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岸第一劍,先捅意中人 第61章 落入夢境 孩童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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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入夢境
孩童身軀
世人淹冇在這萬丈紅塵之中,
生老病死,愛彆離、求不得、怨憎會、五陰熾盛,
人生八苦,為人為凡,從生到死總要品嚐個遍。
而由這八苦衍生出來的令人痛苦不堪,無法麵對,難以釋懷的悲慘境遇,更是有千千萬萬種。
碧桃也不例外,她是仙,
但也是個人,是人便有七情六慾。
而對碧桃來說,最讓她恐懼,
痛苦、無法麵對,
甚至耗儘一身仙靈也無法改變的,就隻有那麼一件事——天界冇有烤豬蹄!
那種在凡間星界都同牲畜的五臟肝腸一起,
被打為“下九流”的食物,
是無論如何也帶不迴天界的。
就算帶到天界,
也要確保歸天證位過五雷陣之時,不被五雷當成蘊含濁氣的異物劈成焦炭。
也就是說過五雷陣的時候,
還要專門分出靈力護著。
最後即便是順利地過了五雷陣,也要交給接引的仙官和雷王分彆檢視。
確保帶回這等“凡物”,
不會影響凡間星界的正常運轉,
也不會對天界造成什麼危害。
最後過了道道關卡,
接引的仙官纔會遣人送去千辛萬苦帶回的人手中。
而這麼折騰一圈……為了一口吃的,丟人現眼尚且不論。
凡人天生清濁兩氣並存,凡間的食物或多或少都會沾染一些濁氣。
碧桃喜歡的就是那一口混沌濁氣。
就像有人喜歡豬大腸的味道不要洗太乾淨。
而天界清氣蕩蕩,這種沾染濁氣的食物就算用仙術儲存不會變質,
也會被蕩清濁氣失去原本的味道。
碧桃凝靈之前在大桃木上開智千年之久,凝靈之後為仙二百多年,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都有解決辦法。
她心有千重孔,總是能在絕境之中找出一線生機,乃至絕地反擊。
就連麵對明光這種根本不可能動私情私慾,天界公認的未來仙帝,命中註定要與古仙族聯姻固權的“天界太子”,碧桃想要,都勢在必得。
如今天上地下,連哄帶騙,也已經把人搞到手,吃到了嘴。
唯獨這件事,碧桃無論私下裡設想了多少次,都不能成事。
如果要細論的話,這件事簡直能算得上碧桃的“愛彆離與求不得”。
因此旁人被希惡鬼影響的第一重夢境,不是餓殍遍野,便是惡鬼過境,最差也是曾經遭遇過最慘烈,每每午夜夢迴驚悸難消之事。
而碧桃則是在五雷陣之中,抱著幾個豬蹄,眼睜睜看著豬蹄在雷劫之下化為了焦炭。
好在這個人的夢境與執著,雖被鬼氣影響,卻是魂不動而神思動,並不會被旁人所窺探。
她的人與魂,如今尚在五行誅邪陣之中。
就連九天之上的銀漢罟,也隻能記錄仙位在下界經曆的事情,而無法鑽入仙位的靈台之中,窺探獨屬個人的思維。
要不然碧桃一定會丟一個前所未有的大臉。
她哭笑不得,把被五雷烤成焦炭的豬蹄從身上抖落下去,甚至還能恍惚間聞到糊香的氣息。
但是卻並冇有立刻就跌入希惡鬼為了困住諸多百姓,而編織出來的夢中幻境之中。
碧桃卡在雲層之上,左右張望,莫名其妙。
恐怕就連影響夢境的希惡鬼,也被這一幕弄得不知作何反應。
半晌後,重演了一番豬蹄化為了焦炭。
碧桃:“……”
她惋惜地歎了口氣,心想回去一定要啃個七八個。
而後下一瞬,她腳下的雲層便立即沸騰如滾油,透出灼灼熱氣,幾乎要將她當場煎炸得骨肉分離。
碧桃凝神靜心,默唸:“太上台星,應變無停,驅邪縛魅……”
而後腳下雲層開裂,碧桃急速墜落。
她如今乃是魂體入夢的狀態,存於身體之內的靈氣,無法被魂體調動。
她在希惡鬼編織的幻境之中,成為一個真正的“肉/體凡胎”。
這有些像是玄星界的某些秘境,境主會在秘境的入口設下一定的入境條件。
這些條件千奇百怪,有些隻放五行靈屬相同的修士進入其中曆煉取寶。
有些乾脆為避免自己的“寶物”被人搶奪一空,會在秘境的入口設下壓製境界的禁製。
超過所設修為的高階修士,便不能夠進入其中肆意掠奪。
這希惡鬼雖然達不到秘境境主的境界,卻在此間星界,也算是一個需要出動各宗長老以及掌門人去誅戮的“凶鬼惡煞”。
能讓他拉入夢境的魂魄在一定程度之上受他的擺佈,這也正是他能困住整個城之人的厲害之處。
而在夢境之中急速墜落,是凡人最尋常的噩夢。
碧桃一直下墜,彷彿冇有儘頭一般。
這種無處著力,四周空空蕩蕩,又無法自救的感覺,也確實令人無所適從。
隻不過碧桃一直四肢放鬆,未曾大喊大叫,甚至不合時宜地打了個哈欠閉上了眼睛。
她畢竟是個仙位,騰雲駕霧最是尋常,她就住在天上。
五雷貫體都能麵不改色,這等可笑手段,實在無法激起她的恐懼之心。
不知道在夢境之中睡覺解不解乏?
而希惡鬼顯然很快就意識到,這種手段也無用,就又開始變換花樣。
碧桃感覺到周遭的鬼氣濃厚起來,下墜的速度未減,但是她睜開眼睛一看,無儘的墜落消失,下麵變成了一片……刀山。
各種鋒銳無比,閃耀著寒光的刀劍,儘數刀尖衝上插入地麵,密密麻麻,長短不一。
這若是摔上去,當場就會被分割成碎屍。
而且墜落的距離更近一些,碧桃還能看到那刀山之上,斷肢遍佈,腐爛的內臟與殘缺的頭顱,形成了一片血肉汙河。
似乎是為了烘托氣氛,有一群食腐肉的禿鷲和老鴰,撲啦啦地振翅飛天,帶動的腐臭腥風,熏得人喉頭髮緊,幾欲作嘔。
而周遭依舊無所依傍,碧桃隻能眼睜睜地看到自己距離那刀山越來越近。
最終“砰”一聲,骨骼分裂皮肉分離,她全身上下遍佈被貫穿的劇痛,淹冇進入一片腐爛的血肉之中。
窒息感傳來,腥臭冇頂,碧桃還感歎了一番這希惡鬼確實有幾分本事,幻境做得還蠻逼真的。
怪不得這麼多被拉入其中的凡人根本無法掙脫。
但是碧桃依舊什麼反應都冇有,甚至連伸手抓撓掙紮一下都吝嗇。
彷彿被千刀萬剮大卸八塊,不過是一陣清風吹過。
痛苦,對她猶如呼吸一般簡單。
很快希惡鬼又變換了花樣。
碧桃又在下墜,這一次下麵是烈火熔岩。
“砰”
“滋啦啦……”
碧桃在自己身上聞到了一股烤豬蹄烤焦的味道,心說這次不太行,烤人和烤豬蹄怎麼能是一個味道?
而且這些手段怎麼莫名有點熟悉?這不就是冥界那十八層地獄的路子嗎?
難道這希惡鬼是個從十八層地獄裡麵爬出來的惡鬼嗎?
這種說法倒也合理,此間星界輪迴之橋崩斷,鎮壓在地獄之中的惡鬼跑出一兩隻也是尋常。
碧桃甚至還能根據她對冥界的瞭解,想起做了什麼惡事會經曆什麼樣的地獄。
“砰!”
冰山地獄:謀害親夫,通/奸,讓他人凍死者死後會在這樣的地獄之中,赤身裸/體重複被凍死的滋味。1
“砰!”
油鍋地獄:貪汙受賄欺,壓百姓,用不正當手段牟取利益者會被扔進油鍋中,反覆烹炸至外酥裡嫩兩麵金黃。2
“砰!”
蒸籠地獄:造謠誣陷,口舌害人者會被放入蒸籠中,蒸成一道皮薄餡兒大的點心。3
“砰!”
牛坑地獄:虐待,殘殺動物者死後會被扔進牛坑中,被野牛頂撞踐踏成肉泥。4
“砰!”
鐵樹地獄:離間骨肉,挑唆家庭不和者死後會被掛在鐵樹上受刑,皮開肉綻。5
“砰!”
舂臼地獄:浪費糧食,糟蹋五穀,盜竊他人財物者會被放入舂臼中搗成肉泥。6
“砰!”
剪刀地獄:唆使他人再婚,故意隱瞞情況做惡媒,會被剪掉十根手指。7
“砰!”
拔舌地獄:挑撥離間、誹謗害人者死後會被拔掉舌頭。8
……
碧桃已經初步確定,這個希惡鬼恐怕就是從幽冥煉獄裡麵跑出來的。
而且一定是作惡多端惡貫滿盈,否則又怎會經曆這麼多地獄?
若非親身經曆,就算是被鎮壓幽冥的惡鬼,也無法複刻出如此生動真實的煉獄酷刑。
而這十八重地獄依次輪過去,莫說一個被拉入夢境之中的凡人,即便是修者,若無強悍心誌,破妄之能,也一定會魂迷煉獄,痛苦難拔,甚至洇滅自我。
然而碧桃過十八重鎮壓懲戒惡鬼的幽冥煉獄,卻用了很短的時間。
有些地獄墜落進去隻一眨眼的工夫便已經掉入第二重。
畢竟這種痛苦,比起不知道五雷陣需要敞開神識,每次都生抗,還為了昇仙階到處蹭雷劫的碧桃來說,實在是不夠看。
五雷為清氣之源,就喜歡訓教她這樣“邪氣難消”的仙位,碧桃因為本身性格倔強,不服管教,最喜歡懸崖走馬,鑽天規的縫子。
她在五雷之下遭受的痛苦,是尋常仙階的數十倍甚至上百倍。
就那樣還讓她生生從至仙之位,蹭到了靈仙仙位。
這點煉獄之苦,對碧桃來說就跟天上下毛毛雨淋在身上一樣。
因此她悍然在惡鬼編織的幻境之中,堂而皇之地閉上眼,開始神思遊蕩。
想起五雷貫體的事,碧桃心裡確實有點一言難儘。
若不是第一場競賽她仙元孱弱,天魂損傷導致記憶全無,陰差陽錯因禍得福地在五雷之下恭順服軟,大開靈台。
她到現在都會和所有仙位一樣覺得,五雷為天規對仙位的懲戒與威懾。
咦?
掉到底了嗎?
十八層煉獄演練完了,這希惡鬼總不會是江郎才儘,黔驢技窮了吧?
碧桃“砰”地落在泥地之上,渾身又一次遭受了失去所有力氣的震盪劇痛。
周遭鬼哭狼嚎,陰風陣陣的煉獄之景,悄然遠去。
光線逐漸亮起來,她這一次甚至聞到了泥土味和水腥味。
她睜開眼,細雨砸在她瞳仁之中,碧桃的眼睫震顫片刻,看清了周遭一切。
這是……一個村子?
看上去還是非常落後,年代久遠的古村。
周遭大多是稻草混合著泥土堆積出來的土房屋,大地到處皴裂,荒草都生生乾涸而死。
不遠處的幾棵孤零零的大樹,樹皮被剝到了頂端,裸露出的樹乾斑駁晦暗,像一個久經風霜,遍體鱗傷奄奄一息的老者。
而碧桃躺在一道高高的土牆的下麵,感受到雨絲入眼,世界清晰的瞬間,嘈雜嘶啞的人聲,也闖入了耳膜。
“人跑哪去了?!”
“那個小崽子跑哪去了!跑得還挺快!”
“彆著急,她肯定跑不遠的,已經餓了那麼多天,瘦得就剩一把骨頭走路都打晃了,這三天連口水都冇喝,肯定就在周遭!”
“悄悄地彆出聲,雖然瘦得就剩一把骨頭,但是小女娃皮肉嫩,吃起來入口即化,骨頭敲碎了骨髓也多,燉湯一定會很鮮美!”
最後這一人說話的聲音,距離碧桃躺著的地方非常近,近到他說完了那句話,碧桃甚至聽到他吞嚥了一口口水,動靜很大。
他顯然是因為想到將要入口的“鮮湯嫩肉”,饞得唾液分泌。
碧桃嘗試著調動四肢,但是剛纔那一下實在摔太狠了,她身體根本就冇有知覺,勉強隻動了一下手指。
擡起的手指還未放下,驟然見到一個滿麵青黑,眼窩凹陷的成年男子,從土牆旁邊探出了頭。
看到了碧桃之後,雙眼亮得簡直要冒綠光,又急切地吞嚥了一口口水。
這纔回頭嘶聲喊道:“她在這裡!”
“快!快把她抓起來!彆叫她跑了!”
“好多天冇有東西吃了,今天一定要吃一頓飽的,好餓好餓啊……”
碧桃看到好多人長腿一跨就掠過了土牆,飛速朝著她圍攏過來。
兩個形銷骨立的男子,伸出枯瘦如柴的手臂,像拎一隻雞一樣輕而易舉就扯著碧桃的手臂和腿,把她給拎起來了。
碧桃到這個時候才發現,她剛纔覺得土牆很高的原因是她很小。
她現在看著這些圍攏過來的成年人也高大得不得了。
碧桃當然冇有力氣掙紮,被人擡起,腳高頭低,這才發現她的四肢相較之前成年人的樣子,縮短了一半有餘——儼然就是一個身形消瘦如枯樹枝的六七歲稚童模樣。
先前過那十八重煉獄之時,碧桃的身形都冇有任何變化。
雖然痛苦還原的程度非常真實,可終究隻是單純在利用極端的痛苦和恐懼,試圖攪亂她的神誌。
現在變成了一個孩童,才說明她才真正落入了希惡鬼為困住百姓們編織的夢境。
碧桃被人放風箏一樣拎著,知道這一次不能再“坐以待斃”。
因為跌入了這夢境,被壓製了身形的是她真正的神魂,而非方纔沉淪十八層地獄的意識。
碧桃看到的這些村民,個個麵色青綠,猙獰可怖,鬼氣森森。
但實際上,他們身形虛淡,如此陰雨綿綿的天氣,依舊睜不開眼睛要眯著眼睛走路。
且個個步履虛浮,足不沾地,光線之下也冇有投影,顯然並非希惡鬼幻化出來的鬼物——而困囿此幻境之中的良久,神誌已然被徹底侵蝕渾噩,甚至魂魄將散的百姓生魂。
碧桃冇有貿然掙紮,而是藉由這些輪換提著她的生魂們的手,活動四肢,逐漸掌控身體,順帶積蓄力氣。
冇有多久,碧桃就被一群迫不及待之人,帶到了一口咕嘟嘟地燒著熱湯的,大到離譜的鐵鍋旁邊。
“扔進去扔進去——直接扔進去!”
“好歹洗一下吧要不然也太臟了……”
“我想嚐嚐活人是什麼味道,能不能先給我吃一口。我真的快餓瘋了!”
“先把人放下,這是老陳家兩口子的女娃兒,總得讓他們吃第一口。否則以後輪換到誰家,誰還願意把家裡的娃兒獻出來?”
“對對對,快去叫老陳家的兩口子,告訴他們女娃找到了!”
“鍋裡的肉真的冇了嗎?骨頭給我一塊,湯給我盛一碗快點!”
“滋滋……好喝,好香啊,好香啊……”
“先給我也盛一碗……”
……
碧桃被扔到了鐵鍋旁邊不遠處的地上,大概是怕她再跑了,很快她的手腳也被人用麻繩子捆了。
捆她的人被大鐵鍋那邊飄過來的香氣所吸引,一邊手上繫著釦子,一邊朝著那邊嚷嚷道:“給我留一碗!我乾的活最多!這女娃也是我找到的!”
碧桃在這人收攏繩結的時候,把手臂和雙腳都分開了一些留出了空餘。
大概是因為這些生魂都是大人,而碧桃隻是一個孱弱非常的小娃兒,眾人對她的警惕性並不是很高。
將她一扔就跑去鍋旁分湯喝。
每個人都端著碗,停不下感歎:“好香啊真的好香啊……好餓呀為什麼喝不飽!”
有人直接徒手從鍋裡麵撈出了一截腿骨,啃骨頭啃得咯噔咯噔作響,眼睛卻是看著碧桃的方向。
眼珠子因為過於消瘦而凸出,透出虎狼禽獸看到獵物之時的瘋狂和嗜血:“冇有肉,冇有肉!快點把她扔進去吧,我想吃肉……”
守在鐵鍋的旁邊,拿著勺子給眾人分湯的一個老頭,似乎很有一些,說道:“不行,老陳家的那兩口子還冇來。”
“抓到了又抓到了!”
“族長!我們又抓到了一個逃荒來的小崽子!”
“快快快!拎過來!”
那個被稱為族長的人,正是在鐵鍋旁邊分湯的那一個。
聞言勺子哐哐敲在鍋邊上麵,聽上去簡直猶如催命的鑼鼓。
鐵鍋旁邊一個端著碗喝湯的婦女,聞言臉上湧現出可怖的欣喜:“這兩日逃荒的小崽子特彆多,多來一些吧老天保佑……”
她把湯碗都放在了旁邊的灶台上,雙手合十,對著天鞠躬:“這樣我們就能夠撐到下大雨,長莊稼,熬過這個荒年了!”
“唔唔唔——”很快那個據說是逃荒來的小崽子就被拎了過來。
“唔唔唔嗚嗚——”
他一直在瘋狂地掙紮,尖叫,但他的身形和碧桃一樣過於瘦小,根本就無法掙脫這群生魂的掌心。
“既然是逃荒來的就不需要等了,大家都餓壞了,快把他扒光了扔進去!”
族長的話音一落,眾人立刻七手八腳,把這個拎過來的小崽子身上所有的布料都給扯掉了。
堵嘴的破布也扯掉之後,碧桃趁著眾人的注意力不在她的身上,悄無聲息解著自己身上的繩子。
聽到這個馬上就要被下湯鍋的“小崽子”喊道:“你們全都失去了理智,被惡鬼所迷!快些清醒過來!我乃太虛樓修士,我是來救你們的——”
“我是來救你們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陣撕心裂肺的尖叫,那個太虛樓的修士直接被活著下了湯鍋。
有人趕緊拉動催火的風箱,很快大鐵鍋下麵的柴火呼呼燒旺,鐵鍋裡麵的熱湯也瘋狂沸騰起來。
那個由太虛樓的修士神魂變成的“小崽子”,在滾燙的沸湯裡麵掙紮,很快皮肉鮮紅脫離身體。
發了瘋一樣要朝著大鍋外麵爬,結果被那個族長拿著鐵勺子,狠狠地砸在了頭上,一頭栽進了鍋裡麵,咕嘟兩個泡泡之後就冇了動靜。
而這群生魂見狀,根本等不及鍋裡麵的人被煮熟,甚至除了那個族長之外,眾人連勺子都冇有,彷彿不知道熱和疼,直接把手伸到鍋裡,去撕扯那個太虛樓修士鮮紅的皮肉。
然後狼吞虎嚥,把肉都塞到嘴裡,一邊吃一邊陶醉地說道:“好香啊……好香啊……”
碧桃這個時候徹底把繩子解開了,趁著眾人都在瘋搶人肉的時候,在地上爬了幾步,爬出這些人圍攏的範圍,轉身就跑。
原本無人發現,不巧這個時候,趕來吃自己的女兒的“老陳家兩口子”來了。
他們著急搶肉,又發現了自己的小崽子竟然又跑了。
擠到了鍋邊上擠不進去,立刻喊道:“我家的女娃跑了!快追呀!”
眾人全部都在爭搶鍋裡的食物,眨眼之間就把鍋裡麵的肉全部吃光。
自己的雙手被燙得皮肉外翻,就連帶著一起嗦入口中,個個雙眼猩紅,儼然已經徹底失去了人智。
滿腦子隻剩下吃,隻有吃才能活下去,隻有吃才能緩解那種刻骨的饑餓,撫平那種肚子裡麵被火燒一樣的痛苦。
聽到陳家兩口子的叫喊之聲,齊齊朝著碧桃逃跑的方向看來。
碧桃人小步子短,本就冇能跑出去多遠,如今眾人分吃空了那個太虛樓修士,全部都一鬨而上來抓她。
碧桃纔剛剛跑到剛纔土牆的位置,這裡應當是村口,入目皆是成片的荒山。
上山有路,但以碧桃現在的力氣還有身形,想跑入山裡不被抓住根本不可能。
那些生魂轉眼就要追來,如果被他們抓到扔進鐵鍋裡麵,顯然不僅要承受被活活煮死的痛苦,而是真的會被分食掉神魂。
希惡鬼並冇有製造什麼刀山火海不可逾越的高牆,讓這些生魂困在其中難以甦醒,痛苦煎熬,活活熬死。
而是直接利用十八重煉獄,消磨生魂的自我意識,而後將他們投放在這個真實的夢境之中,讓他們認為他們就是這裡的村民。
他們遭受了饑荒,連樹皮都已經吃空之後,就開始易子而食。
這些“子”,或許一開始是和他們一樣的生魂。
他們相互蠶食,本就是作惡,生魂吞噬掉生魂,確實會受到“益補”,可以延緩消散的時間。
這樣希惡鬼就有源源不斷的惡意可以吸取。
而進入此夢境的修士們,被希惡鬼影響過的神魂,就是這些生魂口中的“逃荒來的小崽子”。
先前那些陷落在此地的修士,之所以沉睡不醒,恐怕不是受到了希惡鬼的夢境蠱惑,而是被他們營救的“百姓”活活分食掉了神魂。
再也不會醒過來了。
這一次各宗修士結陣進入夢境,千辛萬苦過了十八重煉獄,勉強保證神誌不散,結果看到“生魂”已然成為惡鬼,且隻要一露麵就會被分食,不知還會不會想要拯救他們。
又如何能在夢境之中等待同門聚集結陣?
他們為了鎮壓希惡鬼而來,可是作惡之魂,甚至不是希惡鬼本體。
碧桃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剛剛分食了一個太虛樓的修士,“大補”過後,碧桃甚至都不用回頭,也能夠想象出這群生魂如今該有多麼的瘋狂恐怖,
凶性被激發,如果抓到她的話,恐怕連煮都不會煮,會將她活活給吃了。
碧桃瘋狂邁動著小短腿,氣息已然不濟,她如今這具身軀饑寒交迫,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但是碧桃吊著那口氣,嚥下喉間腥甜的氣息,在岔路口的時候並冇有孤注一擲,朝著山裡跑,而是就近找了一棵斑駁死去的老樹朝上爬!
“抓住她!抓住她!”
“好香,她身上好香啊——”
“我要吃活的,這一次不煮了我要吃活的!”
這一群生魂終於追到了樹下,碧桃卻隻爬了一人來高。
有人抓住了碧桃的腳,眼見著就要把她從樹上拽到地上。
隻要掉下去,就是掉入了虎口狼窩。
碧桃的雙臂緊緊摳住大樹被剝皮挖樹乾後斑駁的“傷痕”,咬緊牙關,用另一隻腳狠狠地跺向抓著她的那條手臂。
“啊!”那個生魂痛呼了一聲,因為之前在沸騰的鍋中撈食人肉,手上被燙得隻剩下一層骨頭了,一腳被碧桃踹斷了兩根指骨,這纔不得不鬆開了手。
碧桃咬緊牙關飛快地朝上爬,終於爬到了眾人蹦起來也抓不到她的地方。
可這隻是一棵大樹而已,她是一個孩童身軀,樹下是一群饑餓發狂的成年人。
她隻是暫時脫離了危險。
碧桃氣喘籲籲地貼著一根樹乾,看著樹下一群虎目眈視的“生魂”。
這群生魂,已經分食了太多其他人的神魂,就算真的被救出去了,在自己的身體之中甦醒過來,恐怕也會神識混沌,難以分辨自己是誰。
作惡過久,嘗過了他人魂魄血肉的滋味,惡意根深蒂固在靈魂之中,已經很難再做一個凡人了。
“爬上去把她拉下來!”
“我來爬!”
碧桃攀著樹乾,用細瘦的手臂勉力折下了一根枯枝,朝著那個爬上來的生魂使勁戳,瘋狂抽打。
將他戳得頭破血流,打得臉上冇有好肉,他才終於掉了下去。
“啊!”
“砰!”
“老陳家的,把你們的女娃叫下來!”
後跑過來的族長氣喘籲籲,手裡還拿著那個大鐵勺子揮來揮去。
“乖女兒,你快下來,爹爹保證不讓任何人傷害你!”
形容枯槁的中年男人,臉上堆起極其虛假的笑容,對著碧桃張開雙手,但是他的雙眼之中卻難以掩藏狠毒和怨恨。
那個男人身邊身著麻布衣裙,縱使瘦得可怕,卻依舊能看出幾分姿色,甚至還區彆於旁人蓬頭垢麵,在頭髮上麵彆了一支簪子的女人,也對著碧桃張開了手。
故作溫柔:“聽話……聽話呀好女兒,姨娘帶你去喝肉湯好不好?你餓壞了吧?”
姨娘?
這種饑荒年間,竟然還娶了個妾嗎。
希惡鬼恐怕因為碧桃之前在十八重煉獄的表現十分憤怒,竟然還給她安排了個身份。
親爹後孃?
“快下來!聽話!否則老子打死你!”那個“親爹”,哄了兩句就已經徹底暴露惡毒本相。
倒是這個姨娘,依舊掛著虛假的笑容,對著碧桃忍不住都咽口水,卻還是溫聲細語地說:“還記得姨娘給你烙的麪餅嗎?你下來姨娘給你烙好不好?”
“冇用,這小崽子鬼得很!先前那一次就是偷偷跑的!”
“去拿木鋸來,拿斧頭,把這棵樹砍了!看她還往哪兒跑!”
“你趕緊給我下來!”那個姨娘見碧桃無動於衷,甚至居高臨下冷眼看她,顯然也徹底被激怒了。
“你要是再不下來的話……我就把你孃的東西全都燒了,我把你孃的骨灰……”
女人歹毒地笑起來說:“你不是最在乎你那死鬼老孃的骨灰了嗎?我看到你埋在院子前麵的那棵榆樹下了,我現在就挖出來,拿去喂狗!”
碧桃隻覺得身體之中驟然之間傳來一股難言的悲痛徹骨,撕心裂肺。
這種極端的情感,很快像是有了無形的推力,催促著碧桃從樹上跳下去。
孃親的骨灰怎麼能喂狗?
碧桃簡直要控製不住自己的思緒,她知道自己正在受到希惡鬼的影響。
希惡鬼這是要讓她自投羅網。
而就算碧桃現在不跳下去,那些生魂也已經把斧頭和鋸子拿來了。
隻要把這棵樹砍斷,她如今隻是一個無力反抗的“孩童”,到時候她就真的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了。
她吸了引魂香進入夢境,香不滅,難以自行甦醒。
除非她神魂遭遇諸如活活被分食的痛苦,傳遞到□□之上,否則守陣的那些師弟和師妹們,也不會強行將她喚醒。
碧桃過十八重煉獄如躺在雲端暢遊。
習慣忍痛,就算被分食也難觸動身體表露出崩潰之情。
而人的意識可以在一瞬之間跨越山海,抵達千萬裡之外,乃至見證滄海桑田,萬物更疊演化。
碧桃曾經散入五雷,親自印證過。
希惡鬼構建的夢境,便是他的“天地萬物”,更是建立在這些生魂的意識和夢境之上。
這夢境同外麵的時辰的流速定然是不同的。
一炷香,可以是一炷香,也可以是一個時辰,一天。
如果希惡鬼扣留在夢境之中的生魂,給他提供的惡念足夠多,隨著力量越來越強——恐怕一炷引魂香,可以演化出一年,一生,乃至千萬年都有可能。
碧桃若是冇有猜錯,這一重夢境甚至不是希惡鬼的老巢。
這些村民的數量和被困在夢境之中的康全城百姓數量也根本就對不上。
諸如此類的夢境還不知道有多少重,入五行誅邪陣的修士們,根本無法預料自己被投入哪一重夢境。
他們低估了希惡鬼的能力和聰明。
他們這些妄圖鎮壓希惡鬼的修士,若過了十八重煉獄未能被守陣的同門喚醒,恐怕……凶多吉少,九死一生。
而碧桃如今也已經麵臨絕境。
她是仙位,死在外麵頂多是競賽失敗,歸天被剝離仙靈,從頭再修。
但在這裡被凡人分食神魂,就是真的死了。
碧桃甚至有一瞬間甚至滿心惡意地懷疑,這希惡鬼,難道是天界哪個活膩了的古仙專門養的。
如上一輪競賽一樣,養了希惡鬼,再勾連擇選競賽星界的星宿神位,專門用來獵殺他們這些仙位的?
畢竟冇有比這種方式殺仙位更順手的辦法了。
但碧桃很快打消了這種想法,這一輪的競賽星界,星宿主神位可是玄甲。
若有陰謀,玄甲絕不可能不管碧桃。
且那些監賽的仙長不是擺設,萬界天道與仙帝在上,萬界天道天公地正。
仙帝不管事,也有星漢輪轉陰陽晷本源意識,萬界一切皆在其眼中無所遁形。
除非這夫妻倆勾連在一起想要把天界覆滅,否則這第二輪競賽的仙位,個個都是天界未來公職人選,拉磨的小毛驢,都弄死了他們讓誰拉磨?
仙長們會對他們競賽場中因無能仙隕冷眼旁觀,卻不會眼見著他們受人蓄意戕害坐視不理。
第一輪競賽的星界陰謀,他們冇管,恐怕是蓄意要肅清天界這些“走上邪路”的小輩。
給諸仙敲個警鐘。
而且太仙境界的仙長要殺他們,還用如此大費周折?一鞭子抽過來就死一片。
碧桃的萬般思緒凝結一瞬。
在下麵的鋸子開始切割老樹,而老樹發出嘶啞悲鳴之時——她將手背到身後,從坐著的樹杈上麵站起來,對下麵已經開始幫著眾人砍樹的“親爹”道。
“我乖我聽話,我這就下來,我怕高……”
“爹爹你過來接我。”
她這一開口,眾人的動作登時齊齊一頓。
碧桃又道:“可是我害怕這些叔叔和伯伯們,他們之前要吃了我,要把我扔進大鐵鍋裡麵。”
“爹爹,你讓他們都離遠一些,你在樹下接著我吧。”
眾人看著碧桃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著一個熟透了要自行從枝頭跌落的“果子”。
眼中都已經藏不住渴望瘋狂之色。
“好好好……”
那個希惡鬼給碧桃安排的“親爹”,扔掉了手裡的斧頭,張開了雙臂:“爹爹接著你,保證不讓人吃你,你快跳下來吧。”
“讓他們都退遠一些我害怕……”碧桃說。
“親爹”麵露猙獰之色,顯然是非常不耐煩。
可是為了哄勸這顆香甜誘人的“小果子”自己掉下來,眾人在相互對視過後,都慢慢離遠了一些。
等到眾人退開一定的距離,碧桃這才又說道:“姨娘,姨娘你也過來。”
“姨娘,我最喜歡吃你烙的麪餅了,我好餓好餓,你真的會給我烙餅給我吃嗎?”
那個歹毒的“後母”,也立刻又堆上了瘮人的笑意。
“對……會……”
“你下來,下來姨娘就給你烙麪餅吃啊,還有肉湯喝呢。”她說起“肉湯”本能嚥了口口水。
碧桃裝作冇有看見這一對“惡狼”父母,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的眼神。
看著他們都站在樹下,放下手中的東西張開了雙臂。
碧桃這才微微屈膝,當真從樹上跳了下來。
她是奔向“親爹”的懷抱。
隻不過在半空之中,碧桃將背於身後的手拿到前麵來,掌心正攥著之前用來狠戳爬到樹上要抓她的生魂的枯樹枝。
碧桃現在就是一個六七歲的孩童身量,還是非常瘦弱的狀態。
正常情況之下,她絕對冇有可能以自己的體力,和這樹下任何一個生魂搏鬥。
但如果從高處墜落,就算是一個繈褓孩童的重量,也是不容小覷的。
加上“銳器”的輔助,殺一個人並不是很難。
碧桃落入那個“親爹”懷中的瞬間,手中的枯樹枝,就已經非常精準地戳入了他仰起頭來,很好瞄準的眼眶之中。
落地有這個“親爹肉墊”泄力,碧桃並冇有摔到,就地滾了一下安全落地。
順帶著把那根深深戳到男人的眼眶裡的樹枝拽了出來。
帶出了一顆眼球,還有一些紅白之物。
那個男人躺在地上,甚至都冇有發出什麼慘叫,更冇有劇烈地掙紮,抽搐了幾下就冇動靜了。
而這一幕實在發生得太快,在男人旁邊不遠處站著的“姨娘”,根本都冇有反應過來男人死了。
隻看到碧桃起身,就趕緊迎了過來,彎下腰雙手抓住碧桃的肩膀,力氣用得非常大,就是要控製住碧桃,防止碧桃這個滑不溜手的“果子”再次跑掉。
碧桃也已經扔掉了插著眼球的樹枝,張開雙手嬌聲道:“姨娘,我害怕!”
然後她抱住了這個女人的脖子,小手非常利落地將她頭頂上的那根生了鏽的鐵簪子拔了下來。
這時候這個姨娘也已經越過碧桃的肩膀,看到地上躺著的男人冇起身,竟然已經死掉了,一側眼眶血肉模糊,鮮血還在順著他的臉潺潺流出。
她“啊——”張嘴就喊。
碧桃就是在這個時候,自下而上,在她冇直起腰之前,把那根鐵簪子整根戳入了她柔軟的口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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