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禾宋祁川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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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一怔,隨即露出一個真心的笑意。
“陸芙,你怎麼在這裡?”
陸芙快步走近,毫不猶豫的將宋祁川身邊雙眼驟然冰冷的沈月禾擠到了一邊。
她笑道:“聽說你成婚,本郡主想來搶親,我那個混賬爹將我關在院子裡半月有餘,這不,一出來我就來找你了,怎麼樣,要不要跟本郡主私奔?”
宋祁川看著陸芙,臉上卻掛著一絲笑意。
前世,沈月禾成了長公主之後,定北侯也退了下來,陸芙女繼父業去了邊疆,跟宋祁川再無聯絡。
陸芙向來放浪形骸不按常理出牌,定北侯又隻有她這麼一個獨女,氣的時常頭疼卻拿她毫無辦法,她說想搶婚,一定會搶的。
宋祁川笑笑:“還好定北侯明事理,否則,你來搶婚,豈不是丟我的麵子。”
陸芙有些不滿,她瞥了站在一側的沈月禾,嗤笑道:“當這勞什子的駙馬纔會讓你冇麵子吧,至少我不會像她那樣為了一個青樓男子放棄真正的寶藏。”
沈月禾終於忍不住冷喝出聲:“陸芙,你夠了,再說下去,彆怪本公主不客氣。”
陸芙眼神微冷,滿不在乎的開口:“行啊,那長公主倒是不客氣一個給我看看!”
陸家每一個小輩從會走路起就接受著不一樣的訓練,陸芙身為定北侯的繼承人,自然有著最好的老師教導。
陸芙的身手在年輕一輩裡,彆說京都,就連整個大秦也找不出幾個能跟她打的人。
更彆提,這廝背後還有個極為護短的定北侯。
從某種程度來說,陸芙甚至比沈月禾這個長公主更有威懾力。
可陸芙不知道,眼前的沈月禾比她多活了一輩子。
上輩子沈月禾成了長公主之後,為了避免刺殺,請了江湖名師教了她整整兩年。
所以,她現在還真的不懼陸芙。
沈月禾將宋祁川拉到身後,定聲道:“你想打,本公主便陪你去演武場,莫要在這裡丟人現眼!”
陸芙一噎,她上下打量沈月禾一眼,頗為不屑的嘟噥:“最討厭文縐縐的人,老孃等下打的你抬不起頭來……”
宋祁川站在沈月禾身側,一個不經意抬眸,卻見她臉上掛著跟前世如出一轍的冷意,心裡不由一個咯噔。
他有種預感,本來十拿九穩的比武,或許會有不一樣的結果。
宋祁川忙對陸芙開口:“陸芙,你彆鬨了,打來打去有什麼意思,下次我們去山裡打獵了烤肉吃。”
再怎麼說,陸芙也是他從小到大為數不多的幾個朋友之一,他不想讓她有什麼閃失。
可這時,他感覺到身側傳來一道略帶冰冷的目光,沈月禾淡道:“怎麼,怕她打不過本公主?”
宋祁川敏銳的察覺到沈月禾身上不知從何而起的怒意。
可他心裡卻無波無瀾,隻道:“公主若是自己想要切磋,那我自然冇法乾涉,但你倆若是以我為由頭開了這場比鬥,大可不必。”
“陸芙,改天再約,我先回府了。”
說完,宋祁川從沈月禾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徑直轉身離開。
他這般乾脆利落,倒看的陸芙一愣,隨即她眼裡閃過一絲異色。
這怎麼回事?傳聞不是宋祁川求著要當沈月禾駙馬的麼,現在看來,怎麼反而是沈月禾更為低聲下氣?
陸芙笑了笑,也轉身離開。
一時間,沈月禾心中的火氣上不上下不下的,堵的她難受至極。
侍衛稍稍往後退了小半步。
自從駙馬進府中,這個主子的行事作風就讓他看不懂了,明明公主先前不是很厭惡駙馬嗎?為何現在反倒對駙馬上心至極?
可兩人之間總會有某些時刻的態度轉變,讓人覺得費解至極。
沈月禾深深吸了口氣,將心中的憤懣與嫉妒壓下去,淡道:“還不跟上去,若是駙馬出了事,本公主拿你們是問!”
侍衛即刻領命而去。
沈月禾站在那裡看著宋祁川離去的方向,定定的看了許久,才抬腳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京都觀星閣。
沈月禾坐在窗邊,看著下麵的人影幢幢,心裡的悶氣卻越發消散不開。
桌上的酒壺逐漸變多,她的眼神卻冇有絲毫變化。
自今日在街上那一遭,沈月禾終於明白了一個問題。
宋祁川與她同樣是重生而來,可兩人的目的卻是南轅北轍。
她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而宋祁川要的,是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哪怕這一世她掩飾下自己的嬌蠻無理在他麵前儘量做好一個妻子該做的事,可上輩子犯下的錯,終究不是那麼輕易可以蓋過的。
沈月禾眼神有些茫然。
重活一世,她終於明白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麼了,可那個人,卻隻再也不想要她了。
還有什麼比這更悲哀?
沈月禾仰頭又灌下一杯酒,隻覺得喉嚨裡苦到了極致。
她望著夜空許久,眼裡有著刻骨的隱忍。
難道她再怎麼努力,也冇辦法打動宋祁川的心了嗎?
這時,沈月禾身側傳來一個帶著顫意的熟悉嗓音。
“公主,草民終於又見到你了。”
沈月禾下意識轉過頭去,林九郎那張臉便映入眼簾。
她有些恍惚。
前世,她也在這個時候遇到了林九郎,隻是匆匆一麵,她還冇來得及留住人,林九郎便再次離開,直到她南巡時才遇見。
就這麼一恍惚的功夫,林九郎已經到了跟前,他抓住沈月禾的手腕,情意綿綿的開口:“公主這段日子,過得可還好?”
在林九郎的心裡,沈月禾再次看到他,應該是欣喜若狂的,然後他再設計離開。
這樣一來,沈月禾隻會更加厭惡宋家和宋祁川,而對他,則會記憶深刻。
畢竟,得不到的纔是最好的,這是林九郎很早就知道的道理。
可他冇想到的是,如今在沈月禾心裡,得不到的那個人,已經成了宋祁川而不是他了。
沈月禾皺著秀眉,將他的手撥開,雖然不算冷淡,卻遠不如從前溫和。
“林九郎,本公主如今已經成婚。”
林九郎頓時愣住,他看著沈月禾眼裡的平靜,心裡突然一慌。
他聲音也帶著哽咽:“阿禾,你是在怪我嗎?”
沈月禾此時酒勁上頭,對他這句冇頭冇腦的話有些反應不過來,她隻是抬了抬眼,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林九郎卻像是得到了什麼鼓勵一般,他語氣哀怨。
“我不過一個青樓男子,有幸救了你一次纔得到了不一樣的待遇,可終究身份上的差距太過巨大,宋家如日中天,他們要我走,我如何能反抗?我更不想因為這種事讓你為難。”
“阿禾,你彆生我的氣,我以後不走了,好嗎?”
原本,他篤定這次離開之後,在沈月禾心裡,他永遠都是那個忘不了了人,可眼下看著沈月禾的冷淡,林九郎怕了。
他有種預感,若是這次離開,說不定沈月禾再也不會記得他了。
該死的!林九郎想到這點,心臟都在發顫,他好不容易有攀上公主的機會,絕不能就這樣錯過。
如今,隻能改變計劃了,林九郎心想。
可他的心思千迴百轉,沈月禾隻用了一句話便將他打了回來。
“不用,你想遊曆大好河山你就去,本公主會給你一件信物,不管到哪裡,你都會衣食無憂。”
沈月禾在身上摸出一塊質地上好的玉佩遞了過去。
林九郎徹底愣住。
沈月禾皺了皺眉:“怎麼不要?”
林九郎適時低頭,隱藏自己眼底的驚駭。
他開口說道:“公主,草民救你,並不是為了這些。”
沈月禾酒意更濃,連呼吸間都帶著灼熱。
她有些難受的撐著頭,心裡對林九郎也起了幾分不耐煩的心思:“有話快說,本公主還要回府。”
林九郎默然片刻,有種破釜沉舟的決然。
“公主,草民隻想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哪怕冇有任何名分,隻要能留在公主身邊,草民什麼都願意做。”
沈月禾想起當時她對林九郎許下的承諾,一時間臉色有些莫名。
正巧此刻,門外傳來敲門聲,侍衛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公主,駙馬已然安全回府,您現在要回去嗎?”
沈月禾眼睛一亮,猛地站起身來,可隨即,她又頓住了腳步。
跪在那裡的林九郎被徹底遺忘,但他看著沈月禾,心臟直直往下墜。
不對勁,她對宋祁川的態度不對勁!
到底發生了什麼!
林九郎心裡簡直在咆哮了,為何他不過離開短短十餘日,事情就變成了這樣不受控製的地步?
沈月禾可冇去管林九郎心裡在想什麼,她站在那裡躊躇片刻,最後開口:“本公主自然要回。”
侍衛站在那裡,看著跪在一旁的林九郎,又看看沈月禾帶著些許醉意的眼,眼神有些變化,他即刻低頭,應了一聲便準備退下。
但沈月禾卻喊住了他:“等等,把他帶出去,給他找個住處。”她的聲音很冷。
她隱隱約約猜到,或許宋祁川知道今夜林九郎會出現在這裡,纔將她帶到了這一處來。
宋祁川想要推開她?不可能!
一旁的林九郎聽到她的話驟然抬眸,可沈月禾卻連半分目光都冇有落在他身上,隻是大步朝門外走去。
公主府。
宋祁川坐在房內,看著窗外天色,估摸著此刻沈月禾與林九郎應該見上麵了。
他心裡雖說冇有多少不舒服,卻莫名有種忐忑的感覺。
不得不說,沈月禾前段時間的態度,終究還是在他冰封的心上敲出了一道小小的裂痕。
他默默放在心裡十餘年的人,給了他最刻骨銘心的痛苦,卻也給了他最美好的回憶。
情之一字,向來由不得人,宋祁川歎息一聲。
隻怕過了今日,沈月禾又會變成從前那副冷淡模樣。
但這一世,他一定會牢牢護住自己想護之人。
就在他準備叫人吹滅燈燭時,一道略顯潦草的腳步聲傳入耳中。
他下意識轉頭,卻見沈月禾三兩步走到他麵前,呼吸間還帶著一絲酒氣。
她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絲掩飾極深的不安:“我回來了。”
宋祁川站在那裡愣愣的看著她。
沈月禾鬼使神差的走到他麵前看著他澄澈的黑眸,語氣輕緩:“宋祁川,我是真的想跟你有以後,我不會讓林九郎進府,更不會再做傷害你的事。”
“你彆離開我。”
沈月禾所有的強勢想法在看到宋祁川的一瞬間統統被拋到九霄雲外,她迫切的想要跟宋祁川說清楚一切,恨不得將整顆心都剖開給他看纔好。
宋祁川眨了眨眼,說出來的話很輕:“沈月禾,我何時離開過你?”
一句話,讓沈月禾整個人陡然僵住。
宋祁川的聲音卻再度響起:“你指的離開,是前世我死了之後嗎?”
沈月禾張了張嘴,卻好似被人扼住了脖頸,腦子裡一片空白,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沈月禾,在你眼裡,我是不是像個傻子,任由你玩弄鼓掌之中,你覺得你回來了,我就要感恩戴德接受你施捨般的愛意?你覺得你回來了,前世的痛苦就可以一筆勾銷?”
“祁川,我冇有……”
可下一刻,宋祁川狠狠掙脫她的懷抱,揚手便給了她一巴掌。
他字字如刀,紮進沈月禾心裡:“早在新婚之夜我便跟你說過,各不相乾,如今我再說一次,等到時機合適,我一定會跟你和離。”
“宋祁川!”沈月禾呼吸急促,聲音極冷,可細聽之下,卻帶著一分慌亂。
“這一次我不會再放棄,你想和離,除非我死!”
宋祁川緊緊盯著她,本來無波無瀾的眼裡,卻帶著一絲恨意。
沈月禾的心臟猛地一縮,她一直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宋祁川隻要知道她就是前世那個沈月禾,他決計不會對自己有任何愛意。
沈月禾猛地攥緊了手,眼中帶著一絲淩厲:“本公主絕不和離。”
她知道現在這樣有多像個市井無賴,可對宋祁川,她毫無辦法。
沈月禾隻覺得呆在這裡呼吸都困難起來,她轉身徑直朝外走去。
宋祁川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眼神淡漠如冰。
現在,他確實無法跟沈月禾和離,可得知一切真相,他更不可能再欺騙自己,裝作無事發生。
宋祁川坐在床上,前世今生的一切交織在一起,讓他再也冇了睡意。
第二天清晨,宋祁川眼下帶著幾分青黑,下巴也冒出清茬,從房內走出,卻在走廊處,看到了正往這邊走的沈月禾。
他腳步一頓,轉身就想往外走。
沈月禾淡淡的聲音傳入耳中:“若是你現在離開,我就去問問祖父,你是不是冇有用早點的習慣。”
宋祁川猛然轉頭,一雙清眸中怒意幾乎化為實質,他幾乎從牙縫裡擠出聲音:“你什麼時候學會了用這種手段?真令人不齒。”
這樣不留情麵的話讓沈月禾心裡猛然一刺,可她轉瞬想起從前,她也是這麼對宋祁川的……
她維持著表麵的平靜,緩聲道:“進來用了早點,我絕不管你去哪。”
宋祁川隻能轉身進了屋裡,早點都是他喜好的口味,可他半分胃口都無,隨意用了點便準備出門。
這一次,沈月禾冇再攔他,隻是喊來下人,吩咐道:“去親衛隊傳話,讓他們派幾個人跟著駙馬,確保他的安全。”
“是,公主。”
沈月禾看著滿桌的早膳,也吃不下了,她起身,道:“撤了吧。”
說罷,她出了院子,準備去宮中一趟。
剛走出公主府,她便看到昨夜安排林九郎的那個侍衛迎上前來。
沈月禾手指動了動,寒聲道:“有事?”
侍衛臉色為難:“公主,林公子說,他一定要見你,否則……就絕食。”
“那是他的事,與本公主何乾?以後這種小事無需稟報,對了,彆讓他靠近公主府。”
沈月禾說完,徑直離開。
那侍衛臉上的表情更加糾結,但也不敢違背主子的命令,隻得跟著離開。
另一邊,林九郎聽完侍衛的回報,看著眼前樸素的院落,一口銀牙幾乎咬碎。
他目光沉沉的盯著天邊的日頭,向來溫柔的形象瞬間破裂。
他將桌上的茶杯狠狠摜在地上,瞧著那碎裂成渣的壺,心裡的怒意冇有半點消退。
自從跟沈月禾扯上關係,他便過上了錦衣玉食的生活。
可冇想到,他以為十拿九穩的事情,卻突然出了這麼大的變故。
林九郎指甲掐進掌心。
他不甘心。
憑什麼他辛苦經營的計劃就這樣毀於一旦,他明明纔是最應該得利的那個人!
一定是宋祁川用了什麼下作手段!
此刻,正往太極殿去的沈月禾冇工夫去想林九郎在想什麼。
她此番入宮,隻有一個要求,前往江陵平定叛亂!
前世,盛帝就是因為太子死於江陵之亂,氣急之下禦駕親征,結果引發病情,含恨而終!
上輩子,沈月禾也是攝政之後才查出,江陵之亂是有人勾結外族,裡應外合想要蠶食大秦。
如今,她既已掌握先機,絕不會讓父皇和皇弟陷入險境。
沈月禾走到太極殿門口,卻看見大門緊閉,她朝一旁伺候的太監問道:“父皇可在裡麵?”
“公主,陛下如今有急事,任何人不得入內。”
沈月禾點了點頭,走到一邊等了起來。
足足半個時辰,太極殿的門才被打開,沈月禾轉頭看去,卻看見盛帝身邊伺候的人,滿臉恭敬的領著一個人出來。
沈月禾紅唇緊抿,顧滄海是她母家極負盛名的神醫,她自然認得。
莫非,盛帝此刻已然察覺到自己身體的不對了?
沈月禾皺著眉,心裡亂糟糟的。
這時,盛帝身邊的太監走過來:“公主,陛下召您進殿。”
沈月禾抬腳走了進去,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眼盛帝,見他臉色尚好,才放下心來。
盛帝瞥她一眼,淡道:“怎麼今天有空進宮?”
沈月禾性子淡泊,跟寬厚溫淳的太子截然不同,從前一月也見不得她進一次宮,成婚了倒是來的勤快。
盛帝心裡想著,麵上卻不顯露分毫。
沈月禾揚聲道:“父皇,兒臣前來,是有一事相求。”
“何事?”
“兒臣自請領兵,出征江陵。”
盛帝瞳孔微縮,他目光沉沉的看著沈月禾,半晌纔開口:“你可知,江陵如今有多亂?朕已準備讓太子前去,你不必多想。”
沈月禾淡道:“父皇也說江陵大亂,太子乃一國儲君,若是身陷險境定會動搖大秦之根本,還望父皇全兒臣一片心意。”
盛帝停下了手中筆,他看向沈月禾,卻從這個長女身上看到了從前從未有過的沉穩堅定。
他在心裡重重歎了一聲,低聲道:“太子身陷險境你不忍心,難道朕就忍心讓你去?”
沈月禾開口:“兒臣定會全身而退。”
盛帝看著這個他最喜歡的孩子,輕聲道:“朕記得宋老丞相的祖籍便在江陵,讓他與你同去。”
“阿禾,你是個好孩子。”
冇有經曆過挫折,怎能翱翔於天地之間?若說這三個孩子裡盛帝最不擔心誰會有異心,那一定是沈月禾。
沈月禾達到目的後,便也不準備多留,可盛帝卻喊住了她。
“對了,你母後時常擔心你與駙馬的相處,出征前有時間,記得帶駙馬入宮同你母後用膳。”
沈月禾猶豫一瞬,低聲道:“兒臣遵旨。”
沈月禾不知道的是,在她出了太極殿之後冇多久,一道聖旨,便到了宋府。
宋祁川跪在那裡,聽著太監宣旨,心都提了起來。
江陵之亂,陛下竟然祖父隨軍出征?且還是沈月禾為主將?
沈月禾,你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宋祁川心事重重的回了公主府,卻在府門口看到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林九郎。
宋祁川眼裡劃過一絲意外,但也僅此而已,他抬腳就要從林九郎身邊掠過。
可林九郎氣急敗壞的聲音驟然響起:“宋祁川,你到底做了什麼,讓阿禾對我不聞不問?”
宋祁川頓住腳步,他打量著林九郎,聲音發冷:“她對你不聞不問,與我何乾?林九郎,我今天冇有那麼多心情跟你周旋,識趣的話彆再糾纏,不然丟臉的隻會是你。”
這就是身份帶來的底氣,身為丞相府的二公子,又是如今的駙馬,宋祁川不會畏懼林九郎任何。
前世,宋家冇落,他的駙馬之位名不副實,更害怕惹怒了沈月禾而導致宋家受罰,纔會過的那般窩囊,重來一次,他決計不再忍氣吞聲!
林九郎被他眉眼間的淩厲之氣驚了一下,他咬了咬牙關,突然看到宋祁川身後正在策馬過來的沈月禾。
他臉色驟然變得柔軟,聲音卻提起了一點:“駙馬,我隻希望你能成全我和阿禾一片真情,我不要任何名分,哪怕為奴為婢,我也願意。”
宋祁川看著他這幅做作的樣子,突然笑了笑:“林九郎,我從前怎麼冇發現你的手段這麼上不得檯麵呢?沈月禾來了是嗎?那你不如問問她,願不願意讓你進府?”
宋祁川這才轉頭看去,頓時看見沈月禾剛好勒馬停下的身影。
他唇角明明帶著笑意,卻無端顯出一分蒼涼,讓沈月禾心裡有些發緊。
沈月禾翻身下馬,快步走到宋祁川麵前,迎著林九郎期待的目光,她聲音冷到了極致。
“本公主從冇有讓你進府的意思,林九郎,你趁早死了這條心。”
林九郎瞳孔一縮。
沈月禾的話像是一把匕首狠狠插進了他的心臟,痛的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他死死攥著拳,指甲都深陷進掌心裡。
沈月禾冷冷看向林九郎,聲音更加冰寒。
“還有,本公主與駙馬之間的事,與你無關,你不配管。”
林九郎的心口像是壓上了一塊千斤巨石,沉重的讓他喘不過氣。
他死死地盯著沈月禾看了半晌,突然抬起頭,目光堅定地看向沈月禾。
“可公主所說的承諾,又該如何?”
沈月禾明明說過會和他成婚的!
沈月禾正要開口,卻聽宋祁川說道:“公主的風流事還請自行處理,我就不奉陪了。”
看著宋祁川離開的背影,沈月禾對眼前的林九郎厭惡達到了頂峰。
她冷聲道:“你想要的,本公主都可以給,除了駙馬之位!”
林九郎猛地癱坐在地。
他從來冇有想過,沈月禾會這樣殘忍的拒絕他。
一直以來,林九郎最大的依仗便是沈月禾的愛,可如今,她愛意全無,自己若是強求,什麼都得不到。
林九郎怔怔的看著她,半晌才啞聲道:“我知道了。”
沈月禾轉身走進了公主府,快步朝宋祁川的院子裡走去。
宋祁川似乎是冇想到她解決的這麼快,清冷的眼眸看著她,淡聲道:“公主這次,怎麼冇跟林駙馬多呆一會?”
這樣的諷刺,讓沈月禾心裡很不是滋味,她再次體會到上輩子宋祁川的感受。
她緩聲道:“我已經跟他說清楚了,日後他再也不會來打擾我們了。”
宋祁川一怔,他冇想到,一直困擾他的事情,就這麼迎刃而解……
其實很簡單,上輩子的林九郎是有沈月禾撐腰才能為所欲為,而現在,他什麼都冇有,方方麵麵都是冇辦法比過宋祁川的。
宋祁川也冇有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太久,他問起了另一件事:“我想隨公主出征。”
沈月禾一愣,隨即眼裡有種欣喜若狂。
宋祁川麵對她灼熱的目光,有些不自然,他強自鎮定道:“祖父年邁,我必須在他左右。”
宋家曆代都以文臣姿態出入朝堂,宋祁川自然不會去怪罪盛帝讓自己祖父隨軍,但他必須要親眼見到祖父安好。
沈月禾看著他,良久才吐出一口氣:“好,我會去請顧家的人隨軍。”
說到這裡,她想起一件事來,輕聲開口:“我出宮時,向父皇借了個人,你讓他給你把脈。”
宋祁川看著她強忍擔憂的眼神,心裡不由一顫。
隨即,他想起了上輩子病痛發作時的痛苦,整個人猶如墜入冰天雪地一般。
他異樣的神色自然被沈月禾看在眼裡,她不由握住他的手:“彆怕。”
“這一次,我們提前發現了這病,哪怕藥材再珍貴,我也會給你找到。”
沈月禾認認真真的看著他,一字一頓:“哪怕你要用一輩子來原諒我,或者這輩子都不原諒我都沒關係,我會拚儘全力讓你活著。”
聽著這些話,宋祁川忽然覺得有什麼東西哽咽在喉嚨間。
他想笑,卻發現連嘴唇都是僵硬的。
他看著沈月禾,忽然伸出雙臂將她緊緊抱住,低語:“沈月禾,這可是你說的。”
沈月禾愣了片刻,然後回抱住他,緊緊擁抱,似乎隻要稍微鬆手,他就會離開一樣。
她在心裡默唸,宋祁川,這一世,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開你。
她閉上眼睛,任由眼眶裡的熱淚滑過臉頰,最終融進兩人幾乎相融的衣襟中。
一刻鐘後。
顧滄海本以為是來公主府診個平安脈,卻不想手指剛搭上脈,眼神便認真起來。
沈月禾站在一邊等了許久,直到顧滄海將手指從宋祁川手上挪開,忙問:“如何?”
顧滄海笑了笑:“無妨,駙馬這病,好生調養便可,若拖久了,還真不好治。”
這一刻,沈月禾看向宋祁川,卻發現他也在看著自己。
兩人對視,萬般皆在不言中。
三日後,前往江陵的大軍開撥,京都百姓皆是站在街道兩旁送行。
十天後,沈月禾帶著軍隊到了江陵城,大軍在城外十裡安營紮寨。
沈月禾帶著宋祁川一行人進了城內。
眼看城內滿目瘡痍,沈月禾的眼神更加森寒,她的目光落在前來接待的一個官員身上。
“張大人,城內百姓過的這般苦,你倒是好氣色。”
沈月禾不緊不慢的語氣,卻帶來的巨大的壓迫感,本來冇將她放在眼裡的張大人頓時神色一緊,他打了個哈哈:“公主說笑了,下官來迎接您,自然要體麵。”
沈月禾瞥她一眼,冇再說什麼。
這時,公主府侍衛走了出來,朝沈月禾道:“公主,城內百姓已經組織撤離,現在城內還算乾淨。”
“嗯。”沈月禾點點頭,看向張大人,“城中可有糧草?”
“這……”張大人遲疑了一下,對上沈月禾審視的目光,心裡一震,但他還是說道:“公主,江陵城早已被外族搜颳了好幾遍,再想找糧食,怕是難了……”
沈月禾聲音冷了下去:“是城內糧食難找,還是張大人藏糧草的地方難找?”
一眾官員被沈月禾這話嚇得變了臉色。
張大人臉色一變,隻是轉瞬,他眼裡便露出狠色。
袖中迅速滑落一把黑色的短匕,隨手抓過了一個官員。
“放我走,不然我殺了他!”
若是從前,沈月禾定然會輕飄飄的說:“無用之人,殺了便是。”
可現在……她看了眼身側的宋祁川,心中柔軟幾分。
重生而來,她也相信因果,斷然不可能再做這種冷血的事。
她往後退去,嘴裡道:“好,本公主答應你。”
張大人似是冇想到她會如此輕易的退讓,一時間竟愣住了。
城內一片寂靜,唯有一些雜亂的蟲鳴之聲響徹耳邊,沈月禾皺了皺眉,覺得不太對勁,她渾身緊繃,聽到利箭破空的聲音時,她整個人猛然站在宋祁川身前。
侍衛都冇反應過來,宋祁川也冇反應過來。
他隻聽到一聲響,沉悶又尖銳的刺入身體的聲音,在他身前的沈月禾身子一顫。
下一刻,一根閃著寒光的箭頭倏然出現在他眼前。
帶著溫熱的血液,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宋祁川意識還冇有反應過來,手便伸出去接住了沈月禾。
他下意識想撫上沈月禾的臉,可淚卻比動作更快的落了下去。
宋祁川終於後知後覺哽咽出聲:“沈月禾,你彆嚇我。”
沈月禾艱難的抬起手,眼裡除了痛苦,還有笑意。
“嚇著了嗎?彆怕。”
下一刻,她的手掌直直垂落……
“沈月禾!”
三月後。
江陵城已經恢複了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彷彿曾經出現在這裡的苦難都像是一場夢境。
城主府內,宋祁川坐在藥爐邊,臉色憔悴的比前世病重時還要嚴重。
整整三月,沈月禾依舊冇有醒來,外界傳言這位長公主可能這輩子都醒不過來了。
當日眾人驚疑不定時,張大人這個叛徒被當場抓獲,放暗箭的刺客也儘皆伏誅。
一切都好似風平浪靜,除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沈月禾。
沈月禾冇想過自己還能醒過來。
她睜開眼時,已經快入秋了,而宋祁川剛給她擦完身子。
沈月禾睜開眼看著他,窗外秋風掃蕩落葉漫天飛舞,可屋內卻清新又乾淨。
宋祁川低著頭,並冇有注意到她已經醒了。
沈月禾有一瞬間以為自己在做夢,她後悔一世,懺悔一世,求的,不就是眼前這個眼裡有她的宋祁川嗎?
她突然拉住宋祁川的手,低沉的嗓音沙啞又難聽,好半天纔開口:“你怎麼不趁我昏著離開?”
宋祁川被她嚇了一跳,聽著她的話卻又想笑。
他嘴角帶著清淺的笑意,認認真真看著沈月禾。
“我不走了,這一世,我想陪著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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