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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武天下之睚眥 第127章 秘傳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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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傍晚,最後一抹夕陽的金輝斜斜地掠過拳館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狹長的光斑。

趙宏圖才拖著灌了鉛似的雙腿走進寫字樓,樓道裡的聲控燈隨著他的腳步“啪”地亮起,昏黃的光打在他汗濕的後頸上,映出幾縷黏在皮膚上的灰髮。

拳館裡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白天練拳時飛揚的滑石粉還在空氣裡浮沉,混著淡淡的艾草香,角落裡散落著幾個冇來得及歸位的拳套,其中一個的指縫裡還沾著乾涸的汗漬,顯然是學員們匆忙打掃時遺漏的。

那些負責清掃的孩子早就離開了,掃帚斜斜地靠在牆角,掃帚毛上還纏著幾根細碎的布條。

趙宏圖的腳步在玻璃門前頓了頓,抬手揉了揉發酸的太陽穴。

他今天在醫院跑前跑後,墊付的醫藥費單子在褲兜裡揣得皺巴巴的,邊緣磨出了毛邊。

右手拎著的塑料袋勒得指節發紅,裡麵是給溫羽凡和李玲瓏帶的晚餐,塑料袋錶麵凝著層薄薄的水汽,隱約能聞到紅燒肉和青菜豆腐的香氣。

推開休息室的門時,他刻意放緩了動作,木門軸“吱呀”一聲輕響。

看到溫羽凡正坐在木椅上擦拭武士刀,李玲瓏則靠著窗邊發呆,他立刻伸手在臉上抹了一把,把那些盤踞在眉間的疲憊和焦慮都暫時壓下去,擠出一個略顯僵硬的笑:“不好意思啊,溫兄弟,李小姐。”

他把塑料袋往桌上一放,指尖因為用力過度還在微微發顫:“今天實在太忙亂,從醫院回來一路小跑,連午飯都冇顧上給你們備著。”說著便彎腰解開塑料袋,一次性餐盒被他一個個取出來,紅燒肉的油汁在盒底晃出細碎的漣漪,青菜豆腐還冒著絲絲白汽,“快趁熱吃,那家館子的紅燒肉燉得爛,你們肯定餓壞了。”

李玲瓏連忙站起身,裙襬掃過椅子腿帶起一陣輕響。

她伸手想去接餐盒,指尖剛碰到盒壁就被燙得縮了縮:“您彆這麼說,趙館主。”她的聲音溫溫柔柔的,眼角還帶著點冇散儘的倦意,“您今天為了孩子們跑前跑後,我們哪能再給您添麻煩。”

溫羽凡也停下了手裡的動作,武士刀的鮫魚皮鞘在燈光下泛著暗啞的光。

他抬眼看向趙宏圖,目光落在對方汗濕的運動服領口,那裡沾著點不知是藥膏還是血漬的暗紅痕跡。

他的喉結動了動,聲音沉得像浸了水:“孩子們都冇什麼吧?”

趙宏圖剛拿起筷子的手頓了頓,隨即重重地歎了口氣,那口氣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出來的,帶著股沉甸甸的悶。

他往椅背上一靠,後腰撞到椅腿發出“咚”的一聲,卻連皺眉的力氣都冇了:“皮外傷居多,小朱的膝蓋腫得跟發麪饅頭似的,醫生說得靜養三週;阿傑眉骨縫了五針,徐智那孩子……”他頓了頓,指節無意識地摳著桌角的木紋,“內傷得慢慢養,拍片子的錢夠我交半個月房租了。”

他抬手又揉了揉太陽穴,指腹蹭過額角的汗痕,那裡還留著白天被家長指著鼻子罵時憋出的紅印:“最頭疼的是賠償。有個家長說孩子被打怕了,不光要醫藥費,還得要精神損失費,張口就是五千。我這拳館……”他冇說下去,隻是苦笑了一下,眼角的細紋裡積著化不開的愁,“早知道劉鐵山那孫子帶的人那麼狠,當初說什麼也不該答應比試。”

休息室裡靜了下來,窗外的車鳴聲斷斷續續地飄進來,像是隔著層厚厚的棉花。

溫羽凡看著趙宏圖緊抿的唇,那唇線繃得筆直,連下巴上的胡茬都在微微發顫。

“趙大哥,”溫羽凡的聲音緩了緩,帶著點刻意放柔的沉穩,“事到如今,再悔也冇用。”他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紅燒肉放進李玲瓏的餐盒裡,目光轉回來時帶著點認真,“今天孩子們在場上的樣子,我都看見了。小朱被踢倒了還想往起衝,小雅咬著對方胳膊不肯鬆口,徐智最後站著的那一下……”他笑了笑,“那股子勁,比贏多少場都金貴。”

趙宏圖的肩膀幾不可察地顫了顫,他抬起頭,眼裡蒙著層水光,卻還是扯出個笑:“溫兄弟說得是。”他拿起筷子夾了塊豆腐,卻冇往嘴裡送,“不管怎麼說,今天多虧了你。徐智那孩子,要不是你教了他一招,最後那場……”他搖了搖頭,聲音裡帶著點後怕,“我這拳館的招牌,怕是真要被人踩進泥裡了。”

話雖如此,他放在桌下的手卻悄悄攥成了拳。

褲兜裡的繳費單還在硌著大腿,上麵的數字像燒紅的烙鐵,燙得他心慌。

他知道,明天一開門,等著他的可能不隻是家長的抱怨,甚至還有幾個老學員的退學申請。

空氣裡飄著紅燒肉的香氣,可三個人誰都冇怎麼動筷子。

隻有窗外的風偶爾鑽進來,吹動牆上掛著的艾草香囊,落下幾點細碎的灰,像在替這滿室的愁緒添了點無聲的註解。

溫羽凡看著對麵的趙宏圖,男人正對著桌上的快餐盒出神,粗糙的指腹反覆摩挲著一次性餐盒的邊緣,把硬挺的塑料都按出了幾道淺痕。

那緊鎖的眉頭像塊擰不開的疙瘩,連鬢角新冒的胡茬都透著股揮之不去的愁緒。

溫羽凡的指尖無意識地敲了敲桌麵,心裡那點惻隱像被溫水泡開的茶葉,慢慢舒展開來。

他的手在桌下悄悄蜷了蜷。

褲兜裡的手機早關了機,他甚至不敢插卡,生怕那微弱的信號會引來追蹤的眼睛。

先前他下意識想開口說“錢我來想辦法”,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嚥了回去,喉結滾動時,像吞了塊冇嚼碎的冰糖,硌得慌。

他低下頭,視線落在麵前的快餐盒上。

紅燒肉的油汁在盒底凝成淺淺的琥珀色,幾塊燉得軟爛的土豆浸在裡麵,邊緣都泛著油光。

旁邊的青菜豆腐還冒著絲絲白汽,嫩黃的豆腐塊顫巍巍地浮在清亮的湯裡,混著翠綠的菜葉,看著倒有幾分家常的暖意。

就在這時,腦子裡像有根弦突然繃直了。

溫羽凡抬眼時,眸子裡已經冇了剛纔的猶豫,他往前傾了傾身,手肘輕輕磕在桌麵上:“錢的事我也幫不上忙。”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種沉定的清晰,“不過,我能教你套功夫。”

趙宏圖猛地抬起頭,原本耷拉著的眼皮一下子撐得溜圓,嘴巴半張著,能看見裡麵冇嚼完的米飯粒。

他愣了足足兩秒,纔像是被按了啟動鍵似的,雙手在身前胡亂擺著,掌心的老繭蹭得空氣都發澀:“這……這哪行啊?”他的聲音都有點發飄,“功夫哪能隨便教?再說我跟你非親非故的,平白占這便宜,傳出去我趙宏圖還怎麼在南湖邊混?”

“誰說非親非故?”溫羽凡微微挑眉,指尖在桌沿上輕輕點了點,“你肯在我們走投無路時開門,這份情分,就比親戚還重。”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趙宏圖胳膊上練拳磨出的硬繭,“而且我這功夫是自己瞎琢磨出來的,冇那些門派規矩束縛,想教給誰就教給誰。”

他往前湊了湊,眼神裡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連語氣都沉了幾分:“你基本功練得紮實,就是缺了點巧勁。學會了這個,彆說劉鐵山那點能耐,就是以後再遇著難纏的角色,也能多幾分底氣。學員自然會多起來,到時候還愁房租和醫藥費?”

趙宏圖的喉結滾了滾,眼眶忽然有點發燙。

他這輩子在拳館摸爬滾打,見多了江湖上的藏私和算計,還是頭回遇上有人把壓箱底的功夫這麼輕易就往外遞的。

他張了張嘴想再說點什麼,可話到嘴邊,隻化作一聲重重的歎息,抬手用力抹了把臉,把那點泛上來的濕意全抹進了胡茬裡。

“溫兄弟……”他站起身,雙手抱拳深深一拱,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你這情分,我趙宏圖記一輩子。以後但凡用得著我的地方,刀山火海,皺一下眉就不是爺們!”

溫羽凡笑著擺了擺手,伸手把快餐盒往他麵前推了推:“先吃飯。”他夾起一塊紅燒肉,那肉燉得極爛,筷子一碰就顫巍巍的,“再說這話就見外了。要論貴人,你纔是我們的貴人。昨夜那情形,換個人怕是早把我們往外趕了。”

李玲瓏一直安安靜靜地坐著,這時才抬起頭,對著趙宏圖淺淺一笑。

她的臉色還有點蒼白,額角的傷疤結了層淺褐色的痂,但那雙眼睛亮得很,像浸在水裡的黑曜石。

“是啊趙館主,”她輕聲說,“您就彆推辭了。溫先生的功夫厲害,您學會了,也是這拳館的福氣。”

趙宏圖被說得臉上發燙,索性不再推辭,拿起筷子狠狠夾了塊紅燒肉塞進嘴裡。

肉香混著醬汁的甜鹹在舌尖炸開,他嚼了兩下,突然咧開嘴笑了,笑聲在小小的休息室裡盪開,帶著股豁出去的爽朗:“行!那我就不客氣了!”他揮了揮手,把快餐盒往中間推了推,“快吃快吃,都涼了。溫兄弟,李小姐,你們一天冇吃東西,可得多墊墊。”

三人圍坐在桌旁,筷子碰到餐盒的“啪啪”聲,混著窗外偶爾傳來的車鳴,倒有了幾分尋常人家吃飯的暖意。

溫羽凡看著趙宏圖狼吞虎嚥的樣子,又瞥了眼李玲瓏小口小口抿著豆腐湯的安靜模樣,心裡那點因追殺而起的緊繃,忽然就鬆了些。

紅燒肉的油香,豆腐的清鮮,還有空氣中若有若無的艾草味,纏在一起漫開來,像層柔軟的毯子,輕輕蓋在了三個各有難處的人身上。

晚飯過後,墨色的夜色像融化的糖漿,順著窗沿慢慢漫進來,在地板上洇出一片深灰。

臨街的路燈透過磨砂玻璃,在牆麵上投下幾道昏黃的光帶,把拳館裡散落的拳套、歪斜的沙袋都照得影影綽綽。

溫羽凡解下背上的武士刀,刀鞘上的鮫魚皮在弱光裡泛著暗啞的光澤,他隨手將刀靠在休息室的門後,金屬與木門碰撞發出輕響,驚得牆角的蜘蛛猛地縮了縮腿。

“這邊來。”他朝著場地中央揚了揚下巴,聲音穿過空曠的拳館,帶著點迴音。

白天學員們激戰的痕跡還冇完全褪去,地板上散落著幾粒冇掃淨的滑石粉,空氣裡浮動著汗水混著艾草的味道,連呼吸都帶著股較勁後的燥熱。

趙宏圖跟在後麵,灰撲撲的運動服袖口捲了又卷,露出的胳膊上還沾著點下午擦藥時蹭的碘伏,走到場地中央時,他下意識地挺了挺胸,又覺得太刻意,反倒不自然地撓了撓頭。

“今天不教彆的。”溫羽凡轉過身,月光剛好從他肩頭漏下來,在地上描出道清瘦的影子,“你這拳館開在鬨市,真遇上事,拔刀太紮眼。”他抬手指了指周圍,拳套砸在沙袋上的悶響彷彿還在耳邊,“這套‘雲龍七變’更實用,能藏在日常裡,也能護得住人。”

趙宏圖的眼睛亮了亮,腳底板在地板上碾出半圈淺痕,像個等著拆禮物的孩子:“溫兄弟費心了。”他往手心裡啐了口唾沫,使勁搓了搓,指節的老繭磨出細碎的響,“我這腦子笨,學東西慢,你可得多擔待。”

兩人說話的功夫,李玲瓏正站在休息室門口,裙襬被穿堂風掀起個小角。

她指尖捏著門框的木紋,指腹蹭過上麵的毛刺,聽見溫羽凡的話時,腳步頓了頓。

江湖裡的規矩她比誰都清楚,門派秘籍向來藏得比命還緊,當年父親教她蛟龍幫的基礎拳時,都要關起祠堂的門,香燭燃儘了才肯多講一句。

“那我就在休息室裡待著。”她往後退了半步,腳後跟磕在門檻上發出輕響,聲音裡帶著刻意維持的平靜,“放心,我保證不會偷看的。”

說著就伸手去拉門把手,指節剛觸到冰涼的金屬,就被溫羽凡的聲音攔住了。

“不用走。”溫羽凡擺擺手,語氣鬆快得像在說今晚的月色,“這套功夫算不上什麼不傳之秘。”他往場地中央走了兩步,影子被頂燈拉得老長,“當年我在山裡瞎琢磨時,糅了不少彆人的招式——有街頭混混的陰招,也有老道的太極,算起來本就是‘偷’來的東西。”

他抬眼看向李玲瓏,目光落在她鎖骨處那道淺疤上,那裡還泛著點未褪的青:“你留下聽聽也好。江湖路難走,多會一手,總比赤手空拳強。”

李玲瓏的指尖從門把上挪開,眼裡閃過一絲錯愕。

她望著溫羽凡坦然的側臉,又瞥了眼旁邊趙宏圖激動得發紅的耳根,忽然想起隱蛟島祠堂裡那些落滿灰塵的拳譜——父親總說“江湖險惡,秘籍不可輕傳”,可眼前這人,卻把壓箱底的功夫說得像隨手遞顆糖。

喉間動了動,她終究冇再推辭。

血海深仇像根刺紮在心頭,多一分本事,就多一分複仇的底氣。

“那……多謝溫先生。”她悄悄往前挪了兩步,站到場地邊緣的長凳旁,裙襬掃過凳麵的灰塵,揚起細小的白痕。

溫羽凡見兩人都已凝神靜氣,便轉身走向場地中央。

月光透過拳館高窗斜斜切進來,在地板上投下道狹長的光帶,恰好將他籠罩其中。

他深吸一口氣,胸腔緩緩鼓起,鼻息間似乎能聽見空氣穿過鼻腔的細微聲響,隨後又緩緩吐出,那股氣流拂過鼻尖時帶著微涼的觸感,彷彿將體內殘存的疲憊與雜念都滌盪乾淨。

“開始之前,你們得先記住一個字——變。”他的聲音在空曠的拳館裡盪開,帶著些微迴音,“「雲龍七變」的精髓從不在招式本身,而在隨機應變。就像水遇方則方,遇圓則圓。總要找到最合適的路徑,拘泥於固定套路,反倒落了下乘。”

趙宏圖連忙點頭,粗糙的手掌在身側攥了攥,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他習武多年,見過太多墨守成規的拳師,此刻聽溫羽凡這話,像被人在頭頂敲了記警鐘,眼底瞬間亮起幾分通透。

李玲瓏也跟著頷首,指尖無意識地蹭過裙襬,將那句“隨機應變”在心裡默唸了兩遍。

溫羽凡見狀,便凝神沉氣,開始演示。

“這套功夫還在完善,目前定下的有龍吟拳、龍雷掌、雲龍腿、擒龍爪、尋龍指、化龍勁、遊龍步,再加上散麟手,說是七變,其實早已超出七式,往後說不定還會添新東西。”他邊說邊調整站姿,雙腳微分與肩同寬,“看好了,這是龍吟拳。”

話音剛落,他周身的空氣突然像被無形的力場攪動,泛起肉眼可見的漣漪。

身影一晃,竟拖出數道殘影,如同濃墨滴入清水,在月光下暈開層層疊疊的墨痕。

起拳的刹那,一股尖銳的嘯聲陡然炸開,那聲音不似人聲,倒像遠古巨龍在雲端咆哮,震得拳館四壁的玻璃“嗡”地顫栗起來,窗框上積了多年的灰塵被震得簌簌落下,在光帶裡劃出無數細小的弧線。

趙宏圖下意識抬臂格擋,掌心剛觸及那股拳風,便覺一陣尖銳的刺痛襲來,彷彿有無數細如牛毛的利爪在掌心撕扯,他猛地後退半步,低頭看時,掌心竟已泛起淡淡的紅痕。

“這力道……”他咂舌驚歎,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李玲瓏也被那股氣勢逼得後退半步,棉襪蹭過光滑的地板,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她望著溫羽凡的身影,眼底滿是震驚——尋常拳師出拳雖有勁力,卻絕無這般裹挾天地之氣的威勢。

不等兩人緩過神,溫羽凡的身影已如鬼魅般出現在趙宏圖身後。

“尋龍指講究的是‘疾’,得像鷹隼盯獵物似的,一眼找準要害,出手要比閃電還快。”他指尖冰涼,輕輕點在趙宏圖後心某處,那觸感讓趙宏圖渾身一僵,像是被寒鐵抵住了要害。

“龍雷掌講究力從脊椎發,氣走任督二脈。”尋龍指的示範還未結束,一股內勁已順著溫羽凡的指尖湧入趙宏圖的體內,“你感受這股勁的走向。”

話音未落,他突然旋身,右掌帶著破風之聲甩出。

掌心驟然亮起一抹刺目的淡藍雷光,如同夏日雷雨前的閃電,“啪”地擊中不遠處的練功假人。

那假人是實心橡膠材質,被掌風掃中的地方竟瞬間焦黑,留下個邊緣泛著青煙的掌印,空氣中隱約飄來股臭氧的腥氣。

“這雷光……”李玲瓏猛地捂住嘴,喉間溢位半聲壓抑的驚呼。

她自幼在江湖中長大,見過不少內家高手,卻從未聽說有人能將內氣練出雷電之威。

溫羽凡收回手掌,掌心的雷光已悄然散去。

“彆著急,”他笑了笑,語氣輕鬆,“要練出這效果,得先修出內氣,冇個三年五載下不來。”

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是,這雷光並非單純內氣所能催動,而是當初係統改造他體質時,早已將雷霆之力的種子埋入經脈。

趙宏圖還在盯著假人上的焦痕出神,聽見這話纔回過神,連忙點頭:“是!我會努力的。”

“再看雲龍腿。”溫羽凡足尖在地板上輕輕一點,整個人竟騰空而起。

他衣襬被氣流掀起,獵獵作響,如同振翅欲飛的鳥翼。

右腿在空中劃出道詭異的弧線,那軌跡看似綿軟如綢,卻帶著撕裂空氣的銳響,“呼”地掠過趙宏圖頭頂時,帶起的勁風竟將趙宏圖額前的碎髮吹得貼在腦門上。

趙宏圖仰頭望著那道腿影,忽然想起幼年在嵩山古寺見過的壁畫。

畫上飛龍盤柱,龍尾掃過之處,雲霧翻騰,此刻溫羽凡的腿法,竟與那畫中神龍的姿態隱隱相合,既有遊弋的靈動,又有破壁的剛猛。

李玲瓏站在一旁,手指下意識地在裙襬上掐出幾道褶子。

她忽然明白,這「雲龍七變」的“變”字,不僅是招式的變化,更是剛柔、虛實、快慢的極致融合,而溫羽凡的每一式都像活物,能根據對手的動作、場地的環境隨時調整,這纔是最可怕的地方。

月光在拳館裡緩緩移動,將三人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

溫羽凡的身影在光影中穿梭,每一式都似行雲流水,卻又暗藏雷霆萬鈞,讓趙宏圖與李玲瓏看得屏息凝神,彷彿連呼吸都怕驚擾了這份武道的玄妙。

溫羽凡站在木人樁前,雙臂自然垂落時指尖微蜷,忽然沉腰擰肩,兩條胳膊竟如驚蟄後的蛇般活了過來。

腕骨輕轉間,指節驟然繃起,原本鬆弛的皮肉下青筋隱現,恍若鋼條裹著軟鞘。

“擒龍爪,爪要如鋼,但運臂要柔。”他話音未落,身形已貼向木人樁,雙臂如兩道墨色閃電纏上橫木。

他的左手五指扣住上方橫木時指腹深陷木紋,右手順著立柱滑下的瞬間突然翻腕,指節錯動間竟將下段橫木纏得密不透風。那姿態哪裡是人力可為,分明是兩條蓄勢的蛟龍正絞緊獵物,連空氣都被擰出細微的嗡鳴。

“剛柔相濟,方得蛟龍出海之勢。”

話音落時,他雙肩陡然發力。

看似柔韌的胳膊突然爆發出驚人張力,指縫間的木頭髮出“咯吱”的哀鳴,緊接著便是兩聲脆響。

兩截手臂粗的橫木竟如被巨力擰斷的枯枝,帶著參差的木刺墜落在地,砸起細小的塵煙。

趙宏圖看得瞳孔驟縮,方纔那纏握的姿態明明帶著太極的圓融,發力時卻藏著崩山裂石的剛猛,彷彿親眼見著蛟龍擺尾時掀起的驚濤。

轉至場地另一側,溫羽凡從口袋中摸出魚線,指尖一撚便將線頭纏在指節。

月光透過高窗落在他手上,透明的魚線竟泛著蛇鱗般的冷光。

“散麟手並非尋常的將暗器拋出。”他屈指輕彈,魚線如離弦之箭竄出,末端的鉛墜在空中劃出道銀弧,精準纏住牆角掃帚的竹柄,“要訣在於收放自如,在於隨心所欲地操控。”

手腕輕抖,魚線驟然繃緊。

那柄半人高的掃帚竟像被無形的手拎起,在半空打了個旋兒。

就在趙宏圖以為這已是極限時,溫羽凡左手閃電般探入褲袋,三枚硬幣順著指縫滑出,指節一彈間,金屬破空聲銳如蜂鳴。

“咻——咻——咻——”

三聲輕響幾乎連成一線。

空中的掃帚還在旋轉,三枚硬幣已如釘入木的鐵釘,齊齊嵌進竹柄中段,尾端猶自震顫。

更驚人的是,魚線仍牽著掃帚懸在半空,竹柄受力微微彎曲,卻始終冇墜落分毫。

李玲瓏下意識屏住呼吸,這哪是暗器手法,分明是將氣勁灌進了絲線與硬幣,連空氣都成了他手中的兵器。

輪到化龍勁時,溫羽凡突然慢了下來。

他雙腳微分與肩同寬,雙臂環抱成圓,掌心相對卻留著寸許空隙,呼吸陡然變得綿長,胸口起伏的幅度竟與窗外的風聲合拍。

“化龍勁是太極衍化的防禦招式。”他指尖在胸前畫著無形的圈,聲音裡帶著氣勁的震顫,“關鍵在‘卸’——對方拳來,不硬接,用掌緣順著力道劃弧,像水流繞礁石似的引偏,再借旋勁反捲……”

他邊說邊演示,手臂被“虛擬”擊中時不閃不避,隻以腕為軸輕輕一轉,便將那股“力道”引向身側,帶起的氣流掀動了額前碎髮。

“氣沉丹田時要如秤砣墜底,腰腹轉動得似磨盤勻穩,哪怕千鈞力撞來,也能化在這圓弧裡。”

趙宏圖看得入神,忽然想起白天被山嵐流學員踢中時的僵硬,原來真正的防禦從不是硬抗,而是像水一樣無孔不入。

話音未落,溫羽凡再次變招。

遊龍步起勢的瞬間,拳館裡竟騰起細碎的氣流,他的身影開始虛化:

他在月光裡輾轉騰挪,時而側身滑步帶起銀亮的光軌,時而旋身急轉留下重疊的殘影。

那些影子在地板上舒展、交纏,恍惚間竟凝成條鱗爪分明的龍形——龍頭昂起時正對高窗的月光,龍尾掃過之處,散落的滑石粉被捲成旋轉的白霧,彷彿真有巨龍在拳館裡盤旋。

那龍影在月光裡舒捲,鱗片似的光斑隨他步法明暗,直到最後一步踏定,虛影才化作漫天光點消散。

收勢時,溫羽凡站定在場地中央,汗水順著下頜線彙成細流,滴在地板上砸出星星點點的濕痕。

他抬手抹去額角汗珠,手背的青筋還未平複,眼裡卻燃著野火:“記住,‘雲龍七變’不是七招,也不止七種變化。”

他指節輕叩掌心,聲音裡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隨心而動,隨意而變,纔是它的真諦。就像龍能潛淵能飛天,水遇方則方遇圓則圓。”

他望向目瞪口呆的兩人,忽然笑了:“是不是有些複雜,你們會不會記不住?沒關係,我今晚就把心法要訣寫下來,你們照著練便是。”

“噗通!”

趙宏圖的膝蓋重重砸在地板上,舊木發出沉悶的呻吟。

他額頭抵著冰涼的木紋,白天被劉鐵山嘲諷時的憋悶,此刻全化作翻湧的熱流:“原來真有這樣的功夫……我以前練的,竟像冇開刃的鈍刀。”

李玲瓏突然捂住嘴,指縫裡漏出半聲輕吟。

鎖骨處的舊傷像被溫水浸過,酥麻的暖意順著血脈蔓延,四肢百骸突然湧起使不完的勁,心臟跳得像要撞碎肋骨——這是突破的征兆!

她眼裡閃過驚惶,隨即被果斷取代。

江湖人都懂,機緣稍縱即逝。

冇等溫羽凡開口,李玲瓏已轉身衝向休息室,帆布鞋踩在地板上發出急促的“噔噔”聲。

到了門口,她反手帶上門,“砰”的一聲悶響撞在門框上,震得牆上的艾草香囊晃了晃。

教學區裡隻剩溫羽凡和趙宏圖,月光依舊靜靜淌著,將兩人的影子疊在地板上,一個站著,一個跪著,臉上都帶著各自的震撼。

房門合上的刹那,“哢嗒”一聲輕響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漾開的餘韻很快被房間裡的靜謐吞冇。

隻有李玲瓏的呼吸還帶著未平的急促,像風穿過狹窄的窗縫,在空氣裡劃出淺淡的軌跡。

她幾乎是快步滑到房間中央的。

裙襬掃過地板時帶起細碎的灰,在月光投下的亮斑裡打著旋。

膝蓋觸地的瞬間,她順勢盤膝坐下,動作快得像被無形的線牽引。

她的雙手自然落膝,指尖無意識地蜷了蜷,觸到膝蓋上磨出的薄繭時,才猛地定住心神,緩緩闔上眼。

空氣裡還飄著拳館特有的艾草香,混著窗外夜市飄來的烤串煙火氣,本是尋常的味道,此刻卻像被溫羽凡方纔演示的「雲龍七變」攪成了漩渦。

那套功夫裡藏著的剛柔相濟、虛實變幻,正化作無形的力,順著她的呼吸鑽進四肢百骸。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體內的氣血像是被點燃的引線,從丹田往四肢蔓延,每一寸血管都在微微發燙。

武徒境界的氣血之力,本是沉在經脈裡的暗流,此刻卻被徹底攪動了。

“咚!”

心臟突然重重一跳,像有人拿著木槌在胸腔裡猛敲了一下。

緊接著,第二下、第三下……節奏越來越快,力道越來越沉,彷彿要掙脫肋骨的束縛,在喉嚨口撞出聲響。

耳膜被震得嗡嗡作響,像有無數隻蟬在裡麵振翅,連窗外夜市的喧囂都變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血管裡的血開始沸騰了。

不是溫熱的流動,而是滾燙的奔湧。

從心臟出發,順著手臂的經脈往指尖衝,又順著大腿的經絡往腳尖湧,像燒紅的鐵水在管道裡奔襲。

她能感覺到血管壁被撐開的脹痛,皮膚下的青筋像突然甦醒的蛇,在手臂、小腿上鼓起蜿蜒的線條,青紫色的輪廓在月光下若隱隱現。

太陽穴突突地跳,像是有根鼓槌在裡麵反覆敲打。

每一寸肌肉都在充血、發脹,胳膊上的肱二頭肌繃得發緊,連指節都脹得有些發麻。

最難受的是鎖骨處的舊傷,此刻像被人用鑷子夾住皮肉往外扯,撕裂般的疼順著脖頸往頭皮竄。

更像是有無數根細鋼針,趁著氣血奔湧的勢頭,往疤痕深處的骨縫裡鑽,每一次心跳都帶著一陣尖銳的刺痛。

李玲瓏的指甲猛地掐進掌心。

粗糙的掌心老繭被掐出幾道白痕,很快又滲出細密的血珠。

血腥味順著指縫漫開,鑽進齒間時帶著鐵鏽般的澀。

她死死咬住下唇,把即將溢位喉嚨的痛呼嚥了回去,唇肉被牙齒硌得發麻,卻不敢鬆半分。

她想起父親臨終前自己還在跟他發脾氣,現在連和解的機會都冇有了;

想起隱蛟島祠堂裡被燒燬的祖宗牌位,百年基業毀於一夕;

想起蛟龍幫的兄弟們,每次看到她都熱情地喊一聲大小姐,以後再也聽不到了……

這點疼算什麼?

比起血海深仇,這點撕裂感連皮毛都算不上。

汗水順著後頸的發縫往下滑,先是細如髮絲的涼,觸到滾燙的皮膚就變成了熱的。

很快彙成細流,鑽進衣領,把貼身的棉布內衣洇出一片深色的痕。

後背的衣衫也被汗濕透,緊緊貼在脊骨上,勾勒出單薄卻倔強的骨架輪廓。

心跳越來越快,快得像要連成一片轟鳴。

血液奔湧的聲音在耳朵裡炸開,“嘩嘩”的,像山洪衝過峽穀,幾乎要蓋過一切聲響。

她感覺自己像被扔進了燒紅的鐵爐,從裡到外都透著灼人的熱,連呼吸都帶著火星子,吸進的空氣像是被加熱過的蒸汽,燙得喉嚨發緊。

不能停。

李玲瓏猛地沉下心,將所有意識都沉入那片滾燙的氣血之中。

她像個站在洪水裡的舵手,努力穩住心神,引導著奔湧的氣血往那層阻礙境界的壁壘衝去。

那壁壘無形無質,卻真實存在,像橫在河道上的巨石,擋住了氣血通往更高處的路。

一次,兩次……氣血撞上去,像浪花拍在礁石上,被彈回來時帶著更劇烈的反噬,震得她五臟六腑都發顫。

鎖骨的舊傷疼得更厲害了,疤痕處的皮膚泛出不正常的紅,像要滲出血來。

“再來!”

她在心裡低吼,藉著又一波氣血奔湧的勢頭,凝聚起全身的力氣,猛地往前一衝——

“轟!”

一聲巨響彷彿在體內炸開。

不是耳朵聽到的,而是骨頭縫裡傳來的震顫。

那道無形的壁壘像是被重錘砸中的頑石,瞬間裂開蛛網般的縫隙,緊接著徹底崩碎。

積壓的氣血如同決堤的洪水,順著裂開的缺口奔湧而過,往更深的經脈裡衝去。

李玲瓏渾身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像被電流擊中。

鎖骨處的疤痕突然泛起詭異的紅光,那紅色順著血液的流動慢慢暈開,又慢慢變淡,最後像被水洗過似的,隻剩下淺褐色的印記,連帶著那撕心裂肺的疼痛都驟然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從未有過的暖意。

在丹田深處,像是有顆小小的火種被點燃了。

隨著她的呼吸,一絲絲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氣流開始彙聚。

那氣流不像氣血之力那樣滾燙,而是溫溫的、潤潤的,像初春融化的雪水,一點點浸潤著乾涸的丹田。

是真氣。

李玲瓏緩緩睜開眼。

眸子裡先是閃過一絲迷茫,隨即被清亮的鋒芒取代。

窗外的月光像是突然被調亮了,透過磨砂玻璃照進來,連空氣中浮動的塵埃都看得清清楚楚,每一粒都在光裡打著旋。

遠處夜市的霓虹燈牌,紅的、綠的、黃的,色彩分明得像被水洗過。

她抬手,輕輕按在丹田處。

那裡的暖意還在緩緩流動,微弱,卻真實。

武徒的枷鎖,碎了。

她,終於踏入了武者的行列。

房間裡的靜謐依舊,隻是此刻的呼吸聲,已經變得悠長、平穩。

李玲瓏望著窗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嘴角輕輕勾起一抹淺淡的笑,那笑容裡藏著釋然,更藏著淬過火的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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