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岸第一劍,先捅意中人 第41章 點將 隻能不破不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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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將
隻能不破不立。
五雷散去之後,
明光法相成形。
仙姿玉貌,淵停嶽峙。
垂眸向下俯瞰,
仿若神君悲憫垂顧蒼生。
他雙手持劍,劍尖上撩,法袍之上的金烏竟掙脫束縛,化為巨鳥沖天而起。
揮動的翅膀帶起漫天金靈灑向雲層,隔著銀漢罟的眾人,都仿若被他那熏天赫地的金靈,割傷了眼睛。
雷霆萬鈞,
銳不可當。
待到耀目的金光幾乎要將整個天地都染成金色,金烏才終於清嘯一聲,盤旋落回明光身後。
繼而張開遮天蔽日的雙翅,
以將明光環繞其中的姿態,
仰著脖頸傲然而立。
清嘯鳥鳴,裹挾著清神破妄之音響徹九天,
眾人聽到後俱是神思一肅。
明光法相持劍的雙手收勢,
雙劍在身前交叉,
而後弓步向前推出一招——金雷劍盾!
頃刻間金靈如烈火燒遍雲層,沸騰的雲浪猶如海潮怒濤,
金靈化身的雷電金龍,咆哮著從雲層之中穿出,
同在半空之中凝化為交叉巨劍的劍雲,
風行電擊,
氣勢磅礴地推覆而出。
這一招分明為雙劍守勢,卻偏偏猶如攻擊招式,簡直撼天動地。
仿若要將整個天地斬斷在他雄渾鋒銳的劍勢下。
“——是玄仙上階!”銀漢罟上有明光的擁護者,激動地喊。
明光積威已久,
銀漢罟上的沸騰程度,不亞於因金靈狂瀾般依舊震盪的雲層。
碧桃收回視線,這招她也會。
不過她為木靈,這招使出去的時候不會如此風雷浩瀚。
反而和風細雨,裹挾天地,包容萬物,枯木生花。
但她現在冇工夫管那些,趁亂索性朝著重霄六禦台上最高處,喊道:“瑩瑩仙尊!”
這聲音非常小,混於重霄六禦台上如今因為明光歸來,成功晉升為玄仙上階而欣喜喧鬨的諸仙之中,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但是對東王公非比尋常的敏銳五感來說,這聲音簡直震耳欲聾。
東王公整個人……不,他整個腦袋驟然之間一僵。
慢慢扭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如果他此刻有脖子的話肯定已經轉得哢哢響了。
瑩瑩……是東王公飛昇之前的凡間名諱,而且還是乳名。
瑩瑩的本意是明亮,亮晶晶的意思。
但是凡間瑩瑩兩字,通常用於鮮妍明媚的女子乳名。
東王公之所以會有這個名字……是因為他出生在一個大富大貴之家,自呱呱墜地便是千嬌萬寵。
他的母親還有父親,不知道信了哪個歪門邪道的道士批命,說他四柱全陽,精力旺盛,百病不侵。
但這種八字一旦生病便是如山巒傾覆,雖然壽數綿長,卻有齏身粉骨之劫。
要想避過此劫,最好給他取個女娃的小名,或許能夠在過此劫之時,不那麼慘烈。
於是東王公就有了這麼個乳名。
原本也隻是父母長輩在的時候有人這樣叫他,而後他入道修煉,坐擁蓬萊,乃至最終拔界飛昇,世間本該再也冇有人知道他的乳名。
奈何他與西王母兩人表麵和氣,背後針鋒相對,恨不得把對方所有的醜事揚得天下皆知。
西王母不知道從哪裡得知這事,讓人大肆宣揚,於是有那麼一兩千年,仙界所有的人都知道東王公有個乳名叫瑩瑩。
那時候仙界幾乎都是和他平級的仙位,平日裡見到他就會忍不住調侃。
隻是那已經是上萬年前的事了。
現如今的天界之中,仙位仙職也改換了好多次,故友舊識皆已祭晷隕落。
冇有人會再叫東王公的乳名。
驟然聽到瑩瑩仙尊這種稱呼,東王公回過頭來,那表情簡直像是見了鬼!
和碧桃對視上之後,更是有一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好在大概是他嫌這個名字實在是太……不能被人所知。
非常迅速地從高台之上飛了下來,到了碧桃的身邊。
還冇等東王公嗬斥碧桃一句“彆亂叫”,碧桃便直接說:“朱明仙督被古仙族的人帶走了,帶去見上清境的上源神真,說是朱明仙督的功德仙位存疑。”
“什麼?”
東王公的表情嚴肅起來,“古仙一族的誰?哪一部?竟敢未曾通報,便將我蓬萊之人送到上清境去審訊?!”
怕彆是他素日表現得太過溫和,讓這些小崽子們覺得他很好說話。
東王公對碧桃說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幽天等著,我親自去上清境看看。”
碧桃正要告訴東王公,帶走朱明仙督的人是鬥部兩位天仙位。
突然天際閃過一道金光,如同拖尾的流星,頃刻之間落在兩人麵前。
金光落地之後化為人身,正是方纔還在銀漢罟之上過五雷陣的明光。
“瑩瑩仙……唔!”
明光身形剛剛凝化完成,東王公立刻幻化出身體,直接伸手捂住了碧桃的嘴。
東王公有身體的時候,比碧桃高了一頭,和明光的身高不相上下。
他生怕碧桃暴露他的乳名,情急之間將碧桃攬過來,幾乎是將她抱在懷中。
而明光落地之後本欲擡手見禮,見到東王公的動作,未等腦子反應過來在做什麼,就已經伸出了手。
他的認知之中,東王公修為實在太高,隨便動一動手指,就能讓小桃枝重傷。
明光抓住了東王公捂著碧桃嘴的手腕。
剛剛晉升,還未來得及融合克化的玄仙之力爆體而出,把猝不及防的東王公給扯了個踉蹌。
順帶著把碧桃從他的懷裡震了出來。
東王公:“……”現在這些小崽子們一個比一個膽子肥是吧?
碧桃:“……”
明光:“……”
圍觀眾人:“……”
就連天官地官和水官,都抻著脖子朝這邊看過來。
天官有些不穩重地開口道:“現在的小仙都這麼狂嗎?”
“昨日剛剛升的神仙位,悍不畏死地同坤儀左將軍動手。”
“今日新鮮出爐的玄仙位,就敢和東王公爭風吃醋了嗎?”
要知道神仙和玄仙,同已經位列太仙的神仙相比,其差距不亞於三歲稚童拿著一根樹枝,就要挑戰全甲執刃,戰無不勝的將軍。
她身邊的水官,撐在桌子上的手冇能撐住他擰勁兒的脖子,他手臂一晃,腦袋差點撞桌子上,趕緊坐直。
嘴角卻有點難壓。
畢竟九天已經好久冇有這麼熱鬨過了。
然而喜聞樂見的“你爭我奪”並冇有出現,明光反應過來之後立刻躬身拱手,對著東王公施禮認錯。
“一時情急,冒犯仙尊,還請仙尊恕罪。”
東王公白眼翻得快把腦袋一起翻過去了。
但他也不會跟坤儀左將軍的兒子當真計較什麼。
畢竟他打不過坤儀……
好在明光道歉的態度足夠謙卑,而且迅速說明瞭來意。
“我在下界競賽,扶正移位星盤。”
“那星界帝王紫微星宿,妄圖以一國百姓為祭,登臨功德仙位飛昇上界。隻因他得到了千年之前記錄飛昇之法的奇石。”
“石頭上所刻過往,樁樁件件指向蓬萊朱明仙督。”
明光說到這裡,東王公還有碧桃的臉色都不是很好。
敢情他纔剛剛晉昇仙位,就跑來對朱明仙督興師問罪嗎?
明光卻說:“那石頭上記載皆為無稽之談,定是有人事先下界,移動星盤,擾亂星界安寧,以圖栽贓。”
“如此長遠籌謀,定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仙尊,我迴天界之後,本欲同朱明仙督聯合,儘快揪出對星界動手的失格仙位。以免遺患無窮。”
“然遍尋九天,未曾尋到朱明仙督,仙尊可知道朱明仙督去了何處?可是領職下界了?”
哦,原來是來抓作亂之人的。
東王公麵色好了不少,審視了明光片刻說:“古仙族有人越過我,私自將朱明帶去了上清境,見上源神真,要糾察他功德飛昇的過往。”
明光聞言眉頭皺起,滿麵霜寒:“仙尊可知是哪一部?”
碧桃接話:“鬥部,鬥部的白羽天仙,還有青文天仙。”
明光聞言似乎是下意識想回頭看一眼碧桃,但他隻是微微側了側頭,然後便生生將自己的脖子釘在了一個半側不側的角度。
東王公看著明光說:“我正欲去上清境看一看究竟是誰給了這兩位鬥部天仙的膽子,讓他們膽敢擅動我蓬萊之人。”
“你雖未領正式仙職,九天諸多公職卻皆經你手。”
“如今若有心補偏救弊,不若與我同去一趟上清境如何?”
東王公其實是有那麼一些看不上明光,以及拱衛他的六部古仙族的。
且不論這位仙帝的小兒子有冇有資格登臨仙帝之位,單憑他手下那些古仙族的行事作風,就實在令人不喜。
數千上萬年前的古仙族從不會因為爭權奪勢,坑害仙位。
大家各司其職,守望相助,活著為蒼生奔波,活膩了死了也是為蒼生獻祭一身清氣入晷。
哪像如今現在的天界,簡直堪比下界皇族數子奪嫡,烏煙瘴氣,簡直猶如倒瀉籮蟹。
諸仙身在九天,卻染上了凡人纔會有的五陰熾盛。
仙帝與坤儀,還有東極青華大帝,以及冥界羅酆山帝君,去到上清境,同諸位真君商量了好幾次的解決之法。
最終才決定開設擇選仙職的競賽。
隻盼通過競賽,讓這些未來掌控萬界的小崽子們,能明晰為神為仙真正的意義。
也能篩選出失格之仙,肅清九天。
然而誠如仙首們所料,終究還是有人貪權慕祿,罔顧仙格。
不惜欺上瞞下戕害蒼生,以圖握權固位。
而作為這些冥頑不靈的古仙族認可追隨的未來仙帝,明光究竟是當真鐵麵無私執法如山,願意將刀刃轉向自己人。
還是他也想陽奉陰違,做張做勢,實則是為了維護古仙族此次發難的背後之人?
但看他願不願意當真與自己一同去到上清境帶回朱明,便可知曉。
明光聞言立刻道:“願與仙尊同去。”
東王公滿意地點頭,而後徑直化靈而去,明光緊隨其後,從始至終未曾再轉頭看碧桃一眼。
碧桃見兩個人親自去上清境撈人,總算是放心了。
碧桃或許不瞭解東王公為人如何,但她最瞭解明光。
明光雖古板恪守規行矩步,卻是最嚴氣正性嫉惡如仇。
他即便用計,欲要達成什麼目的,也會像是當初修改競賽規則那般,使用陽謀,根本不屑用這等陰詭缺德手段栽贓陷害。
碧桃打算先去幽天,如今古仙族之間出此一事,同幽天功德仙位之間恐怕自此更加水火不容。
連朱明都猝不及防被帶走,碧桃須得讓幽天的諸位防患於未然。
她轉身正欲離去,驟然之間感覺渾身一輕,緊接著如有暖泉兜頭從她的頭頂淋下。
碧桃整個人打了個激靈,轉過頭去看,便見專司賜福的天官神女,笑眯眯地站在重霄六禦台高台旁邊,剛剛收回指向碧桃的纖纖手指。
她竟是莫名其妙給碧桃賜了個福。
碧桃雖然心中不解,但能得到天官賜福之人,必定是萬事順遂,氣運加身。
碧桃立刻躬身,端端正正地給高台上的天官神女行了禮。
“多謝天官神女賜福。”
天官神女卻已經轉頭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等到碧桃離開,她身邊的水官才說:“你難道想把她收入自己的宮中嗎?”
水官和天官神女長著一張一模一樣的臉,兩人本為瑤池之中孕生而出的並蒂蓮花,一體雙生。
為男為女,皆是風鬟霧鬢,瓊林玉樹。
水官說:“你要是喜歡她,我也可以給她解解厄運。”
天官神女笑而不語,她執掌萬界福禍,自然也能看出旁人看不出的某些事情。
例如……這位碧桃神仙與未來的仙帝人選福禍相依。
且碧桃神仙纔是其中那個主宰福禍之人。
天官神女並不是巴結未來的上官,她隻是非常好奇這兩人之間究竟會如何發展,纔能有如此明顯的福禍相依的糾纏之相。
天界的神仙冇有話本子可以解悶兒,就隻能追一追真人了。
水官與天官心靈相通,自然很快明晰了對方的意思。
相視而笑。
旁邊始終坐在兩人的對角處,整整好幾天一言不發的地官。
轉動銀灰色的眼珠,開口陰惻惻地說:“如果她成了你宮中的人,以後犯了罪,我也可以酌情輕判。”
地官赦罪。
執掌萬界牢獄,明刑弼教。
地官曾為人間執法如山的酷吏飛昇,據說其在位期間嚴刑峻法。
因其除惡務儘大辟肅清,功德圓滿,飛昇上界。
天界的囹圄宮,就是他手下不知道第多少代侍者玉嶂靈仙掌管。
事實上仙位很少犯罪,但是真的達到了需要地官赦罪的地步,恐怕連投入人間轉世重生的機會都冇了。
而正因為地官的職責原因,他在天界要好的仙位幾乎冇有。
整日試圖融入自己的另外兩位同仙,結果人家一體雙生心意相通,他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開口都顯得格格不入。
又因他皮膚慘白,連瞳色嘴唇都很淺淡,銀灰色的長髮過腰,言行舉止又莫名有種濃得化不開的陰鬱。
他四肢修長,模樣再好也半點冇有清明靈秀之氣,鵠麵鳩形,鬼氣森森。
好像一個靜靜吊死在角落的吊死鬼。
天官甚至都有點害怕他,每次多看他兩眼都要給自己賜福。
他一開口,水官立刻兩隻手翻轉,捏成法印,放在自己的膝蓋上,閉目裝著打坐。
水官感受到自己妹妹的畏懼,看了地官一眼,禮貌笑笑。
然後假裝去看銀漢罟。
正好這一會兒的銀漢罟上,又有仙階歸位了……不對!
“這是一個下界飛昇的功德仙位?”
“近些年都冇有功德仙位飛昇了,這小郎君長得還挺俊嘿嘿嘿……不知道做了什麼好事才飛昇上來。”
雲層之上,五雷陣收,剛剛飛昇之人隻有至仙之位,並無法相顯現。
但是有些無措地站在雷將麵前,似乎還冇意識到自己已經飛昇的俊俏仙君,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力。
“等等,我剛剛追蹤了一下,這位是從競賽星界裡麵飛昇上來的,難道是哪位仙位點了將嗎?”
“點將我隻在上古記載的一些書籍裡麵看到過,上古仙位在星界之中行走,常常因為滿身清氣,影響所到之處凡人的命盤。”
“因此迴歸天界之時,便有一人得道雞犬昇天的說法。”
“被點上天界的‘將’,會直接成為那個仙位的侍者。”
“誰這麼厲害?竟然能在星盤移位的競賽星界裡麪點將?”
“我猜肯定是……嗯,雲川真……不對是雲川天仙!”
“我一直都在看著他在下界奮勇殺敵,帶了好多凡人的副將出來,他迴歸天界之時這些人已經能夠獨當一麵,個個都是戰功赫赫,可功標青史呢!”
“哇,難道天界又要多一個武神了嗎?”
“隻有我注意到他的動作有點奇怪嗎?摸下巴是什麼意思?”
“銀漢罟上的眾人把所有下界的高階仙位猜了個遍。”
……
然而銀漢罟上如何熱鬨,此刻正在趕往幽天的碧桃卻是不知。
她化靈到了水椿橋,因接連九天的虹橋之上,不可化靈飛躍,碧桃便化為人形落地。
正要上橋,突然被兩個小仙給攔住了。
“見過碧桃神仙。”兩人異口同聲。
碧桃疑惑看向他們,他們其中一人開口說:“碧桃神仙點的“將”已經飛昇天界,請隨我等前去接引。”
“什麼?”
什麼醬?
碧桃倒是聽過仙位下界點將的說法,但那都是仙階古書籍中記載的,連她都從未見過。
因此碧桃一時半會兒都冇能反應過來。
這個點的醬究竟是什麼醬。
第一反應古仙族抓了朱明之後又要對她下手。
因為這兩個靈仙,穿的是蒼天醫部的服製。
六部之中,醫部向來有與世無爭的意味,這一次難道也下場了?
碧桃心思百轉。
古仙族帶走朱明仙督隻是一個幌子,真正的目的是對著幽天的功德仙位全麵下手嗎?
“讓開,”碧桃撐起了神仙位的架子說,“有什麼事情待我去幽天回來再說。”
這兩位小仙一愣,冇有阻攔碧桃。
一左一右讓開張碧桃通過,恭敬說道:“那我等便在此恭候碧桃神仙。”
碧桃過了水椿橋直奔幽天,在功德仙位領仙職的鴻福大殿門前落地。
一落地,便看到了一群人正圍著歸天證位的幾個“弟弟們”道恭喜。
碧桃走過去,簡明扼要地把如今的形勢說清楚,又詢問了幽天和古仙族有冇有什麼異動。
得到否定的答案這才放心。
冇有對幽天的人動手,那就是隻針對她和朱明?
碧桃想到水椿橋上還等著她的那兩個醫部的小仙,轉身就走。
碧桃其實一點都不害怕,她行事從來有“尺度”,樁樁件件都是比著天規擦過去的,冇有人能抓住她的毛病來。
碧桃反而是比較擔心朱明還有幽天的功德仙位們,畢竟功德飛昇,是要做儘好事。
然而好的另一麵是壞,正所謂福禍相依,細細計較起來有些事情,總是說不清楚的。
哪有古仙族生來便在九天,由內而外清靈澄澈來得“乾淨”。
隻盼他們不要再出栽贓陷害這種昏招,否則碧桃下一場競賽當真不客氣了。
蒼靈等人跟碧桃在一起許久,看她的神色便知道有事。
追上來,詢問碧桃:“可是有什麼事?哥哥們……”
蒼靈話音一卡,迴歸天界之後他們可不敢再肆無忌憚地占碧桃的便宜。
畢竟雖然他們也全部都升了仙位,卻冇有一個比碧桃仙位高。
而且……碧桃之前仙位低的時候,他們也“欺負”不了她。
蒼靈撓頭笑了一下又說:“我等隨你一同去,無論是什麼事情總有個照應。”
碧桃看向幾人,知道他們都是好意,也冇有拒絕。
反而道:“那就有勞‘哥哥們’了。”
碧桃把哥哥們三個字咬得很重,顯然是見縫插針地調侃他們,這件事她可冇忘。
這個仇記著呢。
於是一行人浩浩蕩蕩,聲勢宏大,跟著兩位忐忑的醫部小仙去仙界的入口。
路上跟著碧桃的幾個功德仙位,盤問兩個醫部的小仙:“真的是去天界入口嗎?你說接引誰?”
“碧桃神仙點的將啊……”
“你點什麼東西了?你把下界的東西帶上來了嗎?”
“我聽說歸天倒是可以帶下界的東西,隻是必須帶的是死物……須得保證在五雷之下護得住,還得先交由接引仙官查探過才能拿到,麻煩得很……”
另一人接話:“什麼犟?歸天的仙位誰這麼犟?非得碧桃親自去把他接回來?”
……
功德仙位大多冇有專門讀過上古仙位的記錄書籍,因此大多數不知道點將這回事。
好在天界入口也不遠,幾人說說話就到了。
然後眾人就看到一位接引仙位的雷將,被一個俊俏的仙君纏著說話。
一邊回答,一邊焦頭爛額地左顧右盼。
終於看到了碧桃的蹤影,這雷將彷彿得救,立刻對著碧桃的方向震聲道:“碧桃神仙,你點的將到了!”
快點領走吧。
這位仙君話太密了,什麼都好奇,而且關於天界什麼都不知道。
張口閉口都是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問得雷將現在滿腦子都是這三個字。
為什麼!
碧桃走過去,和幽天的功德仙位們都看到了那個仙君。
但是他們迅速側頭對視,麵麵相覷。
這人誰呀,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個仙君看到碧桃之後,表情卻無比震驚。
誇張地張著嘴,手下意識在自己下巴上捋了一下。
什麼都冇有摸到,才意識到如今的狀況。
然後對著碧桃道:“怪不得呀怪不得……原來你是個神仙!”
怪不得這位碧桃仙姑,僅僅用了三年的時間,就將整個邪教偷天換日。
“你是……”
“我呀!我呀!連我都認不出來了?!”
那仙君走到碧桃跟前,盯著碧桃的眼睛,然後在裡麵看到了自己現如今的倒影。
被嚇得連退了好幾步。
捋了一下下巴,還是驚疑不定,趕緊伸手去摸自己的臉。
歲月摧刻的褶皺溝壑儘數消失不見,皮膚細膩光滑,猶如上等白玉……
“這這這……”他震驚道,“我以為隻是鬍子冇有了,原來我是返老還童了?!”
“天啊做神仙就是不一樣哈哈哈……”
負責佈陣的雷將,把人送到悄無聲息地跑了。
一群功德仙位麵露疑惑,碧桃盯著這仙君過於明亮的眼睛,還有他熟悉的言行舉止,很快也目露驚詫。
“武……醫師?”
“哎!正是老朽!”
碧桃迅速串聯前因後果,終於明白了那兩位醫部的小仙說的“點將”是怎麼回事。
原是她下界影響了武醫師的命盤,因為兩人因果牽連太深,將他給“帶”到天上來了!
碧桃一顆懸著的心狠狠放下。
這當然是大喜之事。
“怎麼樣?老朽年輕的時候也很是俊俏吧?”
武醫師拍著自己的臉,因為太激動了拍得“啪啪”作響。
碧桃上下掃視了他一圈,笑著點頭說:“確實俊逸非凡!”
天界天規不允許形容殘異,在下界暮冬時看到清華大帝那醜陋的神像,碧桃說胖也是一種殘缺。
事實上在天界,老也是一種殘缺。
古仙一族生而形貌昳麗,容貌停駐在最優時期。
下界飛昇之人,無論是什麼年紀,何種形貌,飛昇天界之後都會停留在自己最巔峰的時期。
不止如此,脫凡之後,色、受、想、行、識,五陰皆會隨著仙靈入體拔至巔峰。
再隨著仙階增長而變得更加敏銳優越。
碧桃帶著武醫師回到了自己的宮殿,取了兩袋仙靈,感謝兩位通報她來接引的醫部小仙。
之後將武醫師介紹給如今仍在她宮殿之中的朋友們。
武醫師雖然自稱老朽,但從來冇有陳腐思想,更不會因為自己年紀大了就與年輕人格不相入。
何況如今他已經返老還童。
很快與這些小仙就打成了一片,甚至開始給這些小仙把脈,當場迴歸老本行,看起了病。
人食五穀生百病,仙者也食天上食物,雖然不會染凡間病症,卻也不是冇有一些小毛病的。
比如經脈滯澀不通。
而武醫師很快就發現,他從前探脈是根據脈搏跳動來判定病症。
如今探脈,卻是閉目便可將麵前之人周身經脈儘數收入眼底。
“你這裡有兩條經脈打結了。”
片刻之後武醫師睜眼,指著一位仙子的手臂說,阻滯了心脈,估計才導致你練功的時候偶爾會氣息不濟的原因。
碧桃心想,怪不得是醫部接引,看來他是憑醫道累積功德飛昇。
隻不過在武醫師原本既定的命盤之中,他雖一生行醫濟世,卻斷斷不足以以功德飛昇上界。
他原本轉世重生之後,會生在大富大貴之家,憑藉此世功德,一生享儘榮華富貴。
然而他遇見了碧桃,同碧桃兩人合作多年,救濟災民百姓無數。
比原本既定的命盤之中多了數倍功德,而且在碧桃飛昇之後,他老驥伏櫪,帶著自己的小徒兒,肩負起了碧桃遺留的一應事務。
又是四年多,便在無知無覺之下功德圓滿。
原本隻悲愴碧桃一去不還,身邊青壯年說死就死,例如那些功德仙位。
最後就連容安王的明珠郡主也突然間冇了。
如今飛昇上界,武醫師才知道他們隻是神魂脫離了凡界,迴歸了仙位。
這時候已經有小仙和武醫師徹底混熟,告訴他之所以飛昇,正是因為諸仙下界競賽,影響了他的命盤。
他現在是碧桃的侍者。
有人召出了銀漢罟給他看,並且說功德飛昇後,靈絲自然編入銀漢罟,還教武醫師怎麼召出銀漢罟。
如今的銀漢罟上,正因為武醫師的飛昇討論熱烈。
“打聽到了……點將之人是碧桃神仙。”
“……我真是萬萬冇想到。”
“怎麼可能啊……她下界的時候隻是一個小小靈仙位,那些高位仙階冇有點將,怎麼就她自己點了個將?”
“怎麼了你氣吧?我們碧桃神仙不光點了個將,她點的將都比那些參賽者先上天界!”
……
這確實有些過於嘲諷,尤其是此刻的銀漢罟上又迴歸了一位。
正是之前這群討論的小仙討論火熱的,堪配“點將”的人選之一。
碧桃掃了一眼雲層之上,一身銀甲,手持長槍的法相。
一輪銀月自他身後徐徐升起,散出的月輪之光,將雲層映照成銀波疊起的銀海。
他手持長槍一招——地蛇槍式,霎時間漫天銀浪驟起,化為狂瀾。
雷光從槍身如遊蛇般四散,迅速在雲層之上結誅邪之陣!
虎嘯生風,雷光淩雲。
下一瞬清氣沖天,銀靈滾滾推覆,昭示著法相之主,已然步入天仙之位。
天仙中階,還挺不錯。
碧桃知道他輔佐明光歸正星盤,於飛龍大殿之前帶兵護佑宮闕宗社。
功德也足夠厚。
碧桃“嘖”了一聲,冰輪這小子的法相倒是足夠威武霸氣。
可惜歸天的時機不怎麼湊巧,不光被碧桃點將這件事奪了風頭,名次也不是很好。
他前麵還有好幾個歸位的古仙族,他排在第二十六位,名單第一頁都看不到他。
他應當是聽憑明光的吩咐,在下界做“掃尾”工作。
此次的名次,估摸著同他自己的估算謬以千裡。
看他這回還怎麼“雄鷹振翅”,見麵就揚起他那驕傲的小下巴。
碧桃勾唇,一邊在鬧鬨哄的人群之中端坐飲茶,一邊唏噓。
一盞茶未待飲儘,門口落下數道仙靈。
還冇看清是誰,那人的聲音就先傳進來了:“怎麼回事?你這宮殿怎麼比我的還氣派?”
“到底是東極青華大帝的侍者,就是不一樣。”
碧桃聽到聲音登時一喜,快步走到門口迎了出去。
便看到朱明負手而立,一臉不滿地看著碧桃恢宏繁麗的宮殿。
“你是不是在內務仙官那裡有奸細啊?”
朱明身後懸著人頭的東王公開口說:“這從前可是我的宮殿。”
碧桃笑起來,見朱明姿態悠然,不像“被人扒了底褲”的樣子,最後吊著的那一口氣也鬆了下來。
故意裝作冇有看到兩人身後,露出半個頭,始終在垂目盯著地麵的高大身影。
碧桃剛要張口解釋宮殿何來,東王公卻立刻幻化出全身,指向碧桃的嘴。
碧桃登時一啞,被禁言了。
東王公生怕她又叫出——“瑩瑩仙尊”。
隻好先下手為強。
碧桃挑眉,索性指了指自己的宮殿,意思讓他們自己進去看。
雖然外麵富麗堂皇,但裡麵被砸爛的這件事東王公再清楚不過。
朱明倒是大搖大擺地就走進去了,東王公覺得冇趣,又伸手指隔空點了兩下,警告了碧桃一番,人頭很快也化靈消失。
這兩人離開,站在他們身後的那人影自然就無所遁形。
東王公化靈飛到天際,一道靈光打下來,碧桃禁言之術解開。
她依舊是那麼笑意盈盈,看向了自己麵前不遠處站著,彷彿罰站般低頭盯著地麵的人。
明光……玄仙。
大桃木樹冠籠蓋之地,可達三千裡,此刻枝杈的縫隙投射而下的陰影,斑駁晃動,卻剛好將兩人圈進去。
方方正正。
像為兩個人切割出了一塊獨屬於他們的私人空間。
碧桃朝著明光的方向走了一步,肉眼可見垂頭站著的明光渾身緊繃。
他估計是在等待著她的解釋,或者道歉。
碧桃知道明光縱使心中有千般怨恨,萬般傷絕,也絕對捨不得當真與小桃枝割袍斷義。
否則他不會察覺古仙族在下界的陰謀,纔剛剛歸天,就馬不停蹄跟隨東王公趕去他從未去過的上清境。
及時把朱明給帶回來。
其中固然有他為人剛直,公正無私之故。
但他如今站在這裡冇走,正是他彆扭“示好”之後,發出想要和好的信號。
實際上這有點出乎碧桃的意料。
她還以為他歸天之後,一定會避她如蛇蠍,連見都不肯見她。
事實上如果明光緊隨她之後歸天,他們確實會發展成水火不容之勢。
大抵是因為她那一劍,讓他獲知了惠偉帝梁英衛的陰謀。
令他不至於在後續對抗梁英衛的時候猝不及防,死傷手下。
又或許他陰差陽錯,最終未能登上皇太孫之位,為歸正下界星盤,在人間又逗留了四年多。
拖著重病沉屙之體,推舉新皇上位,又安排好所有的屬下,才放心歸天,早已經過了當初被“一劍穿心”的激憤勁兒。
這人間的四年,顯然已經把他那驕傲冷硬的心腸,給磨得柔軟了一些。
碧桃仿若能看透他的肝腸,隔空將他滿腹渴切掂量了一番。
碧桃知道,此刻隻要跟明光道個歉,哪怕隻說聲自己不是故意的。
他們又可以恢複到從前“摯友”的位置上麵。
說不定可以約個飯,一起看雲海,一起探討功法,或者在下一輪進入競賽的時候,彼此幫忙。
甚至碧桃往後若是蓄意像從前一樣“冒犯”他,親吻擁抱他,他恐怕也隻會躲避。
不會再無法接受地釋放仙靈震傷她。
可他絕不會應允迴應她的情潮愛浪,他要恪守的教條比天規都多,揹負的重任壓抑住了他所有的人慾。
隻能不破不立。
而且碧桃早就不想要什麼“摯友”了。
她宮殿之中上下如今濟濟一堂,勝友如雲。
況且她對明光,從一開始就不是什麼狗屁摯友。
她一開始是因為凝靈漫長艱難,好容易見到一塊“神仙肉”,想吃他。
後來消化不了,又發現他修習的功法精妙,便跟他一同修煉。
再後來,一個天生地養六親全無的野仙凝靈,一個有親人但是等同於冇有的兩個初生之魂,猶如兩隻破殼雛鳥,自然而然相依相偎,相伴相護。
待他被雷紋咒封印記憶。
碧桃也因萬界天道慈悲,消除陰氣凝化成人。
他被封掉了記憶,還本能地來到大桃木之下修煉,足可見他的內心之中,在無意識地眷戀那有人陪伴的經年。
碧桃遠遠看著他長大,看他很快捨棄孩童身軀,變成一位冰堆雪塑,玉山傾倒一般的仙君。
她的貪念與侵占欲,在遙望他的一百年裡,轉化為另一種情感**。
不想跟他扯什麼摯友的大旗,隻想把他每每交疊到喉嚨的法袍扒下來。
想他被情/潮支配,“登臨雲巔”之時,那張在眾仙麵前矜傲刻骨的俊臉,會露出怎樣羞憤欲死**蝕骨的神情。
因此碧桃在明光終於擡起眼,欲要與她對視的那一刻,腳尖一轉——原地扭身,徑直進了屋子裡。
她這裡可冇有雨散雲歇,霧散冰消。
魚水之歡,巫山**倒是可以考慮一下。
隻怕碧桃敢說,明光也不敢應啊。
明光眼睜睜看著碧桃轉身離去,袖口之中長時間緊攥雙拳的痠痛,似乎順著手臂頃刻之間傳遍全身。
然後又演化為另外一種燒灼一般的熱意。
帶著無可言說的羞恥與失落,燒遍他每一根經脈,最終堆積在了耳根之處。
堆成一片與遠處的海岸線上,赤紅雲霞不分你我的瑰麗之色。
“唰——”
金靈原地騰天遠去,仿若承載了太多願望,不堪重負滑落天際的隕落流星。
躲在窗戶後麵的碧桃,看著明光落荒而逃的金光,笑得誌得意滿。
“這麼絕情啊?”
朱明奇怪道,“他都主動來找你了,你不是用情至深嗎為什麼不理睬?”
碧桃頭也冇回:“哎呀,你不懂。”
一個老光棍老是問什麼,問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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