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燼土:燭與如意 第46章 老槐樹的本體與會記仇的樹根
暗河的水溫低得像剛從守舊派的冰窖裡撈出來,王如意的靴子剛踏進水裡,就聽見林野發出一聲誇張的慘叫:「我的鈦合金腳趾蓋要凍掉了!早知道該給機械臂裝個溫泉功能!」
話音未落,荃南燭突然拽著兩人往側麵急退。剛才他們落腳的地方,水麵突然炸開一圈漣漪,暗綠色的蛟鱗在熒光中一閃而過,帶出的水流竟像被凍結般凝成冰針,齊刷刷紮在岩壁上。
「看來霧蛟對焦糖味不太感冒。」林野摸出備用的奶油爆米花,機械臂彈出個微型加熱裝置,「試試原味的?據說這玩意兒對冷血動物有奇效——就像人類看到剛出爐的糖油果子。」
王如意卻盯著荃南燭的手背:那枚與青銅令牌呼應的金色印記正在發燙,印記邊緣的紋路竟與暗河底部的發光脈絡逐漸重合。「舊神的眼淚應該在霧蛟巢穴深處。」她將令牌浸入水中,令牌的光芒在水麵折射出扇形的光軌,像給霧蛟畫了個靶子,「樹靈說要三族血脈,你的神魔血,我的神族血,還有林野的……」
「機械血也算數!」林野把加熱好的爆米花拋向水麵,白色的霧氣混著奶油香瞬間彌漫開來。暗河深處傳來一聲不滿的龍吟,緊接著整個水域開始劇烈晃動,無數發光的氣泡從河底冒上來,每個氣泡裡都裹著片透明的鱗片,折射出三人扭曲的倒影。
「這是霧蛟的記憶氣泡。」荃南燭的黑色絲線突然繃直,纏住一隻飄到眼前的氣泡。氣泡破裂的瞬間,王如意看到了三百年前的畫麵:老槐樹的根須像巨蟒般紮進暗河,將一頭通體雪白的霧蛟纏繞成繭,而樹靈的聲音在氣泡中回蕩:「以舊神之淚為引,封此孽障於根須之下,待守門人後裔來取……」
「原來霧蛟是被老槐樹關起來的?」林野的機械臂突然開始瘋狂閃爍,螢幕上跳出一行亂碼,翻譯後竟是,「檢測到同類機械波動——就在巢穴深處!」
話音剛落,暗河中央突然裂開道石門,門楣上雕刻的月牙印記與荃南燭的胎記完全吻合。更詭異的是,石門兩側的岩壁上布滿了齒輪狀的凸起,轉動時發出的「哢噠」聲,竟與林野機械臂的運轉頻率完全同步。
「我爺爺的太爺爺沒說過他在地下搞過機械工程啊。」林野摸著下巴繞石門轉了三圈,突然用機械臂敲了敲左側第三塊凸起,石門竟像自動門般緩緩開啟,露出裡麵幽深的通道,「嘿,這手感——絕對是林家人的手藝!我太爺爺打齒輪總愛在邊角多鑿個小坑,說是方便記仇。」
通道內壁鑲嵌著會發光的琥珀,裡麵封存著各種生物的骸骨,細看之下,每具骸骨的胸腔都有月牙形的空洞。王如意湊近其中一塊琥珀,發現裡麵的骸骨戴著枚青銅戒指,戒指上的花紋與父親書房裡那枚鎮紙一模一樣。
「這些是曆代守門人。」荃南燭的指尖撫過琥珀表麵,那些骸骨的空洞中突然滲出金色的液體,順著岩壁的溝壑彙成細小的溪流,「樹靈說這裡是老槐樹的本體——它用根須把守門人的骸骨串聯成能量網,維持著整個地下空間的運轉。」
林野突然指著通道儘頭:那裡有棵半枯的老槐樹,樹乾上嵌著塊新鮮的樹皮,樹皮上用燒火棍畫著個潦草的笑臉,旁邊還有行小字:「玄真欠我三袋蜂蜜爆米花,看到請代收」。
「陳九爺的筆跡!」王如意摸出父親的筆記對照,果然是同一個人——那歪歪扭扭的「真」字總愛把最後一捺拖得老長,像條吐舌頭的狗,「他來過這裡,還和樹靈做了交易?」
話音未落,老槐樹突然劇烈搖晃,所有琥珀同時亮起,照出樹乾上隱藏的階梯。階梯頂端的樹洞裡,隱約能看到團藍色的光暈在跳動,像顆凝固的眼淚。
「舊神的眼淚!」林野剛要衝上去,卻被突然垂下的根須纏住腳踝。那些根須像有眼睛似的,專挑他機械臂的關節處勒,疼得他嗷嗷叫:「老爺子!我是林家人!你孫子的孫子!看在祖傳齒輪的份上放我一馬啊!」
根須果然鬆了鬆,卻轉而纏向荃南燭。更詭異的是,這些根須接觸到他的黑色絲線時,竟像遇到磁鐵般自動纏繞上去,在他手腕上織成個金色的手環。樹靈的聲音突然在通道裡響起,這次不再是根須摩擦的質感,而是清晰的人聲——像王如意記憶中父親的聲音:
「神魔混血,守門人後裔……終於等到你了。」
荃南燭的身體猛地一震。他手腕上的手環突然收緊,無數記憶碎片順著根須湧入他的腦海:三百年前,穿神族長袍的女人將嬰兒托付給人類將領;二十年前,王父在守舊派地牢裡,將半塊青銅令牌植入個男孩的後背;三個月前,貧民窟的霧裡,少年將最後半塊麵包遞給餓得發昏的女孩……
「這些記憶……」王如意扶住搖搖欲墜的荃南燭,發現他的黑色絲線中那抹金色正在擴散,「是樹靈儲存的守門人記憶?」
「不止。」荃南燭的聲音帶著重影,像是有兩個聲音在同時說話,「還有我母親的記憶——她是神族叛徒,當年為了保護我,自願被老槐樹的根須吞噬,化作本體的一部分。」
老槐樹突然發出一陣低沉的轟鳴,樹乾上的樹皮層層剝落,露出裡麵由根須編織成的心臟狀結構。那顆「心臟」每跳動一次,通道裡的月牙印記就亮一次,而每個印記亮起時,王如意都能聽到不同的聲音:有守舊派的爭吵,有狐族的吟唱,還有神族的禱告。
「這是契約共鳴。」林野的機械臂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顯示出整個天啟堡壘的地下結構——老槐樹的根須像神經網路般遍佈整個堡壘,而根須的儘頭,正是淨化塔的核心,「原來堡壘真的是用舊神肋骨建的移動封印陣!老槐樹的本體就是陣眼!」
樹靈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帶著明顯的笑意:「玄真那小子總說我是棵成精的柴火,卻不知道他當年偷偷給我澆的蜂蜜水,都變成了淨化塔的能量源。」
王如意突然想起父親筆記裡的一句話:「老槐樹的年輪裡藏著所有人的秘密,包括那些被刻意遺忘的。」她走到樹心旁,青銅令牌與心臟狀結構接觸的瞬間,整棵樹突然亮起,照出隱藏在根須間的無數記憶氣泡——其中一個氣泡裡,陳九爺正往樹洞裡塞爆米花,邊塞邊罵:「玄真你個老狐狸,當年騙我用三百年壽命換這破樹根的居住權,現在連利息都該還我十袋奶油味的了!」
「陳九爺和樹靈做了壽命交易?」林野摸著下巴分析,「用三百年壽命換在根須裡藏東西的權利……他藏的該不會是舊神的眼淚吧?」
話音剛落,樹心突然裂開道縫隙,裡麵果然懸浮著顆藍色的晶體,晶體周圍纏繞著金色的根須,根須上還掛著個眼熟的小布袋——正是陳九爺裝爆米花的袋子。
荃南燭伸手去拿晶體,根須卻突然收緊。樹靈的聲音變得嚴肅:「舊神的眼淚能淨化一切汙染,包括你體內的血脈衝突。但代價是——你會繼承所有守門人的記憶,包括他們的痛苦和詛咒。」
「我願意。」荃南燭的回答沒有絲毫猶豫。他的黑色絲線與金色流光同時湧出,纏繞住藍色晶體。當晶體接觸到他掌心的瞬間,王如意看到無數畫麵在他瞳孔中閃過:守門人被處決的場景,母親被根須吞噬的瞬間,還有未來——天啟堡壘升空,成為連線兩個世界的方舟。
「這是……未來的記憶?」王如意驚撥出聲。
「是可能性。」樹靈的聲音帶著歎息,「舊神的眼淚不僅能淨化過去,還能映照未來。但未來不是固定的,就像玄真總愛往爆米花裡加辣椒,你永遠猜不到下一口是甜是辣。」
藍色晶體在荃南燭掌心逐漸融化,化作一道光流鑽進他的眉心。他悶哼一聲,身體開始劇烈顫抖,黑色與金色的光芒在他周身交織成螺旋狀,像顆正在旋轉的雙色星雲。
林野突然指著通道入口:「不好!守舊派的人來了!我的機械臂檢測到大量淨化導彈的能量反應!」
王如意回頭,果然看到石門處閃過幾道白光,緊接著傳來張院長那標誌性的公鴨嗓:「荃南燭!把舊神的眼淚交出來!否則我炸了這棵破樹,讓你們全變成根須肥料!」
樹靈突然發出一陣愉悅的笑聲,所有根須同時豎起,像無數把蓄勢待發的長矛:「三百年了,終於有人敢威脅我這棵柴火了。小意,還記得你小時候總愛往我樹洞裡塞的糖果嗎?現在該派上用場了。」
王如意突然想起小時候的事:每次父親帶她來貧民窟,她都會把口袋裡的水果糖塞進老槐樹的樹洞。那時樹洞裡總像有隻無形的手,會在她離開後把糖紙疊成小蝴蝶送出來。
「你的意思是……」
「守舊派的淨化導彈怕甜的。」樹靈的聲音帶著惡作劇般的得意,「就像蟑螂怕肥皂水——當年玄真的淨化光被我用蜂蜜水澆滅三次,他到現在都不知道為什麼。」
林野眼睛一亮,立刻將所有爆米花倒進機械臂的能量槽:「懂了!給導彈來份超甜奶油套餐!讓它們知道什麼叫齁死強迫症!」
荃南燭此時已吸收完舊神的眼淚,他睜開眼的瞬間,雙瞳同時亮起黑色與金色的光芒。那些纏繞在他周身的根須自動退開,在他身後組成一對巨大的翅膀——左邊是黑色的霧靄,右邊是金色的流光,扇動時帶起的風裡,竟飄著淡淡的槐花香。
「張院長喜歡用淨化光燒東西是吧?」荃南燭的聲音平靜卻帶著壓迫感,黑色絲線突然暴漲,纏住最先衝進來的幾枚導彈,「那我就讓他嘗嘗,被自己的武器追著打的滋味。」
被絲線纏住的導彈突然調轉方向,拖著長長的白煙射向石門。張院長的驚叫聲剛響起,就被劇烈的爆炸聲淹沒。樹靈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笑聲,所有琥珀同時炸開,裡麵的骸骨化作金色的光粒,融入荃南燭身後的翅膀。
「去吧。」樹靈的聲音逐漸變得微弱,「舊神的眼淚不僅淨化了你的血脈,還啟用了堡壘的移動功能。現在,你們可以把這破堡壘開到任何地方——包括裂隙的另一邊。」
王如意看著老槐樹的樹乾開始變得透明,那些根須正在緩緩縮回地下,突然想起父親最後一次離家前說的話:「小意,當你看到老槐樹開花時,就去找陳九爺要他欠我的那壺茶。」
現在她終於明白了:老槐樹從來不是普通的樹,它是守門人意誌的集合體,是三族契約的見證者,更是父親留給她的最後一把鑰匙。
「我們該走了。」荃南燭伸出手,他的指尖還殘留著舊神眼淚的涼意,「樹靈說,玄真在淨化塔等著我們——他手裡有我母親的最後一塊發簪碎片。」
林野已經跳上一根正在縮回的根須,那根根須像滑梯般通向地麵:「等等我!這次我要試試海鹽焦糖味的爆米花!聽說對偽君子效果加倍!」
王如意握住荃南燭的手,跟著他跳上根須。下滑的瞬間,她回頭望了一眼正在消失的老槐樹本體,看到樹心處閃過一抹熟悉的身影——穿著父親的軍裝,正微笑著向她揮手。
根須儘頭是淨化塔的底層入口。林野率先落地,卻差點被地上的一灘糖漿滑倒:「我就說玄真來過!這絕對是他最愛喝的槐花蜜糖漿!」
荃南燭的翅膀在落地後自動消散,但他手背上的金色印記卻比之前更亮了。王如意的青銅令牌與之接觸時,突然投射出一幅全息地圖——地圖上,天啟堡壘的輪廓正在緩緩升空,而在堡壘的正下方,老槐樹的根須正像錨鏈般深入地底,將整個堡壘托離地麵。
「移動封印陣啟動了。」王如意看著地圖上不斷閃爍的光點,那些都是正在向堡壘聚集的非人種族,「樹靈真的把堡壘變成方舟了。」
林野的機械臂突然接收到一條加密資訊,解碼後竟是陳九爺發來的:「丫頭,告訴你個秘密——你爸當年往樹洞裡塞的不是茶,是你媽織的槐花圍巾。現在那圍巾變成堡壘的防護盾了,夠不夠浪漫?對了,記得讓玄真還我爆米花!」
王如意忍不住笑出聲。陽光透過淨化塔的窗戶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像極了老槐樹葉的影子。她握緊荃南燭的手,青銅令牌與他手背上的印記同時發燙,彷彿在催促他們快點前進。
裂隙的另一邊有什麼?玄真藏著什麼秘密?陳九爺到底欠了多少袋爆米花?
這些答案,或許就藏在淨化塔的頂層,藏在玄真那本寫滿觀察筆記的白袍裡,藏在即將升起的朝陽背後。
而他們,正朝著答案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