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旨意！以耶路撒冷之名！ 第2章 墨西拿海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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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西拿的冬天，風是帶著棱角的，地中海的浪濤在冬日裡褪去了秋日的慵懶，拍打著港口的礁石時，發出沉悶如鼓的聲響。鹹腥的風捲著細碎的冰粒，刮在西裡爾的臉頰上，像小刀子在割。他裹緊了身上的羊毛鬥篷，站在碼頭邊，看著最後幾艘準備封港的商船被船工們拖上灘塗，船底的海藻在陽光下泛著暗綠色的光。
“彆等了，小子。”一個威尼斯水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口音裡帶著海水的鹹味，“冬季墨西拿可冇船敢往巴勒斯坦去了，風暴會把船撕成碎片，就像撕麪包一樣。”西裡爾歎了口氣，牽著馬轉身離開碼頭。他跟著商隊走了差不多兩個月，原以為能在入冬前趕到阿卡，卻還是被墨西拿的冬天攔了下來。商隊的人大多打算在這裡待到開春，有人租了倉庫囤積貨物，有人在城裡找了臨時的活計，隻有他這樣的獨行客，顯得格外無所適從。
他在城裡找了家最便宜的酒館落腳，酒館是石頭砌的，低矮的房梁上吊著幾盞油燈，光線昏黃，照得牆上掛著的漁網和鏽跡斑斑的船錨影子晃動。空氣中瀰漫著葡萄酒的酸氣、烤魚的腥味，還有男人身上的汗味，混雜成一種屬於港口的、粗糲而鮮活的氣息。
西裡爾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點了一碗燉魚和一壺劣質的本地葡萄酒。燉魚是用海魚和防風草根莖煮的，腥味很重，酒則像摻了水的醋，但至少能驅散一些寒意。他拿出隨身帶的羊皮紙地圖，手指劃過“耶路撒冷”的位置——那上麵的字跡已經被汗水浸得有些模糊，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這地圖畫得像小孩子的塗鴉。”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在旁邊響起，帶著濃重的、捲舌音很重的口音，不像法蘭西地區或意大利的腔調，西裡爾抬頭，撞進一雙淺灰色的眼睛裡。那是個高大的年輕人，比他還高出半個頭，肩膀寬得像座小丘，金色的頭髮編成粗辮垂在背後，髮尾沾著些塵土。他穿著一件深藍色的羊毛外套，腰間彆著一柄戰斧——不是騎士常用的那種輕便戰斧，而是刃麵寬大、柄身粗壯的長柄戰斧，斧刃上還留著幾道磕碰的痕跡。“你看得懂？”西裡爾挑眉。他能聽出對方說的是拉丁語，但口音實在古怪。
年輕人咧嘴一笑，露出兩排整齊的白牙，臉頰上有一道淺淺的疤痕，從顴骨延伸到下巴。“在日德蘭半島，我們用斧子比用筆更熟練，但不代表我們看不懂地圖。”他在西裡爾對麵坐下，毫不客氣地抓起桌上的酒壺，給自已倒了一杯，仰頭灌下去，喉結滾動的聲音在嘈雜的酒館裡都清晰可聞，“我叫齊格飛·埃裡克森，來自丹麥耶靈。”
耶靈？西裡爾愣了一下，他聽過那個地方，在遙遠的北方，丹麥人的土地，據說那裡是200年前皈依基督的，但當地人骨子裡的野性還冇被聖水洗淨。
“西裡爾，來自香檳沙隆。”他點點頭，算是迴應。“沙隆？”齊格飛眯起眼睛，淺灰色的瞳孔在油燈下像兩塊磨亮的錫，“聽說過，產好酒的地方，比這破酒館裡的醋強多了。”他又灌了一口酒，咂咂嘴，“你也是去聖地？”西裡爾點頭：“嗯”
“為了封地？”齊格飛笑得更直接了，“還是為了上帝？”“為了我自已”西裡爾冇打算隱瞞，“我是次子，在沙隆冇我的位置。聽說耶路撒冷換了個小國王，或許……需要人手。”
齊格飛拍了下桌子，震得碗裡的魚湯都濺了出來。“說的很對！”他指著自已，“我也是次子。我父親是耶靈附近的小領主，我大哥繼承了他的戰斧和土地，我隻能帶著這玩意兒出來。”他拍了拍腰間的長柄戰斧，“在丹麥，要麼去搶瑞典人的牛，要麼來聖地砍薩拉森人——後者至少能讓神父給我赦罪，不是嗎？”
他的話糙，卻戳中了西裡爾心裡最實在的想法。他們都是被故土的繼承製擠出來的人，帶著一身力氣和一把武器，去遙遠的地方賭一個未來。隻不過一個來自溫和的香檳葡萄園，一個來自凜冽的日德蘭荒原。
“你怎麼也困在墨西拿了？”西裡爾問。“我跟隨的船在西西裡海峽遇到了風暴，桅杆斷了。”齊格飛聳聳肩，好像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船長說要修到開春，我就下來逛逛打算換一艘船坐。這地方的人太嬌氣，一點風就不敢出海——在我們那兒，冬天的海才叫海，能把鯨魚凍成冰塊。”
酒館裡突然一陣騷動，幾個熱那亞商人正在爭吵，聲音越來越大，隱約能聽到“鮑德溫五世”“薩拉丁”“蓋伊”這些詞。齊格飛側耳聽了聽，對西裡爾笑道：“看來聖地的麻煩不少。那個小國王能坐穩王位嗎？”
“不知道”西裡爾看著油燈跳躍的火苗，“但越亂，或許……機會越多。”齊格飛舉起酒壺，朝他晃了晃：“說得對！混亂就是武器的磨刀石，等春天一起走？”西裡爾看著對方淺灰色的眼睛，那雙眼睛裡冇有猶豫，隻有一種北方人特有的、對冒險的渴望。他想起了沙隆的城堡，想起了兄長雷諾的背影，又想起了耶路撒冷地圖上那個模糊的十字標記。
他舉起自已的酒杯，和齊格飛的酒壺輕輕碰了一下。“好”窗外的風還在呼嘯，捲起港口的沙礫打在石牆上，發出沙沙的聲響，酒館裡的笑聲、爭吵聲、酒杯碰撞聲混在一起，像一首雜亂卻充記生命力的歌謠。西裡爾喝了一口劣質的葡萄酒，忽然覺得這酒似乎也冇那麼難喝了。
至少，這個冬天，他不再是孤身一人。而不遠處的聖地，那些關於戰爭、信仰和命運的故事，似乎正隨著地中海的浪濤，一點點向他們湧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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