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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品鎮妖師 第667章 悔之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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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坡上的風比彆處更烈些,卷著李越破爛的袍角,獵獵作響。

他望著拒北城的方向,青黑色的城牆在晨光裡像一頭沉眠的巨獸,城頭飄揚的玄色旗幟被風扯得筆直。

那上麵繡著的“鎮妖”二字,在光線下泛著冷硬的光,彷彿在無聲地宣告著某種不容置喙的威嚴。

“貪生怕死嗎?”

李越低聲呢喃,語氣裡的自嘲像碎冰碴子,被風一吹就散了。

他抬手摸了摸胸前的甲冑,那上麵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劃痕。

是那頭納氣九重的千足刀蟲用足刀劈出來的,當時靈力激蕩,差點把心脈都震碎。

若是貪生,當初何必在陸安被蟲群圍困時,提著槍就衝進去?

那時候蟲足如林,稍不留神就是粉身碎骨。

可他眼裡隻看到陸安絕望的眼神,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把人救回來。

若是怕死,何必硬扛著蟲潮最猛的那波衝擊?

當時聚力陣的靈力都快耗儘了,身邊的弟兄一個個倒下。

他完全可以退回陣中,靠著後排的掩護喘息。

可他偏要站在最前麵,槍尖染血,虎口震裂,也要為後麵的人多爭取片刻。

李越本可以安安穩穩地待在陣型中間,隻負責掌控聚力陣的運轉。

那活兒十分重要,極其安全,不用直麵妖獸的獠牙與足刀。

隻需凝神調動靈力,將周圍修士的力量彙於一處。

可他偏不,一邊要分心維係陣法的穩定,確保靈力流轉不滯。

一邊還要提槍廝殺,應對那些衝破防線的漏網之魚。

槍尖刺入甲殼的脆響,靈力在經脈裡奔湧的灼熱。

還有陣法光幕泛起的微光,三者在他身上交織,像一場凶險的平衡術。

稍有不慎,要麼被蟲足劈中,要麼陣法崩潰,哪一樣都是死路。

可他硬是撐了八天八夜,直到輪換的號角響起,才發現自己的手臂早已麻木得抬不起來。

“丘哲啊丘哲,我本以為你會是個知心好友。”

李越輕輕搖頭,動作裡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疲憊。

這些天並肩廝殺,他曾以為彼此之間能生出些友誼。

在槍影刀光裡,在生死一線間,那種無需多言的信任,本該是最牢固的羈絆。

他以為丘哲能懂,懂那種眼睜睜看著弟兄被蟲群吞沒,自己卻被陣法捆在原地動彈不得的痛。

懂那種明明有更優的戰術,卻因軍令如山隻能硬拚的悶。

可到頭來,在對方眼裡,自己竟成了貪生怕死之輩。

那點剛冒頭的失望,像被雨水打濕的灰燼,連最後一點火星都滅了。

“果然,我還是覺得一個人獨來獨往更合適一些。”

李越深吸一口氣,風裡的血腥味似乎淡了些。

混著遠處靈田飄來的草木氣,帶著一絲微不可查的清甜。

他抬手摸了摸心口的玉環,那玉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觸手生暖。

這是他從虞安城離開的時候就戴在身上的物件,玉質不算頂級,卻光滑得沒有一絲棱角。

這些年風裡來雨裡去,多少次險死還生,都是這玉環陪著他,像個沉默的老友。

“這件事竟讓我的心思胡思亂想了起來。”

他晃了晃頭,想把那些雜亂的念頭甩開。

戰場還在不遠處廝殺,蟲群的嘶吼聲穿透晨霧,清晰地傳進耳朵裡。

妖獸還沒退去,拒海城的危機遠未解除,現在絕不是分心的時候。

可心裡那點失望,卻像顆被風帶來的種子,在不知名的角落裡悄悄發了芽。

或許,從一開始,就不該對“同伴”抱有太多期待。

這世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與算計,能依靠的,終究隻有自己。

雲還在跑,像被誰趕著似的,飛快地掠過天際。

風還在吹,捲起地上的塵土與草屑,打在李越的臉上。

小山坡上的身影依舊立著,脊背挺得筆直。

像塊被暴雨衝刷過、卻始終不肯彎腰的石頭,映著天邊漸亮的光,輪廓分明。

另一邊,何慶豐踉踉蹌蹌,勉強踏入拒北城的城門。

他的甲冑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顏色,暗紅的血漬凝固成硬塊,與泥土、碎甲粘在一起,散發著濃重的腥氣。

左臂不自然地吊在胸前,衣袖被雷電蛇的電網灼成焦黑的破布,露出底下皮肉外翻的傷口,泛著嚇人的黑紫色。

早在與那頭納氣九重的雷電蛇交手時,他就已身負重傷。

那蛇的雷電之力刁鑽毒辣,專鑽靈力防禦的縫隙。

當時一道電網劈在他左臂上,瞬間就麻痹了半邊身子。

若不是拚死祭出護身法器,怕是連命都要交代在那裡。

這八天八夜,他全靠著懷裡揣著的幾粒“回命丹”硬撐。

丹藥入口即化,靈力順著喉嚨湧進丹田,暫時壓製住傷勢的惡化,卻像飲鴆止渴。

每次靈力退潮,傷口的疼痛就會變本加厲,像有無數根針在骨頭縫裡鑽。

“這傷勢,恐怕是要好好修養小半年時間了。”

何慶豐低頭看著自己的左臂,指尖輕輕碰了碰焦黑的皮肉,疼得倒抽一口冷氣。

臉上掛著一抹深深的憂愁,眉頭擰成了疙瘩。

半年時間,足夠戰場形勢千變萬化,足夠多少新人嶄露頭角。

他這千夫長的位置,本就坐得不算穩,若是長時間缺席,怕是很快就會被人頂替。

可轉念一想,他又輕輕歎了口氣,語氣裡帶著一絲劫後餘生的慶幸:“不過,好歹是保住了性命。”

他想起在這場廝殺中,親眼看到兩位實力不輸於他的千夫長葬身在妖獸口中。

被兩頭雷電蛇的給攔腰截斷,慘叫聲還沒落地就沒了聲息。

另一個千夫長更慘,被數頭千足刀蟲圍在中間,最後連塊完整的骨頭都沒剩下。

比起他們,自己斷了條胳膊,已經算是天大的幸運。

正思忖間,迎麵忽然走來兩道身影。

玄色的都統袍服在晨光裡泛著冷光,腰間的佩刀刀柄上鑲嵌著的寶石,折射出銳利的光芒。

走在前麵的是石龍,麵容冷峻,眼神深邃得像不見底的寒潭。

旁邊的是侯宗亮,麵色凝重,目光在何慶豐身上一掃,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審視。

“見過石都統,見過侯都統。”

何慶豐心裡咯噔一下,下意識地想挺直身子,卻牽扯到傷口,疼得齜牙咧嘴。

他顧不得身上的傷勢,連忙示意親兵鬆開手,掙紮著低下頭,恭敬地行禮問候,聲音因疼痛和緊張而微微發顫。

石龍沒有看他的傷勢,隻是目光平靜地落在他臉上,緩緩開口:“何慶豐,你加入鎮妖軍也有六十七年了吧?”

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像一塊石頭投入靜水,在何慶豐心裡掀起層層漣漪。

他想也沒想就立馬開口回答:“多謝都統大人掛念,的確是有六十七年了。”

從二十五歲入軍,到如今九十二歲歲,整整六十七年。

他從一個小兵熬到千夫長,其中的艱辛隻有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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