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遊之驚夢 第 2 章
遠遠望去,鬼穀彷彿蘊藏在一團霧氣之中。令人遐想穀裡的陰森恐怖。
實則不然。
張錦鳳覺得世間再沒有一處地方能比得上鬼穀的美,隻是少了幾許熱鬨,但這清淨,卻也有清淨的妙。
整片峽穀,渾然天成!山間綠樹成蔭,穀內點綴幾間木屋,還有一處石室,嵌在嶙峋的亂石中間!晨起日落,猶如活在畫中,張錦鳳很是喜歡。
所以,即便要離開一日,張錦鳳也覺得不捨。
但如今張錦鳳已經長大了,需要自己出門曆練一番了。
穀主將一枚令牌用布包好遞給他。
“錦鳳,去潮州,送給鬼四那個老家夥,速去速回,彆招惹他。”
“是。”
張錦鳳看著穀主,但穀主已經覺得自己交代完了,轉身去了石室。
張錦鳳委屈地看著穀主的背影將要沒入石門中去,那背影卻發話了。
“我桌上的錢袋裡是這趟的盤纏,還不快去。”
“是。”張錦鳳這一聲回答可是乾脆。
然而穀主並未進入石室,站在門口,望著張錦鳳如疾兔一般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摸著自己的下巴。他那一襲白衣,在微風中搖曳著。
唐暮三人已經趕到了趙家莊。
趙文英此人,名字雖然文雅,但江湖上卻號稱“鬼麵鐵郎中”。
趙家世代行醫,但趙文英卻是武林中人。所以趙文英算得上是當今武林中數一數二的名醫了,然而更讓他出名的是他手裡隨時可以出沒的鐵珠子,隔空治xue,無有虛發。再加上他在一場病後,顏麵變得猙獰,因此就有了這個稱號。
唐暮與趙文英是有過生死之交的。當年趙文英在江湖行走時,身中怪毒無藥可醫,是唐暮拿出自己珍藏的寶藥,替他從閻羅手裡贖回命來。所以,趙文英說起來,總是覺得欠著唐暮一條命。
因此,對唐暮的到來,趙文英毫不意外。早早就在大門口迎接了。
故人相見,總要敘敘舊,一番寒暄下來,趙文英也不虛偽,直接說道:“我知道唐兄此行,必定是要我相助,莫要擔心,七月十五之夜,有我一份。”
唐暮對此份情義十分感動,將此前在紫霧嶺所受揶揄一掃而光,暫時忘卻了勾魂令,二人竟然開始把酒言歡。
趙文英端起酒杯,對著虛空:“小弟我時刻銘記唐兄當年救命之恩,此回勾魂令若要取唐兄之命,小弟我這條命先在前麵抵著。”說罷一飲而儘。
然而,豪言壯語還沒有說完,趙文英忽然口吐白沫,倒在了酒桌上。嘴角流出殷黑的血。
趙文英顯然是中毒了!
唐暮還驚愕在趙家這頃刻間的變故之中,麵如死灰,手中的酒杯掉在了地上,整個人幾乎要從座位上癱倒下去,唐柳和唐槐急忙上前將他扶住。
在一旁伺候的趙家女主以及一乾傭人,一時間都慌亂不已,不知如何處置。趙家是名醫世家,早有子弟前來給趙文英探息,確定已無藥可醫。
但趙家弟子檢查食物,卻並未發現有人下毒的跡象。
唐柳唐槐將唐暮扶至一旁,協助趙家上下將趙文英漸漸冰冷的身子擡至正堂,交與人家料理後事。
趙家上下,已是哭喊聲一片,無人再顧及唐暮等人。
接連兩撥人馬都沒有請到,更是害的人家丟了性命,唐暮再也不敢去第三家了,照這種情況,他即使再去請,恐怕也沒人敢見他了。
唐暮默默在心裡將那些早已擬好的名單統統劃去,一臉灰塵地帶著唐柳和唐槐回了唐宅。
眾家丁見莊主一臉喪氣地回來,無人敢上前,都躲得遠遠的。
整個唐宅籠罩在陰霾之下。
唐暮生氣地將擺在桌子上的勾魂令牌狠狠摔到地上,那令牌竟然十分的堅固,絲毫沒有損壞的跡象,在地上跳躍了幾下,端端地躺在地板的正中央。上麵“唐暮”兩個大字醒目地映入唐暮的眼中。
遭受重創的唐暮頹廢地坐在椅子上,身子軟軟地靠在後背,閉上眼睛,雙臂軟噠噠地垂在兩側。
唐柳遠遠站在門外,看著唐暮一番發作,並沒有阻攔或勸解的意思。待到天要黃昏,才進去請唐暮出來用餐。
然而唐暮絲毫沒有要吃飯的意思,看著西落的殘陽,夏日的熱浪在他這裡已經了無蹤影,唐暮隻感覺背上的寒意直沁心頭。
這日頭,看一眼,少一日了。
鬼四自從給唐暮送來了勾魂令牌以後,就消失了。
然而他其實並沒有離開,而是住在了城西的冷月客棧。
天色漸晚,夏日的熱浪依然沒有減弱多少。張錦鳳一邊用手擦著額頭的汗水,一邊急匆匆地趕路。他背上長長的包裹裡麵,裹著一把頎長的細劍,劍柄露在外麵,上麵吊著一個獨特的穗子。
他的腳步停在了冷月客棧的門前,擡頭看了一眼客棧的匾額,確定地方無誤後,居然還規規矩矩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然後,才邁步進了客棧。
店小二見來了客人,忙不及的跑過來。
“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找人。”張錦鳳微微一躬身,施了一個抱拳禮。
“啊,找人啊,客官找哪位?”聽到不是來打尖或住店的,小二的熱情有所減弱,但還是未失禮貌地接待了。
“鬼四。”
“鬼四?沒這個人啊?”店小二搖搖頭,準備打發了轉身離去,剛要起手示意這張錦鳳出去,不料樓上傳來一個聲音。“是來找我的?”
順著這個聲音,從樓上飄下一個人來。店小二一看,原來是住在甲字號房間的客人。
“原來是您的客人,失禮了。”店小二看到鬼四,以及他手中拿著的長劍立刻告退。
張錦鳳很奇怪,這應當是第一次見到鬼四,但他卻第一眼就知道這是鬼四!鬼四雖然身著黑衣,麵容卻生的十分姣好,加上這幅身材,柳腰纖細,修長的雙腿!若是換上彆的衣物,定是一個翩翩公子啊!瞬間有點愣了,再仔細看了看他手中的劍,張錦鳳忽然有些情怯,不敢貿然吭聲。
鬼四麵無表情地看著眼前一襲黑衣的張錦鳳,開口問道:“不認識我了嗎?”
張錦鳳望著鬼四的臉,努力回憶著,但越是覺得鬼四這個人他應當是熟悉的,卻越是想不起來到底鬼四是存在於他的哪些回憶裡,急忙回答:“請四爺恕罪,我以為四爺應當是”
鬼四立刻打斷張錦鳳的話:“四爺?張錦鳳,誰告訴你這樣稱呼我的?”
那要怎樣稱呼,難道要稱呼勾魂使大人,或者直接叫鬼四?張錦鳳頓時不知如何是好。
鬼四沒有再理他,徑直走向櫃台。
櫃台的夥計急忙笑迎。
“甲字號,退房。”將一個錢袋子順手往櫃台上咣當一扔,轉身就走了。
看著鬼四扔錢袋子的手勢,張錦鳳一聲不吭地跟在鬼四身後,亦步亦趨,但臉上不免露出幾許羨慕之意。
兩人就這樣在夕陽的餘輝裡,離開了。
天色終於暗了下來。朝州城郊外官道兩旁的樹林裡,鳥叫聲也漸漸稀少了。
張錦鳳的身形幾乎要隱沒在黑暗裡了。鬼四才停下腳步。
站立在鬼四身邊,張錦鳳有點不敢主動開口說話。
“老二讓你來送令牌的??”鬼四問道。
見鬼四問起,張錦鳳纔想起,自己這一趟出門的任務:“姬封丘。”同時雙手呈上一塊黃金令牌。
“姬封丘?沒聽說過!”鬼四見到又是一塊勾魂令牌,有些很無奈的接了過去。
張錦鳳原本不善言辭,此刻也不知該說什麼。
“既然出來了,就多看看吧!”鬼四說著遞給張錦鳳一個錢袋子。
張錦鳳不知鬼四何意,但來不及問,鬼四的身影已經飄遠,急忙揣好錢袋子跟了上去。
鬼四在前麵,話音卻順著風一字不漏地送到了張錦鳳的耳朵裡:“你去昭平的文淵書局,買姬封丘的行蹤。”
買個訊息這種事,難道勾魂使不能自己完成嗎?張錦鳳在心裡腹誹了一句。鬼四彷彿洞穿了他的心思,又飄來一句話:“本勾魂使目前還在上一個任務裡。你也正好適應適應這個朝代。”
鬼四早已遠去,張錦鳳隻好答應了一句:“是。”
張錦鳳嘴裡還有剩下的一句話沒有說完:“我們下一次在哪裡會麵交任務啊?”但這個疑問隻好先暫存了。
趕了一夜的路,有些口渴,張錦鳳取下腰間的水袋,抿了一口水。
擡頭望著遠處,終於看到了一座城池。遠遠看著城門樓上大大的“昭平城”三個字,張錦鳳長長舒了口氣,將手中的地圖卷好塞進懷裡,趁著太陽尚未升起,熱浪還未襲來之際,趕緊進城。
鬼四提到的書局,就是昭平城裡最熱鬨的地方,江湖上的訊息往來,他人行蹤,豪門秘史,隻要花錢,來這裡都可以買到。
夏日清晨,乘涼出行的人還不少,昭平城裡的熱鬨已經開始。
文淵書局很好找,張錦鳳順路打聽了一下,離得不遠,還未顧得上吃早飯,便急匆匆地趕到了文淵書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