查出他家中有多少口人,實在過於簡單,他好歹是個城門守衛頭領,隨便一打聽就能知道。

若使上點手段,連他穿什麼色的褻褲都藏不住。

而讓他抄底斷後,不過是下下之策。

此行可以說是全無危險,隻有好處。

邪教徒被她引走,院子裡剩下的隻要下手利落,就能讓這些“先行者”,冇的悄無聲息。

若不是碧桃無人可用,又怎會輪到他在身後跟著撿便宜。

好在這種人也最好動搖威脅,他答應協作,為碧桃大開方便之門。

今夜也是天公作美,無風無浪。

他們都裹著遮臉的黑巾,隻露出一雙眼睛。

入城後,在東南角的樹叢之中摸出提前準備好的火油罐子,趁夜朝著牆上一砸,呼啦一把火點著!

而後待到邪教徒有所反應,碧桃等人才大肆對著邪教徒辱罵挑釁。

間歇扔兩個火油罐子,瞎嚷嚷不上前交手。

再加上碧桃帶來的人手本就不夠,讓他們覺得碧桃等人虛張聲勢末路窮途。

“前些天的那把火也是姑奶奶放的!燒他個外酥裡嫩,你們清華大帝怎麼就冇顯靈,救你們這群王八蛋的狗命?!”

邪教徒半夜被烈火和砸門驚醒,本就一肚子惱火。

入教這麼久,他們背靠“大樹”好乘涼。

連各地的官老爺都給他們三分薄麵,對他們所做之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何曾被這般挑釁過?讓人劈頭蓋臉罵一頓。

果然被徹底激怒,為首的一個一身肥肉的男子,招呼聚集手下:“給我追!給老子把他們都穿成人肉串!我親自烤個外酥裡嫩!”

碧桃等人向這邊追來,帶著人玩命朝著城外跑去。

邪教徒們見火勢不撲已然要滅,如碧桃預料的那樣,隻留了幾個守著院子,剩下的全都追出來了。

在碧桃他們身後窮追不捨,直接就紮進山林中。

也有人在出城的時候發現今夜城門冇關,恐有陰謀,正要提醒同伴,被城門的陰暗處的蟄伏的衛兵,直接拖走打昏。

不過邪教徒的數量,竟比碧桃推測的要少。

山林間,叫嚷和追逐,以及偶爾有人中招的痛呼聲此起彼伏。

流民取暖的火堆,依舊像寒夜之中無家可歸的鬼火。

然而此刻,這片山林卻變成了收割人命的墳塋。

邪教徒人數還是太少了。

不夠玩。

碧桃獵野豬和狼設下的陷阱,還冇過第三道,後麵追著的人就冇了。

碧桃從火堆上點燃火把,呼吸間儘是白霧。

她感覺自己這一刻纔是成“仙”。

如果成仙是這種滋味,那碧桃還真得去那九重天之上搏一個高位。

她興奮無比地抓著火把,走到最大的那個陷阱前。

居高臨下看向落入陷阱的幾個人。

陷阱其實並不深。

冬日的凍土不太好刨,碧桃給婆婆挖墳的時候也是冬日,最是知道。

所以設這種陷阱都選在了天然有坑的地方。加深那麼一些。

不過半人高,這群邪教徒之所以爬不出來,是因為他們現在都被穿成了“人串兒”。

坑裡豎著插著密密麻麻的尖銳木片,現在穿透了落入其中的邪教徒的四肢甚至是胸膛。

有些人叫喚求饒,有些人開口痛罵,但比較神奇的是他們竟然都冇有死。

碧桃讓流民們製作的尖銳木片,隻比巴掌長那麼一點點。

就算渾身紮滿,短時間內也不致命,隻是失去抵抗能力。

而其他那些陷阱,諸如木樁還有獸夾也不致命。

碧桃是個狩獵者,不是殺手。

她抓住獵物,為了賣皮子是要儘量保證獵物完好的。

她拿著火把,蹲在坑邊,拉下遮臉的頭巾,對著陷阱裡麵“獵”到的,此刻膽裂魂飛的教管事,露出殺氣騰騰的一笑。

火光下顯得尤為潔白的牙齒,簡直猶如奪人性命的鋼刃。

又如修羅惡鬼進食前最後的警示,令這群半死不活的邪教之徒,喪魂落魄,驚恐萬狀。

碧桃手肘撐在膝蓋上,半跪在坑邊,將火把遞給身邊逐漸聚攏的流民。

他們受災禍背井離鄉,饑寒交迫流離失所,任人魚肉宰割,簡直是一群行走的羔羊。

此刻這一群“羔羊”聚攏過來,興奮地看著坑洞裡麵落入陷阱的“狼”。

身份的調換讓他們止不住自喉間發出痛苦又似歡愉的哽咽。

激動得恨不得跳下陷阱,將這群邪教徒折磨至死。

碧桃也一樣感覺到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在愉悅地奔騰翻湧。

她壓著指尖輕微顫栗,俯身向陷阱中,將這些人的表情看得更加清楚。

她天生愛狩獵,否則怎會一直混跡山林?

上一批邪教徒其實並冇有“殺”爽,要顧念那些天女天君們,隻能用鈍刀子割肉的軟綿手段。

這一次的“狩獵”,才更符合碧桃一貫的作風。

“你這個壞東西……害我回不了家。”

碧桃隔空朝著那個被紮得像篩子,卻捯氣兒還算利索的邪教胖管事指了指。

手指又點在自己的額頭搓了兩下

狀似苦惱,眼睛卻亮得像狼。

她道:“我本來都打算回鄉去上墳了,我婆婆如果怪我的話,我就讓她找你算賬。”

兩位“婆婆”這些天,為了搞清楚碧桃究竟為何不悅,瘋狂換班。

一抽出空來就往碧桃身邊跑,惡補銀漢罟留影,這麼多天,總算見到碧桃笑了。

因無法被她感知也無法現身,更無法表達此刻對女兒的驕傲之情!

算賬,必須算賬!

這個死胖子他們記住了,來日下了幽冥,必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竟然敢耽誤女兒回家上墳!

而此刻,透過銀漢罟追蹤碧桃的一些人,看到這一幕,尤其是碧桃簡直心花怒放的神情,隔著螢幕,也紛紛被震懾得下意識屏息。

銀漢罟上依舊冇有碧桃的違禁示警。

可怎麼會有那樣一個人……不,一個仙。

“殺人”手段如此花樣翻新,千姿百態,卻又分毫不曾涉及殺生害命的因果?

是不是那些隨賽的仙長們記錄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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