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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探狄仁傑第五部 第585章 微服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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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敕命在身,如千鈞壓肩,刻不容緩。離了巍峨皇城,車駕駛入狄府那條熟悉的青石板巷時,狄仁傑望著簷角垂落的冰棱消融成細珠,心中已暗做決斷。回到府中,他並未如尋常奉詔出巡般,傳召屬官、整備儀仗、更換簇新官服,反而徑直步入了書房。

書房內,炭火燃得正旺,銅爐中煨著的雨前龍井冒著嫋嫋輕煙,氤氳出淡淡的茶香,卻驅不散空氣中那份凝重。書架上整齊排列的經史子集與案頭堆疊的卷宗相映,硯台裡的墨汁尚未乾涸,一筆“慎獨”二字力透紙背,是他昨夜臨帖所書。狄仁傑屏退了所有仆役,隻留下李元芳、曾泰與如燕三人,這三位最得力、也最可信的臂膀。

“陛下雖授便宜行事之權,賜汴州刺史印信,許我節製河南道諸州兵馬,”狄仁傑緩緩落座,手指輕輕叩擊著案上那捲標注著“河南道官員異動”的密檔,目光如炬,掃過麵前三人,聲音低沉卻字字清晰,“然此番汴州之行,非同小可。接連四位官員‘意外’殞命,死法各異,卻皆與漕運、糧餉之事有所牽扯。背後主使定然勢力龐大,且行事極為隱秘,我等此去,實乃敵暗我明。”

他頓了頓,拿起案邊一枚溫潤的羊脂玉鎮紙,摩挲著上麵的雲紋:“若大張旗鼓,以刺史儀仗開道,前呼後擁奔赴汴州,無異於向暗處的毒蛇敲響警鐘,打草驚蛇之下,非但難以查清真相,恐還會將自身置於險境。故,我等需改弦更張,棄儀仗、隱身份,微服潛行。”

話音落,書房內一片寂靜,隻有炭火偶爾劈啪作響。三人皆知狄仁傑行事向來深思熟慮,此番決斷必然經過周密考量,皆屏息靜待下文。

“自今日起,”狄仁傑放下鎮,“我扮作一雲遊郎中,化名‘懷英’,不易引人追查。借診病問疾為由,行走於汴州的市井鄉野、官紳府邸,既能接觸三教九流,探聽民間疾苦與坊間傳聞,又不易惹人注目。郎中身份,進可入富貴人家診病,退可在街頭擺攤,行事最為便利。”

說完,他轉頭看向李元芳,眼神中帶著一絲期許與信任:“元芳,你武藝高強,沉穩乾練,是我最可靠的屏障。此番你不必身著千牛衛將軍袍服,隻需著一身尋常百姓的短打,暗中護衛即可。記住,非到生死關頭,絕不可暴露武力,更不可擅自呼叫地方兵甲,一切以隱秘為要。你的任務,是護住我等四人的安危,同時留意周遭可疑之人與異動,不必參與明麵上的查探,做我們最堅實的後盾。”

李元芳聞言,當即抱拳躬身,動作乾脆利落,眼中沒有絲毫猶豫與遲疑:“屬下明白!”他常年跟隨狄仁傑查案,深知暗中護衛的艱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比起明刀明槍的廝殺,這種時刻保持警惕、於無形之中化解危機的差事,更考驗心性與功力。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那裡平日裡懸掛著他的佩刀,此刻雖未出鞘,卻已做好了隨時應對突發狀況的準備。

“曾泰,”狄仁傑的目光轉向一旁的曾泰,語氣緩和了些許,“此番你依舊扮作我的學生,隨我左右,協助我整理每日的見聞、記錄醫案。閒暇之時,可藉此身份與當地的文人學子、鄉紳耆老交往,探聽士林風聲、官府軼聞,尤其是那些不便在公堂之上言說的隱秘。你的筆墨,便是我們查案的另一把利器,切不可疏忽。”

曾泰連忙躬身領命,神色嚴肅而恭敬:“學生領命!”他心中深知,自己雖無李元芳的武藝,也無如燕的機敏,但狄仁傑交付的這份差事,同樣至關重要。那些看似無關緊要的閒談、文人墨客的詩句、鄉紳間的傳聞,往往藏著破案的關鍵線索。他悄悄攥緊了手中的書卷,暗下決心,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不辜負狄仁傑的信任。

最後,狄仁傑看向如燕,眼中多了幾分柔和與期許:“如燕,你自幼在江湖中長大,心思縝密,機敏過人,應變能力極強。此番你喬裝隨行,身份可靈活變換,或扮作尋常民女,隨我‘侄女’身份左右,打理飲食起居;或扮作走街串巷的賣花女、貨郎之流,遊走於市井之間,專司打探暗線訊息,盯防可疑之人的蹤跡。你的眼睛,便是我們在暗處的利刃,務必仔細觀察,不可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如燕盈盈一拜,眼中閃爍著躍躍欲試的光芒,嘴角勾起一抹靈動的笑意:“叔父放心,如燕曉得輕重!這暗中偵查的差事,我最是拿手,定不會讓叔父失望。”她自幼跟隨肖清芳在江湖中摸爬滾打,喬裝改扮、打探訊息本就是她的強項,此刻得了狄仁傑的囑托,隻覺得渾身是勁。

“切記!”狄仁傑再次強調,語氣凝重了幾分,目光逐一掃過三人,“對外,我四人隻是途經汴州的行腳郎中與其親友隨從。懷英是郎中,元芳是護衛兼雜役,曾泰是學生,如燕是我的侄女。身份既定,便要恪守本分,絕不可泄露真實身份半句。凡事謹慎為上,多看、多聽、少言,遇到可疑之事,切勿輕舉妄動,務必先與眾人商議,再做決斷。”

“喏!”三人齊聲應道,聲音堅定有力。

計議已定,眾人即刻分頭準備。狄仁傑回到內室,取出了一身半舊不新的青色布袍——這袍子是他早年未入仕時所穿,布料雖普通,卻漿洗得乾淨整潔,領口和袖口雖有些磨損,卻更顯真實。他又從箱底翻出一個略顯陳舊的榆木藥箱,箱子邊角已被磨得光滑,上麵還刻著一個小小的“懷”字。開啟藥箱,裡麵整齊擺放著一些尋常草藥:甘草、柴胡、當歸、陳皮,皆是治病常用之物,散發著淡淡的藥香。除此之外,他還在藥箱底層暗藏了幾樣東西:一把薄如蟬翼的軟甲,可貼身穿著,抵禦利器;幾枚小巧的流星鏢,便於暗中防身;還有一根特製的銀針,不僅可用於針灸,更能檢驗食物中的毒物,是查案時的必備之物。狄仁傑仔細檢查了一遍,確認無誤後,將藥箱背在背上,對著銅鏡照了照——鏡中的人,麵容清臒,身著布袍,背著藥箱,儼然一副飽經風霜、遊曆四方的老郎中模樣,再也尋不到半分當朝宰輔的影子。

另一邊,李元芳也在整理行裝。他褪去了那身象征千牛衛將軍身份的錦袍,換上了一身深灰色的短打,布料厚實耐磨,便於行動。他將自己的佩刀用一塊粗布仔細包裹起來,負於身後,又在腰間暗藏了一把鋒利的短匕,以備不時之需。平日裡束起的長發,此刻也用一根簡單的木簪固定,臉上故意抹了些許灰塵,讓自己看起來更像一個常年奔波、老實本分的護衛雜役。他走到院中,身形挺拔如鬆,目光銳利如鷹,即便身著粗布短打,也難掩那份久經沙場的凜然之氣。

曾泰則依舊穿著他的書生袍服,隻是特意選了一件料子普通、顏色素雅的,褪去了往日為官時的光鮮。他將狄仁傑交付的卷宗謄抄在幾張薄紙上,小心翼翼地藏在書卷夾層之中,又準備了筆墨紙硯,便於隨時記錄見聞。他對著銅鏡理了理衣襟,神色間帶著幾分謹慎,卻也有著幾分躍躍欲試——跟隨狄仁傑查案多年,他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初出茅廬的書生,而是成長為了一名沉穩可靠的助手。

如燕的準備則更為細致。她尋了一套荊釵布裙,布料是最普通的粗麻,顏色素雅,裙擺不長,便於行走。她對著銅鏡,用脂粉輕輕改變了自己的麵色,掩去了幾分平日裡的明豔,多了幾分市井女子的質樸。她還準備了兩套裝扮:一套是賣花女的行頭,竹籃裡放著十幾支用彩絹製成的假花,色彩鮮豔,香氣淡雅;另一套是貨郎的裝扮,一個小巧的貨郎擔,裡麵放著些針頭線腦、胭脂水粉之類的小物件,還掛著一個撥浪鼓,輕輕一晃,便發出清脆的聲響。她一會兒換上荊釵布裙,一會兒提著竹籃,一會兒挑起貨郎擔,對著銅鏡反複打量,確保每一套裝扮都天衣無縫。

夜色漸深,狄府上下一片靜謐,隻有四人的房間還亮著微弱的燈光。次日拂曉,天色未明,天邊才泛起一抹淡淡的魚肚白,晨星尚未完全隱去,一行四人便悄然離開了狄府。沒有旌旗儀仗,沒有護衛開道,隻有兩輛毫不起眼的青篷馬車,車篷上還打了幾個補丁,車輪上沾滿了泥土,看起來就像是常年往返於各地的商旅所用。馬車內,除了些許行李和妥善隱藏的文書印信,便隻有他們四人。

馬車緩緩駛入街道,混入了出城的商旅百姓之中。此時的神都城門剛剛開啟,守城的士兵打著哈欠,隨意地檢查著出城的行人,並未對這兩輛普通的青篷馬車多加留意。街道兩旁,已有早起的攤販開始支起攤位,賣早點的鋪子飄出陣陣香氣,趕車的車夫吆喝著,挑擔的貨郎邊走邊叫賣,探親的婦人牽著孩子,低聲說著話,一派市井煙火氣息。狄仁傑坐在車內,掀開車簾一角,默默注視著這一切,眼中帶著一絲欣慰——神都安寧,百姓安樂,這便是他畢生所求,也是他此次不惜以身犯險,也要查清汴州真相的緣由。

馬車轆轆,一路向南而行。駛出神都範圍後,官道兩旁便是一望無際的田野。春風拂麵,帶來泥土和青草的清新氣息,還夾雜著些許野花的芬芳。田地裡,麥苗已抽出嫩綠的新芽,隨風輕輕搖曳,幾隻白鷺在田埂間起落,悠閒地覓食。遠處的村莊炊煙嫋嫋,隱約傳來雞鳴犬吠之聲,一派寧靜祥和的景象。

狄仁傑坐在車內,看似閉目養神,實則腦中卻在飛速運轉。他將河南道那幾起官員“意外”死亡的卷宗細節,一一反複推敲,不肯放過任何一個疑點。

陳留主簿王順,死於半月前,屍體在城外的汴河岸邊被發現,衣衫淩亂,口鼻之中塞滿了淤泥,指甲縫裡殘留著青黑色的河泥——據當地官府上報,是酒後失足落水溺亡。可狄仁傑卻記得,卷宗中記載,王順素來滴酒不沾,且他出事前一日,剛剛接手了漕糧覈查的差事,負責清點從江南運來的漕糧數目。一個滴酒不沾、且身負要務的官員,為何會深夜出現在汴河岸邊,還失足落水?那青黑色的河泥,與汴河岸邊常見的黃褐色淤泥截然不同,倒像是城郊廢棄窯廠附近的泥土。

汴州長史李嵩,死於十日之前,死在自己的官船上。據報,是夜間行船時遭遇劫匪,財物被洗劫一空,李嵩被劫匪殺害。可狄仁傑卻注意到,卷宗中描述,船艙內的財物雖被翻動過,卻並未丟失多少貴重物品,李嵩的貼身玉佩、腰間的玉帶都還在,桌上的茶杯裡還有殘茶,顯然是猝不及防之下遭遇了襲擊,而非有備而來的劫匪所為。更可疑的是,李嵩出事前,正在調查漕運途中糧餉被剋扣一事,已經掌握了一些線索,正要向朝廷上報。

宋州參軍趙毅,死於七日之前,葬身於糧倉的糧垛之中。官府上報,是夜間巡查糧倉時,糧垛意外坍塌,被活活掩埋。可狄仁傑卻從卷宗的附記中看到,糧倉的守衛說,當晚並未聽到異常聲響,糧垛坍塌得十分蹊蹺,且趙毅負責的糧倉,正是存放漕糧的重要糧倉,他近期一直在覈查糧垛的實際數目與賬麵是否相符。

滑州縣令孫謙,死於三日之前,死於家中的火場。官府上報,是夜間不慎失火,被燒死在家中。可狄仁傑卻得知,孫謙的家中有防火設施,且火勢蔓延得異常迅速,屋內還發現了打鬥的痕跡,隻是被大火燒毀,難以辨認。而孫謙,同樣在調查當地與漕運相關的貪腐之事。

這四位官員,皆在查與漕運、糧餉相關的事務,皆掌握了一些線索,卻都在即將有所突破之時“意外”身亡,死法各異,卻都透著詭異。這些看似孤立的點,究竟如何才能連成線?背後之人,究竟是誰?是為了掩蓋漕運中的貪腐之事?還是有著更為駭人的圖謀?是地方的貪官汙吏勾結?還是背後有更大的勢力撐腰?甚至,牽扯到朝中的黨爭?

狄仁傑輕輕摩挲著藥箱的背帶,指尖感受到木頭的溫潤與粗糙,目光愈發深邃。他知道,此行汴州,前路未知,凶險暗藏。背後的敵人,勢力龐大,手段狠辣,且隱藏極深,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複。但他心中毫無懼色,隻有查清真相、為民除害的堅定信念。

他相信,再精密的偽裝,也會留下痕跡;再隱秘的陰謀,也終會在細微處露出破綻。就如同醫者診病,隻要望聞問切,仔細觀察,總能從看似尋常的症狀中,找到病根所在。而他,這位名叫“懷英”的雲遊郎中,將用手中的銀針和草藥作為掩護,用更銳利的雙眼與縝密的心智,去刺破層層迷霧,探尋那被掩蓋的真相。

李元芳坐在馬車外側,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周圍的動靜。他耳力過人,能清晰地聽到遠處的馬蹄聲、鳥鳴聲,甚至是草叢中蟲豸的爬行聲。他時刻保持著戒備,手中暗暗握住了腰間的短匕,隻要有任何異常,他便能第一時間做出反應,護住車內眾人的安危。

曾泰坐在狄仁傑身旁,手中拿著一卷書,看似在閱讀,實則在默默回憶著狄仁傑之前查案的方法,暗自揣摩著此次查案的切入點。他時不時地抬眼看向狄仁傑,眼中滿是敬佩與信任——無論遇到多麼棘手的案件,多麼凶險的處境,隻要有狄仁傑在,他便覺得心中有底。

如燕則好奇地掀著車簾的一角,打量著窗外的景色。她一會兒看著田地裡的麥苗,一會兒看著路邊的野花,一會兒又觀察著過往的行人,眼中滿是靈動的光彩。但她並未忘記自己的職責,每看到一個可疑之人,都會下意識地記下對方的樣貌、衣著、舉止,心中暗自盤算著如何打探訊息。

馬車一路向南,朝著漕運重鎮汴州緩緩行去。隨著距離汴州越來越近,官道上的商旅也漸漸多了起來,大多是往來於南北的商人,帶著貨物,行色匆匆。遠處的汴河輪廓漸漸清晰,河麵上的漕船越來越多,帆影點點,往來不絕。

狄仁傑知道,汴州已近在眼前。這座繁華的漕運重鎮,表麵上歌舞昇平、商旅雲集,暗地裡卻暗流湧動、危機四伏。一場於無聲處聽驚雷的暗戰,就此拉開了序幕。而他與李元芳、曾泰、如燕四人,將以微末之身,潛入這龍潭虎穴之中,探尋那隱藏在黑暗中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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