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花之下 敲詐
敲詐
聞言,封言隻是默著,垂頭喝茶,不看她。
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封言用手輕輕慢慢地扣著桌麵,卻忽的又頓住了手,將手指收緊時,擡頭深情地望向她,再加上一個低頭苦笑。
有花絳鳶的右眉頭猛地一跳,這這是受到了巨大傷害的意思嗎?
龍裴棋看著封言這川劇變臉一樣的架勢,心裡頭便緊張起來。
她猛地一咬牙:“我有花氏將為封氏免費提供兩年的花束作為賠償。”
“這本主怎麼捨得讓鳶兒為我做這些,要知道!有花老家主仍掌著將近一半的有花氏事務,如此一來,鳶兒為了與龍管家之事,定會與老家主起爭執,本主實在不願”
“停!”有花絳鳶從來沒想到平日裡立如芝蘭玉樹、笑如朗月入懷的封大公子封言,平時人模狗樣的,竟會用如此矯揉造作的語氣說話。
真的是,為了敲詐我,臉都不要了?你還是京城眾多女子的夢中情人呢,至於嗎?要傳出去,豈不是自毀“前程”,讓人誤以為,這是個故作堅強的癡情郎,後續桃花豈不是都斷了,真不至於,不至於
“靈藥,再加兩年的靈藥。父親那裡,我自有辦法讓他同意,不勞封家主費心。”
花不夠,我自己種,賠錢,我自己掏錢補上,大不了本主自掏腰包,喝西北風!
“至於退婚緣由,本主一人做事一人擔。”有花絳鳶施法化出筆紙,當著封言的麵,開始寫承諾書,“封家主,可還滿意?”
“退婚一事,是封言失禮,因與有花絳鳶性情不和,主動提出。姻緣石同意之日,便是封言登門道歉之時。”封言在有花絳鳶寫到緣由之時,伸手攔住她,緩緩道,“寫這個。”
商秦大陸重要婚事退婚,手續經辦之後需等姻緣石承認,否,則為無效退婚。姻緣石隻會承認兩心相離或一心變卦的婚事作廢,公示時刻一般為次日辰時一刻。
相對應,公示之後,必須要有理由呈現。
有花絳鳶顯然愣住了:“什麼”
“你們兩情相悅有什麼錯的。”
“沒有錯是嗎?”
從來沒有人和她說過這句話,自從訂下婚約,在旁人眼裡,有花絳鳶隻有喜歡封言纔是對的,就連她自己,還有龍裴棋,也是這麼覺得,所以她今日來退婚,也是來致歉的。
可現在,封言卻親口和她說,她沒有錯。
一時之間,她的眼眶竟有些濕潤。
“當然沒有錯,喜歡一個人,有什麼錯的。龍管家生的好看,又是有花江前輩的高徒,與有花家主是相配的很。況且,”他為自己斟茶,“有花家主,身為女子,坐上家主之位,是為天下女子表率,證明女子也可站上權利的頂峰。但若連自己的婚事都要靠男子來定,沒有自己的選擇權,豈不是讓人失望。”
封言這話說的對,但也說的不對,有花絳鳶是站起來了,但,這世間還有千千萬萬的女子還未手足相抵,還未迎來屬於她們的盛世,且,這還需要很長很長的時間。
這也是為什麼他一個人攬過退婚的所有罪責,這樣一來,旁人隻會說這封言不識好歹,或者暗中說他壓不住這女子中的“異類”,嘲笑他怯懦。若要偏差,也不會對有花絳鳶做出什麼過分的指責。
這些有花絳鳶自然也清楚,他是在順著她說,想讓她安心把責任予他承擔。
“封言,可以說,我們是互相不喜歡對方的。”
“是,封家主不必替我二人承擔罪責。”龍裴棋忙跟上有花絳鳶的話,他不想以後欠下封言一個人情。
封言看了龍裴棋一眼,慢悠悠地開啟一旁的摺扇,搖了搖:“我可不願當冤大頭,隻是這皮影人啊有花家主手藝可真好,月下相擁浪漫得像是故意拂本主的麵。”
“我”有花絳鳶忙站起,“此事是絳鳶的錯。”
“還有啊,京城雖有宵禁,但懲罰不重,難免沒人逾矩出來閒逛。那這該怎麼解釋呢,想來是一向不服輸的有花家主為了氣本主,特意為之。本主確實是氣著了。”
最終有花絳鳶還是同意了封言的提議。
說來可笑,她竟讓封言替她承擔了罪責。她分明來的時候,做好了被人責罵的準備。但也不得不說,確實是頭腦一熱,因為龍裴棋主動擁她,讓她失去了理智,她不管看起來再怎麼成熟,到底還是一個不滿十七歲的孩子。
有花絳鳶是有花家主,她不能隻是她,她代表的是整個有花氏,她可以被責罵,但是有花氏不能,有花氏不能因為一個出格的家主,落的不好的名聲。不管封言怎麼看,若她與龍裴棋的事傳開,在天下人眼裡,隻會是她有花氏背信棄義,悔婚在前,是她有花絳鳶紅杏出牆的錯即使這婚約本就不是她自願。婚約非她所定所願,可她卻必須負起責任。
有花絳鳶二人離開後,方纔一直被封言眼神警告的封寒猛地一跺腳,看樣子氣得不輕。
“家主!為什麼嘛,您幫他們做什麼?分明是她有花絳鳶負你在先,你卻要幫她去擔著罵名!”
封言收起展開的摺扇,站起,在他頭上輕輕敲了敲:“你氣什麼?都什麼年紀了,加冠了你,穩重點。”
“那家主也好好想想,您還比我長一歲,怎麼還如此不成熟,偏要英雄救美,人家可不會因此對您加分。本來人家就沒把您列在名單裡考慮過!婚約也是父母之命,有花家主從來可沒當一回事過!就您,還真把她當未婚妻保護了?”
封寒從小就陪在封言身邊,兩人雖為主仆,卻有著深厚的情誼,這下子周圍沒人了,又被刺激,封寒一下子就撕開了平日裡“乖巧懂事”的管家麵具,張嘴就懟回去。
可令封寒沒想到的是,平日裡波瀾不驚的封言驀然白了臉。
這可把小管家嚇了一跳:“家主”
緊接著,封言額頭便沁出了冷汗,他左手扶額,袖子遮住了他整張臉,但他渾身開始發顫,封寒一眼便能看出不對。這不是被他氣的,是封言犯病了。
封寒剛伸手,封言便轉身,他不讓封寒扶他,隻是擺了擺手:“我沒事回去歇會兒就好。”
“是,家主。”封寒停在原地。
封言患有烈蝕症,他十七歲那年被封沉餵了烈蝕草,遭到了反噬。
一旦發作,就如烈火焚著那五臟六腑,原先是每年發作一次,但自去年起,發作越是頻繁,痛楚也愈深。
“咳咳”
封寒見他咳得嚴重,心裡不放心,冒著被罵的風險,還是跟了上去。
快要到房門時,封言忽的一個不穩,磕在了門框上。
“家主!”
封寒去扶封言,卻被封言瞪了住:“喊這麼大聲做什麼,怕人家不知道封氏家主,也許,命不久矣,咳咳”
“家主”封寒這輩子就沒哭過幾回,上次哭,還是因為兒時險些被父母溺死,感受到被至親拋棄之痛,而今確是實實切切又痛了一回,“您彆胡說,這烈蝕症不是不能治,一定能夠有法子治的,小姐,大小姐一直在努力,她在醫藥這方麵是天才啊您等等她,一定可以治的!”
話音剛落,封言便吐出一口血,這血染在他一襲白衣上,像極了盛開的紅色曼陀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