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品鎮妖師 第664章 士氣低迷
後方待戰的人,就駐紮在拒北城三十裡外的平原上。
連綿的營帳像蟄伏的巨獸,在晨霧中若隱若現。
這些天來,他們就坐在帳外的空地上,望著前方那片被血色浸染的戰場,連呼吸都帶著小心翼翼的沉重。
戰場邊緣的血腥味順著風飄過來,濃得化不開,黏在人身上,洗都洗不掉。
他們親眼看著第一批上去的弟兄像投入火海的柴薪。
前一天還能看到玄甲的反光在陣線上閃爍,第七天就隻剩下稀疏的人影在蟲群裡掙紮。
那些熟悉的旗幟倒了又立,立了又倒,最後連旗杆都被蟲足劈成了碎片。
“都打了快十天了,怎麼現在才輪換?”
一個年輕的修士攥著手裡的長槍,槍杆被汗浸濕,滑溜溜的。
他是剛補進隊伍的新兵,臉上還帶著未脫的稚氣,望著戰場的眼神裡滿是惶恐。
“第一批上去的可是十萬精銳啊,現在退回來的才一萬多,連零頭都不夠。”
旁邊的老兵吐掉嘴裡的草根,臉上刻滿了風霜:“你以為上頭不想換?怕是……有更難的難處。”
他指了指拒北城的方向,那裡的城頭始終隻有寥寥數人佇立。
“你沒瞧見嗎?連四象境的大人都沒動靜,這戰場底下,指不定藏著什麼咱們不知道的凶險。”
這話像塊石頭扔進水裡,激起一片低聲的議論。
“我昨天看見何千夫長退回來了,半邊身子都被電焦了,據說差點死在雷電蛇手裡。”
“何止啊,張百夫長直接沒回來,他那隊可是咱們萬人隊之中的尖刀,上次獸潮硬生生鑿穿了三萬妖獸的包圍,這次……”
“照這架勢,等輪到咱們上去,怕是也得把命留一半在那兒。”
惶恐像藤蔓一樣在隊伍裡蔓延。
每個人都在心裡掂量:自己的修為夠不夠硬?
身上的甲冑能不能多擋一下足刀?儲物袋裡的傷藥夠不夠撐到輪換?
可一想到那十萬精銳折損九成的慘狀,再硬的底氣也軟了半截。
連百夫長、千夫長都難免隕落,他們這些普通修士,又能憑什麼活著回來?
陣線上,輪換的號角終於響起時,李越正靠在一塊被劈碎的盾牌上喘息。
他渾身的甲冑都被血浸透了,暗紅的血順著甲片的縫隙往下滴,在腳下積成一小灘。
臉上更是分不清是血還是泥,隻有一雙眼睛還亮著,像兩口快被耗儘的油燈。
“李兄弟,你身上的傷勢嚴不嚴重?”
丘哲的聲音帶著濃重的沙啞,他拄著長刀走過來。
每一步都搖搖晃晃,左臂不自然地貼在身側,顯然傷得不輕。
看到李越胸前那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他的眉頭瞬間擰成了疙瘩。
那傷口邊緣泛著黑紫色,顯然是被千足刀蟲的毒液浸染了。
李越輕輕搖頭,抬手抹了把臉,露出的麵板蒼白得嚇人:“還好,不算太嚴重,隻是些皮外傷。”
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卻牽扯到傷口,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一直在廝殺,靈力都用在拚殺上了,迴天丹的藥效根本跟不上。你看,血已經止住了。”
他說著,用靈力催動傷口處的肌肉收縮,那道猙獰的口子果然慢慢合攏了些,隻是依舊滲著血絲。
“那就好,那就好!”
丘哲鬆了口氣,懸著的心落回肚子裡。
李越的槍法和陣法實力他看在眼裡,是這隊人裡少有的能跟納氣九重妖獸硬拚的好手。
若是折損了,對剩下的人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他轉過頭,看向不遠處的丘明橋。
後者正坐在地上,背靠著一截斷刀。
右手無力地垂著,手腕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扭曲著,衣袖早已被血浸透,凝成硬邦邦的一塊。
“明橋,你怎麼樣?”丘哲的聲音低了幾分,帶著不易察覺的沉重。
丘明橋歎了口氣,那聲歎息裡裹著化不開的絕望:“右手的手骨碎了,經脈也斷了大半。”
他抬起左手,輕輕碰了碰右手的手腕,隻聽“哢噠”一聲輕響,疼得他額頭瞬間滾下冷汗。
“一身實力,算是廢了三四成。”
“這鎮妖軍,怕是待不下去了。”
他語氣平靜,可眼底的光卻一點點暗下去,像被風吹滅的燭火。
手骨粉碎,並非全無治癒的可能。
鎮妖軍的秘庫裡,據說有能重續筋骨的“接骨丹”。
可那是千夫長都未必能獲得到的寶貝,像他這樣的百夫長,連見一麵的資格都沒有。
尋常的療傷丹藥?
最多隻能讓傷口癒合,斷了的經脈、碎了的手骨,終究是迴天乏術。
丘哲望著他那隻垂著的手,喉嚨像被堵住了一樣,說不出話來。
他太清楚這意味著什麼,對於一個靠兵器吃飯的修士來說,右手廢了,跟廢了半條命沒區彆。
以後彆說斬殺妖獸,怕是連尋常的納氣八重的修士都未必打得過。
丘明橋臉上勉強擠出一抹苦澀的笑,像開在寒冬裡的花:“往後,怕是沒機會再跟諸位並肩殺妖獸了。”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李越和丘哲,帶著一絲留戀。
“不過我打算回鄉下的老家去,守著幾畝靈田過日子。”
“等這場獸潮結束了,你們要是有空,記得來喝杯我釀的靈米酒。”
“明橋,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丘哲的聲音帶著沙啞,他拍了拍丘明橋的肩膀,力道很輕。
“但事已至此,總得往前看。”
他指了指戰場深處,那裡的蟲屍堆得像小山,隱約能看到玄甲的碎片混在裡麵。
“比起那些永遠留在這兒的弟兄,你能活著回來,已經算是天大的幸事了。”
丘明橋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眼神恍惚了一下。
是啊,至少他還活著。
若是輪換的號角再晚半天,他這條命早就餵了千足刀蟲。
剛才那頭像小山似的納氣九重蟲,足刀已經劈到他頭頂。
是兩個不認識的袍澤用身體替他擋了一下,才讓他撿回半條命。
“你說得對。”他深吸一口氣,眼底的絕望淡了些,多了幾分僥幸,“能活著就好。”
可下一秒,他的目光又暗了下去,想起那個總愛笑著說“等打贏了就回家娶媳婦”的陸安,聲音裡添了幾分傷感。
“隻是可惜了陸安兄弟……他跟著我從黑風口一路殺過來,多少次死劫都挺過來了,這次卻……”
話沒說完,就被一陣沉默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