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有間絨花閣 第13章
-
夜深人靜，百悅大街除了巡邏的士兵走過的腳步聲，就隻剩下偶爾的犬吠。
一道黑影從後巷的圍牆躍進院子，沿著院牆朝裴宴清作為書房的地方摸索過去。
漸漸回暖的夜風打著卷，海棠樹上葉子隨風搖曳，掩蓋了行動時衣服布料的摩擦聲。
裴宴清閉著眼側躺在床上，時不時的翻身和一直冇舒展的眉頭，都昭示著她煩躁的心情。
黑色的身影不帶任何掩飾的從裴宴清跟懷夕的窗戶前越過，讓正在翻身的裴宴清撞個正著。
她心裡火氣正旺呢，見狀從床上彈射下來，路過衣架隨意抓了個外裳套在身上就衝出去。
她追到院子裡，就看見熟悉的背影站在屋頂上，抬腳似乎是想逃跑。
裴宴清可不管這些，扯著嗓子高聲罵道：“溫錦瀾，你要死啊，大半夜不好好待在你的公主府，跑這裡來乾什麼！”屋簷上的人被裴宴清突如其來的吼聲嚇得一激靈，站在原地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
“難道還要我親自上去請你下來嗎？溫世子。
”裴宴清的聲音冷了下來，混在夜風裡也多了三分寒意。
溫錦瀾訕訕的轉身，身形一閃就出現在裴宴清的麵前。
“裴三小姐。
”裴宴清冇有立刻迴應，而是以一種近乎無情的目光審視著眼前人。
他今夜為何來此？他又是否撞見什麼不該見到的場景？亦或者什麼人。
思及此，裴宴清近乎本能的想要結果了他，但是理智又將她想要抬起的手死死按在原位。
溫錦瀾無措的不敢直視裴宴清的雙眼，見對方隻穿了外裳就出來了，連忙接下披在身上的披風想給對方披上。
裴宴清卻是在溫錦瀾往前一步時向後退，在對上視線時就看到一雙可憐委屈的下垂狗狗眼。
“裴三姑娘……”裴宴清努力養起一個溫和的笑臉，但是收效甚微，於是她又恢複平靜解釋道：“你真的嚇到我了。
”“嗯，是我的錯。
我就是想來看看你在這裡住的舒不舒服，剛剛也是看你就披了件外裳怕你冷，是我逾越了。
”溫錦瀾接過話茬就開始道歉，然後期期艾艾的詢問：“我現在可以幫你披上嗎？”裴宴清點頭，溫錦瀾肉眼可見的高興起來，上前一步將披風繞過裴宴清大半個身子。
溫錦瀾俯下身來，垂眸間儘顯男兒溫情。
裴宴清冷不丁開口，“你恢複記憶了？”“什麼？”溫錦瀾詫異抬頭，一副你怎麼突然問這個的模樣。
“因為你冇失憶前就喜歡偷偷來找我。
”裴宴清美化了一下過程，麵不改色的說。
裴宴清頓了一下，想趁著溫錦瀾這幅樣子套套話。
“如果是你進我室內，你會選擇藏在哪兒？”溫錦瀾話都還冇聽完整，緋色就從脖頸出一路往上蔓延，染紅了他大半張臉。
“裴……裴三小姐，這種話不能亂說的。
”裴宴清看著他這一副貞潔烈男的樣子就想笑，再次遺憾天武朝冇有手機這種發明，不然她真的很想等溫錦瀾這個狗東西恢複記憶後，把他現在的樣子放給他看，表情一定很精彩。
“你說說唄。
”裴宴清是真想知道。
找不到蹤跡但是能感覺到背後注視的目光，對裴宴清太有挑戰性了。
而且以後如果再有這種是，保不齊溫錦瀾看到什麼不該看到的，裴宴清也需要再他跑出寢室前就將他乾掉。
“這不合規矩，我失憶前真的這麼孟浪嗎？”溫錦瀾不安的眨眨眼，像是被欺負的黃花大閨男，撞進裴宴清滿是求知慾的眼睛裡泄氣地開口。
“應該會是能看得見你的地方吧，或者跟你離近的地方？”裴宴清往後退了兩步，然後艱難地評價：“那……委實有點變態了。
”“對了，回去後，長公主冇揍你吧。
”裴宴清自覺跳過這個話題，問起下午的事情。
溫錦瀾果斷搖頭，他冇有多說什麼，那些都不該拿來困擾她，而且也冇什麼好說的。
裴宴清見溫錦瀾冇有想說的**，也就不問了，解下身上的披風還回去，然後就推著人往牆邊走。
“怎麼進來的就怎麼回去，我就不給你開門了，反正你武功好。
”“等等……裴三小姐……我還有話說！”裴宴清收力，等著溫錦瀾接著說。
“感覺今晚見到的裴三姑娘跟以往的都不一樣。
”裴宴清挑眉，“有什麼不一樣的？”“感覺今夜的裴三小姐比之前要更鋒芒畢露一點。
”溫錦瀾麵上表現得愈發無害，說話間卻在斟酌每一處用詞。
裴宴清冇好氣地白了他一眼，然後使勁繼續趕他走，但還是好心的解釋道：你大半夜躺床上睡得好好地，結果發現偷摸進來的賊是你認識的，你會不會鋒芒畢露？趕緊走吧，你不睡覺我們還要睡覺呢！”純騙他的，裴宴清隻是懶得裝了，因為溫錦瀾目前對她冇有利用價值了。
壞女人就是這樣的，用完就丟，不占空間。
溫錦瀾無力地咬緊後槽牙，最後還是轉身跳上屋簷不見蹤跡了。
此時，另一間住著人的房門才緩緩推開，露出一個緊張兮兮的人臉。
裴宴清收回仰著的頭，溫聲安撫。
“冇事了，今夜冇人會來了，去睡覺吧。
”懷夕還是有些擔心的望著裴宴清，觸及到她溫柔的目光，下意識地點頭。
想起傍晚裴宴清吹得小曲，懷夕腦袋一熱說了句：“硯寧姐也有個一樣的短哨。
”裴宴清：“我知道。
”一夜無夢。
第二天一早，天還矇矇亮，裴宴清踩著清晨還未消散的水汽就出門去買菜了。
她買了條五花，有在巷子裡隨意逛了逛。
蔬菜的品相很好，有的還帶著新鮮的泥土跟露珠，裴宴清隨意挑了兩三個，還買了新釣上來的活鯽魚。
買完後，她又返回徐屠戶的攤子。
“徐大哥，我是昨天剛搬來百悅大街的商戶，您喊我小裴就行。
我來找您，就是想訂一條豬排骨。
”徐屠戶手上動作不停，隻在包裝的間隙抬頭看了眼說話的人長什麼樣子，多問了句。
“行，明天給你帶，哪家的？”“尋墨閣右邊還冇上牌匾的那一家，萬靈榮華裴宴清。
”裴宴清見徐屠戶記下了，就跟他道了聲謝後轉身走了。
等她走了，徐屠戶在又看了眼。
他對裴宴清的印象很深，雖然這是她第一次來買豬肉。
因為她身上冇有商人該由那種精明市儈，看人的眼神很溫柔，不會用打量的目光把人分個三六九等。
還有一種徐屠戶說不上來的感覺，徐屠戶想了很久都冇想起來是什麼，知道他晚上去接自家寶貝女兒下學時，看到同她一起出來的另一個小姑娘才知道。
她身上有文人氣，而且還是那種讀書科考賊厲害的狀元之才。
徐屠戶不由得搖頭，暗歎一句“可惜了”。
“爹爹怎麼了，可是今天的豬肉賣的不好。
”女兒摟著徐屠戶的脖子，有些不安的開口。
徐屠戶用側臉蹭了蹭自家女兒的側臉，“明珠不要擔心這些，爹爹有的是錢供明珠讀書的。
爹爹今天遇到了一個很厲害的大姐姐，行為舉止很有氣質，可惜去百悅大街當商人了，隻是有些可惜。
”“爹爹不可惜，宸昭大帝說過士農工商皆是天武朝的功臣，許是那位姐姐天生就喜歡行商賺錢呢。
”徐明珠緊緊摟著徐屠戶，安慰道。
徐屠戶被自家女兒的暖心之舉給暖化了，夾著嗓子問：“那我家明珠喜歡什麼呀，長大之後想乾什麼呢？”“我要當大官，我要為天武朝開萬世太平！”徐明珠把自己說上頭了，上手握拳就開始向上蛄蛹，像是初生的向日葵一樣朝氣蓬勃。
徐屠戶小心得護著自己的女兒，心中卻泛起苦澀。
盛京雖然冇有頒佈明文告示，但是私下傳開了，除了昭德書院已經冇有其他學院有參加科舉的女子名額了。
等到他的明珠長大知道了這件事，又該傷心了。
但是世事最難料，此時隻靠殺豬養家餬口的徐屠戶並不知道，自己的女兒真成了史書上名垂前世的一代名相。
身為小人物的他現在隻著眼於眼前的小家。
“走，我們去接阿孃下班。
”“蕪湖，明珠要去找阿孃嘍！”裴宴清把菜放進廚房，分類收藏好後，出來時真巧碰上剛起床出來正準備洗漱的懷夕。
“早！”裴宴清朝一旁傻掉的人點頭打招呼。
“小……”裴宴清直接打斷了懷夕的話，“私下還是彆叫我小姐了。
你要是比我大就直接喊我阿宴，或者清妹都可以。
你要是比我小，喊我一聲宴姐就行。
”懷夕沉思片刻試探性的開口：“清妹？”“嗯。
廚房的青菜粥還在燉，已經可以吃了。
今天的菜我也買了，還買了條豬五花，定了個明天的豬排骨。
”裴宴清簡單說完後就進書房收拾東西了。
等她收拾好出來時，懷夕也吃完都弄好了。
她拎著東西跟懷夕一前一後往外走，然後把其中一個遞過去。
“你去繁星巷的那個店鋪門口招新，我去找人把兩個店鋪都翻新一下，再去和青鳥集談一下合作。
”兩人分開簽，懷夕響起昨夜的動靜喊住裴宴清，說話時都有些忐忑。
“小姐，招人有什麼特彆囑咐的嗎？”裴宴清被問得一頭霧水，“紙上麵有寫，按照那個來就行，然後統一約個明天早上的時間做個小測試就行。
”懷夕點頭，最後轉身往繁星巷那邊趕過去。
幾近三月末尾的盛京還有幾分寒意，但是柳樹換新枝，春桃芳菲儘，就連遷徙的鳥兒也逐漸回來了。
一切都在慢慢迴歸正途，走向更溫暖的平淡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