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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遊之驚夢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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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子

固陰山南,離水之北,有一處茂林,茂林深處,幽暗之地,有鬼穀。

鬼穀之地,有鬼姓一族,不常與世人交往。

皆因世人傳言,鬼穀之人,掌勾魂令,不可與之交好。

然勾魂有令,令出必行,行出必果。

是以,武林之中常有人舉重金而求之。

也許世間太平,勾魂令已久不現於江湖。

是以,即便是盛夏的熱浪,也難抑勾魂令出現在唐暮府上之時,所帶來的寒意。

訊息在江湖上傳的瘋快,不消幾個日出日落,便已經是人儘皆知了。

這個夏天一下子清涼了許多,有幾個人的心頭甚至已經開始結冰。

拿著勾魂令的人叫鬼四,自稱是鬼穀門下。

勾魂令上簽的名是:唐暮。

正文

暮雲合璧,落日熔金。

鬼穀的夏日,也和彆處一樣的炙熱,樹上的知了急促的叫聲,彷彿在催促夕陽快點下山。

石室的門緩緩開啟。外界的熱浪衝了進去,竟然泛起陣陣白霧。

偌大的空地中央,隻有一張石床,隱隱約約陷在白霧中。

躺在石床上的人,沉睡了不知多久,終於緩緩睜開了雙眼,慢慢坐了起來。

或許是還沒有適應周圍的環境,他的眼神裡有一絲迷離,幾許疑惑,彷彿還沉浸在曾經做過的夢中。

站在石床兩端的兩個人,一著白衣,一著黑衣。白霧中露出了臉來,是兩個清秀的男子。

他們眼中的關切和臉上的緊張分不出哪一方麵更甚一點。

白衣男子見石床上的人醒來,立刻俯身下去:“大哥,你,醒了?”

可此人還在迷懵中,似乎沒有聽見白衣男子的話,眼神看向空洞的地方。

黑衣男子見狀,無奈搖搖頭!

白衣男子似乎有些悲傷,但還是忍住了自己的情緒,慢慢調整自己的表情。

白衣男子整整衣衫,提高了聲音對著石床上的人說道:“該起床了。”

石床上的人似乎意識到了有人喚他,轉過臉來,滿是稚氣的眼神看著白衣男子。

黑衣男子走上前,緊張的眼神流露無遺,但嘴上卻還是帶著嗔怪的語氣衝著石床上的人喊道:“大哥,錦鳳,張錦鳳?”

石床上的張錦鳳終於聽到了外界的聲音,轉過臉來。

白衣男子急忙湊上前去問道:“怎麼樣,你哪裡不舒服?”

張錦鳳搖搖頭。

“那就好,那就好,我們都擔心死了。”

張錦鳳看著白衣男子,呢喃般的低語:“……?”

白衣男子更低的俯首下去,希翼能聽清張錦鳳的話。然而似乎徒勞。

黑衣男子無奈搖頭,望著白衣男子歎了口氣:“唉”

兩人相顧無言,對望了一陣,然後,再歎口氣,相繼轉身。

一白一黑兩人相繼出了石室,留下張錦鳳一人還在石床上冥思。

“這裡是哪?為什麼我好像睡了很久,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張錦鳳慢騰騰地從石床上下來。走出石室,落日的餘輝映在他身上,如金光沐浴。

鬼穀的勾魂令牌!明晃晃地亮在唐暮的眼前。

唐暮正坐在自家的正堂,看著麵前送來令牌的鬼四。

將令牌往唐暮麵前的桌子上一扔。鬼四用鼻子哼著說出話來。

“唐娃子,你還有一個月的時間,足夠你安排好家小。”

已經有很多年沒人叫過唐暮唐娃子了,久到唐暮幾乎忘了他曾一度被稱為唐娃子。

鬼四的話,唐暮好似沒有聽見,隻是伸手拿起了令牌,用手指輕輕地敲了敲,半天說了一句:“這玩意兒,真是純金的?”

傳說中勾魂令牌純金打造,但得此令牌者往往沒命將這塊純金打造的金牌換做銀兩享受,勾魂令牌一出現,被刻上名字的人在一個月後便要殞命,事後沒人再知道令牌的下落,畢竟沒有人上趕著去找死。

說完話的唐暮,對自己氣定神閒的姿態很是滿意,並沒有繼續看鬼四,而是收回目光,繼續看著手中的令牌,繼續敲著,甚至還放在耳邊聽了聽聲音。顯得十分隨意,似乎鬼四送來的不是勾魂奪命的令牌,而是一個價值連城的寶貝一樣,唐暮甚至滿帶笑容地看了一眼鬼四。

鬼四哼了一聲:“唐娃子,你又不認識字,彆看了,一個月後,七月十五,子夜時分,勾魂使會準時到來。”

不及唐暮說話,鬼四已經轉身走了。

唐暮冷眼望著鬼四消失在他家的大門口。手中的令牌掉在了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氣氛壓抑,但唐暮身邊的隨從沒一個人敢說話。

整個朝州城已經進入了燈火闌珊的時分。

唐家大宅的後門輕輕開啟。一隊馬車,趁著夜色駛離唐宅。

不遠處的樹梢上,夜色裡和樹葉混成一色的一個人,悄無聲息地望著這支遠去的隊伍。

勾魂令已經有主,這事兒在朝州城已經傳開,所有的人都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唯恐與唐家扯上關係,甚至原本該按日送到的一應果蔬時鮮,今日已到午時也不見。

府上的管家前來給唐暮彙報。唐暮沒有言語,隻是搖搖頭,讓管家按著家裡還剩的東西暫且安排,不夠的打發人親自上街采買。

那個純金打製的令牌還躺在案上。

院子裡的家丁來報。

“收到飛鴿傳書!”

唐暮示意拿進來。

家丁將飛鴿連同書信一同送進門來。

站在門口的一位家丁接了過來,呈到唐暮跟前。

身旁的唐柳伸手接過傳書,唐暮看那帶著金色標誌的信筒,就知道這封信,是嶽丈傳來,麵上的表情略有鬆弛。

唐柳開啟信。

原來昨夜唐暮已經將勾魂令一事飛鴿傳書與嶽丈,並說明已經安排妻女回孃家。請嶽丈代為照料。待自己料理完這件事,再行接回。嶽丈回信,表示關切,但卻無有什麼可行之舉。

顯然唐暮的自信並沒有人相信。幾百年來以來,還沒有人能逃得過勾魂令的追捕。

唐暮看著手中的書信,無有言語。唐柳問道,可否回信?

唐暮搖搖頭,知道妻女已平安便夠了,示意將飛鴿抱走。而他,卻轉身回了裡屋。

望著空空蕩蕩的房間,唐暮最後長長呼吸了一口,開始脫下自己身上的綾羅綢緞。隻剩貼身的襯衫之後,唐暮伸手在牆上隨意地一按,裡間的牆上開了一道門。

順著暗道進去的唐暮出來以後,已經是一個身穿皮衣頭戴一頂鬥笠的江湖人,背上的大刀,裹在革製的刀鞘裡,隻留著一個刀柄在外,盈盈飄蕩著一束紅色的穗子。

走出正堂的唐暮,把院子裡的家丁統統嚇了一跳。眼見主人如此裝扮,彷彿看見了刀光劍影一般,紛紛麵露恐懼之色。

“莊主這是要出遠門嗎?”其中一個家丁問道。

“嗯,唐柳、唐槐,帶上家夥,隨我去。”

走過來兩個麵孔幾乎一模一樣的人,原來唐柳唐槐是一對龍鳳胎兄妹。唐槐是哥哥,唐柳是妹妹。

兩人應諾,三人上馬一同出門,向北疾馳而去。

在三人身後,有一個黑衣蒙麵人,騎一匹黑馬,遠遠跟在他們身後。

唐暮三人跑了一晝夜才歇腳,馬都累得口吐白沫了,人倒還挺精神。

終於在第二日佛曉,趕到了距朝州千裡之外的紫霧嶺。

將馬散在嶺外,三人徒步上嶺。

唐柳從身後取出一個水囊,開啟遞給了唐暮。

看唐暮喝完一口,唐柳才開口問道:“莊主,這紫霧仙子真能幫我們嗎?“”

唐暮有點驚訝:“你知道我來乾什麼?”

唐柳麵無表情地說道:“莊主來紫霧嶺,定是要紫霧仙子來兌現她的諾言。”

唐暮自嘲地笑了笑:“隻怕是紫霧仙子也愛莫能助呀!”言語間居然流露出些許的無奈來。

唐槐開口:“莊主不必擔憂,我兄妹二人定當誓死護衛。”

唐暮擡頭望向虛無的遠方的山頂,翻過這道嶺,就是紫玉山莊:“你二人的忠心我從不懷疑,隻是這次,我本不願將你二人也牽扯進來,但闔府上下,除你二人,再也找不不出更強的幫手來。對不住你們了。”

唐柳依然是一副風雨不動的表情。

三人說話間,腳步不停,已經爬到了半山腰。唐暮剛要說大家歇一腳,忽然唐柳警覺地停住了腳步。

唐槐和唐暮也立刻感覺到了空氣的凝固。

三人成品字形立刻站在了原地。

佇立半天,不見再有動靜。

唐暮依然保持著警覺的姿勢:“你二人有什麼發現?”

唐槐:“有人跟蹤。”

唐柳:“可是他似乎跑到我們前麵去了。”

唐暮:“勾魂使?”

唐柳:“時辰還不到,不太可能。”

唐暮有點沉不住氣,向著林深處大喝一聲:“何人鬼鬼祟祟,出來一見。”

唐柳將刀收回,整理一下自己,然後說道:“沒事了,此人已經走遠了。”

唐暮和唐槐也收起了戒備。

唐槐邊收起戒備便說道:“莊主,此人似乎要搶在我們前頭去。”

唐暮內心忽然感到有些不詳:“看來我們得快點了。”說話間已經加快了腳步。

日中時分,三人終於來到了一處庭院。掩映在竹林裡。

林中寂靜,庭院寥寥。

唐暮三人站在院外不敢貿然進入,隻好對著庭院喊話。

“在下朝州唐暮,前來拜見紫霧仙子。”

連喊三聲,方纔看見有個童子裝扮的小孩走了出來。

唐柳急忙上前施禮。

“我等是朝州唐家,前來拜見仙子,還望小,小仙子帶路。”

那小孩還了個禮,卻呐呐地說了句:“抱歉。讓先生久等了,我家主人已經遠去了。如若無事,先生還請回府去吧!”

“遠去了?”唐暮不解小孩所說是何意。

且料那小孩話剛說完,就已經淚眼婆娑。

唐柳急忙上前再問:“遠去了?去,去了何方?”

那小孩抽抽噎噎地說:“去了西方極樂世界。”

“死了?”唐暮一時間有些錯愕,豈有這麼巧的事?與唐柳唐槐對視一眼,那兩人也是十分不解。

“是的,就在各位到來之前,我家主人剛剛遠去。此刻院內還沒有來得及佈置,其他師兄師姐們都還在主人房內商議,有所招待不週,還請恕罪。”

唐暮斷然不信會有這麼巧的事,內心思慮,難道是紫霧仙子已經得知他收到勾魂令,料他會前來尋救,故意避而不見,但以死為藉口,似乎也大可不必吧?

看那小孩並沒有請他們進去的意思,唐暮倚老賣老:“小仙子請節哀,我等與貴主人素有來往,既然到此,還請帶路,前往悼念一二。”

小孩見唐暮說的在理,便請他們進了院內。

果不其然,紫霧仙子真的已經仙去,她的三個弟子正在屋內商議怎樣處理後事。

唐暮心中雖有不甘,但事已至此,原本想著紫霧仙子雖不能一人抵擋勾魂使,至少能算一個有力幫手,但現在看來,這個算盤已經是要落空了。望著躺在大廳裡的紫霧仙子,唐暮臉上還帶著十分不甘的表情。

唐暮轉身問道:“不知仙子為何突然故去?”

紫霧仙子的大徒弟雁芙仙子施禮答道:“方纔來了一位生人,問師傅要走了一樣東西,師父交出東西之後,頃刻間就散去功力,人也是虛弱不堪,一時三刻,竟然沒了呼吸,遠離我等而去,實在是令人,令人悲痛萬分。”說道動容處,這位雁芙仙子渾身發抖著,幾乎難以站立,顯然是與其師父之間感情極深的。

難不成真是剛才那神出鬼沒之人?

“這?”唐暮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

想不到這鬼穀為了“令出必行”四個字,如此殘忍。

告辭出來,三人默默離開。

在他們身後不遠處,那個黑衣人依然不離不棄地跟著。

唐暮原本打算,多邀請一些高手相助,或許在七月十五之夜,有機會能從勾魂使手底撿回一條命來,但他認為最勝算在握的紫霧仙子卻第一個沒了,不免有些喪氣。

一路上三人不言語,出了紫霧嶺,召回了坐騎。

唐柳問道:“莊主,下一站我們去哪裡?”唐柳倒是總能猜到唐暮的想法。

唐暮沒有答話,跨上馬,一揮鞭,揚塵而去。

唐柳和唐槐緊隨其後。

黑衣人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卻沒有著急去追,而是縱身躍進了林中深處。

唐暮下一站的目標,是去離紫霧嶺不遠處的趙家莊請趙文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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