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詭異錄 第267章 預言的終章
聖誕夜的雪下得很凶,像要把整座小鎮的輪廓都磨平。艾莉森攥著那頁泛黃的羊皮紙,指腹反複蹭過最後一行字——“預言之子的故事,隻能到此完結”。壁爐裡的火焰突然劈啪作響,映得盧卡斯臉上的疤痕忽明忽暗。
“它在催我們了。”盧卡斯把銀質十字架按在玄關的舊木箱上,箱蓋縫隙裡滲出暗紅的光,像凝固的血。去年聖誕也是這樣的雪夜,他們在廢棄教堂的地窖裡找到這箱子,裡麵除了預言手稿,還有半朵乾枯的紅玫瑰,花瓣邊緣泛著詭異的金屬光澤。
艾莉森突然想起手稿開篇的話:“玫瑰擁抱萬物時,陰影便在根係裡織網。”她轉頭看向窗台,那盆盧卡斯養了三年的玫瑰正在發抖,明明是寒冬,卻瘋長出新的花苞,殷紅得像要滴下來。
“檢查裝備。”盧卡斯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他腰間彆著祖父留下的黃銅鑰匙,據說能鎖住“不該醒的東西”。艾莉森摸了摸口袋裡的番茄掛件——那是用紅繩編的,盧卡斯說這顏色能驅散陰影,“就像聖誕襪裡的糖果,總得有點暖色調鎮著”。
午夜鐘聲敲響第一下時,木箱突然劇烈震動。箱蓋彈開的瞬間,一股混合著腐葉與檀香的氣味湧出來,手稿上的字跡開始遊走,像活過來的蛇。艾莉森看見“預言之子”四個字扭曲成一張臉,眼睛的位置空著,黑洞洞地盯著她。
“是時候了。”盧卡斯拽起她的手往閣樓跑。樓梯轉角的鏡子裡,他們的影子後麵跟著個模糊的輪廓,手裡捧著束枯萎的玫瑰。艾莉森想起三天前收到的匿名包裹,裡麵是片玫瑰花瓣,夾著張紙條:“四季綻放的,從來不止花朵。”
閣樓的天窗正對著教堂的尖頂。盧卡斯爬上梯子,把黃銅鑰匙插進天窗鎖孔,鑰匙轉動的聲音像齒輪在咬碎時光。艾莉森翻開手稿,發現空白頁上多出一行新字:“最後的獻祭,是未說出口的告彆。”
她突然明白過來,猛地轉頭看盧卡斯。他正舉著相機拍窗外的雪,鏡頭裡落進半朵玫瑰——是從窗台飛過來的,花瓣上的露珠在閃光燈下亮得刺眼。“這張照片要叫‘雪夜玫瑰’。”他笑著說,耳尖紅了,像那年在聖誕市集,她把熱可可蹭到他圍巾上時的顏色。
手稿突然自燃起來,灰燼飄向天窗。艾莉森撲過去想抓住它,卻被盧卡斯拽進懷裡。他的襯衫口袋裡露出半截紅繩,是她編番茄掛件剩下的,他說要留著編個玫瑰結。“彆碰它,”他的聲音發顫,“預言說的‘完結’,不是消失。”
火焰熄滅的地方,剩下那半朵乾枯的玫瑰。它突然舒展花瓣,在雪光裡開出妖異的紅,根係纏繞著盧卡斯的手腕,像串滾燙的鎖鏈。艾莉森看見他手臂上浮現出和手稿上一樣的紋路,像被時光刻下的樂譜。
“我以浪漫起筆的,”盧卡斯低頭吻她的額頭,鑰匙從他掌心滑落,“該由你來續寫了。”他把相機塞進她手裡,快門鍵上還留著他的溫度。
天窗“砰”地合上,黃銅鑰匙在地上轉了個圈,停在那朵盛開的玫瑰旁。艾莉森舉起相機,鏡頭裡的盧卡斯正在變得透明,像被雪融化的糖人,隻有手腕上的紅繩越來越亮,最後化作一道光鑽進相機。
雪停時,教堂的鐘聲剛好敲完十二下。艾莉森走下閣樓,看見窗台的玫瑰已經謝了,花盆裡長出顆紅色的果實,像個小小的番茄。她翻開相機相簿,最後那張“雪夜玫瑰”裡,盧卡斯的影子旁多了行字:“陰影織成的網,其實是時光的藤蔓。”
口袋裡的番茄掛件突然發燙。艾莉森摸出來,發現紅繩上多出個小小的玫瑰結。她想起盧卡斯沒說完的話,想起手稿裡那句被灰燼蓋住的結尾——“所謂完結,不過是換種方式綻放”。
街道上開始有孩子的笑聲。艾莉森把相機塞進聖誕襪,轉身往廚房走。冰箱裡還有去年曬的番茄乾,盧卡斯說要做番茄湯當新年早餐。她拿出鍋時,看見鍋底沉著片玫瑰花瓣,在水裡輕輕搖晃,像在說個未完待續的故事。
窗外的雪又開始下了,落在番茄掛件上,折射出細碎的光。艾莉森突然笑了,原來有些告彆,真的能像玫瑰一樣,在時光裡開成永恒。
新年的第一縷陽光鑽進廚房時,番茄湯剛好咕嘟出個泡泡。艾莉森舀起一勺,看見湯底沉著的玫瑰花瓣浮上來,在熱霧裡輕輕打轉,像片不肯落下的晚霞。
她想起盧卡斯總說“食物裡要藏點念想”。去年聖誕他烤的薑餅人,每個背後都用巧克力醬畫了小鑰匙,說“吃下去,就能開啟新一年的門”。現在那些薑餅人的形狀,還刻在烤箱內壁的油漬裡。
相機突然在口袋裡震動。艾莉森掏出來,發現相簿裡多了張新照片——是閣樓天窗的特寫,雪光透過玻璃,在地上拚出玫瑰的影子,旁邊有行手寫的小字:“看影子的方向。”
她猛地抬頭看向窗外,教堂尖頂的影子正落在院子裡那棵老銀杏樹下。樹下的積雪裡,露著個黃銅色的角——是那把從閣樓掉下來的鑰匙。
鑰匙插進樹下的鎖孔時,傳來齒輪轉動的輕響。泥土鬆動的地方,冒出個鐵皮盒子,裡麵裝著本褪色的筆記本。第一頁是盧卡斯的字跡:“玫瑰的根係會記得所有季節,就像相機記得所有瞬間。”
筆記本裡夾著張購物清單,上麵是她寫的“番茄、肉桂、玫瑰醬”,每個字旁邊都畫著小符號:番茄上畫了道閃電,肉桂棒變成了魔法杖,玫瑰醬的瓶子上,盧卡斯畫了對翅膀。
“原來你也愛收藏這些。”艾莉森的指尖劃過紙頁,突然發現背麵有行鉛筆字:“當番茄紅透的時候,就去教堂地窖。”
她想起窗台那盆長出番茄果實的玫瑰,現在正掛在廚房的通風口,被暖風烘得越來越紅。就像盧卡斯說的,有些植物會在時光裡換副模樣,把花瓣變成果實,把香氣釀成酸甜。
三月的第一個晴天,番茄終於紅得發亮。艾莉森摘下它,放進盧卡斯留下的銅盤裡,果實的影子在盤底晃出玫瑰的形狀。她拿著銅盤往教堂走,路過聖誕市集的舊址,攤主笑著遞給她塊玫瑰糖:“像去年那個小夥子說的,甜裡總得帶點花香。”
地窖的門還是老樣子,隻是門環上纏了圈新鮮的玫瑰藤。艾莉森用那把黃銅鑰匙開啟門,看見角落裡擺著台舊膠片機——和盧卡斯拍雪夜玫瑰時用的是同一款。旁邊的木箱裡,堆滿了洗好的照片。
最上麵那張是她的睡顏,背景是去年聖誕的壁爐,她的嘴角沾著點巧克力,盧卡斯在旁邊寫:“聖誕襪裡最甜的禮物。”下麵那張是番茄掛件的特寫,紅繩上的結被放大,能看見纏繞的圈數,剛好是他們認識的天數。
翻到最後一頁時,艾莉森停住了。照片裡是片空白的雪地,隻有行腳印通向遠方,儘頭畫著個小小的番茄,旁邊寫著:“未完待續的,從來不是故事。”
身後突然傳來相機快門聲。艾莉森猛地回頭,看見盧卡斯站在地窖門口,手裡舉著那台紅色的舊相機,鏡頭上的玫瑰花瓣還在晃。“你看,”他笑著說,耳尖紅得像熟透的番茄,“我說過,完結不是消失。”
陽光從地窖的氣窗漏進來,落在他襯衫口袋露出的紅繩上。艾莉森跑過去抱住他,聞到他身上有番茄湯和玫瑰醬的味道,像所有被時光收藏的、溫暖的片段,終於在此刻重逢。
相機從盧卡斯手裡滑落,在地上轉了個圈,鏡頭對著他們交握的手——她的番茄掛件,和他手腕上的玫瑰結,剛好拚成個完整的圓。
後來艾莉森把這張照片夾進筆記本,放在“未完待續”那頁的旁邊。她在空白處畫了顆正在發芽的番茄種子,根須纏繞著玫瑰的藤蔓,往紙頁深處蔓延,像要鑽進時光的褶皺裡。
就像盧卡斯說的,有些故事從來不會真的結束。它們隻是換了種方式生長,在番茄的酸甜裡,在玫瑰的芬芳裡,在每個被陽光曬暖的瞬間裡,悄悄等著下一次綻放。
地窖裡的塵埃在光柱裡跳舞,盧卡斯彎腰撿起相機,鏡頭上的玫瑰花瓣還沾著點泥土。“本來想等番茄藤爬滿籬笆再出現的,”他撓撓頭,指腹蹭過艾莉森臉頰,“但忍不住想看看,你會不會真的相信‘未完待續’。”
艾莉森的指尖按在他手腕的玫瑰紋路上,那紋路在體溫下漸漸變淡,像雪在掌心融化。“你藏在什麼地方?”她盯著他襯衫上的褶皺——和去年聖誕夜他站在壁爐前時,被火星燙出的那個小洞位置一模一樣。
“在‘時光的夾層’裡。”盧卡斯從口袋裡掏出片半透明的銀杏葉,葉脈裡嵌著細碎的光斑,“就像這葉子,冬天時藏在樹皮裡,春天才肯出來曬太陽。”他把葉子夾進筆記本,剛好落在番茄種子的旁邊。
走出地窖時,教堂的風鈴在風裡叮當作響。盧卡斯突然牽起她的手往墓園跑,說有樣東西要給她看。墓碑之間的小徑上,種著排新栽的玫瑰,每株下麵都壓著張照片:有她在聖誕市集舉著熱可可的樣子,有她蹲在閣樓翻手稿的側臉,還有張是去年雪夜,他偷偷拍的她的睡顏,睫毛上沾著點絨毛,像落了片雪花。
“這些都是從相機裡長出來的。”盧卡斯指著最大的那株玫瑰,花苞裡裹著個小小的番茄掛件,紅繩在風裡輕輕打了個結,“紅繩纏夠一百圈,我就能從夾層裡走出來了。”
艾莉森突然想起那些消失的紅繩:編番茄掛件剩下的半截,他手腕上的玫瑰結,甚至木箱鎖孔裡纏繞的細線——原來都在悄悄計數,像串藏在時光裡的倒計時。
初夏的某個傍晚,他們坐在籬笆下看番茄藤。盧卡斯舉著那台紅色舊相機,拍藤蔓上的新葉。艾莉森發現每張照片的角落,都有片模糊的玫瑰影子,像個不肯離開的配角。
“其實那天在閣樓,”盧卡斯突然開口,鏡頭還對著番茄花,“我聽見手稿說,要獻祭‘最珍貴的鏡頭’。”他按下快門,閃光燈照亮花蕊裡的露珠,“我選了所有拍你的照片,它們夠珍貴了。”
艾莉森搶過相機翻相簿,果然少了那張“雪夜玫瑰”。她抬頭時,看見盧卡斯正往她頭發裡插番茄花,嫩黃的花瓣蹭過她的耳垂:“現在要多拍點新的,填滿它。”
秋天來的時候,番茄藤上掛滿了紅果,像串小燈籠。盧卡斯在地窖找到個舊玻璃罐,說要做番茄玫瑰醬。他切番茄時,艾莉森發現每個切口都被他修成了花瓣的形狀,“這樣熬出來的醬,會帶著點浪漫的弧度”。
熬醬的香氣漫出廚房時,盧卡斯翻出那本1987年的導演手記——是艾莉森後來在圖書館找到的,裡麵還夾著那片薄荷葉。他翻開“夏日場景”那頁,在薄荷葉旁邊貼了張番茄花的照片,說“這樣清涼和熱烈就能做鄰居了”。
第一場雪落下時,他們又去了閣樓。天窗上的冰花拚出玫瑰的圖案,盧卡斯舉起相機,鏡頭裡落進兩個依偎的影子。“這張要叫‘時光的回環’。”他說,指尖在艾莉森的手背上畫圈,“你看,我們又站在了起點,但這次,手裡多了罐番茄玫瑰醬。”
艾莉森突然想起那張購物清單背麵的字:“當番茄紅透的時候,所有等待都會結果。”她看著罐子裡濃稠的醬色,突然明白所謂的預言,從來不是冰冷的判決,而是時光給勇敢者的情書——用玫瑰的刺寫警告,用番茄的甜寫答案,用紅繩的結寫重逢的日期。
就像此刻,相機裡的快門聲和窗外的落雪聲重疊,盧卡斯的圍巾蹭過她的臉頰,帶著番茄玫瑰醬的暖香。他們的故事,早已跳出預言的框架,在每個平凡的日子裡,長出新的枝芽。
而那本寫著“預言之子的故事,隻能到此完結”的手稿,現在正躺在壁爐旁的舊木箱裡,上麵壓著罐新開的番茄玫瑰醬。醬液漫出來的痕跡,剛好把“完結”兩個字暈成一片暖紅,像在說:
“不,是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