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旨意！以耶路撒冷之名！ 第3章 禮拜與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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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西拿的冬日午後難得放晴，陽光穿過雲層，斜斜地落在老城區的石板路上，將阿拉伯風格的拱窗影子拉得很長。西裡爾正跟著齊格飛在街巷裡閒逛——與其說是閒逛，不如說是齊格飛在用他那雙北方人的眼睛丈量這座城市：哪裡的城牆最厚，哪家酒館的招牌最顯眼，甚至哪家麪包房飄出的麥香最濃。
“這地方像個大雜燴。”齊格飛用戰斧柄敲了敲路邊一根雕花石柱，柱頭上刻著藤蔓紋樣，卻在頂端頂著個十字架，“拉丁人的十字架，薩拉森人的花紋，還有些看不懂的符號——基督的土地上，不該有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西裡爾笑了笑。他這幾天已經摸透了齊格飛的脾氣：這位丹麥人眼裡，世界非黑即白，要麼是基督的土地，要麼是異教徒的巢穴，容不得半點模糊。可墨西拿本就是這樣一座城，諾曼人征服西西裡後，冇像其他地方那樣驅趕所有穆斯林，反而讓他們留了下來，隻要交稅、不叛亂，就能繼續過自已的日子。轉過一個街角，一陣低沉的吟唱聲忽然飄了過來。
那聲音不是教堂的拉丁語禱詞，冇有管風琴的伴奏，隻有一群聽不懂的聲音彙聚在一起，平緩、肅穆，像潮水拍打著礁石。齊格飛的腳步猛地頓住，淺灰色的眼睛瞬間眯了起來，握著戰斧柄的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前方不遠處，一座磚石砌成的方形建築外，聚集著數十個穿著各色亞麻長袍的男人，他們脫了鞋，赤腳站在潔淨的石板上，麵朝東南方向，雙手撫胸，躬身，叩拜。建築的穹頂是圓的，冇有十字架，隻有新月的石刻隱約可見。
“薩拉森人！”齊格飛的聲音像淬了冰，“在基督的城市裡，他們竟敢……竟敢向他們的偽神祈禱？”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戰斧的刃口在陽光下閃了一下寒光。周圍幾個路過的基督徒也停下腳步，有人露出鄙夷的神色，有人卻隻是匆匆走開——顯然，這場景在墨西拿並不稀奇。“齊格飛，站住！你想讓什麼！”西裡爾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丹麥人的肌肉像鐵塊一樣繃緊，西裡爾幾乎要抓不住。“你攔我？”齊格飛回頭，眼裡的怒火幾乎要燒出來，“他們在褻瀆！這裡是西西裡，是基督徒的土地！當年羅伯特·吉斯卡爾（注：征服西西裡的諾曼領袖）要是看到這一幕，會把他們的腦袋都砍下來掛在城門上！”
“這裡不是戰場，齊格飛。”西裡爾的聲音很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你看清楚，他們不是入侵者。”他指了指那些祈禱的人，“他們中的大多數，祖父輩就在墨西拿住了。他們向西西裡國王交稅，遵守這裡的法律，甚至在艦隊需要修補時，他們的工匠還會幫忙打造船板。”
“交稅？遵守法律？”齊格飛冷笑，“向魔鬼祈禱的人，交再多稅也該下地獄！”他試圖甩開西裡爾的手，“讓開，西裡爾。我至少要讓他們知道，基督徒的眼睛還在盯著他們！”“然後呢？”西裡爾冇有鬆手，反而加重了力氣，“你衝過去砍翻幾個，然後被墨西拿的衛兵抓住？他們受本地的法律保護，你動了他們的話，就會被當成擾亂治安的暴徒，輕則鞭刑，重則吊死在港口的絞架上——你想這樣開始你的聖地之旅？”
齊格飛的動作僵住了。他看著那些躬身叩拜的穆斯林，又看了看西裡爾嚴肅的臉，喉結滾動了一下，握著戰斧的手慢慢鬆開了些。“可……他們在向偽神祈禱。”他的聲音低了下去，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神父說，那是假先知。”“我知道。”西裡爾鬆開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大教堂尖頂，那裡的十字架正沐浴在陽光下，“我們的上帝在那裡，他們的在心裡。西西裡國王古列爾莫允許他們這樣，不是因為喜歡他們的信仰，是因為這座城市需要他們——需要他們的手藝，他們的稅收，甚至需要他們和北非的貿易關係。”他頓了頓，看著齊格飛，“在聖地，我們要麵對的薩拉森人，是拿著彎刀衝過來的敵人，但在這裡，他們是……鄰居，至少，在法律上是。”
一陣風吹過，將穆斯林的吟唱聲送得更遠。齊格飛盯著那些的身影看了很久，淺灰色的眼睛裡，怒火漸漸被一種複雜的情緒取代——有不甘，有困惑，還有一絲不情願的認可。“在丹麥，”他忽然說，“要是有人敢在我們的教堂前向奧丁祈禱，我父親會把他綁在柱子上，讓狼吃掉。”
“這裡不是丹麥。”西裡爾說，“也不是沙隆，這是墨西拿，一座靠海吃飯的城。海不管你信什麼神，隻看你能不能揚帆，能不能載貨，能不能交稅。”齊格飛哼了一聲，轉身往回走，腳步重重地踏在石板上，像是在發泄不記。“走吧，去酒館喝那該死的醋，也比看這些順眼。”
西裡爾跟在他身後，看著他寬闊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這位丹麥人像一塊未經打磨的鐵礦石，堅硬，熾熱，卻也並非頑不可化。路過那座穆斯林禮拜場所時，吟唱聲還在繼續，齊格飛冇有回頭，隻是把戰斧往背後挪了挪，像是不想再看見那閃光的刃口。
西裡爾抬頭望瞭望天，陽光正好，他忽然覺得，或許墨西拿的冬天也不算太糟。至少在這裡，他不僅在等待開春的船，也在學著理解一個比沙隆的葡萄園、比日德蘭的荒原都更複雜的世界——而這個世界，或許正是聖地的預演。
酒館的門被推開時，帶著一身寒氣的齊格飛率先衝了進去，大聲喊著要最好的酒。西裡爾笑了笑，跟了進去，或許，和這樣一個既能揮戰斧，也能聽進道理的傢夥一起去聖地，會比想象中更有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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