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性與塵埃 染血的冠冕
染血的冠冕
張謙的血跡未乾,朝堂之上的暗流卻愈發湍急。攝政王宇文護吃了暗虧,對這位日漸顯露鋒芒的年輕皇帝警惕之心大增,明裡暗裡的壓製愈發明顯。而宇文淵,在初嘗權力滋味後,非但沒有收斂,反而如同一柄剛剛開刃的利劍,渴望著更多的試煉。
他的目光,投向了掌控天下兵馬調動之權的兵部尚書——高崇。此人是攝政王的鐵杆心腹,執掌兵部多年,門生故舊遍佈軍中,是橫亙在宇文淵親政道路上最堅實的壁壘之一。
“高崇……”宇文淵在藏書閣中,指尖劃過攤開的兵部職官圖,聲音低沉,“此人根基深厚,動他,不易。”
清玉玲立於一旁,平靜地提供資訊:“高崇為人謹慎,貪墨之事做得極為隱秘。但其子高晟,性情驕縱,好結交江湖人士,在京郊有彆苑,常聚眾飲宴,揮霍無度。”
(小零:【樣本開始鎖定更高難度的目標。其策略從打擊邊緣人物轉向核心集團成員,野心與風險同步提升。
宇文淵眼中精光一閃:“子之過,父之責。若高晟鬨出些足夠震動朝野的亂子……比如,與那些‘江湖朋友’做些掉腦袋的買賣?”
他看向清玉玲,目光灼灼,不再是詢問,而是近乎命令地尋求執行方案。
清玉玲基於邏輯給出路徑:“可引導或製造事件,令高晟捲入私販鹽鐵、或與敵國暗通款曲等重罪。需周密計劃,確保證據鏈完整,並能避開高崇的掩蓋。”
“朕不需要證據確鑿到鐵板釘釘。”宇文淵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隻需要一個足夠掀起風浪的由頭,一個讓王叔無法再公然庇護的理由。剩下的……自然會有人替朕將事情鬨大。”他想到了那些被他暗中施恩、或對攝政王心懷不滿的言官。
他開始親自策劃細節。利用清玉玲提供的關於高晟活動規律、其結交的“江湖朋友”背景、以及鹽鐵走私路線的資訊,宇文淵設計了一個精密的陷阱。他甚至考慮到瞭如何利用高崇護犢心切的弱點,引其自亂陣腳。
計劃在黑暗中悄無聲息地展開。一隊“恰好”巡防到京郊的、由趙賁心腹率領的禁軍,“偶然”撞破了高晟彆苑中一場正在進行的、涉及巨額鹽引交易的密會。衝突“意外”發生,高晟及其“朋友”試圖反抗,造成一名禁軍重傷。現場查獲的貨物與往來書信,雖不足以立刻定高崇之罪,但“兵部尚書之子勾結江湖匪類,私販鹽鐵,暴力抗法”的罪名,已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
早已準備好的禦史們聞風而動,彈劾奏疏瞬間淹沒了內閣。高崇又驚又怒,一邊試圖壓下此事,一邊上奏辯解稱其子是被陷害,並反指皇帝暗中操縱禁軍,構陷大臣。
朝堂之上,風雲變色。這已不再是針對某個官員的貪汙舞弊,而是直指權力核心的激烈碰撞。
宇文淵穩坐龍椅,麵對高崇幾乎是指著鼻子的指控和攝政王陰沉的目光,他表現出了超乎年齡的鎮定與冷酷。
“高卿家,”他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令郎之事,人贓並獲,眾目睽睽。朕亦不願相信。然,國法如山,綱紀不容徇私。至於朕是否構陷……莫非高卿家認為,朕連整飭法紀、過問禁軍巡防之權都沒有了麼?”
他將自己放在了維護國法與君權的道德製高點上,反將一軍。
攝政王宇文護臉色鐵青。高崇是他臂膀,不能不保。但皇帝此番占據了大義名分,證據雖不完美,卻已鬨得沸沸揚揚,若強行壓下,不僅寒了軍中那些並非他嫡係將領的心,更會坐實他“權傾朝野、目無君上”的惡名。
激烈的博弈在朝堂內外持續了數日。最終,在各方勢力的角力和妥協下,高崇被迫上表請辭,交出兵部大權。其子高晟被流放三千裡,永不敘用。而作為交換,宇文淵也預設了攝政王推出的另一名親信接任了兵部尚書,並未能完全將兵權奪回手中。
這是一場慘勝。宇文淵清除了一個巨大障礙,但也暴露了自己的實力和意圖,與攝政王集團的關係徹底降至冰點。
捷報傳來時,宇文淵獨自站在藏書閣的最高處,俯瞰著夜幕下沉寂的宮城。清玉玲站在他身後,如同往常一樣沉默。
“清玉,你看這宮城,”宇文淵的聲音在夜風中顯得有些飄忽,“白日裡金碧輝煌,夜裡卻像一頭蟄伏的巨獸,吞噬了多少野心與屍骨。”
他沒有回頭,繼續說道:“高崇倒了,但他的黨羽還在。王叔的勢力,依舊盤根錯節。朕……還要流更多的血,才能坐穩那個位置。”
他的語氣裡,沒有了上一次勝利後的短暫迷茫,隻有一種認命般的、帶著血腥氣的堅定。他已然接受,通往王座的道路,註定由白骨鋪就。
清玉玲看著他被夜色勾勒出的、日益挺拔卻也日益孤寂的背影,記錄著資料:樣本對權力鬥爭的殘酷性認知加深,情感層麵對“必要之惡”的接受度顯著提高,內疚感等負麵情緒被進一步壓製。行為模式趨於穩定:為達目的,可犧牲棋子,亦可承受代價。
【階段性實驗結論:】小零彙總資料,【在持續的權力博弈與‘策略支援’下,樣本正加速向‘合格帝王’蛻變。其人性中屬於少年的柔軟部分幾近消失,理性、冷酷、算計成為主導。‘惡’並非以猙獰麵目顯現,而是融入其決策邏輯與價值權衡之中,成為其權力人格的一部分。】
宇文淵緩緩轉過身,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那雙眸子,在黑暗中亮得驚人,彷彿已經習慣了在陰影中視物。
“還不夠,”他低聲說,像是誓言,又像是詛咒,“還遠遠不夠。”
染血的冠冕,需要更多的祭品,才能最終加冕。而他,在清玉玲這麵映不出溫暖的鏡子前,已決心將自己徹底獻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