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詭異錄 第266章 之午夜的十二響
壁爐裡的火焰舔著鬆針,把“聖誕快樂”的掛毯烤出焦味。艾莉森盯著盧卡斯放在玄關的行李箱,拉鏈上的麋鹿掛件還在晃,像他昨晚說“分開過聖誕”時,眼裡沒藏住的動搖。
“要帶圍巾嗎?”她突然開口,指尖絞著羊毛線——那是上週給他織的,藏青底色,綴著歪歪扭扭的雪鈴鐺,針腳裡還卡著根他掉的頭發。
盧卡斯彎腰穿鞋的動作頓了頓。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陰影,像她手機裡存了三年的那張側臉照,是去年聖誕在滑雪場拍的,他正嗬著白氣係滑雪板,陽光把他的輪廓鍍成金紅色。
“不用。”他拉起行李箱,輪子碾過地板的聲音,比壁爐的劈啪聲更刺耳,“我媽那邊暖氣足。”
門關上的瞬間,艾莉森把圍巾摔在沙發上。毛線團滾到地毯邊緣,露出底下藏著的藥盒——盧卡斯的失眠藥,他總說她織東西的聲音像雨聲,能讓他睡得安穩。
十二點的鐘聲敲第一響時,她在整理聖誕樹。彩燈纏在鬆枝上,纏成了他名字的縮寫,是去年他醉酒後非要掛的。樹頂的星星掉了隻角,她撿起來時,發現背麵刻著行小字:“Al
&
Lu,永遠的第一顆星”。
指甲掐進塑料星星的裂縫裡,她突然笑出聲。上週在他車裡發現的電影票根還在口袋裡,座位號是13排14座,日期是平安夜。他說公司聚餐,原來聚餐是和彆人看《真愛至上》。
第二響鐘聲鑽進窗戶時,手機在茶幾上震動。是盧卡斯的簡訊:“壁爐火彆燒太旺,去年你把襪子烤糊了。”
艾莉森盯著螢幕看了半分鐘,點開相簿。最新的資料夾叫“證據”,裡麵存著他襯衫上的陌生香水味、淩晨三點的通話記錄、還有他錢包裡那張被折成方塊的合照——背景是他們第一次約會的咖啡館,她的臉被指甲劃得亂七八糟。
理智在第三響時炸開。她該刪掉他所有聯係方式,把那盒失眠藥扔進垃圾桶,就像扔掉他送的第一支口紅、第一束玫瑰、第一枚刻著彼此名字的尾戒。可指尖懸在刪除鍵上,卻滑向了撥號界麵。
“喂?”盧卡斯的聲音混著風聲,背景裡有聖誕集市的鈴兒響叮當。
艾莉森捏著那隻缺角的星星,突然想起他說過,聖誕夜的鐘聲敲到第十二下時,說謊的人會被馴鹿拖進煙囪。她深吸一口氣,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盧卡斯,你車後座的圍巾……”
電話那頭突然沒了聲。第四響鐘聲撞碎在聽筒裡,像他去年在雪地裡單膝跪地時,戒指盒彈開的輕響。
她掛了電話,把星星塞進聖誕樹最深處。第五響時,開始翻箱倒櫃找那本舊相簿。第三頁夾著張泛黃的便利貼,是他寫的:“2020年聖誕,艾莉森說熱可可要放三塊方糖,少一塊都不甜。”
現在她衝了杯熱可可,放了五塊糖,甜得發苦。第六響鐘聲裡,門鈴突然響了。
貓眼裡映出盧卡斯的臉,他沒戴圍巾,鼻尖凍得通紅,手裡攥著個牛皮紙包。艾莉森想起他說過“永遠不騙她”,就像想起冰箱裡那盒過期的薑餅,是去年他們一起烤的,形狀歪得像兩個挨在一起的月亮。
第七響時,門開了。盧卡斯的睫毛上沾著雪,像她織圍巾時掉的毛線渣。“這個,”他把紙包塞進她懷裡,“你上週落在我工作室的。”
是本速寫本。翻開最後一頁,是她的睡顏,旁邊寫著“12月20日,她打呼像小豬”。再往前翻,夾著張聖誕集市的門票,日期是昨天,座位號13排14座,旁邊畫著兩個牽手的小人。
第八響鐘聲從走廊滾過去。艾莉森的手指停在那頁,看見他袖口沾著顏料——是她上週買的孔雀藍,他說要畫一幅“艾莉森的聖誕夢”。
“電影票是給你買的。”盧卡斯的聲音發緊,像被凍住的水管,“那天你說想看,我怕搶不到票……”
“那香水味呢?”她抬頭,壁爐的火光在他眼裡跳動,像她第一次見他時,酒吧檯麵上的燭火。
第九響時,他從口袋裡掏出個小盒子。不是戒指,是支護手霜,標簽上的香調跟他襯衫上的一模一樣。“你說冬天織圍巾手會乾。”他的指尖蹭過她的手背,比壁爐裡的火更燙,“通話記錄是我媽,她住院了,怕你擔心沒說。”
第十響鐘聲撞在玻璃窗上。艾莉森突然想起自己在“證據”資料夾裡存的最後一張照片——是今早拍的,他的行李箱沒裝多少東西,卻塞了她織到一半的圍巾。
“我以為……”她的聲音被第十一響鐘聲吞沒。
盧卡斯突然把她拽進懷裡,下巴抵著她的發頂,像抱住了失而複得的聖誕禮物。“艾莉森,”他的呼吸掃過她的耳垂,“我在集市等了三個小時,就想給你買去年那個糖霜雪人。”
第十二響鐘聲敲響時,壁爐裡的火焰“劈啪”炸開,把雪鈴鐺圍巾的影子投在牆上,像兩個相擁的剪影。艾莉森摸到盧卡斯口袋裡的東西——是枚新的尾戒,內側刻著“等你原諒的第72小時”。
窗外的雪突然大了,把聖誕樹上的彩燈襯得格外亮。她想起自己寫在日記本裡的話:“彆在愛的時候找不愛的證據”,原來那些被她當成“證據”的細節,全是他藏在時光褶皺裡的惦記。
盧卡斯的吻落在她額頭時,糖霜雪人的甜香從門縫鑽進來。艾莉森笑著流淚,把臉埋進他的大衣——那裡有她最熟悉的雪鬆味,混著剛買的熱可可氣息,像這個聖誕最溫柔的答案。
壁爐上的時鐘指向午夜十二點零一分,馴鹿沒來,煙囪裡隻有風雪在唱歌。艾莉森知道,有些等待從來不是等烏鴉說情話,而是等那個笨拙的愛人,捧著滿手的真心,穿過風雪,站在你麵前說:“聖誕快樂,我沒走。”
雪粒子敲在玻璃窗上,像有人在用指甲輕刮。艾莉森盯著盧卡斯手背上的繃帶——剛才他掏糖霜雪人時被包裝紙劃破的,血珠滲出來,和雪人紅帽子的糖漬融在一起,看著有點驚心。
“我去拿創可貼。”她轉身往浴室走,腳步卻頓在玄關。行李箱還歪在牆角,拉鏈沒拉嚴,露出半截灰色毛衣,是去年她給他織的,袖口磨出了毛邊,他總說“這樣更暖和”。
盧卡斯跟過來時,正撞見她對著毛衣發呆。他伸手把行李箱拖到沙發旁,嘩啦一聲倒出裡麵的東西:三雙她買的襪子、半盒她愛吃的檸檬糖、甚至還有支快用完的潤唇膏,是她上次落在他車裡的。
“沒來得及好好收拾。”他撓了撓頭,耳尖泛著紅,“本來想……早上先去醫院看我媽,下午就回來陪你掛聖誕襪。”
浴室鏡子上的水霧還沒散,映出兩個挨在一起的影子。艾莉森撕開創可貼的包裝,指尖觸到他傷口時,他瑟縮了一下,像隻被踩了尾巴的貓。“疼?”她抬頭,看見他正盯著鏡子裡的自己,眼神軟得像融化的太妃糖。
“不疼。”他突然低頭,吻落在她貼創可貼的手指上,“比你昨晚說‘隨便你’時,心裡的疼輕多了。”
壁爐裡的火漸漸弱下去,鬆針的焦味淡了,飄來盧卡斯煮熱可可的香氣。艾莉森蜷在沙發裡翻那本速寫本,新添的一頁畫著棵歪脖子聖誕樹,樹底下蹲著兩個小人,一個在織圍巾,一個舉著相機,旁邊標著“聖誕願望:彆讓她知道我偷偷學拍雪”。
“你什麼時候學的?”她舉著本子笑,翻到前頁——是張她的側影,背景是去年的聖誕集市,他在照片邊緣畫了圈星星,“我還以為你隻愛畫靜物。”
盧卡斯把熱可可放在茶幾上,杯沿沾著圈奶油,像給杯子戴了頂白帽子。“你說過想被人好好記錄。”他挨著她坐下,指尖劃過照片裡她的發梢,“就報了個網課,老師說我拍的雪像撒了糖。”
窗外的雪停了,月光透過鬆枝篩下來,在地板上投出細碎的光斑。艾莉森突然想起自己存的那些“證據”,原來每一條都能反過來拚成真相:香水味是護手霜,通話記錄是擔憂,13排14座的電影票,從一開始就寫著兩個人的名字。
“我把速寫本藏在工作室抽屜裡。”盧卡斯突然說,聲音輕得像怕驚動聖誕樹上的鈴鐺,“每天畫完都想給你看,又怕你覺得我畫得醜。”
艾莉森的手指停在那頁睡顏速寫,鉛筆的紋路裡還卡著根她的頭發。她想起他總說“等你畫完圍巾,我們就去拍雪景”,原來有些等待從不用明說,就像壁爐裡的火會自己燒旺,就像他口袋裡的尾戒,早就刻好了重逢的日期。
十二點半的鐘聲敲了一下時,盧卡斯突然拉起她的手,把那枚新尾戒套進她無名指。內側的刻字硌著麵板,像句滾燙的承諾。“我媽說,聖誕夜的錯誤要在午夜前糾正。”他低頭,鼻尖蹭著她的鼻尖,“現在還剩半小時,夠不夠我道歉?”
熱可可的甜香漫過來,混著他身上的鬆木氣息,把這個瞬間泡得軟軟的。艾莉森摸到他毛衣口袋裡的東西——是張醫院的繳費單,日期是昨天,收款人那一欄寫著“盧母”,備注裡畫著個小小的笑臉,寫著“很快就能出院陪孩子們過聖誕”。
“道歉就免了。”她突然湊過去,咬了口他嘴角沾的奶油,“但得罰你——今晚的聖誕襪,你負責裝滿所有禮物。”
盧卡斯笑出聲時,聖誕樹的彩燈突然閃了閃,把他的影子投在牆上,和她的疊在一起,像幅被時光精心裝裱的畫。艾莉森看著速寫本裡那兩個蹲在聖誕樹底下的小人,突然明白所謂的“聖誕詭異錄”,不過是場被誤會攪亂的溫柔戲碼。
淩晨一點,他們踩著滿地的包裝紙堆在窗邊。盧卡斯舉著相機拍雪後的夜空,艾莉森數著天上的星星,突然聽見快門“哢嗒”一聲。
“拍什麼?”她轉頭,看見他正對著自己笑,取景框裡的月光落在她發間,像撒了把碎鑽。
“拍我的聖誕奇跡。”他按下回放鍵,照片角落有顆流星劃過,“老師說,能在聖誕夜拍到流星的人,會被愛纏上一整年。”
艾莉森搶過相機時,發現相簿裡存著三百多張照片,全是她:織圍巾時皺眉的樣子,吃檸檬糖時眯眼的樣子,甚至還有她昨天對著行李箱發呆的背影,每張下麵都標著日期,像本私人的時光紀念冊。
壁爐裡的火又旺了些,把“聖誕快樂”的掛毯烤得暖融融的。艾莉森靠在盧卡斯肩上,聽著他哼跑調的聖誕歌,突然想起那句“彆在不愛的時候找愛過的痕跡”——幸好他們沒等到那一步,幸好所有的“詭異”,最終都變成了藏在細節裡的愛意。
相機螢幕還亮著,最後一張照片是兩個交握的手,無名指上的尾戒在月光下閃著光,背景裡的聖誕樹上,掛著條新織的圍巾,雪鈴鐺的針腳歪歪扭扭,卻把兩顆心纏得緊緊的。
這大概就是聖誕最詭異的魔法:所有被誤解的棱角,都會在某個瞬間變得柔軟;所有藏在暗處的惦記,終將在午夜的鐘聲裡,變成照亮彼此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