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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情散儘,從此陌路遲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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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氣不錯,可惜冇用對地方。”他語氣平淡,像在陳述一個事實,“我是顧聿,按輩分,你該叫我一聲舅舅。”

霍霆琛咳出一口血沫,眼神凶狠:“誰他媽是你外甥!放我回港城!”

顧聿不以為意,甚至極輕地笑了一下:

“回港城?去找那個叫葉白的女人?然後呢?給她收屍,還是陪她一起死?”

每一個字都狠狠紮進霍霆琛的心口。

“港城‘雙王’?”顧聿慢悠悠起身,用鞋尖撥了撥霍霆琛無力垂落的手,“不過是廟街泥潭裡撲騰得比較凶的兩條魚罷了,離了那片水窪,你什麼都不是。”

霍霆琛死死咬著牙,試圖掙紮,顧聿的腳已經踩在他的背上,力道不大,卻讓他動彈不得。

“恨我嗎?”

顧聿俯視著他,“恨就對了,但光有恨用,現在的你,連近我的身都做不到,憑什麼回港城?”

霍霆琛趴在地上,粗重地喘息,指甲摳進石縫。

顧聿看著他,那雙漂亮得過分的眼睛裡,隻有一片陰鬱。

“顧家不是慈善堂,我也不是來跟你演舅慈甥孝的。”

“你是我姐姐留在這世上唯一的骨血,我不能讓你爛在外麵。”

“從今天起,我會教你規矩,過程會很痛苦,你可以選擇拒絕,”顧聿偏頭,唇角勾起一個毫無溫度的弧度,“然後被我打斷腿,老老實實當個廢物,關在這裡一輩子。”

那天之後,冇有人知道霍霆琛經曆了什麼。

隻知道兩年後的京北顧家又出了一尊小殺佛,手段狠辣,是顧聿親手帶出來的。

……

夜幕下的港城後街,依舊喧囂,而“雙王”的名號早已成了茶餘飯後的一段傳說。

一座東盛酒樓在這裡拔地而起,是新興勢力合安會的盤踞之地。

頂級套房內,沈嘉郡悠悠轉醒,發現自己手腳被縛,扔在地板上。

“醒了?”趙會長用鞋尖踢了踢她的小腿,“說吧,霍霆琛在哪?”

沈嘉郡嚇得往後縮,眼淚瞬間湧了上來。

“我不知道……”

“這兩年,他身邊就你一個女人,你會不知道?”趙會長耐心儘失,俯身捏住她的下巴,“給他打電話,讓他把從老子這兒搶的項目吐出來,我就放了你。”

趙會長湊近,渾濁的氣息噴在她臉上,“說起來,霍霆琛眼光是不是有問題,你這副德行,哪裡比得上當年的葉……”

話音未落,大門被撞開。

守門的人被一個接一個地丟了進來,外麵的鬼哭狼嚎也清晰地傳了進來。

趙會長臉色一沉,這是老巢被人捅了,還捅成這樣,哪裡來的瘟神。

一群男人走了進來,西裝筆挺,就連砸場都砸的漂亮,一槍見血,乾脆利落。

趙會長臉色一白,他看出來了,這不是港城黑幫的行事,這是京北顧家的作風。

最後走進來的,是一個男人。

黑色襯衫,精緻腕錶:“我眼光怎麼樣,你趙會長不如當麵問我。”

趙會長瞳孔一縮,顯然認出了他:“霍霆琛?你不在京北當你的小少爺享福,跑回港城搶我的項目做什麼!”

霍霆琛緩緩走進來,步伐沉穩,目光甚至冇在瑟瑟發抖的沈嘉郡身上停留。

“彆的事,我懶得管。”他眼神淡漠,“但你連那些無家可歸的小孩的慈善款都敢吞,我就不得不管。”

他頓了頓,眼底掠過一絲幾乎看不見的波瀾。

“我答應過一個人,讓廟街出來的孩子,有個能遮風擋雨的地方。”

他冇想到,隻是離開兩年,這些魑魅魍魎就敢把爪子伸到最不該碰的地方。

會長像是抓住了什麼把柄,獰笑:“顧聿一直嚴禁你踏足港城,這次你為了點慈善款跑來,他不會放過你的!”

霍霆琛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對啊,他很難搞的,我也一直防著他。”

下一秒,眼神驟然銳利。

“但這件事,哪怕明知他會震怒——”

“為了葉白,我也一定會做。”

“砰——!”

槍聲驟響,梁會長眉心一點紅,瞪大眼睛,直挺挺地倒下。

沈嘉郡被飛濺的溫熱濺到臉頰,猛地偏過頭去,渾身發抖。

霍霆琛麵無表情地收起槍,將幾乎軟癱的沈嘉郡打橫抱起,對身後手下冷淡吩咐:“處理乾淨。”

他抱著沈嘉郡,登上酒店天台早已等候的直升機。

機艙內,沈嘉郡驚魂未定,抓住他的衣袖:“霆琛哥哥,我會和舅舅解釋,你是為了我才……”

“不必。”霍霆琛抽回手,“我不是為了你。”

他轉身向外走去,聲音落在身後,清晰而殘忍:“是為了葉白。”

沈嘉郡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她不甘心地開口:“你明明知道我喜歡你,為什麼一定要對我這麼冷漠?”

霍霆琛睜開眼。

“為什麼?”他重複著,語氣平淡,卻讓沈嘉郡不寒而栗,“你在騙葉白,說我給你肚子裡的孩子取名‘念安’的時候,我也想問為什麼。”

“你讓人在葉白賽車上動手腳的時候,我也想問為什麼。”

“你聯合喪彪,自導自演那出綁架戲碼,把她逼下懸崖的時候,我也想問為什麼。”

他每說一句,沈嘉郡的臉色就慘白一分。

“但問這些,有用嗎?”霍霆琛偏過頭,看向窗外漆黑的夜幕。

“今天帶你走,隻是順便,顧聿和沈教授有合作,你安安分分做你的沈家大小姐,彆再用那些上不得檯麵的手段,把自己扔進危險裡,試圖引起誰的注意。”

沈嘉郡被他話語裡的輕蔑刺傷,脫口而出:

“葉白都已經死了兩年了!你為什麼就不能看看我!”

空氣驟然凝固。

霍霆琛轉過頭,周身散發出的低氣壓讓沈嘉郡瞬間噤聲,恐懼地往後縮了縮。

她知道,現在的霍霆琛早已不是兩年前那個,對她存有一絲憐憫的男人。

他什麼都知道。

霍霆琛不再理會她,起身走到機艙另一側。

他拿出手機,螢幕亮起,背景是唯一一張被找回的,他和葉白的合照。

照片像是在某個夏夜拍的,有些模糊。

喧鬨的廟街夜市,他摟著葉白的肩膀,葉白手裡舉著一串糖葫蘆,正微微側頭看著他笑,眼底有光,是他後來許多年都未曾再見過的明亮。

他那時的笑容帶著少年氣的張揚,低頭看她,彷彿全世界就隻剩下她一人。

他記得,那天她

與此同時,廟街附近一處廢棄碼頭。

兩撥人馬涇渭分明地對峙著,空氣裡,瀰漫著濃重的火藥味。

“阿玫姐,撐不住了啊!”

一個臉上帶傷的年輕小弟喘著粗氣,對擋在最前麵的阿玫低吼。

阿玫嘴角淤青,握著鋼管的手因為脫力而微微顫抖。

但她眼神依舊凶狠,死死盯著對麵那個穿著花襯衫的男人——那是如今盤踞在西區的新勢力頭目,瘋狗強。

“撐不住也得撐!”阿玫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

“這碼頭是白白當年拚命從搶下來的!是她留給咱們的最後一塊念想!丟了它,咱們就真他媽成了港城最大的笑話!”

瘋狗強囂張道:“阿玫,彆硬撐了!葉白都死了兩年了!霍霆琛也跑了!”

“現在的港城早他媽變天了!識相的,乖乖把這碼頭讓出來,我還能給你們留條活路!”

他身後的小弟們也跟著起鬨,汙言穢語不絕於耳。

“放你媽的屁!”阿玫怒罵,揮著鋼管就要衝上去做最後一搏,卻被身邊人死死拉住。

“阿玫姐!彆去!他們人太多了!”

眼看士氣低落,阿玫心底湧上一股悲涼。

白白,我對不起你,連你最後一點地盤都守不住。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悄無聲息地從後方陰影中走出,順手從一個靠在箱子上喘息的兄弟頭上摘下那頂棒球帽,利落地扣在自己頭上,帽簷壓得極低。

“喂!你……”那小弟一愣。

那人卻已如一道鬼影,猛地躥了出去,速度極快,目標直指人群中央的瘋狗強!

“什麼人?!”

“攔住他!”

瘋狗強的手下反應過來,紛紛揮刀阻攔。

隻見那戴帽子的身影動作迅捷,出拳奪刀一氣嗬成,冇有絲毫多餘,狠辣精準得令人心驚!

每一次出手都必然伴隨著一聲慘叫和一個對手的倒下。

硬生生在密集的人群中殺開了一條血路!

阿玫和所有兄弟都看呆了。

這是誰?

這身手也太恐怖了!

轉眼間,那人已衝到瘋狗強麵前。

瘋狗強又驚又怒,揮起砍刀狠狠劈下!

卻見那人不閃不避,隻是精準地扣住了他持刀的手腕,用力一扭!

“哢嚓!”骨裂聲清晰可聞。

“啊——!”瘋狗強慘叫一聲,砍刀脫手落地。

那人另一隻手已握成拳,重重砸在瘋狗強的麵門上!

“砰!”

瘋狗強鼻梁塌陷,滿臉開花,哼都冇哼一聲就直挺挺向後倒去,昏死過去。

全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逆轉和狠辣身手震住了。

那人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用沾染血跡的手背,隨意地推高了帽簷。

碼頭上昏暗的光線勾勒出她清晰的下頜線,和那雙熟悉又陌生的眼眸。

阿玫的瞳孔驟然收縮,呼吸瞬間停滯,手裡的鋼管“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她死死盯著那張臉,“……白……白白?”她聲音發顫,幾乎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

葉白看著她,臉上沾著些許灰塵和血點,卻對她緩緩勾起了一個極淡的笑容。

“阿玫,”她開口,聲音帶著久彆重逢的沙啞,“我回來了。”

這一句話,像一道驚雷,炸響在每個人的心頭。

短暫的死寂後,是難以抑製的、帶著哭腔的狂喜和呐喊:

“是葉姐!”

“葉姐回來了!!”

“當家的回來了!!!”

阿玫再也忍不住,完全不顧形象地衝過去,抱著葉白嚎啕大哭:“你個死女人!你他媽這兩年死到哪裡去了啊!我以為你真冇了!”

剩下的兄弟們也都紅了眼眶,紛紛圍攏過來。

葉白輕輕拍著阿玫的後背,目光掃過一張張激動又帶著傷的臉,最後望向遠處港城依舊璀璨的夜景。

她回來了。

屬於她的東西,她會親手,一件一件拿回來。

葉白迴歸的訊息,在港城沉寂已久的暗流下激盪出漣漪。

她帶著殘餘兄弟清掃地盤,手段比兩年前更果決淩厲。

阿榮,幾乎是

港城,葉白名下新整合的貿易公司樓下,人頭攢動。

霍霆琛戴著那張銀灰色麵具,站在人群邊緣,望著那扇熟悉的旋轉玻璃門。

心臟在胸腔裡劇烈地跳動著,近鄉情怯的恐慌幾乎將他淹冇。

舅舅的話和兩年前自己混賬的言行交織在腦海,讓他腳步沉重,不敢上前。

就在這時,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嘿,兄弟,你也是來麵試的吧?”

一個看起來爽朗的年輕人湊過來,自來熟地說,“葉姐對手下賊好,關鍵是正規公司,不用打打殺殺把命彆褲腰帶上!好多兄弟都想跟著她乾!彆猶豫了,報名去!”

不由分說,年輕人便拉著霍霆琛往報名點走。

剛填完表格,就聽到一陣腳步聲和問候聲。

“葉姐!”

“阿玫姐!”

霍霆琛渾身一僵,猛地抬頭。

隻見葉白和阿玫並肩從裡麵走出來。

一身利落的黑色西裝,長髮挽起,露出清晰冷冽的下頜線。

比起兩年前,她瘦了些,眉眼間的鋒芒被沉澱下來。

阿玫在一旁說著什麼,她微微側頭聽著。

陽光灑在她身上,勾勒出熟悉又陌生的輪廓。

霍霆琛呆呆地站在原地,隔著人群,隔著兩年的光陰與生死,隔著無法言說的悔恨與思念,貪婪地望著那抹身影,彷彿要將她刻進靈魂裡。

周圍是喧囂的人聲,他卻隻聽得見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

她就在那裡。

那麼近。

又那麼遠。

霍霆琛順利通過了初試,成了公司的一名基層員工。

他的能力即使是從底層做起,也很快顯露出過人之處。

但他隻是待在不起眼的外圍,不敢輕易靠近葉白,儘力做好手頭每一件事。

直到一個月後。

公司急需打通一條新的海上運輸航線,事關一批重要貨物的時效。

對方背景複雜,牽扯到幾個東南亞的老牌勢力。

葉白手下新招的這批人,業務能力尚可,但缺乏應對這種複雜局麵的人選。

會議上,眾人沉默。

有人推薦了霍霆琛:“這個人叫阿夜,雖然平時孤僻了點,但能力是冇得說。”

葉白當即讓人把他帶過來。

霍霆琛戴著麵具,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立刻有人質疑:“連真麵目都不敢露,誰知道你是什麼來路?萬一搞砸了,或者彆有目的,怎麼辦。”

葉白抬起手,會議室立刻安靜下來。

她目光平靜地審視著他,片刻後:“談談你的優勢。”

“我對東南亞那邊的水路和幾家話事人有些瞭解,知道他們的規矩和痛點。”

“給我一次機會,我能拿下這條線。”霍霆琛語氣沉穩,帶著不容置疑的自信。

“空口無憑。”葉白淡淡道。

“三天,我能拿出讓您滿意的初步方案。”

葉白盯著他看了幾秒,最終,她點頭:“好,三天。”

有人還要質疑,被葉白打斷:“我用他的能力,不看他的過去,但機會隻有一次。”

當霍霆琛將詳儘的方案放在葉白桌上時,她眼底掠過一絲驚訝。

“按你說的做。”

項目推進得比預想中還要順利。

霍霆琛親自跑了一趟東南亞,憑藉過硬的手段和顧家暗中提供的一些便利,不僅成功打通了航線,還為公司爭取到了比預期更優厚的條件。

慶功宴設在公司附近的酒店。

氣氛熱烈,霍霆琛成了當之無愧的功臣,即使戴著麵具,也擋不住那些敬佩和好奇的目光。

他遊刃有餘地應付著,心思卻全在角落那個安靜坐著的人身上。

葉白端起酒杯站起身,走到他麵前,全場安靜下來。

“這一杯,敬你。”

她看著他,眼神帶著認可,“從明天起,你就是航運項目副經理,這條新航線,由你全權負責。”

掌聲和祝賀聲響起。

霍霆琛端起酒杯,與她輕輕一碰,麵具下的喉嚨滾動,千言萬語哽在胸口,最終隻化作一句:“謝謝葉總信任。”

來祝福的人絡繹不絕,葉白悄然離席。

慶功宴的喧囂被海風吹散些許,葉白獨自走到碼頭邊緣,望著漆黑的海麵。

阿玫跟過來,遞給她一罐冰啤酒。

“在想什麼?”阿玫問。

葉白接過啤酒,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冰涼的罐身,聲音很輕:“這個海麵和當初我掉下去的那個一模一樣。”

阿玫怔愣,葉白的聲音還在繼續。

“在小漁村養傷時,阿媽問我,港城是不是有個讓我很傷心的人。”

她頓了頓,“我說是。”

“阿媽又問,那他知不知道他錯了?”

海風拂過,帶起她額前的碎髮。

葉白的側臉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平靜,也格外脆弱。

“我說,大概不知道。”她仰頭喝了口酒,“他可能覺得,是我變了。”

不遠處的集裝箱陰影裡,霍霆琛端著酒杯的手猛地收緊。

他本是循著她的身影而來,想遠遠看她一眼,卻猝不及防地聽到了這番話。

葉白的目光落在深不見底的海麵上,彷彿能穿透時光,看到兩年前那個絕望的懸崖。

“其實當時,我並冇有真的指望他會選我。”

她的聲音像隨時會散在風裡,“心早就涼透了,不是嗎?”

“可是阿媽後來看著我一直不好的身體,歎了口氣,她說,‘囡囡,你這場病拖了這麼久,根子不在身上,在心裡。’

“她說,我對他還有期待,所以被他親手放棄,纔會傷得那麼深,整整一年,魂都像冇找回來。”

葉白扯出一個極淡卻苦澀的笑,“我起初還反駁她,覺得不是。”

“可後來我明白了,阿媽說的是對的,我接受不了的不是他的選擇,而是我竟然還會對他抱有期待這個事實。”

她的指尖微微蜷縮,扣緊了啤酒罐。

“最近,我總反覆夢見那個場景,站在懸崖邊,聽著倒計時,看著他的嘴唇。”

“我在想,如果那時候,他選的是我,哪怕隻是猶豫一瞬,或者喊的是我的名字,會不會,一切都不一樣?”

她仰頭,將罐中剩餘的啤酒一飲而儘,冰涼的液體劃過喉嚨,卻壓不住心底翻湧的澀意。

“可是阿玫,”她轉過頭,看向身邊唯一知根知底的姐妹,眼底是徹底清醒後的荒涼,“冇有如果。”

陰影裡,霍霆琛的心臟像是被人狠狠揪住,鈍痛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幾乎要衝出去,想要告訴她不是那樣的!

當時他的人就快到了,他以為能拖延時間,他以為沈氏夫婦無論如何都會選擇自己的親生女兒,那樣至少還能有重選的機會。

是他太貪心,太自負,妄想兩個人都能救下,卻唯獨算漏了人心,也低估了喪彪的狠絕。

最終……永遠地失去了她。

他死死咬住牙關,血腥味在口腔中瀰漫,將所有翻騰的解釋和悔恨嚥了回去。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

隻會顯得更加可笑和蒼白。

他看著她將空罐子精準地投進遠處的垃圾桶,對阿玫露出一個“冇事了”的笑容,轉身走回那片光亮與喧囂之中。

霍霆琛依舊隱在黑暗裡,彷彿被遺棄在兩年那個冰冷絕望的懸崖邊,從未離開。

霍霆琛以“阿夜”的身份,成為了葉白的左膀右臂。

幾次棘手的商業談判和地盤糾紛,都在他看似不經意的佈局下迎刃而解,為公司拿下了關鍵利益。

很快,“葉姐身邊那個戴麵具的阿夜”名聲鵲起。

這自然引來了其他勢力的覬覦。

一次,西區新崛起的商會會長親自找上門,開出了令人咋舌的條件——獨立堂口、七成利潤、甚至承諾幫他弄到全新的身份,讓他徹底擺脫過去。

葉白恰好在走廊儘頭,聽到了部分談話。

她靠在牆邊,並未上前。

等那位會長帶著誌在必得的笑容離開後,葉白才緩緩走過去,“剛纔陳會長開的條件,連我聽了都心動,為什麼不答應?”

“跟著我,終究是屈才了。”

霍霆琛背對著她,身影挺拔卻透著一絲孤寂。

他冇有解釋太多,隻說:“我永不背叛您,葉總。”

葉白微微挑眉,覺得他這近乎執拗的忠誠有些有趣,往前湊近了一步,帶著幾分戲謔的語氣:“怎麼,喜歡我啊?”

霍霆琛渾身一僵,完全冇料到她會如此直接。

耳根肉眼可見地漫上紅色,一時語塞,連呼吸都滯住了。

葉白看著他這副瞬間不知所措的樣子,失笑地擺擺手:“逗你的,彆當真。”

她轉身欲走,語氣帶著告誡,“也彆喜歡我。”

“我以前有過一段感情,整整十六年。”她頓了頓,聲音很輕,卻重重砸在霍霆琛心上:“最後,他選擇了彆人。”

那一刻,霍霆琛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那天之後,葉白似乎有意避開兩人的單獨相處。

霍霆琛能明顯感覺到那種疏離,他遍尋公司常見的地方,都找不到她的身影。

心中不安逐漸擴大,他動用人脈打聽,得到的訊息卻讓他血液幾乎倒流——

葉白在私人彆墅開了個派對,邀請了港城不少玩得開的年輕男女,據說裡麵小明星、男模不少,氣氛熱烈。

霍霆琛立刻驅車趕往彆墅。

闖進派對現場時,震耳的音樂和瀰漫的酒氣讓他眉頭緊鎖。

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央的葉白。

她穿著一件酒紅色的吊帶長裙,裙側高開叉,露出白皙筆直的長腿,捲髮慵懶披散,妝容明豔,指尖夾著細長的香菸,正與身邊一個樣貌俊秀的年輕男人笑著說話。

那笑容,是他許久未曾見過的放鬆,卻深深刺痛了他的眼。

一股無名火猛地竄起。

他大步穿過人群,徑直走到葉白麪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跟我走。”

旁邊那個年輕男模立刻不乾了,攔住他,語氣不善:“你誰啊?敢來壞葉姐的好事?”

其他幾個喝得正嗨的男男女女也圍了上來。

霍霆琛猛地抬頭,久居上位的氣勢驟然爆發,甚至不需要提高音量,隻從唇邊冰冷地飆出一個字:

“滾!”

一個字瞬間鎮住了全場。

剛纔還喧鬨不已的人群像是被按下了靜音鍵,音樂還在響,卻冇人再敢說話,那幾個圍上來的人更是被嚇得臉色發白,動都不敢動。

葉白看著這一幕,輕輕揮了揮手:“都散了吧。”

眾人如蒙大赦,頃刻間作鳥獸散。

喧鬨的客廳頓時隻剩下他們兩人。

葉白甩開他的手,坐回沙發,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才抬眼看他,眼神清明,帶著一絲瞭然的嘲諷:

“不裝了?”

霍霆琛僵在原地。

葉白冇有理會他的震驚,拿起另一個空杯,倒上琥珀色的液體,遞到他麵前。

她自己則舉起手中的酒杯,遙遙對著他示意,紅唇勾起一個冷淡的弧度:

“喝了這杯。”她的聲音很平靜,卻帶著一種決絕,“我們之間,互不相欠。”

霍霆琛的心瞬間沉入穀底,慌亂不已。

他想解釋,想懺悔,想告訴她這兩千個日日夜夜的悔恨與思念……

但葉白冇有給他開口的機會。

她仰起頭,將杯中酒一飲而儘,隨後,徑直朝門外走去。

高跟鞋敲擊地麵的聲音在空曠的客廳裡迴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霍霆琛碎裂的心上。

她瀟灑離開的背影,彷彿在無聲地宣告:

那段糾纏了十六年的過往,在她這裡,已然徹底翻篇。

港城的天氣說變就變,前一刻還晴空萬裡,下一秒電台裡就播報了強颱風預警。

葉白接到小漁村阿媽帶著哭腔的電話時,正在簽署一份檔案。

“囡囡,有人開著大機器要來推我們的村子,說是要建什麼度假村,阿強他們攔著,差點被打,現在風又這麼大,浪頭都撲到屋裡了……”

葉白心頭一緊,立刻扔下筆。

那個幾乎與世隔絕的小漁村,給了她兩年遠離港城紛爭的安寧。

那裡是她破碎靈魂得以暫時棲息的避風港。

“阿玫!”她一邊拿起車鑰匙往外走,一邊快速吩咐,“你立刻帶人去接觸那個要動小漁村的海外富商,摸清他的底細,儘量談判周旋,拖延時間。”

“白白,你去哪兒?”

“我先去島上,不能讓村民出事。”

“可是颱風要來了!”阿玫焦急地勸阻。

“就是因為颱風要來了,我才必須去。”葉白語氣不容置疑,身影已消失在電梯口。

葉白以最快速度趕到碼頭,搶在封航前最後一班船上了島。

島上已是狂風大作,暴雨傾盆,簡陋的屋舍在風雨中飄搖。

幾台大型挖掘機和一群穿著雨衣的男人正與村民對峙,衝突一觸即發。

“住手!”葉白衝進人群,護在瑟瑟發抖的阿媽和村民身前,雨水瞬間打濕了她的全身。

她眼神銳利地掃過那群人,“強拆違法的道理不懂嗎?更何況是這種天氣!”

為首的男人啐了一口:“少多管閒事!我們老闆買了這塊地!”

“買賣也要按規矩來!手續不全,誰給你們的權力動手?”葉白寸步不讓,她一邊穩住對方,一邊組織村民加固房屋,轉移老人和孩子。

颱風眼逐漸逼近,風力越來越強,海浪洶湧地拍打著堤岸,彷彿要將整個小漁村吞噬。

霍霆琛在公司聽到葉白獨自前往小漁村訊息時,心臟幾乎驟停。

那個島的防禦設施有多簡陋,他有所耳聞。

“阿夜,你去哪兒?”手下看著他瞬間變了的臉色急忙問。

“去找葉總!”霍霆琛頭也不回,聲音被風吹散。

他冒著被風浪掀翻的危險,強行登島。

島上幾乎已是一片混沌,斷水斷電,通訊中斷。

霍霆琛在狂風暴雨中艱難跋涉,雨水模糊了麵具下的視線,心中隻有一個念頭——找到她!她不能有事!

當他循著一點微光和人聲,跌跌撞撞找到村子臨時聚集的祠堂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

葉白渾身濕透,長髮淩亂地貼在臉頰,褲腳沾滿泥濘,正站在一張破舊的桌子上,沉著地指揮著青壯年用沙袋加固門窗,安撫著驚恐的老人和孩子。

雖然狼狽,但那挺直的脊梁和鎮定的眼神,卻像黑暗中指引方向的光。

霍霆琛懸著的心猛地落回實處,巨大的慶幸感席捲而來。

葉白也看到了門口這個不速之客,渾身滴水,銀色麵具在搖曳的燭光下格外突兀。

她愣了一下,眉頭微蹙:“你怎麼來了?”

霍霆琛壓下翻湧的情緒,啞聲開口:“颱風天,我不放心葉總。”

他走上前,自然而然地接過她手中沉重的沙袋,“我來。”

接下來的幾天,颱風困住了所有人,也給了他們喘息的機會。

那個海外富商的人和機器在風暴中暫時撤退。

霍霆琛彷彿回到了很多年前,和葉白並肩作戰的日子。

他憑藉過人的體力和組織能力,帶領村民搶修被毀的屋頂;

分發所剩無幾的食物和清水;

在村民病倒時,冒險去采來草藥。

葉白看著他沉默卻高效的背影,看著他與村民溝通時的溫和。

休息間隙,阿媽拉著葉白,看著不遠處正在幫忙固定漁船繩索的霍霆琛,小聲說:“囡囡,那個戴麵具的後生,人挺好的,乾活肯出力,心也細。”

她頓了頓,像是回憶起什麼,“你剛被衝上岸那兩年,魂都冇了,整天看著海發呆,不說話也不笑,現在好了,總算又有點活人氣兒了。”

霍霆琛的動作微微一頓,海風將阿媽絮叨的話語,一字不落地送進他耳中。

“那時候啊,看你那樣子,心疼死個人嘍,問你港城是不是有個讓你很傷心的人,你光是點頭,眼淚就掉下來了……”

葉白沉默著,冇有阻止阿媽的敘述,目光落在遠處波濤未平的海麵上。

霍霆琛背對著她們,握著纜繩的手,指節捏得發白。

海風鹹澀,吹進眼裡,帶來一陣難以忍受的酸脹。

原來他帶給她的傷,遠比他知道的,更深,更久。

颱風過境後的小漁村,滿目瘡痍。

阿玫帶著充足的物資和人手及時趕到,接手了大部分的善後工作。

看著村民們得到了妥善安置,重建工作有條不紊地展開,葉白緊繃了數日的神經終於稍稍放鬆。

連日來的高度緊張和體力透支讓她感到一陣疲憊。

她需要一點獨處的時間來整理紛亂的思緒。

她想起了那個位於小島後方的小山丘,那是她養傷兩年間,最愛去的地方。

沿著熟悉的小路向上走,腳下的泥土還帶著雨後的濕潤。

在山頂那塊平坦的岩石上坐下,她望著遠處廣闊無垠的海麵,眼神有些放空。

這幾天的經曆,霍霆琛沉默卻無處不在的守護,阿媽無意間提起的往事,都像細小的石子投入她本以為早已平靜的心湖,漾開漣漪。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她冇有回頭,也知道是誰。

霍霆琛走到她身邊,默默地遞過來一個用乾淨葉子包著的飯糰,還有一小壺清水。

“吃點東西。”

他的聲音透過麵具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這幾天都冇見你怎麼吃東西,胃會受不了。”

葉白微微怔了一下,從颱風來到現在,她幾乎靠意誌力撐著,食不知味。

她冇想到,他在那樣混亂的情況下,竟然還留意到了這個。

低聲道了句“謝謝”,她接過飯糰。

飯糰帶著餘溫,簡單的米香混合著海苔的味道,勾起了她遲來的饑餓感。

兩人就這樣並排坐著,中間隔著一段距離。

隻有偶爾掠過的海鳥鳴叫,填補著空白。

這沉默持續了很久,久到葉白以為他會一直這樣陪她坐到日落。

最終,還是霍霆琛先開了口。

他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種醞釀了許久的澀意。

“葉白,”他裡,輕輕翻過去了。

就在他還想說些什麼的時候,腳下的大地毫無預兆地猛烈一顫!

“轟隆——!”

不是雷鳴,是來自地底深處的悶響!

緊接著,是更劇烈的搖晃,碎石簌簌滾落。

“小心!”霍霆琛臉色驟變。

葉白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站起身,腳下的岩石在晃動,她幾乎站立不穩。

在山頂一塊巨石鬆脫滾落的瞬間,霍霆琛猛地撲向葉白,將她死死地護在懷裡,向旁邊相對穩固的凹陷處滾去。

天旋地轉,伴隨著震耳欲聾的轟鳴。

葉白隻感到一陣巨大的衝擊力和壓迫感,隨即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她在一陣窒息般的疼痛和黑暗中醒來。

她動了動身體,發現被沉重的東西壓著,動彈不得。

四周是狹小的空間,充滿了泥土和岩石的味道,隻有幾縷微弱的光線,從石塊的縫隙間透進來。

是塌方!他們被埋住了!

“霍霆琛?!”她立刻想起那個在最後關頭護住自己的人,心頭一緊,慌忙喊道。

冇有人迴應。

黑暗中,隻有她急促的呼吸聲。

“阿夜!霍霆琛!”她換了稱呼,聲音帶著自己都冇察覺的顫抖,又喊了一聲。

依舊是一片死寂。

恐慌瞬間攫住了她的心臟。

她努力偏過頭,想看清護在自己身上的人的情況。

就在這時,她感覺到有溫熱的、粘稠的液體,一滴,兩滴……落在她的臉頰上,帶著濃重的鐵鏽味。

是血!

他受傷了!很可能傷得很重!

“霍霆琛!你醒醒!你回答我!”葉白徹底慌了,她被困住的手艱難地移動,想要碰觸他,聲音裡帶上了哭腔,“你不準有事!聽到冇有!”

她拚命地喊著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彷彿這樣就能將他從昏迷中喚醒。

腦海中不受控製地閃過兩年前墜海時的冰冷與絕望,那種被全世界拋棄的感覺再次襲來,但這一次,夾雜著更深的恐懼——恐懼失去這個此刻用生命護著她的人。

就在她的心快要沉入穀底時,一聲極其微弱的迴應,在她耳邊響起:

“……嗯。”

隻是一個簡單的音節,卻讓葉白瞬間安心。

“你醒了?!你怎麼樣?傷到哪裡了?”她連聲追問,聲音因為激動而哽咽。

“冇事。”霍霆琛的聲音很輕,每說一個字都像是耗費了極大的力氣,“就是有點累,不知道救援什麼時候能到。”

他的聲音斷斷續續,透著一種虛弱的平靜,反而讓葉白更加不安。

“會到的,阿玫他們發現我們不見了,一定會找來的。”

她強壓下心中的恐懼,用儘可能平穩的語氣安慰他,也是在安慰自己,“你堅持住,保持清醒,彆睡,聽到了嗎?”

霍霆琛似乎低低地應了一聲,然後,他開始斷斷續續地說話,像是在交代什麼,又像是沉浸在回憶裡:

“白白,我記得廟街夜市,那串糖葫蘆,你笑得真好看……”

“還有冬天,漏風的唐樓,我們擠在一起分一碗車仔麪,你說將來要住有大窗戶的房子……”

“你

葉白是在一陣消毒水氣味恢複意識的。

眼皮掀開,映入眼簾的是小漁村診所熟悉的天花板,以及阿媽那張擔憂的臉。

“囡囡,你醒了?!”

阿媽的聲音帶著哽咽,連忙用溫熱的毛巾擦拭她的額頭。

葉白的思緒卻瞬間清明,坍塌的岩石、逼仄的黑暗、滴落的溫熱血液……記憶碎片洶湧而至。

她猛地抓住阿媽的手,聲音因虛弱而沙啞:

“他呢?霍霆琛怎麼樣?”

阿媽看著她焦急的模樣,輕輕歎了口氣,起身將她病床旁的簾子“嘩啦”一聲拉開。

病床上,霍霆琛安靜地躺著。

臉色蒼白如紙,唇上毫無血色,胸口纏繞著厚厚的繃帶,但胸膛規律的起伏顯示著他平穩的呼吸。

“他……”葉白的心依舊懸著。

“放心吧,醫生說了,冇有生命危險,就是失血過多,肋骨斷了兩根,需要好好靜養。”

阿媽寬慰道,隨即又像是想起什麼,語氣感慨。

“你們倆啊,醒來後說的話都一模一樣。”

葉白疑惑。

阿媽解釋道:

“他比你早醒一個鐘頭,眼睛還冇睜開,第一句話就是問‘白白呢?她怎麼樣?’。”

“我跟他說你冇事,他不信,非要親眼看到才行。”

“我們拗不過他,隻好把他的床挪到你旁邊,他盯著你看了好一會兒,確認你冇事,才暈了過去。”

葉白的目光重新落回霍霆琛臉上,複雜的情愫在心底翻湧。

是感激他捨命相護?

是怨懟他過往的傷害?

還是,一絲連她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心疼?

阿媽輕聲開口:“囡囡,他就是那個讓你很傷心的人,對不對?”

葉白冇有否認,輕輕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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